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初从未对左城怜悯,从未好言,这般温婉平静,左城却越发如履薄冰。点漆的眸子怔了一下,深深凝着江夏初:“夏初,我活了二十八年,得到过的,失去的,没有庆幸,也未曾惋惜,我的世界,甚至他人的世界,都由我自己掌控轨迹,只有你,是我生命里唯一例外。”伸手,拂过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倔强时总爱紧抿的唇,“我庆幸,我爱的是你,惋惜,我没能让你爱我。”语气微凝,专属左城的决然桀骜,他说,“从不曾后悔,即便是以后。”
世上有几个男人,受了爱情的伤,亦或从未被爱,还有勇气来预订上一辈子的不后悔。
这样的男人,定是爱惨了那个女人。
忽然,她心似乎沉甸甸的,一直一直往下坠,有种酸酸涩涩的感知爬上了心头,然后在那里扎根,跟着眼睛也酸酸的,她微微仰起头,久久沉默后,只说了一句说:“我不爱你,左城。”
男人温柔似水的眸子陨落了所有星光,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她心抽了一下,莫名其妙。
上海里街的左城,这个生来便站在巅峰的男人,这个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男人,这个精明深沉玩弄人心的男人,这个男人,你永远看不到这个男人屈膝低头,是因为,他一辈子卑微的都给了江夏初。
这样一个男人,他的不悔,她开始无所适从了。她只能自以为是的觉得,他说‘爱你’的时候,她回‘我不爱你’,兴许就不惶恐了。
因为,她已经开始害怕了,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已经不属于自己自己了。所以,她又看着左城的眸子,重申:“我不爱你。”
他笑得凄苦寒凉:“我知道。”
只是那有如何,他还是爱她。他只是心疼,心疼这个女人,她的一辈子,注定要和不爱的他自己捆绑在一起。
只是,就算心疼到泛滥成灾,他也只想紧紧地抓住她,抱着她,恨不得揉进骨髓占为己有,忍着心里的疼,不去看她的寒凉的眼,他说:“夏初记住,即便你不爱我,也不能离开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个男人若是肯放了她,便不是左城了。她只是云淡风轻地接了话,说:“我知道。”安静偎着左城,她清清凌凌的嗓音似乎从远处传来,轻微却清晰,她说,“还有我不会再恨你了。”
因为越来越难了,一颗心只有那么大,有情感要进来,就有情感要出去,她啊,对他,已经有了怜悯,自责,心疼,以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酸酸楚楚的感情,毫无预兆,她甚至不知道那些固守的恨被遣送去了哪个角落了。
所以,不会再狠了……
她的一句话,左城眸子缓缓流光溢彩,亮得惊心动魄。
他啊,对江夏初毫无抵抗力,这么一句温婉柔和的话,就攻陷了他整个理智感官,沉吟,沉吟,再沉吟,忘了说话。
左城极少这样怔愣,江夏初皱皱眉,重复了一遍:“左城,我不恨你了。”想了想,伸手覆着左城的伤口,说,“你欠我的,还清了。”
虽不知道怨恨与伤害之间如何换算,但是她知道,够了,甚至,负债的那一方可能会是自己。
他们的战争,爱恨纠葛,她已经分不清谁输谁赢了。
江夏初似乎还想说什么,左城忽地吻着她的唇角,只是浅尝辄止,凑在在唇边,语气带了欣喜:“就这样吧,以后,我们就这样过吧。”
左城,他只对江夏初不贪心,孩子气地这般容易满足,与那个杀生予夺的他自己相差太大,但是这就是他,只为了江夏初存在的左城。
江夏初张张嘴,喉间酸涩得厉害,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她在委屈心疼,分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左城。
久久,轻得几乎微不可见的声音响起。
她说:“若是,你早点或者晚点遇上我就好了。”顿了顿,飘忽的声音似乎消散去了,“如果不需背负那些恩怨仇恨清清白白相遇该多好,那个时候,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你若依旧爱我,我想——”
话,截然而至,她眸光慌乱地流转几圈。
她啊,到底在说什么,完全不受理智支配了。
左城拂着她的脸,痴痴地缠着她的视线,声音温柔得蛊惑:“我想?”
