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一扇小门里,几间破破烂烂的厢房围出个巴掌大的四合院,门窄得连单车都进不去,过道上还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陈年杂物。院子里没有别人,贾梅熟门熟路地敲开了东厢房的门,一男一女在整理东西,男的中等身材,女的个子挺高。虽然是大白天,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床上摊着许多照片,墙脚边放着三个超大容积的专业背囊,背囊鼓鼓的,至少还有大半东西没拿出来。
那一男一女都跟贾梅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户外衣服,从装备来看,他们是正宗的驴友。见罗华龙进来,他们马上停下了手里的事,对望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贾梅张罗着请罗华龙坐下,又忙着倒茶。
“不麻烦了,我还有事,你们直说吧,到底什么宝贝。”罗华龙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快中午了,他的确还有饭局。
“这事儿真一两句话说不清,您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男的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风尘仆仆的,鼻梁上架着玳瑁色眼镜。
此话一出,贾梅马上冲他使眼色,意思是不能怠慢了贵客。
“你知道我是谁吗?”罗华龙见对方居然摆谱,有些意外。
“知道。”眼镜男挺认真地点点头,直视这位贵客,好像他只是个普通人。
“是你们要请我来的吧。”罗华龙奇怪了,那姑娘求着自己来,可来了他们又不肯说,到底是什么名堂。
“确切地说,是她要请你来。”眼镜男看一眼贾梅,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既然我都来了,你还是说说吧,这一走,我肯定就不会回来了。”罗华龙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干脆一屁股坐下,随手拿起几张照片来看。那都是些风景照,清澈的天空,奇异的树木,遍地的白雪和荒漠,还有一些蒙古族人民居住的蒙古包。
见来客不走了,屋子里的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眼镜男吭声了:“其实我们手上暂时还没有真正的宝贝,我们只有一个关于宝藏的线索。发掘这个宝藏需要很大的力量,凭着我们三个人,能力还单薄了些。不过我们不一定需要您的帮忙,已经有位实力雄厚的大哥表示,愿意资助。所以,还是请您回去吧。”
“你们瞒着我跟那个人联系了?我都说过那个人跟罗先生是对头,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呢?”贾梅一听这话就激动了,气愤地质问着。
“不是我们联系他,是他先找到我们,他已经发现这件事了。”高个子姑娘解释道。
“等等,你们说我的对头,什么人是我的对头?”罗华龙听出这三个人有矛盾,但他更在意的是他们居然说他有对头。
三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贾梅才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人就是鲁道魁。
“是他。”罗华龙的眼前一下子浮现那张满脸油光的圆脸,那个满口粗话的东北人以前是混黑道的,十年前带着一帮弟兄来北京,什么生意都敢做,完全不讲规矩,抢过他不少买卖,的确是他的对头。不过两人不曾正面交手,鲁道魁是个真小人,没文化气量小还特别容易冲动,张口闭口灭了谁谁的。在他看来,跟那个土鳖斗简直降低自己身份。
“您一定知道他是个很麻烦的人,他找到了我们,所以这单生意,我们不方便跟您做,请您回去吧。”眼镜男摆出要送客的样子。
“不,这单生意我还真有点兴趣了,鲁道魁是个不入流的家伙,你们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罗华龙非但不走,反而翘起了二郎腿,轻轻地晃了起来。

第8章 伪君子和真小人(2)

罗华龙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他不肯走,当然不能赶他走。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这屋里的三个人都是学考古的,也是户外旅游爱好者,毕业后没有找工作,而是天南地北的寻宝。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一位对西夏文化特别有兴趣的日本人,请他们去内蒙走一趟,找些跟黑水城有关的东西。
