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雨,初晨的天昏昏沉沉的,雨将下未下,这个夏天,雨天尤其多。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天却还是暗得不见光线。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往常这个时间,左城总是不在的,今天是个例外,左城等在客厅,江夏初不会认为这是偶然。
走过去:“在等我。”脚步并未停,绕过左城,只留了一句话,“不过我要出门。”
“夏初。”
左城擮住她的手腕,站在她身侧,觉得有些阴寒,只是唤了她的名字,没有说些什么。
伸出手,将左城的指尖拂开,唇边几分寒凉:“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
“今天周末。”左城这样回答,空落落的手心凉凉的空气袭过,缓缓垂下。
江夏初冷然: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所以?”这才看向左城的眼睛,反问。
“我陪你去。”不容拒绝的语气里,似乎隐藏了些微末的小心翼翼。
江夏初拒绝地毫不拖泥带水:“不用。”
语气微冷,他坚持:“我不放心。”
“随你。”扔了两个字,江夏初先转身,唇角一抹冷峭。
一路,江夏初熟门熟路,走在前面,身后,左城看着她背影怔然。
金隅世贸的三十八楼,专用心理治疗室,过道里尤其安静,没有往来的路人,他们一前一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夏初忽然放慢了速度,看着前方,问身后的左城:“左城,你知道是什么病吧。”五年如一日的心理治疗,不是病理,心理的病更可怕。
突如其来的询问,左城怔了一下,回答:“别多想。”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背对左城的脸上覆了一层阴翳:“本来我不确定的,只是你的安排我解释不通。比如现在,比如抽屉里你动过手脚的那些药。”她不是傻子,只是懒于揣测罢了。
“你知道了。”左城不可置否,对于这个女人,总有这么多意外。
顿住脚步,她回身看着左城:“我床头柜底层的药,自第一天住进左家便被换了,你应该不知道,我吃了五年的药,味觉早就非同常人了。还有,你默许了秦医生的治疗,绝对有理由,所以,我猜得没错不是吗?”
是什么样的病,会叫左城到现在也束手无策,江夏初原本懒于揣测的事情,已经开始好奇了。
左城抿唇,须臾未语。
“你总要记得,我只想你安好。”他走到她面前,俯身,视线相平,他眼里倒影的她,格外柔和,尽管她侧脸冷沉如晦。
江夏初移开视线,左城眼里的她,转身的动作熟稔地像做了无数遍,背对着左城,语气漫不经心的冷淡:“那些药我都扔了。”
左城从不会平白给予,若他给,千万不要理所当然的接受,奉行等价交换的左城,从来不会吃亏,所以,她不会傻到冒险去接受左城的东西。
还有一点,永远不要试图对左城撒谎,因为他想知道的,有千万种方法,不露痕迹,不动声色,全部捏在他的掌心里。
所以,他不意外江夏初的回答:“我知道。不要用你自己来忤逆我,药,也不要再扔了,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吃下去。”
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也不是信口开河,左城有这样的能力,他想做的事情,绝对有各种办法,想得到的,与想不到的。
这是左城,这样一个左城,叫人可怕,叫人无处遁寻。唯有江夏初,会无动于衷地面无表情,回答:“好。反正好不了,都治了五年了。我只是好奇,这病是不是与你有关?好像从你出现之后,有些不太一样了,我可不可以假想,你就是那个病源。”回头,看着左城的眼睛,那种灼灼逼视,像极了左城。
齐以琛说过,江夏初不喜欢揣测,若真论起此,她绝对是个各种高手。这话很精准。
这个女人啊,聪明得让左城毫无办法。
该如何回答呢?是?不是?都不好,哑口无言。沉默着大步走到她眼前,伸手,握着她的肩,他只说:“你会好的。”
模棱两可的答案,竟不知,左城也会逃避。
这病源果然是他啊,那她一定无可救药了,江夏初这样笃定着,对于左城,不敢抱有庆幸了。
这下好了,左城是个疯子,她是个病态,距离好像更近了,真是不喜欢!江夏初眼里闪过一闪而逝的厌恶,抬手,拂开左城的手:“世上有四件事情你掌控不了。生老病死。所以那些‘你会好好的’、‘我不会让你有事’之类的话不要再说了。”
转身,朝着走道的深处走去,唇角微微莞尔:生老病死,四件之中,只要占了一样,左城就掌控不了了,虽然疯狂,但似乎是不错的假想。