不知道她想什么,只是左城在想,若是真如那般,他还是他,爱她,要她,倾其所有。
他离得她很近,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眸中自己的倒影,柔和的棱角,好看的不像自己,她稍稍偏开视线,声音压抑到几乎微不可闻,说:“我想没有如果。”
心,被拉扯了一下,有什么在体内喧嚣着。
江夏初啊,撒谎时有个习惯,不敢看人的眼睛。
真是个执拗倔强的女人,可是没办法,不管怎么样,左城还是爱极了这样的她。吻了吻她的唇角:“可终究是遇上了,这就够了。”
左城,为何不贪心一点呢?
心疼的厉害,这一次,江夏初很明确,是为了左城。
这个男人,对她从来不贪心,只是,她自己却开始贪心了。
我想我会好好对你,好好爱你……莫名其妙的,这样一句话在心里各个角落横冲直撞。
她伸手,环住他,闭上眼,眼里的酸涩漫进了心里。
大概因为醒来时说了很多话,夜里,左城睡得沉,醒来是便没有看见江夏初,冷着一张俊脸,也不说话,只是眸子所到之处冰封千里。里里外外守着的男人们,一个一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频频张望路口。
这少夫人怎么还不来啊!
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最好躲得远远的,只是,进叔苦恼了,这药总得吃吧,只能硬着头皮进了病房。
刚推开门,侧躺着的左城迅速地转过身来,下一秒,脸色便沉到了冰点。
进叔心脏一紧,要命啊,还不如让他真刀真枪地和别人干一场呢。
“出去。”冷冷丢过来两个字,便转过身去。
怎么看,都觉得自家雷厉风行呼风唤雨的少爷在……闹脾气。
端着药的托盘颤了颤,进叔举步维艰,也没哄人吃药的经验,只好压低声音,尽可能的柔和:“少爷,该吃药了。”
“出去。”又是这么两个字,只是越发叫人打颤了。
进叔撑撑眼镜,眉头皱起了一层纹路,没办法了。自家少爷这个倔脾气,无声叹了口气,往回走。
才刚走几步,那边男人又发话了:“她呢?”
一向沉稳淡定的进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顿住,往回走,看着转过身来依旧冷着一张脸的男人,回答:“在家里。”
以前还真不知道,自家少爷这样……别扭,只是左城别扭起来,比拿枪的时候更……恐怖,进叔越发小心翼翼。
左城垂着眸子,只见眉间大片大片的阴沉,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进叔先是一蒙,然后缄默不言:“……”
不说是什么后果不知道,但是说了一定很惨。
“问你话呢?”声音像久伏天飘来的,冷得让人牙关打颤。
这还是自家那个沉默寡言的少爷吗?执拗起来太要命了,进叔慎得慌,支支吾吾一番,还是坦白从宽:“昨、天。”
左城的脸一下就冷到了冰点。
进叔心里叫苦:我的少夫人啊,你走的时候想过后果吗?
左城微微抬眸,看着吊瓶,眼神凌厉,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昨天什么时候?”
进叔为难了,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难回答,只是进叔谨记一点:这个男人,千万不要对他撒谎,后果很严重。
“少爷睡着之后。”回答完,低头。
寒烈从四面八方而来,就算不抬头,进叔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表情,头低得更低了。
“给我出去。”一句话,很明显地压抑着怒气。
这个男人啊,忍着怒气的时候,比发泄怒气的时候更可怕。
“少爷,这药——”进叔抬头,正想在劝解几句,可是看见左城一张脸冷峻得叫人生寒,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很明显,除非左家少夫人来,不然天皇老子也没有办法着这个时候说上一句有用的话。
进叔低头,默默地退出去。
一开门,门口聚集的十几个男人立马立正站好,清一色的棺材脸上清一色的忍俊不禁。
“咳咳咳——”进叔佯装咳了几下,“左右去哪里了?”