付钱的日本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因为身体原因不便自己行动,双方约定一旦取得有价值的线索马上通知他,他坐飞机过来。每一次接受任务,这三个人也会自己考虑一下,一百多年前,除了俄罗斯和英国法国有人来黑水城寻宝外,日本人也把他们的魔爪伸向了这片大漠,当时的王爷是亲日派,不仅提供向导还提供粮食补给,甚至在额济纳的某块戈壁滩上还曾存在过一个日军的飞机场。在这样的条件下,日本人也收获了不少有价值的文物。具体他们带走了什么,又带走了多少谁都不知道。
既然那个日本人指明要去黑水城,十有八九他接触过当年日军带走的西夏文物,是不是那些流落异邦的文物中隐藏了什么秘密呢?黑水城宝藏的秘密世人皆知,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找到,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个秘密。三个年轻人带着疑问出发了,跑遍大漠,非但没有搞清这个秘密,反而越来越迷惑了。
古老的传说,和一位居住在偏远地区的蒙族老人传唱的民歌,内容大相径庭。如今蒙古长调更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可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大部分的长调歌词内容都是关于草原,雄鹰,蓝天,白云,许多牧民是不识字的,回过头去,几百年前不识字的牧民更多,历史事件的确可能编成歌谣来流传。
种种迹象表明,黑水城的确是有一笔宝藏的,而那笔宝藏并不像传说的那样,统统倒在了黑水城内的一口井里。黑水城总面积只有四个标准足球场大小,一旦被人攻破,城主也自身难保。能当得起城主的人肯定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最危险的地方。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又是哪里呢?当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千百年前的大漠不像现在这样满地沙砾,许多地方水草丰美,不论把财宝藏在哪里,都能躲过汉人的掠夺。
说了这么许多,眼镜男嗓子都干了,打开一只录音笔,把他们在牧区录下的蒙语长调放给罗华龙听。罗华龙听不懂蒙语,不过贾梅表示可以复制一份给他,带回去叫人翻译。
“如果我是黑将军,那个破城之夜肯定会想着保住性命,靠着那些藏在外面的财宝东山,将来重新武装一支队伍杀进城来。反过来说,如果那些宝藏全都埋在城里,汉人一旦占据,黑将军也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一说起宝藏,贾梅两眼晶亮。
“听起来你们做了许多工作,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你们说的全都是可能,可能而已。”罗华龙不满意地摇着头。
“您说的对,在我们遇到那位老人之前,这一切仅仅是个可能。”高个子姑娘从那一大堆照片里挑出几张来递给罗华龙看,“这位老人有老人痴呆症,我们在路上遇到他时,他已经饿得快不行了。他不会说普通话,我们无法交流,不过我们还是把他带到了附近的蒙古包里。当地人说,这位老人一直独居,脾气很怪,从不跟人打交道。”
“按照当地人的指点,我们把老人送回他住的地方,就在他的家里,我们发现了这张羊皮。”贾梅接过话茬,同时再次掏出那张羊皮照片给罗华龙看。
“西夏文是李元昊正式称帝前命大臣野利仁荣用三年时间才创成的,共6000多字。这种文字从创制到消亡,大约经历了460年,是中国中古时期使用时间最长的少数民族文字。既然你们是学考古的,有一点你们肯定也知道,传说中的黑将军是在李元昊之前几百年的人物,如果你们说的宝藏真的存在,应该不会用西夏文记载下来。”罗华龙听得很认真,当即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您说的没错。西夏文的确是在黑将军之后几百年才有的,但是如果您搞清了那些长调里吟唱的内容,就会明白您那位对头为什么会找我们了,不早了,故事我们讲完了,您也可以回去了。”说到关键的地方,那个眼镜男忽然打住了。
罗华龙很不喜欢人家对他耍心眼,这个年轻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他对眼镜男有了很不好的印象。瞟一眼桌上散落的东西,手绘的路线图,还有两本厚厚的旅行日记,以及墙角里堆成小山的罐头和压缩食品,立刻猜到他们即将远行。不过既然对方这么明确地表示了不欢迎,他再不走就不合适了,罗华龙站起身来,有些失望地看了眼把他带到这里来的贾梅,什么话也没说就出了门。
