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萝迟疑地顿了顿,点头说好。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卓小晴喝完杯底的酒,将杯子狠狠按在了桌上,死盯了会儿,她突然又快慰地笑出声。
她最近反正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那方萝这个把她当枪使的贱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
星城秋夜很凉。从爱巢酒吧出来,整条街流光不灭,灯火熠熠。
有小年轻骑着机车飚过路面不平的低洼,溅起一片水花,路边推车小贩对着早跑没了影儿的机车驶离方向忿忿啐声。
不知是哪个方向传来烤串的调料香味,路过的小情侣搂作一团黏腻地为着烤串数量讨价还价。
忽地一阵夜风吹来,许幸下意识抱胸,双手交互着搓了搓手臂。她吸了口气,指向对面一家咖啡馆,对方萝说:“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方萝看过去,缓慢地点了点头。
……
进咖啡馆,许幸坐下后便认真地看着菜单。她给自己点了一杯榛果拿铁,又给方萝点了一杯热可可。
方萝微微愣怔。
见许幸点完单,方萝说起刚刚的事,想要解释,“小幸,刚刚…我和卓小晴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害你。”
说到这儿,方萝无意识交握起双手,惭愧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她竟然拿你坐牢这些事伤害过你。”
方萝说得真诚,见许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又继续,“我也是今年去雍城分公司的时候认识卓小晴的,看到她桌上有一个你以前给我看过的纪念班徽,我多问了她两句,然后知道了她是你的高中同学。
“我当时不知道你和她关系不好,也不知道她没有听说你进监狱的事,所以说漏了嘴,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拿这件事情攻击你。
“前两天在微信上和她聊天,我也顺嘴提了下你会去参加郑老师的婚礼。当时觉得挺巧的,你不是说郑老师的妻子是你高中同学吗?我以为卓小晴也认识,就和她说了下。没想到……真的,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方萝满脸歉疚,说到最后还捂了脸。
咖啡和可可上来,许幸捧着热咖啡,垂眼搅拌上面的拉花。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对方萝所说的话做出回应。
咖啡馆里人很少,隐约可以听到磨咖啡豆的机器声响,方萝在安静中越来越感到不安。
沉默了很久,许幸突然开口,说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方萝,我想问你,当初给我推荐程宇刚,让我拿剧本给他看的…是不是你?”
方萝抬头,眼里有猝不及防未来得及掩饰的惊讶。
许幸平静地继续道:“我坐牢是因为故意伤人,卷宗上程宇刚的陈述里写着,我去他住的酒店给他看剧本,因为没有谈拢,我失控地拿花瓶砸了他手,又拿烟灰缸砸了他的脑袋,所以他告了我。”
“一个女学生跑去酒店找导演看剧本,然后打了人……”许幸停顿片刻,轻哂了声,“虽然我失了忆,当时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出于自保动手,但我智商还没有丢。”
“出狱之后我查了程宇刚的资料,他并不算什么出名的导演,混到现在还是三线开外,还有一些没有被证实的花边新闻。
“那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他当时是不是在房间里对我动手动脚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所以我拿东西砸了他?”
说到这里,方萝握住杯壁的手越来越紧。
许幸直直看向她,安静许久,又说:“这些事情我以后都会慢慢弄清楚。现在我比较想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去找程宇刚?
“这个问题我问过老郑,他说他不知道,并且也觉得很意外。那你,我读研时候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方萝被问得脸色惨白,声音似乎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她没有看许幸,只盯着渐渐冷却的可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你…是不是全想起来了?”
许幸没有回答。
方萝觉得许幸是在默认。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方萝好像是死了心,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忽然抬眼,安静地注视许幸。
“是我。”她声音很轻,过了几秒,又重复一遍,“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许幸眸光微闪。
方萝:“那时候是我装病,让你去找程宇刚帮我交剧本,你一向都很信任我,那次也没有怀疑……不过这件事会发展为你去坐牢,我没有想到。”
”……“许幸克制地问,“所以…你能想到的,是我被强/奸吗?”
