“那你早点歇着,我们便走了。”眼见着宋嘉卉一言不发,林氏有些怕她心里憋着火闹起来,毕竟卉儿好不容易拉下面子过来送醒酒汤。
宋嘉禾微微笑:“母亲二姐慢走。”
宋嘉卉看一眼宋嘉禾,突然大跨一步滑跪至宋嘉禾面前。
她这一番动作来的毫无预兆,惊得屋里人都呆愣当场。
“六妹,我知道…”宋嘉卉张臂想抱住宋嘉禾的腿,却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右手就被宋嘉禾用力扣住,宋嘉卉只觉手腕一麻,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微不可闻的落针声随即响起,一根小指长短的细针映入众人眼帘。
准备好的腹稿变成冰块砸在五脏六腑上,宋嘉卉脸色骤变,刹那间褪尽了血色,一颗心更是突突跳起来。
她飞身扑过去就想抢,刚动起来,宋嘉禾毫不留情的一脚猛踹过去。宋嘉卉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到椅子上,呜呼哀嚎打滚。
仿若被定了身一般的林氏在宋嘉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回魂,骇然扑向痛苦翻滚的宋嘉卉,双目燃起怒火,瞪向宋嘉禾:“你在做什么?”
宋嘉禾脸色骤然阴沉:“你应该问宋嘉卉她在做什么,你眼瞎了吗,没看出来她要害我!”
在宋嘉卉跪下之际,宋嘉禾全身都响起了警报,太反常了,果然发觉她右手有异样。
宋嘉禾弯腰用帕子小心翼翼捡起那根银针,灯火下闪过暗色锋芒,脸色不由渐渐泛青,她对青书道:“请祖父和父亲过来。”
五脏六腑好像都碎了一遍的宋嘉卉骇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喉咙咯咯响动,发出破碎的音节:“不要,娘,救我!”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让宋嘉卉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怎么会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只要扎一下,轻轻扎一下。她那么大的动作,宋嘉禾甚至都不会察觉道异样,然后她就会发热至死,没人会怀疑她的,为什么会这样!
祖父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就是父亲,父亲也不会轻饶她的。
林氏脸色立刻变白,视线从银针上移到惊痛交加的宋嘉卉身上,再从宋嘉卉身上挪到脸色铁青的宋嘉禾身上,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倒流。
她一骨碌爬起来飞奔至门口,展开双臂挡住门,恐惧使得她浑身都在冒冷汗,她摇头颤声乞求:“不要,暖暖,娘求你,娘求求你了。”
林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涕泗横流的望着宋嘉禾:“娘求你,求你不要告诉你爹你祖父他们。”
林氏的脸白的几乎透明,脸上布满冷汗:“不要告诉他们,我会罚卉儿,我一定要严惩她,我保证她以后绝对不敢了,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原谅她这一回好不好,娘求你,娘求求你。”她声泪俱下地朝着宋嘉禾跪叩,就像是溺水之人看见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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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林嬷嬷瞪圆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望着不断磕头乞求的林氏, 这世上哪有做母亲的向儿女下跪的道理, 她这般将宋嘉禾置于何地。
“夫人,这万万使不得,您快起来。”林嬷嬷快步上前握着林氏的肩膀, 想将她扶起来。
林氏推开林嬷嬷, 哀绝又无助的看着宋嘉禾, 泣不成声:“暖暖,娘求求了, 放过卉儿这一回好不好?”
那针上怕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甚至是要命的东西。若是被公婆和丈夫知道了, 林氏打了一个寒噤, 冷汗直流。卉儿已经惹得他们不喜,他们肯定不会轻饶宋嘉卉,说不得卉儿这辈子都完了, 彻底完了。
她知道这样对不起宋嘉禾, 可她没有办法, 她别无选择。
指尖不受控制的痉挛,宋嘉禾握紧拳头,不想让人发现。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泪流满面的林氏,只觉得无比滑稽。
伤心,却是没多少的,类似的一幕,前世她早就经历过了, 不是吗?