C
走出那条逼仄的胡同,罗华龙回到自己的车上。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但他完全不饿,也不想吃,心里想的全是刚刚看到的照片,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藏,听起来跟这个灰扑扑的城市格格不入,却让人无比向往。西夏文物,在藏界一直是冷门,如果真有那么一堆的宝贝,那绝对是轰动全国的大新闻。把珍贵文物捐给国家,晋身政界的不乏其人,如果他得到了那批宝藏,拿一小部分捐给国家,会换来什么……可一想到这巨大的蛋糕被鲁道魁那个恶棍独吞,他心里就像吞了只苍蝇,难受得厉害。
就在他满心惆怅之时,车门再次被人拉开,车后座里被扔进一只大包,贾梅跟一阵风似的,再次坐上了副驾驶位置。
“呦,怎么了这是?”罗华龙觉得这姑娘挺咋呼。
“我跟他们吵了一架,闹崩了。”贾梅脸上带着残留的愤怒。
“好好的,吵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您嘛。实话跟您说吧,其实我找您是瞒着他们的,我不喜欢鲁道魁,那人的样子太不可靠了,一看他就是会黑吃黑的样子。就算真找到宝贝,他也会独吞,根本不会分给我们。”贾梅噼哩叭啦地说道。
“话是没错,姓鲁的不地道,可你干嘛上我的车?”罗华龙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小姑娘一定是对自己有目的。
“您愿意跟我合作吗?他们跟鲁道魁说好,事成之后分三成,我们三个人每人一成。但是如果我跟您合作,您能分我三成吗?我想多赚点钱。”一说到钱,贾梅格外认真。
“姑娘,你胆子倒不小,但你这么干也不太地道,毕竟你们是同学,多年的朋友,凭什么就信任我这个陌生人啊。”罗华龙也是对钱格外认真的人,只要跟钱有关,他就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俩好了。”贾梅叹了口气,低声说。
“什么?”罗华龙很不适应姑娘的大拐弯。
“我跟大龙是一个院子长大的,打小就在一块儿,青梅竹马十几年了。上大学的时候,董丽跟我一个寝室的,我俩关系特好,所以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玩儿。本来没什么事,但自从董丽攀上一个俄罗斯的小子后,大龙就变了,处处讨好她。我看不过眼,跟大龙说这次就不带董丽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居然说就算不带我也不能不带她,我刚才跟他说了,分手。”贾梅把头低下来,声音有些哽咽。
“敢情你们仨关系还挺复杂。”罗华龙并不关心儿女私情,不过正是这段关系导致了贾梅投奔自己。
“大叔,我不愿意他俩好,更不愿意他俩找到宝藏。昨晚上我把地图和那张羊皮扫描了,要是你愿意跟我合作,咱们一定能抢在他们前头找到宝藏。上学那会儿我就很关注您,您上的节目,您写的专栏,还有您做过的公益事业我全知道,您跟鲁道魁可不一样,我愿意跟您混。怎么样,成吗?”贾梅满心期待地看着罗华龙。
“你这姑娘,还挺有心计的。”罗华龙笑了,并没立刻答应。
“您就跟我明说吧,咱能不能合作,要是不行我立马下车找那个日本人去。”贾梅是个急性子,风风火火地说。
“得。可不能再让日本人占了便宜,看你也挺可怜的,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罗华龙见贾梅把手放到了车门上,赶紧先应了下。
“太好了,来,预祝咱们合作顺利,寻宝成功!”贾梅主动伸出了手。
“好,合作成功!”罗华龙也伸出了手,表面上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却乐开了花,只是花点小钱花点时间,万一真的发现了宝藏那可就赚大了。不过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不会真的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小姑娘说服,回头他会告诉手下人去打听鲁道魁的动静,只有姓鲁的真动身去内蒙,他才会行动。
奥迪A8离开了这条小街,贾梅兴奋地给罗华龙讲着更多关于那笔宝藏的线索。
就在奥迪A8离开后的十分钟,恶名昭着的鲁道魁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自称是搞文物的,叫大龙,手上有笔了不起的大买卖,罗华龙不知怎么地听到了风声,就在刚才还找上了他。大龙说,罗华龙是个伪君子,有个兄弟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不敢跟他合作,又不好明着拒绝,问鲁道魁愿不愿意跟自己合作。