方萝垂眼,以示默认。
许幸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从未有过的恶心的感觉像浪潮一般拍打过来。
好像说出了这些,整个人都会放松,方萝忽然松开了握住杯子的手,整个人往沙发后靠。
过了很久,她才看着许幸,轻声道:“许幸,我一直都很嫉妒你,我也真的很不想和你做好朋友。因为……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只会看向你。
“我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总是很容易固化。
“我从小就生活在乡下,大学也是在一个偏远地区的二本念的,好不容易考到雍大,我的确是不如你们什么都懂,所以我一开始表现得很怯懦,害羞,害怕,做事畏手畏脚……
“但就是因为这种一开始的印象,你们就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很不公平。
“许幸,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你有时候自以为是的保护。”
空气中好像都是沉默的味道。
许幸一言不发。
方萝看了眼往咖啡店内走的康沉,声音仍然很轻,“你知道这些也不错,我也不用再在你面前假装友好,不知道为什么,有你的时候,我总是过得很不如意。”
——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上一个男人,也是你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一个剧情章~(≧▽≦)
明天大概是个甜章TVT!
【补充】许小幸没有被强啊...之前我不是还写了第一次的车..?请仔细阅读。
第65章 打屁股
咖啡馆里, 康沉走近, 方萝起身。
两人对视一眼, 方萝眼底一片平静,康沉眼底则是一片漠然。
入夜凉如水,有稀疏的风, 裹挟着浓烈的调料香味阵阵扑鼻,方萝站在街边, 伸手将碎发别至耳后。
等车的时候, 她回头往咖啡馆看了眼。
许幸还坐在靠窗的原位一动未动, 康沉站在她对面,朝她伸手。
方萝突然觉得眼周有些酸涩, 她很快别开眼望向其他地方。可能是风太大, 带起空气中的尘埃卷入眼底, 眨了好几下,仍然是涩涩地,浅浅地疼。
大概没有人知道, 很多个日日夜夜, 她也很想,有人会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朝她伸手。
……
出租车来的时候, 许幸隔着玻璃窗, 看到方萝弯腰坐进了后座。
她眼前一时是在商场买东西, 看到标签价格憋红了脸慌慌张张推开衣服的青涩少女;一时又是这个穿巴宝莉经典驼色风衣,连弯腰都弯得大方优雅的都市女人。
两相交错,恍若时光片刻流转, 而后晕成远处灯影留下的大小光斑,明明灭灭。
缘分不明而起,到最后结束得却如此难堪,这大概是曾经的她不曾料想过的以后。
等车离开,许幸才从座位起身。
她跟着康沉一起离开了咖啡馆。
坐到车上,对面刚好是康沉叫来的人接走了陈韵。
康沉手搭在方向盘无意识摩挲,看着车影消失,好半晌,他突然问了句,“你还好吗?”
