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宓默,良久:“嗯。”
闻柒一愣:“没了?”她想,一定有什么。
“交给我,你好好养胎。”没有从眉头开始,他只是亲吻了闻柒的眼,他眸底,是幽深的一片,深不见颜色。
果然,他瞒了她。闻柒并不问,只是窝在秦宓肩上,呢喃了一句:“我有些不安。”
秦宓掌心覆在闻柒腹上,微暖,他嗓音轻柔得似蛊惑,沉迷:“不会有事的。”
她自是信他:“嗯。”腹下暖暖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格外艳红,似染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倾洒而下,晕红了暗牢外的藤蔓。
据说,暗牢漫血,是以,这常青藤,总是格外繁盛。
“姐姐。”
空荡荡的暗牢,一缕轻音,缓缓回荡,反复不散,阴暗昏沉的暗室,石壁长了青苔,森冷的厚厚一层,蜿蜒在冰冷的铁链上,忽而照进浅浅的幽光,女子轻唤:“姐姐。”
铁链拉扯出微微声响,那人抬头,满脸血水结痂的发,隐约露出几许骨肉,她颤了一下,半跪在地,铁链撞击刺耳:“你来做什么?”
猛地抬眸,只见铁链锁着的女子眉下两个深深的血窟窿。没有脸面,没有眼眸,是东陵芷,已为阶下囚,当日何等风华,只剩一身血衣,包裹着残肢骸骨。
这般模样,折尽尊严。
东陵鸢细细看着,平静无痕的语调:“看你死了没有。”铁链被撕扯的极响,东陵芷剧烈地挣扎,东陵鸢置若罔闻,语气毫无起伏,淡淡而起,“过几日我便要回南诏了,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母皇的,你有生之年应该回不去了,秦六爷怕是尸体也不会给你留。”
第二次落网,东陵芷再无活路,便是死,也由不得她了。
东陵芷抬着头,没了眼珠,两潭血水却准确地盯着东陵鸢,嗓音撕裂,很哑,她扯着手上脚上的铁链,血流不止:“鸢儿,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破裂的嗓音几乎嘶吼,拉扯出满嘴的血液,“不要助闻柒,不要给她解蛊,她若安然,我死不瞑目。”
瞑目?没有眼睛,如何能瞑目呢?
事到如今,她不求生,不求死,只求闻柒同归,妄求而已,她啊,真是不清醒了。
东陵鸢不禁冷笑了,灵动清澈的眸子寒了:“就在上一刻我还在想着怎么求闻柒,让她能给你个痛快,至少不要这样受尽折磨,就在刚才你求我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
东陵芷无力低吼着,满脸腐烂的皮肉,化了脓,任剜了眸子的眼窝里淌出血水。
东陵鸢撇开眼,已不忍再看,眸子潮湿,她微微哽咽,却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有力:“你分明知道,我若敢对闻柒耍什么诡计,秦宓定不会让我好过,下场只怕与你无二,你只求我让你死了瞑目,可想过我这个妹妹会不得善终,你想让闻柒给你陪葬,怎不想我会死不足惜?”她反笑,纯真的模样,却尽是讥讽,“姐姐,就像上次,你已经两次将我这个妹妹推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东陵鸢,她都懂,只是不愿明了。
东陵芷恍然一笑,扯动皮肉泛了青脓,森森可怖,她说:“鸢儿,你真聪明。”
果然是嫡亲的姐妹,一样的精明。
“让你失望了,我不傻,只是不愿像你这般机关算尽,最后将自己算了进去。”东陵鸢似笑,唇边苦涩,自嘲般,“也是,若不能聪明得像闻柒那般无人能及,像我这样糊里糊涂也好,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谙世事也好,若不安分,我这样被当做弃子的敌国俘虏,早死了。”
大智若愚,南诏的巫女,又怎会毫无城府。东陵鸢,看得透彻。
“二十年姐妹,我从未看清你。”皇家之人,总归谁都不对谁推心置腹,藏得太深了。
东陵鸢笑了一声,薄凉:“同样,我也未曾想过,你会因为一己之私对我赶尽杀绝,昨夜若闻柒没出现,我的尸体应该早就凉了。”
东陵芷并不置可否,半跪在地,残肢缠着铁链,血,凝固,淌出……
东陵鸢走近,蹲下,与她平视:“还记得小时候,你也不过九岁,才见了秦宓一眼,便不顾一切去了南诏,甚至连巫女的也不做,南诏江山也不要,你本该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本该坐拥江山后宫无数,如今剥了皮,剜了双目,也许明日还会断去手足,会割去舌头口鼻,会剔出五脏六腑,会一块肉一块肉地割下,日日夜夜受这剜肉剔骨之痛。”
东陵芷猛地抬头,蓄血的眼窝,汩汩流出,她扭扯挣扎,无声嘶吼。断去手足,割去舌头口鼻,剔出五脏六腑……
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归处,不死不生,不休不止……
东陵鸢问她:“今时今日,你后悔吗?”