鲁道魁是个简单粗暴的人,他认定这种方式办事效率最高,不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都用这种办法摆平。简单是个优点,相对罗华龙那种阳奉阴违诡计多端的人来说,跟鲁道魁打交道更让人放心,于是不少曾经罗华龙的客户都被他挖走了。但简单的同时也意味着他是个不太聪明的直肠子,听了陌生人说的一大堆乱七八糟,鲁道魁脑子都糊涂了。
不过那一大堆话里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大买卖,一个是罗华龙。跟罗华龙有关的大买卖,鲁道魁当然有兴趣,立马约定跟这个叫大龙的家伙见上一面。

第9章 夺宝奇兵(1)

A
已经开春了,京城的气温还是很低,天色阴沉,冰冷的风里夹杂着细小的沙子,吹在人的脸上很不舒服,匆匆的路人纷纷把纱巾和口罩捂住口鼻,但是强劲的风把沙子刮进人的眼睛里,让人涕泪横流。很少人知道,这常年骚扰京城的沙尘,竟然是源自千里之外的额济纳,那片盛产传说的大漠。
早上七点半,漫天风沙中,三辆吉普牧马人和一辆悍马组成的迷你车队驶离城区,朝着张家口方向驶去。这一路共有一千五百多公里,从张家口再到呼和浩特然后是包头和巴彦淖尔,然后经杭锦后旗至银根再到乌力吉,最后一站就是额济纳。自巴彦淖尔之后就没有高速,全是省级和县级公路,如果一路上没有堵车,没有坏天气,轮着开车的话,第二天早上应该能赶到额济纳。
车队的话事人是鲁道魁,他亲自驾驶着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副驾驶上坐着那个叫大龙的小子,后排座位上还有大龙的女搭档董丽和鲁道魁的女人兰姐。
出了城区,风沙渐渐小了,视野也清晰许多,鲁道魁心情不错,他喜欢悍马,这车跟他的身材很搭,一样魁梧结实,够硬够粗。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排的曾丽,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大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老毛子真说那鬼地方有宝?”
“我已经跟您解释过了,那位俄国人的祖上是当年跟随科斯洛夫去黑水城挖过宝的,这是我们调查的结果,俄国人自己并没承认过。”大龙很认真地纠正道。
“算了,反正我买了新车,这趟就算是玩儿,万一能碰上真宝贝就更好,没碰上也没关系。”鲁道魁信口说道。
“我可以保证您不会空手而回,就算失败也只是收获大小的问题。我只是真的不希望那些宝贝落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手里。”大龙一边说,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您的吩咐,我在罗华龙的车上留下了一个追踪器。您看,他也动身了,不过落后我们两公里。”
“老王八蛋仗着自己人脉广,玩独的,这次得让他知道知道,不是他一个人会玩阴的。”鲁道魁不屑地看了眼笔记本屏幕,有一个正在移动的小光标,“你们那个叛徒姑娘,这两天可天天跟老王八蛋在一块儿,我可有点担心。”
“您放心,她知道的不过是皮毛,碍不了咱。我们打小就住一个四合院,我了解她,也就是一时冲动,关键时刻要是我再给她联系联系,说不定她还会帮咱。”大龙胸有成竹地笑笑,他已经跟鲁道魁说过三个人的关系了。
“丑话说前头,我不管她怎么回事,万一真有宝你们只能拿两成,就算她到头来帮咱们,你们那两成也铁板一块,不能变。”鲁道魁人虽然粗,一旦涉及到钱的可比谁都敏感。
“好,两成就两成,要是宝藏真能找到,两成也够我们吃一辈子了,对吧董丽。”大龙说着,朝后面的董丽看去。
董丽似乎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有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扭过头看向窗外。
“老弟,对女人你可得跟老哥我学学,别太惯着她们啊,不是我大男子主义,老爷们儿就该有老爷们儿的派头,哪能看娘们儿脸色。”鲁道魁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董丽的不悦。
“您说的对,眼下寻宝还得靠她,将来一定好好调教。”大龙小声说道,看得出他对董丽还是很客气的。