进叔寻思着,这药是左右开了,让他想办法去。
“昨天先生吩咐,不能把他叫回来。”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回答。
好吧,这个想法打消。
左右,怕是这阵子都别想重见天日了。
越发觉得,左家的少夫人惹不得,在场几十个铁骨铮铮的男人都对那个女人由衷地惧怕。
进叔正苦恼时,江夏初来了。
救星来了!顿时几十双灼热的眼睛睃向江夏初。
江夏初一脸不知所然,走过去。
“少夫人可算是来了。”还是第一次听见进叔这般恳切的语气。
气氛怪怪的,江夏初有些不习惯,透过玻璃窗看了看病房里头:“怎么了?”
“少爷正——”声音顿住,进叔不由得放低音调,有些不自然地继续,“闹脾气呢,到现在也没吃药。”
作者公告 第八十五章:谁是谁的瘾
“少爷正——”声音顿住,进叔不由得放低音调,有些不自然地继续,“闹脾气呢,到现在也没吃药。”
江夏初倒是一贯的淡漠平静,只是她身边的左鱼嘴角抽了抽,很明显艰难地在忍着笑。
这辈子左城也没闹过脾气,他的脾气其实很容易摸清,就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次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没办法,那八个字,对江夏初没用,所以左城郁结了,他们一干人等也郁闷了。
“给我吧。”江夏初接过托盘,往里走。
进叔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别扭的男人。”
寻着声音望过去,江夏初的侧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痕迹,却很快又不见痕迹。
进叔摇摇头:别扭的两个人!
江夏初才刚进门,就砸过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出去。”毫无温度,光是简单的两个字就杀气腾腾的。
江夏初知道为什么连进叔也没有办法了,这男人性子冷漠也就算了,脾气还阴晴不定。
以前没发现,这个男人真是难伺候!江夏初皱皱眉,搁下药:“药放在这里。”
说完,就往回走,左鱼怵在原地,正好看见病床上自家主子惊慌失措地望过来。
“夏初。”急急唤了一句,这个男人慌了,乱了,大幅度的动作,他也顾不得疼,“你去哪?”
江夏初缓缓转身,淡淡回话:“你让我出去。”左城脸色一沉,她还火上浇油地补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左鱼咬牙,这个女人,折磨人不眨眼啊。
这边,江夏初一脸波澜不惊,正要抬步,手就叫人擒住。
江夏初猛地一愣,回身便看到一身病号服的男人,已经拔了针头。
左城很高,穿着最普通的蓝白格子病服,光着脚踩在地上,落地的窗户外漏进来的阳光全数打在他侧脸上,苍白的脸上,眸子更显得漆黑,凌乱细碎的眸光映出了很多个她自己。
病如西子胜三分。忽然,她想到了这么一句诗。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了,莫名其妙就吼了一句:“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这个男人不知道?只差一个厘米他便没了命,刚从鬼门关回来,又不要命?江夏初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窝火。
左城先是一愣,半响有些慌张地说:“出院。”
江夏初也不说话,垂着眸子,看着左城的伤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江夏初不说话,左城有些急了,破天荒地解释:“我总是想看着你,与其等你来,我宁愿换一种方式。”深邃的眸子零零散散的斑驳摇曳。
呼风唤雨的男人,因为江夏初一句稍重的话,惶恐了,又因为江夏初不说话,错乱了。
左鱼呆若木鸡,不是诧异,是感叹爱情这个东西,真是恐怖。
沉寂了半响,江夏初叹了句:“左城,我对你越来越没有办法了。”覆上左城的手,她平淡无痕地说,“松手。”
这两个字,左城最恨的两个字,一瞬间,左城眸中零零散散的光斑全数暗下去了,手缓缓松了。
忽地,她抓住了左城下滑的手指,大力地,急促地,甚至是慌张地。
左城眸里的世界一个慌神的时间就云破日出了。
这是江夏初第一次说了‘放手’之后,没有将他丢弃。
左城慌神,只是直直看着江夏初的手,似乎要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一样。
江夏初有些不自然,缩了缩,却发现男人反手握紧,霸道的语气:“不要走,我一直在等你。”
他越发握紧了,执拗的像个孩子,只是单纯地已为只要抓住了,就可以占为己有了。
江夏初恍然了,这么一句话,左城的声音,便在耳边缠缠绕绕不肯散去,绕得她开始心神不宁,鬼神神差就说了句:“我不走。”说完,又觉得不妥,补上了一句,“你的伤口裂开了。”
不知为何,心头有种不能言喻的感觉在发酵,她不受控制,不知所措,想退,却退无可退。
江夏初啊,你到底怎么了?她看着左城,心里问着自己,只是……无解。
左城牵着她的手,孩子气地晃了晃,只是淡淡睃了一眼心口处,说:“我很好。”
这个男人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有这样孩子气的小动作。
心口缠得紧紧的绷带被染红了,这样还叫好?江夏初哭笑不得,声音还是淡淡的,但是细听,还算柔和:“到床上去躺着。”
左城握着江夏初的手,看着她,视线缱绻,半响才往床边走,手还是不肯松开。
这样患得患失,这还是左城吗?
