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过去,噘着嘴给她看。
真的破了,有一点点血丝。
周徐纺很自责,还坐在他腿上,动都不敢动,态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很好拐。
像只没出过洞的兔子。
江织开始哄骗了,勾人的眼,缠着她:“你舔一下,我就原谅你。”
周徐纺:“好。”
周兔子乖乖地舔。
竖起耳朵在偷听的阿晚:“……”江织,你这个禽兽!骚出天际的禽兽!
十分钟……
足足十分钟,江织才放周徐纺下车,阿晚已经对这个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世界绝望了,连白眼都懒得翻给春风得意的江某人。
周徐纺像做了贼一样,溜回了小区。
迈巴赫停了十刻钟后,启动开走了,三十秒后,一辆黑色的沃尔沃从小区开出来,跟了上去。
沃尔沃是周徐纺的车,有点小贵,江织还不知道是她的。她偷偷摸摸地把江织送回了家,一来一回快两个小时,等到再回小区,已经十点多了。
她把车停好,去小区便利店里买了两排AD钙奶,蹲在一边喝。
温白杨也蹲过来,用手机打了字,给周徐纺看。
“你待会儿过来兼职吗?”
周徐纺说:“来。”
温白杨搬了两个小凳子来,她坐一个,给周徐纺一个:“你好像心情不好。”
周徐纺摇头:“最近睡不好,老是做梦。”老是梦见骆家那个阁楼。
温白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很小的帆布袋子,袋子封了口,里面装了个随身听,一看便是旧物,很多年前的款。
她把一只耳机给周徐纺:“我以前也总是做梦,这是我的恩人给我的,睡不着觉的时候很有效。”
耳边,在放着一首轻柔的钢琴曲,是周徐纺没有听过的曲子。这随身听有些年岁了,但被保管得很好,它的原主人一定是温白杨很珍惜的人。
“恩人吗?”
“嗯,把我从大山里带出来的恩人。”她用了手语,说,“我有两个恩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周徐纺已经能看懂简单的手语了。
“你也是。”她跟着用手语,说,“你也是很好的人。”
温白杨笑了,圆圆的眼睛像天上坠的那颗星星。
周徐纺坐着把两排AD钙奶都喝完了,用椅子上起来:“我回家了,待会儿再过来。”
温白杨点点头。
她借着路灯,踩着一地雪松树的影子,慢慢悠悠地回了小区,地上的人影晃啊晃,她发梢也荡啊荡。
夜色真好。
小区的门卫老方最近把他的狗也带来了,很乖顺的一只金毛,叫贵妃,贵妃已经认得周徐纺,老远就对她摇尾巴。
老方从门卫室里出来,笑得满脸褶子:“徐纺回来了。”
贵妃和老方对周徐纺都很友好,友好到她快忘了上一个门卫被她红色的眼睛吓得屁滚尿流。
周徐纺虽然不怎么和人往来,但别人以礼待她,她也会尽量像个普通人一样,友好地回应,她上前问候:“方伯伯晚上好。”
老方看她的眼神更慈爱了:“哎呀,真是乖啊。”
贵妃继续摇尾巴。
远处路灯昏黄,温白杨站在便利店的门前,嘴角又浅浅的笑,她的恩人,是很好的人。
那年,温白杨才十四岁,在大麦山,和外婆一起住在木头搭的小房子里,然后,一场火,烧了她和外婆那个不足二十平的小屋子。
“杨杨!”
“杨杨!”
“我家杨杨还在里面,快救火,快救火啊!”
老婆婆满头白发,背脊佝偻,被人拉着,她在大声呼救,哭着说她的外孙女还在里面,哭着求人去救她。
温家村的村长是个八十岁的老头,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人,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发话了。
他说:“把柴都添上。”
老婆婆恍然大悟:“是你们……是你们放的火?”
这时候,七嘴八舌,好多人在说话,这些人有的手里拿锅铲,有的手里拿擀面杖,还有的手里拿了锄头。
“莲婶,我们早就让你把她赶出村子,是你不肯。”
“乱伦生下的灾星,死了干净。”
“她爸死了,她妈也跑了,就她命硬,克死这么多人。”
“大麦山都多久没下雨了,都是她这个灾星害的。”
“快加柴,烧死她!”
“……”
活生生的女孩子,才十四岁,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只是听不到而已,只是摊上了自私自利的父母,就罪无可恕了。
老婆婆在哭,村民们在喊,小孩儿在欢呼,说:下雨了下雨了,灾星要死了……
那天风很大,大麦山很久没下过雨了,干柴遇烈火,烧得汹涌。
不知谁喊了一声:“谁进去了?”
“好像是铁杉家的那个客人。”
“她出来了!”
