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得越来越快,手臂很快失去了知觉,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剧烈跳动的心脏则是核心的发动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可怕的能量。
手上捏着的符纸肉眼可见地迅速变薄,两只收妖柄在黑云中穿梭来去。
水鬼躁动得越来越厉害,桌上的花瓶被扫到了地上,茶盏碎了一地,凌妙妙的半边身子都被飞溅的水渍打湿了,还在坚持向前走,嘴里飞速地念着口诀,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几乎是照着水鬼的脸不住地扔符纸了。
心脏发疯似的狂跳着,手,步子和嘴,她都不敢停,似乎一停下来,他们两个,就会再无翻身之力。
她扔出了最后一片符纸,几乎隔着黑云站在了慕声面前。
与此同时,水鬼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长啸,门窗共振起来,黑云乱舞,如同一个被烈火焚烧的女人,发出变了形的呐喊,旋即——
“哗啦——”水渍下雨一般淋了凌妙妙满头。
她闭眼抹了一把水,再睁眼的时候,黑云烟消云散。
一枚白森森的头骨咕噜噜滚落在地上,裸露的牙齿枕着满地水渍,空洞洞的眼眶斜对着地面,似乎在不甘地望着尘世。
收妖柄飞回慕声手上,少年倒退几步才接稳,脸上还没有回过血色来,黑眸如墨玉,怔怔望着眼前的人。
女孩额发湿透,两颊发红,一双眸子亮得似灼灼星火,安静地睨着他,气喘吁吁地冷哼:“不用谢我,我很早以前就想打死她了。”
手臂放下来,瞬间酸软得抬不起来了,她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伸手托住了小臂。
“妙妙……”他一步迈过去,伸手拉住她柔软的手臂,颤抖着手检查了一下,他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一步一步主动,连续不断地甩了一百多张符纸。
是……为了他吗?
一阵恍惚,一种慌乱的狂喜,伴随着极近负罪的怜惜将他淹没。他将湿淋淋的人搂进怀里,全然不顾她的衣服将他的胸前也打湿了一片。
他就像充了气的气球,她只要伸手轻轻一戳,便瞬间漏了气,打回了原型。
他近乎蛮横地抱着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身子在微微发抖。
这样紧紧贴着她,才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妙妙脸颊红扑扑的,赧然挣开他,忍着手臂的酸,扭头着急地跑掉了:我想小解……”
*
太阳西偏,酒肆成排的灯笼次第点亮,花折的大厅里很快坐满了人,小二在席间穿梭忙碌,桌上的珍馐一道一道增加,迅速摆满了。
茶杯在慕瑶指尖转动,她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两个座位,有些疑惑:“他们俩……今天还打算来吗?”
柳拂衣轻轻拍她搁在桌上的手背,顿了顿:“不来反倒更好。”
慕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梆子声响。
老头出场时,没有前几日那般神采奕奕,似乎是没有睡踏实,眼下两块乌青。看到二人,苦笑着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为他带来的无尽虚名与财富的故事,毕竟是已故之人不堪回首的血与泪,却被他肆意讲出来,供后世之人消遣调笑。
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安。
“慕容氏临盆在即,沉浸在幸福里,全然没想到,她美满的生活即将四分五裂,以后的桩桩件件,都使得她远远偏离原来的人生。”
慕瑶和柳拂衣对视一眼,竖起耳朵听。
“我们先前说过,赵公子是高门大户的公子爷,他愿意隐居在远离长安的无方镇,辞了大好官职,摒弃身份,告别挥金如土的生活,家里人却不肯放任他这般碌碌一生,当下便带着人坐船跑来无方镇寻他。”
“这一年四月,他们找到了赵公子和他的妻子,对慕容氏大为不满。”
老头嘲讽地笑了笑:“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身上背着家族的荣耀,怎能只为自己而活?即使他不能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至少他的婚姻,是应该对家族有利的。”
“赵公子的姐姐查了慕容氏的身份,不知是是哪个荒山里长的野丫头,无父无母,没有亲朋,更别说家世如何,说她是平民都是抬举。在他们看来,一个只仗着漂亮面孔的低贱丫头想做赵公子的妻子,还将他留在这偏远的小镇不归家,已是天大的罪过。”
“赵公子的姐姐三番五次派人去请他回家,都被赵公子回绝,他不胜烦扰,甚至放出话来,若再惊动慕容氏,他就与她断绝姐弟关系。”
“赵公子的姐姐果真安生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只派了一个方士,上门与赵公子说了一炷香的话,随后离开。”
他顿了顿,深陷在眼窝中的浑浊眼睛,流露出浓重的悲悯:“五天后,赵公子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航船,头也不回地,将慕容氏永远地留在了无方镇。”
作者有话要说:妙妙确实早就想把她打死了→ →
很久很久前的一章。
虽然是个小炮仗女孩。
软绵绵的情话是说不出来的,但是妙哥能做都做了。嗯。
☆、迷雾之城(八)
“那方士给赵公子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就撇下慕容氏走了?”