江夏初无奈,只好抚着左城躺下,动作别扭,却也不乏小心。
左城勾着唇角,心情极好。
好吧,这样的左城越看越像只乖顺的贵宾猫。
左鱼一阵瞠目结舌,心里不自觉地就闪过一个词:畏妻。抬眸睃了一眼自家主子,正好撞上左城一眼冷光,本能地低头,打个寒颤,立马打消心里任何的想法。
左城会读心,会透视,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这也怪不得左鱼,任谁看了左城这般样子,都会有类似的想法。
那边江夏初手忙脚乱,几次碰到左城的伤口,眉头一皱:“让左右过来换药。”
左城原本扬起的唇角抿了抿,言简意赅地回复:“不用。”
“嗯?”江夏初不知所然。
“他在给人看病。”左城又莫名其妙地解释了一句。
如何都像在敷衍塞责,兴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左城的样子有些别扭。
这也就对江夏初,要搁着对别人,这个男人一句话扔过去,谁敢有微词,那是不想活了。
应了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就好比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左城在金字塔的顶端,他上面是江夏初。
那个食物链的最高级江夏初还不知所然,问:“看什么病?”
左城就是左家的天,左右的神,没有理由撇下神却普度众生啊。
江夏初眉染不解,看着左城,他一双精致的重瞳转开,一贯的左氏风格——不言不语。
这是怪了,眉头蹙得更紧了,江夏初视线落于左鱼。
左鱼先看看前任主子,又看看现任主子,举步维艰,脑中闪过进叔的吩咐:不管什么事都依着少夫人,少爷听少夫人的。
这么一想,左鱼心里稍稍有底,回答江夏初:“妇科病。”
“他不是外科吗?”江夏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左鱼刚要开口回答,一记冷冽的视线刷过,背脊一凉,低头,乖乖闭嘴。
江夏初转头看左城,床上,懒懒半躺的男人目下无尘,毫无忸怩的迎上江夏初的视线,依旧缱绻。
“你让他去的。”不是疑问的语气,江夏初笃定。
“嗯。”男人轻点头,看着女人的眸子似乎绵密了些,有些小心翼翼。
江夏初了然,左城这是秋后算账啊。
也是,左家的事情,不管大大小小,哪一件逃得过左城的眼睛,另外,左家的人,不管主内主外,哪一个可以对左家少夫人无礼。
综上所述,曾对江夏初大不敬的左右,去妇产科……还算轻的。
“左右没有做错什么,算了吧。”江夏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了句,坐在床沿,视线迎着左城。
“他对我挑女人的眼光很有微词。”他眸中,覆了一层微光,冰寒的。
这个不曾拘过小节的男人,对与自己的老婆那是锱铢必较。
左家有言:左城护妻无度。
果然也!