身后,左城顿住脚步,冷笑自嘲:“少了一件。”剔透瓷白的手指,指着前面人的背影,他轻启唇,“你。”
这世上,无所不能的左城,有五件事情毫无办法:生老病死,还有江夏初。
起步,缓缓跟上,不急不慢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道的尽头,是一道门,写着秦熙媛治疗所。
握着把手,门还未开,左城手覆在她手背,他问:“会怕吗?”声线轻柔,温柔得不像左城。
“只是睡一觉。”江夏初这么回答,全是敷衍塞责,也不看左城的眼。
“好好睡吧,我在这。”伸手,拢了拢她散落的发。手落在她脸颊,一点一点轻轻拂过,淳淳嗓音像久酿的红酒,好听的醉人,“我在这等着你。”
歌坛神话叶在夕也说江夏初的音色是极好听的,只是,有时候,也会让人冷得毛骨悚然:“你还是不要在这,我会睡不着。”她似笑非笑,挑开左城的手。
左城轻笑,有些塞然,收回手。
啪嗒——门紧紧合上,那人没有一点犹豫。
“呵。”冷笑出声,转身,轻轻自喃,“你总是这样不给我余地。”
一道门,隔出迈不开的距离,屋外的男人,带着一身萧条走远,屋里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轻笑。
对面的秦熙媛膝上放着电脑,抬眸看了看江夏初,又看了看门口:“左城也来了?”
“嗯,他不放心,大概怕我跑了。”江夏初只是戏谑,唇边轻笑未敛,神色淡漠。
秦熙媛只是笑笑,也是玩味的语气:“心里学上,不放心是担忧,惊惧,不确定等行为上学的一种折射。”
江夏初眸光浅淡得没有影像,声音像浮在高出,淡漠得很:“这些专业术语我不懂。”
不是不懂,只是疏于去懂,心理学上,称之为逃避。秦熙媛只是笑,并不继续她的专业剖析。
端详着江夏初,她眼睑下青黛深沉,问:“最近失眠?”
“嗯,左家空气不好,总胡思乱想。”
她回答的好像无关紧要一般,声音里,只有尾音有稍微的起伏,另外唇,紧抿,眉,深蹙。出于职业习惯,秦熙媛几眼便剖析得透彻:左城,果然让她坐立不安。
江夏初这病,五年的治疗,快要让左城毁于一旦了,秦熙媛有些束手无策,敲打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抬眸问:“在想什么?”
“以琛。”江夏初回答,嘴角稍微一抿,眉头蹙得更紧了。
秦熙媛沉吟了一会儿:“今天不睡觉,我们解铃。”将电脑置于茶几上,看着江夏初的眸子带着笑意,不犀利却似乎能轻易看透所有。
解铃还须系铃人,盘踞在江夏初心里最大的那个结是齐以琛。
江夏初眉宇浸染清凉,扯扯唇角,涩然:“可是我的系铃人不在。”
“谁说不在。”秦熙媛轻笑,将电脑转个角度,放在江夏初怔然若忡的眸下。
屏幕里,熟悉干净的容颜猝不及防落在了江夏初的眸底,她却若正若忡地忘了反应。
隔着万水千山的人,近得好像就在眼前:“夏初。”
他在喊她,声音还是一如初见那般让人心安。
江夏初紧蹙的眉松开,眉宇里的阴翳散了,张张唇,却发不出声来。
“夏初。”齐以琛笑,对着她笑得浅浅,曾经最贪恋的笑,居然有些让她恍如梦中了。
她也笑,笑得牵强,定是比哭还难看。
“说说话吧。”秦熙媛看了一眼,扔了一句话,带上耳机,留出足够空间。
她启唇,艰涩地念出两个字:“以琛。”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唤过无数遍的两个字,突然觉得遥远。
“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会轻声回应她,还会点点头,与记忆中,一丝不差。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应我。”饶是极力隐忍,语气还是稍微哽塞。
那时候,他不省人事,她唤他的名字整整一夜,他没有应一句。本来不委屈的,可是看见他的脸,他的眼,突然就觉得委屈了:“在医院,我叫你那么多句,你都不应我,一句都不应。”眸子酸酸涩涩的,她就直直地盯着屏幕里齐以琛的脸,似乎一个眨眼,便会消散了去一般。
似乎伸手,却又突然收回,他离着镜头稍微近了,似乎累了,声音很轻:“对不起,你喊我的时候没有答应,让你害怕了。”
涩涩的眸子稍微闪躲,她看着那边以琛消瘦如柴的手缓缓落下:“不要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嗯。”齐以琛点头,似乎想笑,只是到了嘴边变得酸楚僵硬。
有点模糊的东西遮住了视线,江夏初用力眨了眨眸光,平静的语气:“身体还好吗。”细听,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
“嗯。”齐以琛点头。
面色枯槁,惨白如纸……他却这么回答,江夏初垂在沙发下的手指紧握。
他不好……她知道,只是要装作不知道。
又问:“手术了吗?”