被封死的门大开着,少女抱着从火里救出来的女孩,女孩脸上乌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眨眼,少女就从门口到了村民们面前。
她抬头:“为什么烧她?”
“妖、妖怪……”
后来,村里传开了,说铁杉家的客人是个妖怪,说她的眼睛是血一样的颜色,说她在空中飘,说她没有腿,说她会吃小孩儿,说她杀人放火。
唯独没有人说,那个少女曾救了铁杉家两条性命。
少女走了。
女孩的悲剧没有结束,就时隔了两个月,她被村长下令执行村规,温家村是个落后的村子,与世隔离了很多年,一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在沿用,比如——犯大错者,沉塘处死。
就是用那种被木头钉死的笼子,把人锁在里面,然后放上石头,吊着绳子一点一点沉池塘里去。
女孩是聋哑人,不会哭喊,也不会呼救,她的外婆已经哭晕过去了,不会有人替她求情。
然后,那个人来了,从落日余晖里走出来。
他是个翩翩公子。
“这是在干什么?”
大麦山很少又外来人,村民都警惕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外人,质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嘴里叼着一根草,身上穿着作战服,脸上涂了迷彩,依旧盖不住他一身桀骜。
“先回答我,你们是在杀人吗?”
老村长沉声道:“这是我们村子的事,你还想活着出大麦山的话,就少管闲事。”
“恐吓是吧。”他取下帽子,把头发往后捋了,又戴上帽子,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再罪加一等。”
有胆大的村民已经抡起了锄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慢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警察。”然后慢条斯理地掏出了把枪,“把手全部给我举起来。”
无知落后的村民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都吓破了胆,让出一条路来,让那警察把拴着的笼子从塘里拽出来,笼子里的人被蒙着黑布。
扯开布,竟是个小女孩。
他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头。
她不会说话。
他没有再问了,拨了个电话,请求支援:“程队,观口往里八百米——”
一只手从笼子里伸出来,拽住了他的裤腿。
“温白杨。”
她用手指歪歪扭扭在地上写了她的名字。
他说:“名字不错。”说完,继续讲电话,“观口往里八百米,温家村,马上带人过来。”
片刻后,他挂了电话,背着夕阳看笼子里的女孩,说了个名字。
“乔南楚。”
口袋里手机突然震动了,把温白杨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她的手机和电脑都用程序关联了,是周徐纺找她。
“霜降。”
她去开了电脑,敲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电脑里装了特殊的软件,可以把周徐纺的声音转换成文字,她说:“帮我查一个人。”
“谁?”
“骆三。”
骆三……
以前查骆青和的时候,她简单查过骆家,对骆三有一点点印象:“骆家人?”
周徐纺说:“是骆家的养子。”
她记起来了:“骆家那个养子不是去世了吗?为什么要查他?”
“他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她发了个问号。
“我对骆家的阁楼有印象。”周徐纺沉默了会儿,“我梦见过骆三,可能不是做梦,或许是我目睹过什么。”
她的记忆里有骆家的阁楼和骆三,只有两种可能,她是当事人,或者,她是旁观者。
“好,我去查查看。”
这天晚上,周徐纺又做梦了,还是骆家那个阁楼,阁楼上有一扇窗,窗外是一颗很大的香樟树,有人在外面喊。
“骆三。”
“骆三。”
是少年人的声音。
然后阁楼里、那个小光头跑出去了,大概是刚剪了头没多久,十分光溜。
少年背身站在,在树下:“到我这来。”
小光头跑过去,摊开手,手里有块肉,他笑得傻兮兮的。
少年似乎有些恼他,戳了戳他的头:“是不是又去偷红烧肉了?”
“你这小傻子,谁说我爱吃肉了。”
“还有你这头怎么回事?丑死了。”
小傻子还笑。
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来,周徐纺睁开眼,坐起来,缓了几分钟,再躺下去,一梦惊醒,再闭上眼就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还是没有一点睡意,便干脆爬起来了,换了衣服出门。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江家老宅里拴的狗突然叫唤:“汪!”
是只藏獒,养来看家的。
“汪汪!”
“汪汪!”
管家江川还没睡,有游廊上喊了声:“福来。”
藏獒叫福来,老夫人赐的名。
福来仰着脖子还在嚎:“汪汪!”
“大半夜的,叫什么呢?”江川走到院子里,训斥,“莫要再叫,要是吵着老夫人了,就把你炖了!”
福来又汪了汪,就回狗窝了。
轰隆一声,突然打雷。
江织睁开眼,就看见窗户上面倒挂着一个头——黑不溜秋的头。
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呼了一口气,没开灯,用手机的光照过去:“周徐纺。”
那个头歪了一下。
江织掀被子下床,趿着周徐纺送的那双粉色兔头拖鞋,走到窗前:“你是要吓死你男朋友吗?”