不知是无奈还是无语,江夏初深吸了口气,接过话,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也很有微词。”
左城扬起的唇角立刻僵住了,眸间阴翳若隐若现,却还是隐忍不发,唇抿得死紧。
这也就江夏初能说这话,这要是别人开得口,这后果……
阴沉了好一会儿的男人还是柔了视线,看着江夏初,执着她的手,声音一贯霸道,却带着对江夏初独有的温柔:“夏初,不仅是左右,我要让左家的人都看清楚一点,你是我左城选的妻子。”
左城的妻子,这么个头衔,就是不容置疑的存在。
江夏初,那是他左城的女人,她的高度,永远与他比肩,他容不得一丝微词。
事实证明,左城护妻的程度无人能及。
江夏初无言以对,心开始酸楚。
她懂他,这个男人,将她放在了那样一个高度,只是不知道别人如何质疑,她自己也质疑,资格、资本,她都没有。
这个世界大概也只有左城觉得她江夏初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她看着左城的眸子,那里面是她自己的影子。
这个拥有全世界的男人,眸子里看到的,也只不过一个她而已。
他们都说,被左城爱着,那是何种幸运,似乎,她开始懂了……
男人视线带了引力般,要将她吸进,她转开:“吃药。”
怎么听都像在转移话题。
左鱼嘴角微扯:少夫人啊,真别扭!
别扭的还有男人,动也不动一下,就看着江夏初。
这男人天生的贵族,被人伺候惯了。
江夏初懵然,看着左城,对于这个越发阴晴不定的男人,她越发摸不准。
好吧,他左城的女人,实在不懂情趣。左城讷讷开口:“伤口疼。”伤口疼?嘴角那扯出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啊。
这个男人!脸上竟疑似一抹绯红。
原本就俊美的脸更是妖异魅惑,这男人,生了一副要了命的性子也就算了,还长了一张要人命的脸。
攻心攻计血雨腥风的男人忸怩起来也是要命的呀。
江夏初竟是恍惚了一下,左城啊,真的有毒,专门攻其不备。
“夏初。”男人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淳淳,似蛊妖娆。
江夏初一下子如梦清醒,移开视线,带了慌忙,说了句:“你伤的不是手。”
虽这么说着,手还是将杯子凑在男人嘴边,略显笨拙地喂水喂药。
这嘴硬的女人!
只是左城爱极了这嘴硬的女人,唇叫晕开若有若无的浅笑。
太阳没有西出,也没有东落,今天的江夏初却乖顺温柔了。
喂了药,掖了被角,又调了调吊瓶的速度,江夏初一阵忙活。
自始至终被伺候的男人怔然,好看的眸子雾霭厚重,然后局促,不安,凌乱,一把擒住江夏初的手:“刑法学上总说,欲予定罪,攻其不备。在古代,行刑前总会被善待。”顿了顿,声音艰涩到嘶哑,他说,“我很害怕。”毫无征兆的开口,小心翼翼,带了试探,带了慌乱。
精通犯罪心理学、刑法学的男人,对待爱情,这般笨拙到如履薄冰。
江夏初眉头骤然拧紧,视线似绵密的网,看着左城,从未有过的专注、仔细。
这个男人,从不甜言蜜语,不会情趣浪漫,不经刻意的一番话,却拨紧了她心头的弦。
久久,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视线越见荒凉:“夏初,你若真要如此,千万不要被我看出来。”
欲其定罪,攻其不备。若真如此,他根本没有没有胜算,所以,即便是他渴望到疯狂的温柔,却时时戒备,不敢欣然接受。
最狠的手段不是除之后快,而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这是左城惯用的手段,他深知如此人性心理。
所以,若她用于他身上……他根本躲不掉的。
所以,他害怕了……
视线相缠间,江夏初若正若忡,手腕一紧,微疼,眸光乱了,开口,声色紧涩:“现在想想,我好像从来没有善待过你。”
心,似乎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丝丝带了疼痛的凉。
他不回她的话,只是近乎执拗地不肯放开她的手,她疼,他心疼,却还是固执。
她啊,到底给了多少残忍,能让这个男人当做一种习惯?
若要计算,她大概罪不可恕了,后知后觉的不是忏悔,而是酸楚,在心头发酵,缓缓伸手,覆着他微凉的手背,然后收紧。
江夏初看着左城的眼:“左城,有人对我说,你像极了罂粟,藏着毒的美好。”
左城不说话,眸子很美,纯黑色,凌乱错愕时,像破碎后星星点点琉璃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