许幸摇头。
康沉向来不擅长安慰,一句“你还好吗”已是斟酌再三之后的突兀关心。他转头,目光落在许幸低垂的眼睫上,过了会儿,他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
可许幸在手未落下的时候就忽然抬了头,她定定地看了康沉几秒,认真说:“我的膀胱可能要爆炸了。”
康沉:“……”
***
那家咖啡馆没厕所,康沉将车开到一家商场,可这家商场的洗手间又是奇葩的男女错层设计,洗手间还藏得很隐蔽。
兵荒马乱地赶在商场关门解决完个人问题,许幸坐在车上和康沉碎碎念个不停,脸上浑然不见之前的茫然和落寞。
回到家也是一切如常,许幸很快洗漱完,躺倒在床上睡觉。
灯一关,屋内就只有窗外月光洒下的清辉,不明亮,但柔和。
许幸侧对着落地窗,睁眼看窗外月亮。
这样侧了很久,她以为康沉已经睡着了,偷偷伸手抹了下眼泪,却不料这样的动作忽然引得康沉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洒在发间,温热,濡湿,亲密。
许幸只僵了一下,就依赖地往后靠了靠。
在一片静默之中,她忽然喊了声,“康沉。”
“嗯。”
“今天是不是十五了,月亮好圆。”
“十六。”
“噢……”
应完这声,许幸安静了一会儿。
康沉刚阖眼,又听许幸轻声说:“我记起来一些事。记起来念研究生的时候……研一,我和方萝住在一个寝室,我有段时间拉片子拉到失眠,然后方萝每晚给我念小说,我就睡得很快。
“她最喜欢的作家是张爱玲,每天念的都是张爱玲的书,有时候也不是念,直接是背,一字不差,但平铺直叙毫无起伏的那种。
“那时候寝室隔音效果很不好,有一次她背《金锁记》的时候,隔壁寝室刚好有个女生失恋,就直接冲到我们寝室来骂人,说她每天念念念,和哭丧似的,还骂她是乡巴佬什么的,我当时很生气,就从床上翻下来和那女生打了一架。
“女生失恋的时候好像会特别疯狂,那个女生抄起我们寝室柜子上的一个玻璃杯砸我,方萝吓得要死,但还是冲上来帮我挡了那一下。没砸到脑袋,砸到了肩膀,然后她肩膀肿了好大一块。”
康沉没说话,环住许幸腰间的手紧了紧。
“她今天告诉我,她一直都不想和我做好朋友,其实我想问问她……是不是我真的一直一直都让她觉得讨厌?如果讨厌,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拒绝和我交流呢。”
“人是会变的。”
“是吗?”许幸低低地反问了声,好像也没有要等康沉回答的意思。
她闭上眼,好像又听到方萝在念《金锁记》,“年轻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各者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那时的方萝是什么样呢——
穿质量不太好的衬衫,洗得磨毛的牛仔裤,没有logo的帆布鞋。
皮肤因为不太护理有点粗糙,肤色偏黄。
那时候她很安静,很容易害羞,会因为别人无意的一句话感到自责内疚,做小组活动时不喜欢成为最后发言的那一个。
因为知道方萝敏感,自尊心强,所以许幸每次都会挡在她前面,主动承担那些需要上台侃侃而谈的主题任务,同学间谈及品牌、高价活动,她也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现在想来,大概是她真的太过自以为是……
忽而有乌云遮了大半月光,许幸翻身,一头栽入了康沉的怀里,然后反抱住他。
“我有点难受,你让我抱一下。”
康沉任她抱着,不知道是不习惯她难得的脆弱,还是挫败于自己的不善安慰,他很沉默。
沉默地度过一夜。
许幸醒来的时候,康沉已经不在床上。
床边留了本翻盖在桌上的《烟花》,许幸坐起来,伸手拿书。
书页停留在结局的部分,他用马克笔标记了最后那句话——
从天堂跌落人间,是命运在给他考验。从人间堕入地狱,是他亲手在塑造灵魂。
许幸看了很久,又半眯起眼看向窗外阳光,忽然有点豁然开朗。
***
这几天因为方萝的事,许幸心情比较低落,眼看又要到许平南忌日,要回雍城,她就窝在房间里提前码字,很少出来。
康沉去了帝都,他有叫许幸一起去,但想到方萝在帝都工作,许幸就莫名不想踏入那座城市。
康沉也没勉强,只承诺在许平南忌日前回来,带她一起回雍城。
康沉每次出门都喜欢在夜里回来,所以许幸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在白天出现。下午阳光正好,她窝在懒人沙发上晒太阳,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方萝的事,她憋不住,还是一五一十和李缘君树洞了一波。
只是李缘君这个树洞比较吵,许幸话还说没全,就被她叽叽喳喳打断了好几次。
等许幸说完,李缘君差不多已经把方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李缘君:卧槽这个贱人!