啊,他认出她来了。
好高兴哦。
那个头歪来歪去,很嗨。
这画面惊悚得江织觉得好笑,他打开窗。
那个头问:“我像不像女鬼?”
江织说实话:“像。”
“那你怎么也认出我了?”倒挂着的那个头往后扭了扭,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她跟江织说,“你看,我把头盖骨和后脑勺都包起来了。”
更像一只女鬼了。
江织用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真的,都找不到她的脸,但她挂在那里,他就是知道,这不是别人的头,只周徐纺的。
没什么技巧,他就是知道。
“化成灰你也是周徐纺。”
周徐纺脚勾着防盗窗,翻了个身,终于露出身子了,不再是一个头,而是一坨黑,浑身上下都包着,就露眼珠子,她踩在防盗窗上,蹲下去看江织,问他:“那你不怕吗?”
江织身子往外探了些,凑近那坨黑,笑着反问她:“周女鬼,你会把我的阳气吸干吗?”
周女鬼摇头。
“那我还怕什么?”看她踩在外面的防盗窗上,江织胆战心惊的,就怕她掉下去,“这里有防盗窗,你进不来,我去开门,你先——”
防盗窗已经被她掰开了,用一只手。
江织:“……”
周徐纺立马懊恼了,觉得她太猛了,赶紧细声细气地装柔弱小姑娘:“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织用手机光照她的脸,盯着一直瞧:“你真是个小女鬼啊?”
她想了想:“我是呀。”
江织笑,让开位置:“进来吧,小女鬼,给你吸阳气。”
周·小女鬼·徐纺一溜,就进去了。
江织关上窗:“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跑我这——”
话还没说完。
周徐纺往前一扑,两人倒在了床上,他被她死死抱住了。
江织被她软软的身子撞得七荤八素了,手倒条件反射了,抱在她腰上,他人被压在了下面,身上的小姑娘没什么重量,一身牛奶味。
他摸摸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后脑勺:“怎么了,这是?”
周徐纺用同样包得严严实实的头盖骨蹭他胸口,声音闷闷的、软绵绵,她说:“想你了。”
这姑娘,学会撒娇了。
江织扶着她坐起来,把她帽子口罩围巾全摘了,再下床去,给她拖鞋:“那别走了,在我这睡。”
周徐纺歪头乖巧:“好。”
乖得不寻常啊。
这姑娘脸皮薄,像个老干部,今儿个是怎么了,黏人了很多。
江织把床头灯开了,借着光看了她一会儿:“那先把衣服脱了。”
“哦。”
窸窸窣窣了一阵,她脱完外套毛衣和裤子,穿着一身秋衣裤就钻进被窝了,那秋衣裤……嗯,老年款。
她滚到床的最里面,盖好被子,露一个头出来:“江织,快来,你睡这儿。”
江织:“……”
他的小女鬼今晚很主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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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纺织夫妇卧谈的夜晚~
江织掀了被子躺下去,没关灯,支着下巴侧躺着:“徐纺。”
“嗯。”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今晚乖巧得让人心疼。
她说:“没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喜不怒。
不想说呢。
江织挪过去一点,快要挨着她了:“困吗?”
周徐纺:“嗯。”
他把脸凑过去,隔得很近,灯光在他头顶,将他轮廓的影子刚好投在她脸上。
“周徐纺,要不要抱着睡?”他说,“我想抱。”
周徐纺也想。
所以,她立马滚到他怀里去了,两只手也乖,就抱在他腰上,他亲亲她的脸,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安静了一会儿,他以为她睡了,刚要关灯,她突然抬起头来:“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假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一天出生的。”
她又埋头在他胸口蹭。
“应该是被丢掉的。”
江织没有说话,听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这是头一次,她跟他讲她的身世。
“他们说我的染色体跟普通人都不一样,排列很奇怪,基因突变的诱发因子也很多。”
他们是谁?