“不后悔,绝不。”她用破碎的嗓音嘶吼出声,毫不犹豫。
她啊,死亦不改初衷,东陵鸢只想笑,笑她可笑。
分明连眼珠都没有,眼潭里似乎凝出了决然,那样坚定,东陵芷痴痴傻傻地笑着:“爱而不得,秦宓是我的劫数,我只是遗憾,只是不甘,只是死不瞑目,只是恨不能杀了闻柒,恨不得日日夜夜咒她不得好死,用最后一口气诅她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爱、恨,皆入了骨髓,便是如此剜肉剔骨,也褪不去一分,有没有那样爱,有没有那样恨,便是不能入土为安也要化作白骨,刻骨铭心。
“何必诅咒,明知道不会灵验,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东陵鸢起身,望了一眼地上佝偻的女子,重重道,“一路好走。”
东陵鸢转身,踩了一地血渍,身后,女子疯狂地喊着:“我不后悔,不后悔!”铁链被拉扯得刺耳,仍遮不住女子癫狂的撕心裂肺,“闻柒那个贱人,她才应该去死,她怎么不死……”东陵芷歇斯底里,一遍一遍,直至声嘶力竭,“她该死,去死,去死……”
到底是有多恨?也许东陵芷也忘了,她曾爱过的男子,唯有恨,融入血肉、刻进骨髓的恨,死,亦不休。
东陵鸢顿了片刻,回头,借着微暗的光,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子,那一地血,一身伤,刺目,她唇边笑的荒凉,耳边,听得暗牢外,有人道:“割了她的舌头。”
割了舌头,之后呢,是口鼻?还是四肢?或者是五脏六腑吧。
“闻柒,我诅咒你,以南诏巫蛊下咒,念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不得善终……”
恶毒的诅咒还未落下,只问一声嘶喊,然后是女子断断续续的残音:“额……额……”似乎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息,怨怨而念,“闻、柒……”
然后,她再也发不出声响,嘴里,眼里,全是血,喷涌而出。这辈子,她没有胜过闻柒一次,一次都没有,叫她如何瞑目,如何好死……
嘎吱轻响,石门合上,昏昏暗暗,她早已看不见,尤记得昨日,也是这般时候,这般黄昏下,却恍如隔世。
昨日,申时。(倒叙到一天前)
“闻柒如今身在何处?”
燕都城下,天已昏暗,没有人烟,东陵芷一身暗黑的斗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半面黑纱,不见容颜,唯有点漆的眸,灼亮又锋利。
城下,数百黑色劲装的男子,纶巾覆面,隐身在城后的昏暗里,只见一团团黑影,领头之人拱手躬身,道:“探子来报,方过建安城,明日午时入境燕都。”
东陵芷唇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道:“今晚动手,在闻柒出现前,东陵鸢必须死。”她满眼杀气,翻腾。
男人迟疑,黑巾覆面,一双鹰眸如炬:“长公主,娆敏公主虽为大燕俘虏,却身为女皇陛下所喜,若——”
话未完,一双柔弱无骨的指便擒住了男人的喉,紧紧一扣,男人瞳孔骤然放大。
指尖泛黑,东陵芷道:“逆本宫者,”瞳孔一缩,森然嗜血,“死。”话罢,指尖一紧。
嘎吱——
咽喉骨断裂,男人绝倒在地,死未瞑目,喉间一层乌黑,缓缓开始腐化成血水,片刻,便尸骨不存,留地上一层血衣。
东陵长公主,杀人如麻。身后,数百人噤若寒蝉,兢惧不已,再无谁敢多言半句。
东陵芷执绢布,细细擦拭着手指,未抬脸,黑色兜帽下,黑纱蒙面,阴冷又鬼魅的闪着眸光,道:“子夜时分,右相府,不留活口。”
“尊令。”
酉时,天已全然暗下,燕都郊外毫无半点灯火,月隐云层,天似泼墨,黑得化不开。
北沧质子府外,萧条,门庭荒芜,隐约,从门缝里漏出一点烛光。
“啧啧啧……”女子拖着长长懒懒的调子,忽然一声清凌凌的叹息,“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新月昏沉,隐约倾洒在院落的枝桠上,摇摇坠坠落下点点斑驳,树影下,点了两盏青灯,映出朱漆的门窗,满地暖玉铺陈,四面墙壁,嵌了杏黄的夜明珠,好不奢华,枝桠下,一把藤椅上,女子懒懒半躺,身侧,男子摇着玉面羽扇,轻轻拂着女子的发。
这二人,可不就是闻小爷与宓爷,如此安逸地晒着月色,到底是何人造谣此二人方过建安?