“嗯。”他再点头,补了一句,“好很多了,已经可以下床了。”
千篇一律的回答,江夏初意料之中,她的以琛总是这样,不会撒谎的人,却总用蹩脚的谎言来让她心安,殊不知,其实她更不安,只不过得装着。
喉间酸涩的快要发不出声,她还是喋喋不休地问:“化疗会很疼吗?”
“不疼。”即便隔着屏幕,还是可以看见他额上绵密的汗珠。
不疼?那他隐忍的是什么?他又在用蹩脚的谎言骗她。
心,像什么在拉扯一下,生疼生疼的。有些酸涩的东西,在眼睛里喧嚣到不能控制,却咬着牙不肯落下,伸出手,指尖触碰的是电脑冰凉的屏幕,隔着千山万水,那边是以琛的脸:“以琛,你瘦了。”她笑着说,笑出了眼泪。
齐以琛稍稍后退,她的指尖似乎跟着拉开了距离,他扯扯唇角,听得出来,他说话用了多大的力气:“别担心,我很好。”
“你骗我,你不好。”
这还是第一次,她拆穿了齐以琛蹩脚的谎言。
“傻瓜。”齐以琛笑得无奈,苍白的唇抿成僵直的线条。
他总是这样,会无奈宠溺地喊着她傻瓜,可是一直以来,最傻的那个人一直都是那个为了她而苟延残喘的他自己啊。
是啊,她也是个傻瓜,现在也只能傻傻地笑着不说话。
齐以琛深深睨了她一会儿,才说:“你不该向左城妥协的。”
“不然呢?”她不咸不淡地反问,有种理所当然的决绝。
“我早就活够本了。”齐以琛叹气,看着她。
作者公告 第六十八章:女人心啊,太缜密
“不然呢?”她不咸不淡地反问,有种理所当然的决绝。
“我早就活够本了。”齐以琛叹气,看着她。
一个生来带了不治之症的他,若不是遇上江夏初,大概他早就黄土下铮铮白骨了。
江夏初眸光渐凉,嗤笑:“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贪心。”顿了顿,说他,却自嘲,“而且不够自私。”
他只是笑,笑过后,嘴角寒凉酸楚:“对不起,夏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喜欢这三个字。”
三个字概括了所有的无可奈何,所有的不可预知,这一次,他还是自私了。
江夏初摇摇头,脸颊的泪痕已经干了,有些紧绷的僵硬:“我不接受,等你回来当着我的面说。”
齐以琛扯扯僵硬的嘴唇,笑不出来了,沉默着不回答。
他不随便许诺的,因为没有把握,所以不敢轻易给予希冀,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江夏初眸光沉沉浮浮得凌乱:“不要不回答我,以琛,现在的你让我很不安。”
他总说:夏初,我一直在。
现在,他什么都不说。
她总是以为,以琛是上天给她唯一的眷顾,但是现在那份眷顾,好像她快要抓不住了,不管怎么用力,她不安极了。
她固执地看着他,等一个回答。
须臾,开口:“你呢?”他轻启唇反问,又自答,“你也让我很不安。”青灰的长睫微颤,他艰涩地扯扯唇,“夏初,你要怎么办?”喉间像堵着什么,压抑得叫人酸涩。
她失笑,他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他对我很纵容,我很好。”半响后,她是这么回答的,带着费尽力气的笑。
这两人啊,某些地方很像呢?他隐忍着疼,说好;她掩着凄楚,说好。
温润的眸紧凝,隔着电脑屏幕似乎,深邃地似乎可以看穿她,他接了她的话:“你不好。”她唇边的笑,一瞬,僵硬了,他苦笑,“夏初,你还是学不会怎么笑。”
江夏初抿抿唇,有些僵冷,终是笑不出来。
他总能一个眼神便看到她所有不为人知、无为人言的情绪,她不可置否:“我们两一定要有一个好好的,不然我会觉得亏了,你既然知道我不好,那你来当这个人吧。”等价交换的规则,左城教于她的,学起来,比笑简单多了。
她总是想,有一个那么在乎的人,他好好的,是不是就等同于自己好好的?