当年宋嘉卉对她下媚药,那事闹的大,马上就惊动了宋铭。在父亲决定将宋嘉卉送到庵堂出家时,林氏也是这么求她帮宋嘉卉求情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这辈子更厉害了,竟然求她帮宋嘉卉隐瞒,宋嘉卉想杀她,林氏却要让包庇宋嘉卉。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宋嘉禾突然有点想笑。
泪雨朦胧中,林氏就见宋嘉禾脸部肌肉抽动了下,似哭非笑。她心神剧颤,愧疚,难堪,无助种种情绪山呼海啸一般袭来,搅得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跪伏在地,凄声恸哭。
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可她真的别无他法,林氏痛哭流涕:“暖暖,娘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就答应娘这一次好不好?”
“不好!”宋嘉禾定定的望着林氏,一双眼冷冰冰寒沁沁,不带丝毫感情。
林氏悲声一顿,睁大了眼了敢置信的看着宋嘉禾,触及她凉丝丝的目光之后,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彷佛被人按着头沉进数九寒天的冰湖里,那股阴冷席卷全身,便是骨头缝里都没有放过。
“你的补偿,我不稀罕,我只想宋嘉卉罪有应得。”宋嘉禾直勾勾地盯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林氏,声音低缓,一字一句却像响雷打在林氏脑门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宋嘉卉想害我,就该承受事泄之后的恶果。你将她惯得这般无法无天,眼下的痛苦与恐惧也都是你应得的。凭什么要我吞下这枚苦果,就因为你生了我,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你非慈母,她非良姊,凭什么要我做孝女贤妹,我非圣人也不想做圣人!”
林氏耳畔轰然炸响,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受不住一般栽倒在地。
浑身散了架一般剧痛不休的宋嘉卉骇的心跳都差点停了,娘都下跪求她了,宋嘉禾竟然还无动于衷,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冷血无情之人,只恨那一针没有扎到她。倘若宋嘉禾死了,自己说不得还能代替她嫁过去,魏阙想和宋家联姻,她也是宋氏女。
“娘,娘,救我,救我…”宋嘉卉气若游丝的呻/吟,她想告诉林氏绝不能让父亲和祖父祖母知道,可她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些音节。
宋嘉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碎了,甚至内脏都可以破了,如是一想,宋嘉卉整个人都抖起来,她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
听得宋嘉卉的求救,瘫软在地的林氏一个骨碌爬起来,紧张万分的看向宋嘉卉。
“青画,去请祖父和父亲。”宋嘉禾沉声吩咐。
青画连忙应了一声,直冲门口,视门口林氏如无物,她都快气炸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平日里就知夫人偏心,可万万想不到能偏到这地步。二姑娘都要害她家姑娘了,夫人竟然要求她家姑娘包庇二姑娘,居然还不惜下跪求饶,这不是把她家姑娘放在火架子上烤。
青画真怕姑娘碍于孝道不得不屈服,幸好她家姑娘不是愚孝之辈。
“不要!”林氏张开手臂要挡住青画,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张脸白的几乎透明,牙齿忍不住打颤。
青书见状,赶忙上来帮忙。
林氏脑中那根弦彻底断了,尖叫着撕打青书:“不许去,拦住她,你们快拦住她。”
跟着林氏一道进来的敛秋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嬷嬷大步冲过去,在青书戒备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歇斯底里的林氏:“夫人,您别闹了!”
林氏哪里听得进去,她整个人都乱了,脑子里只剩下保住宋嘉卉这个念头。奈何她那点力气在林嬷嬷这里微不足道,林嬷嬷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胡乱挣扎的林氏。
青画一愣,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
一跨出去,就见屋子里聚了不少人,显然都是听到动静出来的。青画心里嗤笑一声,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夫人蠢,说着想保住秘密,却在那大闹。
青画拉了一个丫鬟吩咐她们不许乱传,立刻跑去前院寻宋老爷子和宋铭。女眷们散的早,男宾却还有一部分在前头宴饮。
屋里头林嬷嬷紧紧箍着林氏,苦口婆心的劝:“夫人,有错当罚,你这样不是在帮二姑娘,您这是在害她啊。”
每一次犯错都有林氏兜着,哪怕被送到别庄,林氏病一场又把她捞了回来。回来之后宋嘉卉的确有所收敛,但是只怕并不深刻,反而会觉得有林氏在,天塌了也砸不到她。
要不然她哪里敢做下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林嬷嬷觉得那针上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能要人命的。
事实上宋嘉卉有一点的确没有料错,为了她,没有什么是林氏不愿做的。都被当场拿获了,林氏都能为了保她不顾一个母亲的尊严向宋嘉禾跪地求饶。
然而宋嘉卉高估了林氏在宋家的地位,低估了宋嘉禾的地位。林氏不得公婆看重,自从林氏割腕不遂之后,林氏连宋铭的面都不怎么能见到,只怕夫妻情分已经所剩无几。
宋嘉禾却是宋老爷子和宋老夫人一手养大,宋嘉禾还是未过门的靖王妃,关系到宋氏一族日后的前程。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次,宋嘉卉怕是在劫难逃,而林氏只怕也自身难保。林嬷嬷只想求的她别对着宋铭再不依不饶的求饶,弄得宋铭彻底厌弃了她。
林嬷嬷附在林氏耳边不断低语。
满目绝望的林氏也不知是听了进去还是没了力气,渐渐停止了挣扎,忽然又想起了宋嘉卉。
“卉儿,卉儿,你怎么样了?”