她自言自语似的,又嘀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才被遗弃了。”
就是说,她的异常是染色体和基因所致。
这是江织完全陌生的领域。
她有点困了,声音越来越小:“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眼皮一眨一眨,合上了,“遇到过帮助我的好人,也遇到过害怕我的坏人。”
江织是个阴谋论爱好者,在他看来,这世上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称作好人,当然,坏人也不是大多数,最多的那些称不上好但也不坏的人。而往往就是这部分人,在舒适圈和安全范围遭到破坏之后,就会竖起满身刺了,就会变成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
也正常,普通人都会有很强的自保意识和利己主义,所以他能想象得到,异于常人的周徐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成长会受多少罪。
她啊,是个没人疼、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的姑娘。
“江织。”
“嗯。”
她迷迷糊糊了:“我要睡了。”
他抱着她换了个姿势:“睡吧。”
她咕哝了一声,睡了。
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江织关了灯:“纺宝。”
她没有答应,睡着了。
江织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不会一个人,你有我了。”
屋外电闪雷鸣的,可就是不下雨,月亮星辰都躲进了云里,夜色昏沉。楼下,福来又在叫唤了。
江川披了衣裳起身,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拖着行李箱,他走近了才看清是谁。
“五小姐。”
江维尔回首。
江川走上前:“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
她剪头发了,很短,不过耳的长度。
她说:“去机场。”
江川不放心,便说:“我去唤老夫人来。”
他刚转头,江维尔叫住了他,神色没什么异常,沉心静气的:“别扰了母亲睡觉,只是出去散散心,又不是不回来。”
“五小——”
她摆摆手:“走了。”
“汪!”
“汪汪!”
福来又叫唤了,没完没了。
江维尔走了,凌晨三点的飞机,谁也没告诉,故意挑得这个点。
这个点,机场人不多,大概因为是深夜,往来的路人不自觉放轻了声响,倒显得冷清静谧。
广告牌挡住了灯光,后面大片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驻足很久很久了。
“肖哥,”
助理在身后,说:“很晚了,回去吧。”
人还没有动,他在看登机口的方向。
飞机早就走了,那里哪还有人,助理不禁嘀咕了:“您既然舍不得,怎么不留她呢?”
他像没听见似的,在自言自语。
“维尔穿了黑色的衣服,剪了短发了。”
声音很低,助理没怎么听清,凑近一些:“您说什么?”
他说:“很好看。”
前言不搭后语的,助理没听明白:“什么很好看?”
肖麟书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看见了薛冰雪,他站在柱子旁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四目相对,皆是淡薄,皆是无言。
肖麟书走了过去,他脸上戴了口罩与墨镜,看不清他神色,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旁边的候车椅上。
袋子里全是药。
“她胃不好,还不好好吃饭,出门也总是不记得带——”
话到了一半,戛然而止。
可笑了,他在做什么呢?
他又把袋子拿起来,攥紧在手里,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墨镜下的眼睛,终是潮湿了。
来机场之前,肖麟书去过警局了。
判决还没下来,他废了一番功夫才见到林双,她比他想的要平静,他也差不多,尘埃落定之后,是心如止水。
“我问过律师,不会判很久。”肖麟书先开了口。
林双隔着玻璃看他,没有出声。
他一个人再说,口吻像交代后事一样:“你父母那边,我会帮你照看。”还说,“华娱现在是薛宝怡在管,你带的那几个新人都会转签宝光,薛宝怡公私分明,不会苛待她们。”
他语速很慢,声音轻。
“你的合约——”
林双打断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说他啊,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默了一会儿:“记者招待会在明天下午。”
林双平静的眼波起了涟漪:“一定要隐退吗?”
他点头:“我不能让维尔听到任何有关于我的消息。”
说到江维尔,他目光才稍稍有一点神。
“那你呢?”林双问他,像质问,语气重了、急了,“你就什么都不要了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结束后,我会带我妹妹的骨灰回樟镇。”
樟镇是肖麟书的老家。
那是个有花有桥、有山有水的小镇,他的父母就葬在那里。
林双又想起来了,她在樟镇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眼眶不争气,又红了:“你还回来吗?”
肖麟书说:“不回来了。”
她低头,自嘲自讽,笑了。
后面便无话可说,他坐了一会儿,起身:“林双。”
“嗯。”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把他从樟镇带到帝都的是她,把他引荐给靳松的是她,利用江维尔的是她,撞江织的也是她。
他做什么了?
他就落了一身伤而已。
“对不起什么?”她哽咽着,笑笑哭哭,像个疯子,“肖麟书,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即便是江维尔,你也不欠她。”
他就这么点东西,前途、自尊、还有余生……已经都给出去了。
还能给什么?
老天不公,把他埋在泥里,给他的不多,他就这么点东西……
他又说了谢谢,说:“我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林双喊住他:“你怎么办啊?”
他回头,问什么怎么办?
“没有江维尔,你怎么办?”
他笑,在笑:“就这样吧。”
就这样,半生飘零,孤独终老。
他这辈子啊,就这样了。
“麟书。”
他停下脚,没有回头。
林双泪湿了眼睛,看着他笔直消瘦的后背:“我后悔帮你赶走她了……”
打了一晚上的雷,却没有下雨。
翌日,天晴了,太阳从窗外漏进来,铺了一地金黄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