这个答案只有以琛能给,可是他却沉默。
她寻着他试图闪躲的眸子:“不能做到吗?”他还是不语,脸,越发白了。她用微红的眸光看着他,“以琛,知道吗?本来我不委屈的,现在好像有点了,我的一辈子,不能这么赔了。”
委屈,这个东西,江夏初还没有学会。
她是故意的,就是要他愧疚,要他舍不得才好。
江夏初总能轻而易举地让齐以琛投降,他无奈,却妥协:“好,我会好好的,到我能活到的那一天。答应我,在那之后你不要认命。”
凝重的语气,一字一字都像石头,压在她心头,眼一沉,她睃着他:“在那之后?”语气骤然冷却,“以琛,你又在安排后事了,这五年,你总是这样。”
江夏初极少对齐以琛冷言冷语,除了每次他‘嘱托后事’的时候。
她不喜欢,其实他又何来愿意,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就是无奈。
齐以琛失笑,叹了口气:“是啊,我总是放心不下你。”
所以在这五年了,他安排了那么多次‘后事’,总是害怕,他要是走了,是不是就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在她遍体鳞伤的时候,陪陪她,抱抱她,五年来,一直拖着病入膏肓的躯壳一直苟延残喘,因为还没有找到那个可以替代他的人。
他眸光倦怠,大概又疼了吧,又不放心了吧。
江夏初别开眼头,不忍去看,又不忍不看,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既然放不下就不要放下,我等你回来。你会回来吧?”
“会的。”他回答,惨白的唇对着她浅笑。
她紧凝的眉间,阴霾缓缓疏散。
齐以琛说的话,江夏初总是信的。所以,他会回来,她会等。
太阳不知何时隐在乌云之后,雨,将下未下,这仲夏总是格外善变,九十八层的世贸大楼直上云霄,正是上班的黄金时段,偌大的世贸大厅,只有断断续续的拐棍声。
“上市宣传,就拜托关主播费心了。”
血雨腥风里走出来的男人总少不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沉,尽管此人此时正笑得慈眉善目。
所以说,土豪穿着燕尾服也当不了贵族。如果张傲天是后天的土豪,左城就是天生的贵族,这是众所皆知的,但是上海也没几个人敢这么说的。
不得不说关盺得了关震北那只商场老狐狸的真传,做足了生意手腕,附和客套却又不显得趋炎附势:“张总客气了,都是我分内的事。”
“那合作愉快。”
伸手,相握,礼仪姿态无可挑剔:“合作愉快。”松手,浅笑嫣然,“宣传企划我会让人尽快送过来。”
“不急,要是耽误了关主播陪男朋友的时间,我就罪过了。”
这个男人笑着,眸光很利,关盺想到三个字:笑面虎。
虽说,张傲天血雨腥风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但关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
不带情绪的笑,却叫人挑不出刺来:“张总玩笑了。”
尤其敏感男朋友三个字,关盺心里敲着警钟,不动声色的戒备。
老狐狸只是笑笑:“是不是玩笑——”声音顿住,鹰眸越过关盺眺着别处,话锋一转,像只盯上猎物的兽,带了浓浓的兴趣,“问问左总裁不是知道了吗?”