哦,可不就是闻爷昭告天下堂而皇之地……声东击西。
她枕在秦宓腿上,他的手指,穿过她发梢,嗓音清冷似月色:“也好,爷有些不能等了。”拂开闻柒的发,秦宓的指尖落在她脖颈,轻轻摩挲着,“已经开了两叶了,可会疼?”
花开两叶,这血蛊,已入了心肺,她脖间,缠缠绕绕的血丝,围着血染的花骨。
闻柒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她伸出手抓住秦宓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板着一张小脸,“不准胡思乱想,我会安然无恙,小十八也会好好的。你家猫儿神机妙算着呢。你瞧,东陵芷这不是来自投罗网了吗?哦,还不打自招了。”她说时,洋洋得意,眸子同刚钻出云层的初月一般。
秦宓蹙着眉宇,似轻斥,似无奈,终化为叹息:“若是她不来,你怎么办?以后不许玩这么大。”
她倒是肆意妄为地任着性子来,没个怕的,只是秦宓替她牵肠挂肚,如何也是不放心的,世间哪有万全,只怕万一。
闻柒却扬起唇角,笑得肆意,眸中璀璨极了:“怎么会不来,爷,你大抵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有多疯狂,我的命贵着呢,若没有全胜的把握,我怎会胡来。”
秦宓无奈,失笑,拾起她的发,亲吻着,细细听她呢喃,并未言语,耳边是闻柒轻轻柔柔的碎碎念:“我放虎归山便是等着她去斩草除根,东陵芷那女人爱你成狂,她已是不怕死,怕的,便是我不死,我笃定,若血蛊能解,只要留她活路,她定会去以绝后患,看吧,我算准了,东陵鸢便是她的后患,南诏巫蛊,嫡传巫女,东陵鸢虽说是个半吊子,却也没掉链子,倒是东陵芷,着实狠心了些,亲生的妹妹下起手里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骨肉血缘,竟是不比我家爷一分,她啊,为了你,成痴成魔,已经无药可救了,也好,等小爷立马去收了这妖孽,省得为祸人间。”
------题外话------
这一章后面都是回忆,倒叙来写,若有疑问,再联系下一章,这两日我从家里赶往学校,更新全乱套,今天刚到,为了弥补妞,我再去码一章,也许深夜更,也许明早
☆、第四十四章(二更)
“我放虎归山便是等着她去斩草除根,东陵芷那女人爱你成狂,她已是不怕死,怕的,便是我不死,我笃定,若血蛊能解,只要留她活路,她定会去以绝后患,看吧,我算准了,东陵鸢便是她的后患,南诏巫蛊,嫡传巫女,东陵鸢虽说是个半吊子,却也没掉链子,倒是东陵芷,着实狠心了些,亲生的妹妹下起手里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骨肉血缘,竟是不比我家爷一分,她啊,为了你,成痴成魔,已经无药可救了,也好,等小爷立马去收了这妖孽,省得为祸人间。”
秦宓懒懒启唇,只道了一句:“疯女人。”语调,毫无温度,对东陵芷,宓爷确实是不喜到了极致。
闻柒痴痴地笑着,抱住秦宓的手缠上去,笑得不怀好意:“爷,坦白从宽,说说,你是如何让好端端的良家姑娘走上了这自掘坟墓的康庄大道的?嘿,就等着半个时辰之后,自找死路走投无路,唯有抹泪哀泣。”
这话虽浑,却也戳中了要害,东陵芷如今境地,确实是红尘风月惹的祸,怪只怪秦宓这容颜,蛊了女子,乱了神智,疯魔至此。
对此,秦宓有些无辜,他盯着闻柒深深地看,语气沉闷却认真:“闻柒,爷瞧都没瞧过她一眼,她是个疯子罢了。”
闻柒笑了笑,手指挑起秦宓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那倾城的模样,她作痴迷状:“不需要瞧一眼,秦宓,”她凑过去,一口亲在秦宓侧脸,她偷笑,肆意得意,“你怎就没有自觉,你这副容颜,要叫世间女子疯魔,便足了。”手指一转,她指了指自己,嘴角高高扬起,“当然,除了小爷我。”
秦宓笑着亲她:“怪我吗?”这副皮囊,终是惹了红尘,他也只得无奈。
闻柒用指尖轻点秦宓的唇,笑眯眯:“乖~”她勾勾手指,“小爷要补偿。”
秦宓凑近,吮了吮闻柒的指尖,邪魅一笑:“爷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可以给的?”