李缘君:这还不整留着过年在你年夜饭里下毒?!
李缘君:她竟然还是你家初一的责编卧槽,我微博还关注了她,妈的我立马取关!
李缘君:你知道吗她就是因为做了《烟花》才在碧玉升上副主编的,妈的我要气死了!!!让初一去整死她啊!!!让她从碧玉滚蛋!!!
许幸:……
李缘君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也知道这不太现实,所以就更气了。
碧玉文化是一家以青春言情小说出名的图书公司,去年年底开发精品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签下几本非言情向的知名作家新作。
而做出来的几本书,除了初一的《烟花》,白泽的《步辇图之谜》,其余的,销量口碑双双扑街。
李缘君在出版这块儿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早就听说碧玉靠《烟花》捞回精品线开发的本,已经不打算再做这条线了。
再者,当初《烟花》的出版也是经历了一些波折,很意外地落到了碧玉手里,就初一本人而言,大概也没有意愿再和碧玉合作。
所以,碧玉文化为了一个大概不会再有合作的作者莫名开掉一个副主编,这种事不太现实。
而且让康沉利用工作解决女朋友的私人恩怨,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对他名声也不好。
这些事李缘君清楚,许幸也清楚,方萝当然更清楚不过。
在《烟花》这本书的制作上她没有失误,初一就不可能对她做什么,最多往后再不互动……他们本身也没有过互动,所以这一点基本可以忽略。
卓小晴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没看到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即便许幸和康沉都知道她做过什么,也不会对她的事业有什么影响。
《烟花》的畅销已成既定事实,她从初一身上也捞到一个责编头衔。做过一本这样的畅销书,就是她往后在这个领域晋升的资本。
想到这些,许幸也和李缘君一样,开心不起来,她不知道方萝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会不会开心,但现在这种状态,会让她有一种被人砍了一刀还只能默默咽血的憋屈感。
许幸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她突然仰天长啸了两声,“啊啊啊!!——”
她还没“啊”完,大门就突兀地被推开——
康沉循声望她,她也望向康沉。
一秒,两秒,三秒。
“嗝!”
康沉走至近前,她又不争气地“嗝”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
“我在……嗝!”
看到康沉眼底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笑意,许幸觉得丢脸死了,自耳根开始发烫,她翻身趴在懒人沙发里,不让康沉看见她的脸。
家里有恒温空调,许幸图方便,只穿了条睡裙,在沙发上滚了几圈本来就很凌乱,这会儿翻身,她也没注意整理。
康沉的目光自上往下移,看到她若隐若现的米色底裤,眸色深了深,小腹下面似乎也开始发胀。
“起来。”
许幸假装没听到,趴着装死。可装死又装得不到位,还不安分地扭动了两下屁股。
她背对着康沉,看不到他喉结在上下滚动。
直到清脆的啪啪声在屋内响起,许幸才脑袋一轰——
她下意识捂住刚刚被打的屁股,不可置信地坐起来,“你流氓吗?!”
康沉在松衬衣领口,神色自然地看向她,“流氓应该就着你刚刚的姿势……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晚QAQ!66个小红包!