拄着拐杖绕过怔愣的关盺:“左总裁,好久不见啊。”
关盺愣神了一个须臾,凤眸里若隐若现的涟漪缓缓荡开,她唇角含笑,缓缓转身:“你也在——”声音戛然而止,眸中潋滟波光惊乱,落于左城身后的江夏初。
好比阴转多云的天气突然晴空万里,接着一个不防,立马电闪雷鸣,此时的关盺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女人,总是喜欢捕风捉影,男人却总是置若罔闻。左城视线近乎没有停留于关盺,直接睨着张傲天:“好像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哈哈哈,左总裁真爱来玩笑。”张傲天大笑,免了左城目下无尘的尴尬。只是握着拐杖的手,细看下,青筋若隐若现。这世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大概就是对着血海深仇笑得慈眉善目,没办法,这是个黑吃黑,大鱼吃小鱼的世道。
“我从来不开玩笑。”
左城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张傲天再也笑不出来,悻悻地扯了扯唇角:“传闻左总裁桀骜狂妄,果真不假。”
“传闻世贸前身凤舞,确实不假。”左城依旧不缓不急,沉沉的眸子寒烈。
张傲天讶然,脸色稍稍阴鸷:“左总裁消息果然灵通。”
世贸大楼隶属张氏,是张傲天少数大手笔的漂白资产,所有运作都非实名制,均在暗处进行,居然还是未能逃过左城的眼。
这个男人无所不能得可怕!张傲天一分不敢大意。
左城对张傲天不予置词,俊逸的脸面无起伏:“你在这做什么?”
关盺无声冷笑,这个男人总算吝啬了一个眼神。
“公事。”回答不温不火,浅笑无垢,她还是淡雅高傲的女人,“你呢?”
“公事。”
左城同样的回答,简短得像敷衍塞责。
关盺笑着反问:“是吗?”不真不假,半真半假的一句,看不出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只是眸光睃过一直垂眸沉默的江夏初,“江小姐也在啊,和左城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相熟。”
清雅的容颜,温和的眸子,唇沾轻笑,关盺的笑里藏刀字字玑珠总是叫人起不了戒备。
江夏初抬眸,冷冷清清的,没有回答,那是一种若无其事的置若罔闻,也总叫人起不了怀疑。
只是,关盺怀疑了江夏初,江夏初也戒备了关盺。这两个女人都不止七窍玲珑。
关盺启唇,正想说什么,左城声音淡漠:“只是碰巧。”
左城回答得无关紧要,一贯的左氏风格。身后,江夏初背着光,唇沾冷笑:左城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关盺似信非信,调笑道:“真是巧啊。”
女人都有一个通病,将男人身边出现过的任何雌性视为不定时炸弹。关盺也不能免俗。
江夏初自始至终的置之度外:“我先走了。”礼貌性地颔首,然后将那些审视端详置之脑后。
这一出没有脚本剧,她没有戏份,更没有兴趣。
轰隆——忽地一声雷响,紧接着雨点淅淅沥沥。
这个夏天,雨下得格外多,总是这么毫无预兆,来势汹汹。
关盺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人毫不停顿的步子,有意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外面下雨了呢。”回头,看了看左城,“这雨下得真不及时,看来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阴暗的天气,左城眉间光影难抒:“我送你回去。”
关盺笑而不语,回身对着张傲天:“蓝总我就先回去了。”
收回看着门外的厉眸,他淡淡而语:“回见。”
“不需要。”眼看着关盺,语气有些含沙射影,扔了这么三个字,便转身。关盺苦笑,跟着他的步子。
待到人走远,张傲天才收回灼灼视线,阴沉冷嗤:“公事?我可不相信巧合。”对着身后隐在暗处的人吩咐,“查一下,今天左城的所有行程。还有,与左城一起出现的那个女人。”
捕风捉影,张傲天也是个个中高手。
今天这雨确实下得诡异啊!
雨点打在车窗上,稀稀落落地滑下,微微刺响,车窗里沉静,雨声似乎更显得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