话不太投机,大家没有再聊下去,反正是临时组合,将来也不一定再在一起。高速的路上还不错,路都好走,速度也快,可过了巴彦淖尔下了高速后,路程就开始艰难起来。映入眼帘的少有绿色,参差不齐的荒山上只有泛黄的杂草,还有大大小小的雪层,路上都是碎石,颠簸得厉害。有些地方沙多,车轮陷进去就不能开了,得在轮胎前后垫上石块,再让前面的车往前拖几米,这么一来行进的速度就变慢了,好在车多人多,大家路上有个照应,总算有惊无险。出了乌力吉,一路上再没有加油站,大龙提醒鲁道魁让大家都把备用油壶加满,又足足开了七八个小时,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额济纳,在旗里饱餐一顿,再次赶路,晚上九点终于抵达了第一个休息站,马鬃山苏木下的小屯子。
朴实的牧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来掠夺蒙族人的宝藏,只当他们都是摄影家大龙和曾丽好朋友,来这里旅游。热情的牧民们还杀了两只羊,用最香醇的马奶酒招待他们。鲁道魁和他的弟兄们就像土匪进了村,虽然肚子不太饿,敞开肚皮胡吃海塞。曾丽和兰姐给孩子们带去了巧克力和玩具,每人发几个小本子和铅笔让他们乐得合不拢嘴。
看着孩子们高兴,牧民们也高兴,虽然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载歌载舞地唱了起来,听了一会儿,大龙提议让纳而图大爷唱一段蒙语的长调。纳而图大爷喝干净碗里的酒,大大方方地亮出了嗓子。
大爷唱的时候,大龙特意用眼神瞄了眼鲁道魁,暗示他正是这一段长调里暗藏了传说中的玄机。等到大爷唱完,鲁道魁假装听不懂,让大爷解释唱的是什么。大爷说,这段长调是老一辈们传下来的了,歌词大意是:草原上的雄鹰哈拉巴特尔,英勇杀敌顽强不屈,红玉髓凑齐光芒绽放,草原的雄鹰将再度翱翔。
“巴特尔在蒙语里是英雄的意思,哈拉巴特尔就是黑水城里的黑将军,这歌里唱的是一个传说,黑将军留下了一笔宝藏,当时局势很乱,他没法告诉后人宝藏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想把宝藏留给汉人,于是留下了几块红玉髓分发给他的追随者作为线索,等到将来红玉髓凑齐了,就能找到那个藏宝的地方,咱们草原上的牧民们得了宝,就都能过上好日子。”纳而图大爷耐心地解释道。
“那红玉髓是什么样,您知道吗?”鲁道魁的鱼泡眼里,闪出贪婪的光。
“我哪能知道啊,那就是一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年了。其实除了那几个红玉髓,另外还有张地图,黑将军把地图留给了他最信任的副将,红玉髓是打开宝藏的钥匙,但没有地图就算有钥匙也没用。这都是我爷爷听人说的,我爷爷的太爷爷,曾经是住在黑水城那边的,以前那边水草好啊,后来沙子越来越多,我们才搬到了马鬃山这块,这里也越来越不行了。”纳而图大爷不住地晃着脑袋,显出几分无奈。
“您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唱这首歌?”鲁道魁追着宝藏的线索不放。
“那我就不知道喽,现在的年轻人都唱流行歌曲,情啊爱呀的,谁还学这些老掉牙的歌呦。”纳而图大爷笑呵呵地往嘴里塞了块羊肉,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我说年轻人,你老是问这些,是不是来寻宝的?”
“不是,不是,我们要出版一本额济纳的书,地质学家说二十年后可能额济纳的许多地方都会变成荒漠,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给额济纳做一次全方位记录的。”大龙马上打起了掩护,当然不能被人。
“啊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几年啊,好多外国人香港人来寻宝,来了一拨又一拨,带着帐篷进沙漠,十几天都不出来。其实哪儿有什么宝啊,遍地的石头,来来来,多吃点肉。”纳而图大爷忙着给大家分手撕羊肉。
鲁道魁接过羊肉却不吃了,外国人来寻宝说明什么?无风可不起浪,没准这茫茫沙砾下,真的藏着了不起的宝贝。当晚,他们分成几拨人住在屯子里,鲁道魁跟大龙睡一屋,他们掏出那张羊皮卷看了又看,寻找明天的目标。
“如果真是千百年前的地图,还真能收到现在?我们东北也有羊皮,这玩意儿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年。”鲁道魁把羊皮卷翻来覆去,又放到鼻子底下嗅嗅,有股浓烈的汗味和霉味。
“这问题我跟曾丽讨论过,如果地图真被黑将军最信任的副将保存,这人很可能把地图传给后代,代代相传。地图而已,烂了可以复制一份,要不人家为了张羊皮还把这天大的秘密给失传不成。”大龙把羊皮夺过去,揣在怀里,“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去趟黑水城,西夏城的文物百分之九十出自城里,附近还有个老高苏木,说不定能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