“是呀是呀!这时候快生了吧……”
台下嘈杂声起, 听众义愤填膺,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老头抬抬手, 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待下面安静下来,:“那方士只是递给赵公子一张符纸, 对他说,‘那慕容氏不是普通人,您若不想被她蒙在鼓里, 白白受人蛊惑,便去试一试。’”
台下霎时鸦雀无声,只余老头的声音在响:“赵公子当即愣住了。他没有立刻去找慕容氏,而是看着桌上的符纸,静静地回想这些年的日子。
“他想, 在他活过的二十多年里, 他从未见过慕容氏这样貌美的女子——至少按照他的标准, 没有人比慕容氏长得更顺眼。她为人毫无矫饰,性子也随和温柔,简直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花, 没有经过任何俗世的沾染,让他也时常怀疑, 像她这样天真的人, 是怎么平平顺顺地长到这么大的?”
“他在书房里坐了好几日,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眼中的慕容氏,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她?他平生最厌恶女子伪装矫饰, 而慕容氏似乎是为他量身打造,一举一动都合他的意,倘若慕容氏的天真纯净,从一开始就是伪装呢?”
“赵公子并非什么天真之人,他生在外表光鲜、内里腐败的锦绣朱门,长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阴谋诡计、人心怨毒,他见得多了,便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现实。这个猜想令他如坠冰窟,只觉得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夜之间全部破碎了。”
“他开始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对慕容氏的浓烈感情,从初见那日起,他对慕容氏的爱有增无减,只恐自己不能掏心掏肺,甚至连他这样自负自傲的人,在她面前总会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而他对她的迷恋,到底是不是真实呢?”
“他恐慌地回想着,他对慕容氏这样夸张的爱,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被蛊惑产生的魔障?”
“他开始恼怒起来。我们的赵公子,一向活得恣意万分,他平生所求不是功名利禄,也非锦绣荣华,不过就是一个‘真’,他连拜见权贵的违心恭维都觉得恶心,为此不惜担上一个‘恃才傲物’的名头,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女子用其他手段蛊惑,产生了虚妄的感情?”
*
凌妙妙解决完问题,又去隔间烧水泡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长舒一口气,擦着头发,体面舒服地回到房间里。
“叮——系统提示:待攻略角色【慕声】好感度已达到95%,请再接再厉。提示完毕。”
不知怎的,她最近非常反感系统报喜的声音,总感觉她和慕声两个活生生的人之间,格格不入地插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让人心里难过。
凌妙妙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地走了进去。
地上摔碎的瓷片和积水都被打扫干净,剩余的水渍也被擦干,屋里几乎一尘不染,几乎看不出一个时辰前的生死混战。
房间里烧了暖香,空气里是香甜的馥郁味道,使人一进来,感到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少年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安静地坐在床沿上,阳光透过墨绿色帐子,落在他漆黑的发丝上。
如果不是他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个骷髅头骨,堪称一个非常安静美好的场景。
凌妙妙将他手里的头骨夺了过来,顺手放在了一边,俯下身,眨巴着眼睛看他的脸:“你干嘛呢?”