“娘,我好疼,我要死了,宋嘉禾想杀我。”从剧痛中稍微缓过神来的宋嘉卉口齿终于清晰了些。
宋嘉禾轻呵一声,杀她,她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林嬷嬷的脸扭曲了下,委实想不通宋嘉卉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府医,快传府医。”林氏冲敛秋怒吼。
敛秋下意识看向宋嘉禾。
宋嘉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
“你快去啊,卉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林氏不敢看宋嘉禾,朝着敛秋怒喝。
敛秋咬了咬牙,蒙头冲了出去。
宋嘉禾依然静默,没必然拦着不许请大夫,反倒落了下乘。
宋嘉卉被小心翼翼的抬到耳间,依着林氏,她更想把宋嘉卉抬离这里,恐惧让她只想插翅而飞,可惜她不能,林嬷嬷也不会允许,逃避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与呻/吟声从耳间传来,宋嘉禾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
她的思绪飞到了白天,她遇见了三表哥,三表哥提醒她当心,魏歆瑶想对她下手,只不过具体行动,他尚未查清。
今天,宋嘉卉态度反常,别人觉得她是幡然醒悟洗心革面想重新做人了。宋嘉禾可没这么乐观,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那就太蠢了!
幸好她有所防范,之前不觉怕,现在回想起来,宋嘉禾背上出了一层毛汗。她侧目望着那枚银针,暗色的针尖透着不详的锋芒。稍有不慎,不堪设想。
宋嘉禾闭了闭眼,心想,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宋老爷子年纪到底大了,交代宋铭好生招待客人,便要下去休息。
宋铭对一众客人告了一声罪,送宋老爷子出来:“天色已晚,父亲不若歇在这儿,屋子都是早备好的。”他专门辟了一座院落留给二老小住。
喝的有些晕乎的宋老爷子笑纳了儿子好意,说来他还没在儿子的府里留宿过来着。
“你回去招待客人吧,让下人送我过去就行。”宋老爷子含笑道。
宋铭应了一声,招来一个小厮吩咐,话音刚落,就见青画急急忙忙赶来,神色严峻。
宋铭神色一凝,眼里醉意瞬间淡了几分。
“奴婢有要事禀告。”青画焦急的望一眼周围小厮。
宋铭挥手,诸人便散开。
青画压低声音,悲愤道:“刚才二姑娘拿着一根不知抹了什么东西的针要刺我们姑娘,幸好姑娘警觉识破了她的诡计。姑娘命奴婢来禀报老公爷和国公爷,夫人,夫人竟然跪下求姑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随着青画的叙述,宋老爷子与宋铭脸色逐渐铁青,最后都是阴沉似水。
青画虽然知道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也忍不住为之瑟缩了下,心里头又暗暗解气,让她们欺人太甚,真以为她家姑娘好欺负。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抬脚就走,青画连忙跟上。
在他们走后,魏阙从远处的树林后缓缓走出,平静的面容之下裹挟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惊涛骇浪。
第123章
路上, 宋铭命人看住林氏和宋嘉卉的院落, 不许任何人进出靠近。
随着青画更细致的将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宋老爷子和宋铭脸色更沉,宋嘉卉不惜下跪都要去扎宋嘉禾,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只是扎来玩玩, 那针上必然涂了什么东西, 只怕害人不浅。
宋老爷子怒瞪一眼宋铭, 他养出来的好女儿,心性竟然如此歹毒, 还有林氏, 对女儿下跪磕头求饶, 她怎么做得出来。
宋铭比宋老爷子还难受, 即恨且悔,他不该放出宋嘉卉出来的,也不该对林氏心软, 更不该对宋嘉卉抱有奢望。幸好没铸下大错, 否则他终生难安。
屋内的宋嘉禾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宋铭见她白净面容上声色皆无, 无悲无喜,反而衬出凄凉,心口蓦然一刺,怜惜愧疚种种情绪纷纷踏至。
“祖父,父亲。”宋嘉禾声音十分平静。
宋老爷子望了她片刻,沉沉一叹:“祖父定然为你主持公道。”