闻柒深思,点头:“嗯,有理。”说着,眉眼一眯,一个翻身,压在秦宓心口,手指一勾便扯住了秦宓的衣领,耍流氓,“那就莫怪我辣手摧花了,小爷要予取予求为所欲为,非要把你榨干了,看你还怎么去祸患良家姑娘。”
这厮,耍起流氓来,还真没个度。
秦宓拧着眉头,眸光落在闻柒小腹,伸手揉了揉,他严词拒绝:“不行。”
却是难得,秦宓不从她,平素,他总是由着闻柒胡作非为。闻柒嘴角嗪笑,浓浓的玩味,她俯身,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爷,抗拒从严哦。”
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什么的,闻柒最喜欢了。
秦宓扶着她的腰腹,语气很严肃:“白二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
一句话,闻柒灵魂出了窍,傻住,嘴巴都合不上。秦宓凑上去轻柔地亲吻,温柔地哄:“乖,要等过了这段时间。”
怎么听着,有两层意思,爷很遗憾?她很猴急?哦,还有一个意思,爷真还是不耻下问,与神医探讨行房之事,是不是太……
闻柒装模作样地轻咳:“咳咳咳……小的开玩笑,开玩笑。”绕是她脸皮厚,也有点扛不住了,爷这正经样子说起不正经的事,闻柒哪忍得住不想入非非,闻柒呛到了,“咳咳咳……此事,咱再回头长聊,长聊,先说正事,正事!”
“闻柒,爷不喜欢铤而走险。”将坐在怀里的女子抱起,安置回藤椅上,秦宓侧着身子偎着闻柒,用指尖戳了戳闻柒的脸蛋,“下次,不准了。”他轻轻戳了一下,闻柒浅浅梨涡,漾开绯色的一圈,似乎觉得好玩,秦宓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闻柒的脸颊。
闻柒笑眯眯地应着,点头作揖道:“小的遵命。”
秦宓轻哼,有点不愉悦:“你哪一次都不听我的。”
爷,很幽怨。他的猫儿太野,确实不听话,训不乖。
闻柒笑着在秦宓怀里打滚,趴在秦宓身上,支着脑袋,反问:“那你听不听我的?”
秦宓抿唇,有点不甘愿,有点忧郁,乖乖点头:“听。”被训乖的,是他。
嗯,这是一门学问,学术用语:反调教。闻柒仅以秦宓为实例,已修道成精。看,宓爷多听话。
“我家爷真乖,有赏。”闻柒笑出了声,亲了秦宓一脸口水,“时辰差不多了,宓爷,英雄救美,约吗?”
秦宓还是一贯地听话,点头,起身,将闻柒抱起。
此时,酉时已过了三刻,月出云层,悬于西楼,如钩,月色温柔,碎了影子,斑驳。忽而,移形换影,月下,风吹灯芯。人影鬼魅,右相府外,照明清灯骤然捻灭。
昏昏暗暗里,灯火摇晃人影,隐隐血腥扑鼻,堆积了一地尸体,蜿蜒了一路血液,大片乌黑,弥漫了腥臭。
半刻钟,血洗相府,上下几百人口,几乎灭绝,满地巫蛊,毁尸灭迹。
咣当!