他安安静静地抬起头,秋水般的黑眸注视着她,认真道:“等你。”
这模样又无辜又乖巧,几乎使人不忍欺凌了。
凌妙妙歪头瞅着他,笑了:“等着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呐?”
“……对不起。”他眸光闪了闪,彷徨地看她的脸,好似害怕被人抛弃的小狗。
“……子期,”凌妙妙坐在他身边,擦头发的手停了停,顶着块方巾同他说话,“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跟柳大哥在没人的地方单独说话。”
她刻意咬重了“单独”两个字,扭头望着他的眼睛,“但你不能不让我跟别人说话呀,否则我长嘴是干什么用的呢?”她像只猫儿似的扬起下巴,“你自己说,有没有这种道理?”
慕声的手伸过来,接过她头上的方巾,轻柔地擦起来,小心地避过了她的耳朵,嘴角自嘲地翘起:“妙妙,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顿了顿,眸子乌黑,“我就是妒忌而已……”他脸上微有迷茫,所有戾气、憎恶和钦羡一滑而过,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他?”
“……那约法三章吧。”凌妙妙望着他,叹气,“以后我们谁都别提柳大哥,行不行?”
“嗯。”他柔顺地答应,嗅着她发间一点淡淡的清香,眼珠里倒映着一点微光,语气越发轻了,“什么都答应你。”
话音落下,他凑过来,闭上眼睛,熟练地索吻,浓密的睫毛将这张脸装点得安静温柔。
妙妙顿了顿,将他的脸轻轻推开,接着说,“不要动不动就绑人。”
少年睁开眼睛,语气异常无辜:“我没有绑过别人,向来是直接杀了。”
“……”妙妙一时语塞,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夸他坦诚。
“那你更不该绑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强行捆着我就是……就是下三滥。”
她自以为已经说了很重的话,应当在他单薄的自尊心上留下一笔,让他痛定思痛,有所反思,谁知他竟然望着她微微笑了。
不知是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取悦了他,他的表情,乃至语气,全都柔和得一塌糊涂。
像是抽大/烟病入膏肓的人,在烟雾缭绕里微笑自嘲,带着一点微弱的求救讯号,孤注一掷、毫无廉耻地堕落给旁人看:“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凌妙妙望着他,心里出离愤怒了,柳眉倒竖:“什么东西?灵长类动物,人呐。”
她揪过他的领子,将他玉白的脸狠狠拉到自己面前,二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了:“子期呀,”她望着他,眼珠跟着他的眼珠转,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自己把自己当个东西,别人才当你是个东西,知道不?”
没来由的悲愤像是利剑催逼着她的心房,喷出又酸楚又恼怒的汁液,恨不得照着眼前这张脸打几下,看看他还清不清醒。
她恨恨地盯着他,不知怎么想的,脸一倾,张嘴一口咬在了他嘴唇上。
少年目光深沉地望着她,旋即闭上眼睛,就着她这一咬,轻柔地吻在她唇上。
妙妙撒了揪他领子的手,松了尖牙利齿,他的手捧住了她的脸,吻得缠绵又急切。
床角的铃铛轻轻响动,像是一对冷得发抖的孩子拥抱彼此取暖,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里。
*
“赵公子想了三日,决心去证实一下。”
“他没有像那方士所说,用符纸验证。而是找到慕容氏,直截了当地问了她。”
“他们关起门来谈了一刻钟的话。赵公子出门时,面色如死灰,即刻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离开无方镇,慕容氏抱着肚子倚在门口,满脸惊惶地望着他。她没有阻拦,而是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他离去。”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被摔得粉碎的琉璃美人。”
“赵公子大病一场,一个月以后,他在赵家的安排下,与一个仕宦家族的贵女成了婚,赵公子的姐姐很是得意,只是他从那日起,几乎再也没有笑过。”
“那慕容氏的孩子呢?”底下有人插空喊。
“慕容氏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独自生下了孩子。”