宋嘉禾垂下眼睑,无声一福。
宋铭心下难受, 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日之事最令她难受不是想害她的宋嘉卉,而是林氏这个做娘的。纵然小女儿对林氏不复当年濡慕,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林氏所作所为不亚于拿着刀子在伤口重新绞一遍。
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这已经不是糊涂,是无情了。但凡林氏对宋嘉禾有几分慈母之心,都做不出这种事。
宋铭望着宋嘉禾,宋嘉卉和林氏至此,他这个做父亲做丈夫的难辞其咎。
一开始疏忽大意没有察觉到妻女心态变化,发现不对时也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直到二人越来越荒唐后又无力改变二人。
更错的是为了自己那一丝不忍和情分,把宋嘉卉放了出来。不把宋嘉卉放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顾惜了夫妻情分,父女情分,却没考虑宋嘉禾,因为她懂事,所以忽略了她的感受。
越想,愧疚更浓,宋铭嘴角动了动:“是为父对不住你。”
宋嘉禾愣了一瞬,又摇了摇头,在她眼里,宋铭从来都不是和宋嘉卉林氏是一伙的,
宋铭想拍拍她的肩膀,刚一动作,想到她是大姑娘了,宋铭收回手背在身后,肃声道:“这一次绝不姑息养奸。”
“人在哪儿?”宋铭问。
宋嘉禾便带着二人过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氏觉得那一下下似乎都踩在心尖上,她死死抓着帕子,呼吸在不知不觉屏住。
躺在床上的宋嘉卉心跳如擂鼓,不禁把头埋到了枕头里,浑身颤抖起来,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那一脚疼得她死去活来,却只是硬伤,并没造成内伤,痛过那阵劲后宋嘉卉就缓过神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房门大开,宋老爷子与宋铭阴沉的脸就这么出现在林氏眼帘之中,她瞳孔剧烈收缩,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府医,这枚银针,你去检查下。”宋铭对里面的府医道。
床上的宋嘉卉抖得更厉害了。
赵府医暗暗叫苦,过来一见着阵仗,他就觉大事不好,再听宋铭的话,更是吓了一跳,检查银针,忍不住白了白脸。
赵府医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宋铭手里的的盒子,一看那银针,脸色微变。
宋嘉禾目送赵府医离开,这上面涂了什么东西,宋嘉禾也好奇的很,还想知道宋嘉卉哪里弄来的这东西。是魏歆瑶给她的吗?她怎么和魏歆瑶联系上了的?
“都出去!”宋老爷子冷声下令。
林嬷嬷担忧的望一眼噤若寒蝉的林氏,生怕她又糊涂,然面对宋老爷子的命令,也不敢耽搁,只能一个劲的拿眼睛提醒林氏。
林嬷嬷和敛秋都出去了,宋嘉禾示意青画也离开。
“说吧,那上头你涂了什么东西?”宋老爷子冷冷看着躺在床上抖如糠筛的宋嘉卉。
冷汗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里衣黏答答的贴在背上,宋嘉卉却是连难受都感觉不到了,比起宋铭,她更怕宋老爷子。
不只身体开始发抖,她上下牙齿忍不住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刺耳声。
沉默,良久的沉默。
宋老爷子不怒发笑:“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不说也行,我只当那是□□,你妄想毒害自家姊妹,罪大恶极,我宋家万万留不得你这样的女儿。”
宋老爷子停顿了一下。
宋嘉卉与林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个竖起了耳朵,另一个直愣愣的盯着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平声道:“你不是想用那针扎暖暖,便扎你自己身上吧,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的报应。老二,让赵府医回来,不用查了。”
宋铭转身。
“不要!”林氏嘶喊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宋铭的双脚,彷徨无措的哀求:“老爷,不要,不要!”