第66章 试衣间
青天白日, 康沉不要脸, 许幸还要脸。被康沉调戏完, 她抱着枕头就麻溜地滚上了楼,坚决不给康沉从嘴上耍流氓到身体耍流氓的机会。
她锁在房间码字,过了会儿, 她好奇,又将门打开条缝。
康沉大概没关门, 能听到卧室方向传来的哗啦啦水声。
没过多久, 水声戛然而止, 吹风声音低低地,吹了一会儿, 也归于安静。
等许幸写完半章去卧室看, 康沉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没有盖被子, 浴袍松松垮垮,腰间系带也系得也不走心。
看样子是真累了。
他平时睡觉是很规矩的,平躺着, 双手交叠, 睡姿很乖,可现在却很随意。
许幸上前, 想给他盖被子, 却没注意康沉洗完澡, 将浴室拖鞋穿了出来,地面留下了一片湿迹。
她没留心,一个打滑扑到了床上——
康沉没睁眼, 却适时地搂住了她的腰,又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带到了床上。
他身上有沐浴露清香,味道舒适又新鲜。
许幸晃神几秒,康沉的脸近在咫尺,仿佛一呼吸,就能吹动他脸上的细小绒毛,许幸顿了顿,忽然问:“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这么投怀送抱,怎么睡得着。”
康沉半阖着眼,声音懒洋洋,带点儿漫不经心的意味。
许幸哑声,她用手掌撑着床,作势想起身。
康沉揽住她的腰不动,“陪我睡会。”
“我又不困。”
“不困?”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低哑哑,有些暧昧,“不困的话,那做点别的事。”
许幸用了三秒思考,又用了一秒闭眼,身体绷得直直地,一动不动。
康沉浅浅地哂了声,抱住她,又阖上眼。
他在帝都谈了三个合同,又参加了几个活动和几场会议,为了早点回来,这些都安排得很密集,他也确实很累。
等到康沉再次睡着,许幸才悄悄地睁眼,一只一只,试探性地睁开。
康沉的呼吸很均匀,周身似乎都被困倦包围,这样的状态下,他看起来竟然莫名地,有点温柔。
***
次日是许幸舅舅许平南的忌日,许幸和康沉早早出发回雍城。
在路上,康沉像是突然想起般和她说了件事,“对了,今晚我们留在雍城,明天你和我回趟家。”
许幸本来还在吃薯片,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又啃了几片,她才回过神,“你说什么……回你家?”
康沉点头。
许幸懵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这…这不太好吧……”
“我爸五十岁,生日聚餐,有什么不好。”
确实没哪不好,许幸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就是觉得……
“是不是太快啦?”
康沉转头看她,眸光平静,“只是普通的生日宴,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我们吃完饭就走。”
末了,他还补充,“我也不想多呆。”
许幸默了默,迟钝地点着头,又继续啃薯片。
他们上午出发,中午简单吃了点儿,下午就直接去了墓园。
每年一次例行拜祭,许平南墓前好像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来,她不免想起沈莉和许悦然。
早年许平南是部队里的人,转业之后从商,做得风生水起。
许平南在部队里的时候有个过命交情的兄弟,后来死了,他老婆沈莉就带着女儿许悦然来投奔许平南。
最开始,许平南对沈莉是没有想法的,他给沈莉母女俩安排了住所,又每月定时看望、打生活费,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在许幸的印象里,舅舅一直都很爱舅妈,哪怕后来舅妈去世了,他也没有流露过任何要找个人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想法。
可某一天,他就莫名领了沈莉和许悦然回来,又和沈莉扯了结婚证。
和沈莉扯结婚证那晚,她看到舅舅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客厅擦一张老照片——他和过世舅妈的结婚照。
他擦得温柔又缓慢,眼里还有眷念。
舅舅是很爱舅妈的,但那时候许幸年纪不大,不好分辨许平南对沈莉又是什么感情。
爱与不爱都好,许幸只知道,从沈莉和许悦然走进那张家门起,许平南就没有分毫亏待过她们。
许平南甚至没有想让许悦然改姓,是沈莉坚持,姓才改过来。
可最后许平南出了意外,这母女俩想的却是将她扫地出门,将许平南的余下资产变现,然后远走他乡。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大概也没有来过墓园看过许平南一次。
人性之冷,许幸从这母女俩身上,可以说是感受得非常彻底。
今天雍城有点儿凉,太阳时显时隐。
从墓园出来,许幸看着太阳的方向,半眯起眼,忽然问:“康沉,你说……是不是真的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康沉步子稍顿,停下来等她。
等许幸走过来,康沉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