相府大门骤然大开,风起,吹起女子黑色斗篷,她缓缓走来,从暗里,沐了一身夜色,大大的兜帽,几乎遮掩了整张脸,额角,露出一角黑色的面纱,面纱下,一双眸子,黑冷、阴沉。
尸体里,站着一个女子,缓缓看向门口,喃喃:“姐姐。”
门口女子,凝眸,似笑,冰冷着,一步一步碾过一地的血渍,她走进,手染血色的祸首全数躬身,齐呼:“长公主。”
来人,是东陵芷,她的姐姐,带了满身杀气。
东陵鸢缓缓落下手中巫蛊,她若怔若忡,望着从暗夜里走来的女子,东陵鸢缓缓摇头:“你不是来救我的。”纵火,灭口,几乎赶尽杀绝,这祸首,唯东陵芷而从。东陵鸢苦笑,“你是来杀我的。”她轻喊,“姐姐。”然后,笑了,笑得嘲讽,是啊,除了姐姐,谁的巫蛊也不及她,如何杀得了她,所以姐姐来了。
东陵芷挥手,退开旁人,她踏着巫蛊腐化了的尸体,一步一步走近,几乎逼视,不留退路:“鸢儿,莫怪做姐姐的心狠,你已为大燕俘虏,便已是弃子。”
东陵鸢笑:“我两年前便为大燕俘虏,忘了吗?拜你所赐,是你将我留在了相府,现在才记起我,是不是太久了点。”她笑得更肆意,那双总是波光粼粼的眸,越发湍急,“俘虏?你不也是闻柒的俘虏,容不得我的不是母皇。”她怒喊出声,指着东陵芷,“是你,何必寻如此拙劣的借口,是你要杀我,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若只是难容俘虏,两年前她东陵鸢便死了。她不容她,是私欲,这个姐姐,心可真狠呢。
东陵芷并不否认:“你既知道,莫要挣扎,我不会让你痛苦。”
东陵鸢仿若未闻,眸子紧紧锁着东陵芷,道:“若是我没猜错,是为了闻柒。”她冷冷一笑,“能叫姐姐你放下未雨绸缪的心机,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相形见绌地赶尽杀绝,除了闻柒,谁还有那个本事。”
东陵芷毫不迂回:“是。”她抬眼,冷绝,“所以,你必须死,我绝不留她一丝生机。”
必须死……说得如此毫不犹豫,如此坚决似铁。
东陵鸢冷笑,丝毫没有平素的纯真,阴冷了容颜,与东陵芷竟像了几分:“姐姐,你太心狠手辣,总是不留一丝余地,你怎就没有想过,如若你没能杀得了我,势必适得其反,今日你对我赶尽杀绝,来日,我定助闻柒。”
东陵芷眸光骤寒:“那么,你一定得死。”掌下,隐隐缭绕了黑雾,一触即发。
东陵鸢退后三步,亦抬起了手。忽而,传来女子声音,尤其清泠:“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东陵两人皆是一震,隐在暗处的南诏死士,皆绷紧了神经。
“我说……”女子声音顿了顿。
声音从屋顶而来,东陵芷猛地抬头,乌压压的云下,只漏出淡淡一抹血色,倾洒在屋顶,隐隐约约可照见女子的模样,一身宽松的袍子,长发挽得随意,不辩男女的装束,有女子的娟秀,又有男儿的英挺,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更添了几分鲜活的邪魅。
女子身侧,依着男子,那张容颜,月下,轮廓模糊,清冷疏离,胜却了月华,美得惊心动魄。
秦宓,那么他身侧男儿装扮的女子便是……东陵芷失色,惊乱了眸:“闻、柒。”
闻柒半做楼顶,半靠秦宓怀里,搭着腿晃悠着,懒懒散散的模样:“我们的账等会儿慢慢算。”越过东陵芷,闻柒的视线落在东陵鸢身上,她挑眉,兴趣很浓,“你刚才最后一句话,还作数吗?”
东陵鸢怔住,久久未能回神。
东陵芷募地放大瞳孔,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本应在建安城的女子,如何会在此,是计……
闻柒不理东陵芷,依旧直勾勾盯着东陵鸢:“你说,你若不死,必定助我,我问,你的话可作数?当然,东陵芷我可以帮你解决,若你不答应,随便,我就当看看戏,你们姐妹要打要杀,我作壁上观。”她笑着,手指缠着秦宓的发,玩得不亦乐乎,秦宓只是拢着她衣衫,将她护着,闻柒又说,“还要考虑吗?我耐心不太好呢?”
面纱下,依旧能见东陵芷脸色难看至极,眸中有惶恐,有疑惑。
半晌,东陵鸢垂下眸子,并不看东陵芷,道:“不要让她太痛苦。”
真是个通透的人儿啊,甚得闻柒心。她笑得开心,有些抱歉地说:“可能要不尽人意了,给不了她痛快,这样我会不痛快的。”转头问秦宓,“爷,你会让我不痛快吗?”
秦宓拢了拢她宽大的衣袍:“自然不会”满眼,便只有一个闻柒,再无其他。
东陵芷紧握的指尖已经掐进了皮肉里,死死盯着屋顶上的女子,却闻东陵鸢道:“你们随意。”东陵芷猛然回头,与东陵鸢的眸光相撞,视线相对,彼此不闪躲,灼热,“姐姐,别怪我,是报应来得太快,刚才你对我若有一丝犹豫,现在,我东陵鸢一定站在你身侧,与你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