她发簪凌乱,妆容更是早就哭花了,胭脂水粉糊成一团,一张脸一处红一处白一处黄,看起来委实可怜。
可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宋铭生不出丁点怜惜,只有怒不可遏。
宋嘉卉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有娘在,娘一定会护住她的。
林氏紧紧抱着宋铭的小腿痛哭,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不要,不要。”
“你如此害怕,想来也猜到那东西八成能要人命,既如此,你怎么有脸求暖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宋铭定定看着泪如决堤的林氏。
林氏瑟瑟发抖起来,禁不住他的迫人的目光,低下头只是哭个不休。
宋铭阖了合眼,骤然抽脚。
紧紧抱着他的林氏只觉得身子一轻,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滚了出去。
林氏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她嫁给宋铭二十年,从来不曾被他动过一根手指头,再生气,宋铭也就是甩袖而去。
可是今天,他居然踢她,踢她,林氏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一口气喘不上气,林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缩在床上的宋嘉卉听的动静不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慢慢转过头来看,就见宋铭走向她,手里还拿着一枚银针。
“我生了你,却没教好你,也教不好你,留你在这世上害人,不如亲自结果了你,省得你继续为非作歹。”
宋嘉卉骇然失色,一骨碌坐起来,手脚并用爬向床角,她紧紧贴着墙壁缩成一团,恨不得钻到里头去才好。
“爹,不要!”宋嘉卉吓得声音都变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眼泪更是决了堤一般往下淌。
父亲不是吓他,在他的眼睛里,宋嘉卉真的看到了杀意,父亲竟然真的想杀她!刻骨的凉意爬上心头,宋嘉卉惊慌失措的叫道:“我说,我都说,那针上涂了一种树汁,会让人发烧,不会出事的,就是,就是难过下。爹我错了,我不该恶作剧的,我以后不敢了。”
宋铭眼底划过厉色,把他们所有人都当成傻瓜吗?
眼见着宋铭伸手要抓她,宋嘉卉一个劲往墙角钻,忽然间手臂一紧,宋铭抓住她了。宋嘉卉崩溃大哭:“爹,不要扎我,不要,我会死的,会死的。”
宋铭终于忍不住滔天怒火,抬手一巴掌甩过去:“畜牲!”
宋嘉卉承不住力道,摔了出去,又从床头栽到地上,咚一声,摔得宋嘉卉眼冒金星,缓了一缓后脸上和身上的剧痛传来,她撕心裂腑的大哭起来。
在宋嘉卉震天响的哭声中,宋嘉禾不禁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宋老爷子看她一眼,明白她怒气未消,这点惩罚的确不足以抵消宋嘉卉所作所为。
宋老爷子沉吟片刻,声若冷雨:“宋嘉卉,你劣迹斑斑还屡教不改,今日竟是胆敢毒害亲妹,实在悚然听闻。我宋家容不得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儿,你去庵堂侍奉佛祖忏悔已过吧。”若是宋嘉禾遇害,宋嘉卉自是要偿命,不过宋嘉禾到底没事,斟酌之后宋老爷子决定让她出家。
禁足送别庄对宋嘉卉而言太轻了,何况之前送了别庄不也接回来了,只怕宋嘉卉都没当禁足是回事。
哀嚎痛哭的宋嘉卉哭声一顿,侍奉佛祖,是像宋嘉音那样出家吗?
宋嘉卉一个哆嗦,连哭都忘了,怎么会这样,行动前她当然设想过后果,她想过长辈会震怒,可这种害怕压过了她对宋嘉禾的嫉恨。
而且她觉得便是事发,有娘在,大不了挨一顿家法再被禁足,顶多多关几年,娘肯定会救她出来的。反正她又不想嫁人,关就关吧,除了无聊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都习惯了。
忽然间福如心至,宋嘉卉连滚带爬过来,声泪俱下的哭诉:“都是璎珞,是璎珞撺掇我的,这个方子也是璎珞教我的,爹,祖父,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六妹,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边哭宋嘉卉一边用力磕头,脑袋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本就受了伤的额头马上就溅出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