“她没有请稳婆,而是坐在家中冰凉的地板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抓着桌子腿,发出小猫一般垂死的呻/吟。她昏昏醒醒,直到后半夜才生下了孩子,她的裙子泡在一片污浊的血泊里,整个人被汗水浸透了,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的。”
“外面雷声大作,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用准备好的剪刀剪断了脐带,慌乱中不慎刺伤了自己的手掌——在此之前,赵公子甚至连剪刀也不许她碰。她顾不上手上鲜血直流,将啼哭的孩子抱起来,埋进自己单薄衣襟里,吻了吻他的额头。她实在精疲力尽了,就那样昏了过去。”
*
凌妙妙心里想,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是见过猪跑的。眼前这人活了一十八年,却是连猪跑都没见过的,不由得产生了一点怜悯之情。
怜悯之后,她觉得自己作为经验稍微富足一些的那一方,应该主动带带他,才算尽到责任。
这样一想,那一点慌张和踌躇瞬间便被庄严的责任感取代。
她不大熟练地搂住了少年的脖子,整个身子全靠在他身上。
慕声愣了一下,感觉到了她强烈推倒自己的意愿,于是就势靠下去,顺从地任她压在了床上。
凌妙妙趴在他身上,手指强作镇定地解他的衣袍,手抖得厉害,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快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尴尬地哭出来了。
四目相对,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乌黑的杏子眼带着羞恼的慌乱,半干的头发散落在他衣襟上,被蒙昧的阳光染成了浅栗色,淡淡的花香盈满了小小帐子。
少年一把攥住她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眸光漆黑,含着柔润的水色。
僵持了两三秒,他搂住她的腰,往帐子里侧一个翻身,两人位置颠倒。他微微起身,抿着唇,右手飞快地解开了衣袍,手指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样解。”他望她半晌,吐出三个字。
凌妙妙看着他,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他解开了,却不脱,挂着衣服,俯下身自顾自吻她的耳垂,睫毛扫在她脸颊上,仿佛有人用羽毛轻轻挠。
他的吻也有些不稳当,带着些火急火燎的味道,顺着她的耳垂往下,直到脖颈,再向下,嗅到她衣襟上的一点花香。
他一阵目眩神迷,手抚弄着她热乎乎的脸颊,叼住她上襦前襟的系带,一点点抽开了。
*
“能不能别这样……”妙妙的手指无措地划拉他的背,眸子转了转,小小声道:“我……有点难受。”
外面的天显见地昏暗下去,帐子里的光变成了暖黄色,撒在她额头上。
少年正吻着她的侧脸,闻言抬起脸来看她,黑发滑落下来,他额头上罕见地出了一层薄汗,眸中有些茫然,轻声道:“我也……很难受。”
妙妙本能地感觉到这样的僵持不是办法,可是又对未知感到一点儿惧怕。直到手指摸到了他背上道道交错的鞭痕,心霎时软了:“那你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嗯……”他似乎是得了允诺,终于迈进那一步,感觉到身下的人无声地吸了口冷气。
他低头将她额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撩开,声音很低:“疼么?”
妙妙咬着牙,目光闪闪烁烁,轻轻倒着气,像是在反过来安抚他:“还……还行。”
他心里被一阵涌上来的暖意填满,感觉到自己似乎飘忽在云上,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低头吻着她的唇,不给她呼痛的机会,慢慢放任了自己。
兵荒马乱中,他的手指蛮横地抵在她唇上,生生将她咬在下唇上的牙齿抬了上去:“别咬自己。”
妙妙的虎牙叼着他的指腹烦躁地磨了磨,气喘吁吁地骂:“不咬……我……难道咬你吗?”
他真将手背乖顺地伸过来:“可以。”
她伸手轻轻一推,将他的手推开了,沿着原有的牙印迅速地封住唇,好似在给一瓶不太稳定的汽水用力拧上盖子。
他的眼疾手快,再度用手指抬起她的牙,怜惜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带着混乱的呼吸,在她耳畔道:“妙妙,你可以出声的。”
作者有话要说:妙:旁边这个连猪跑都没见过。
声:吃过。(小声BB)
水鬼:够了吧!够了吧!都死了还要受这种折磨。
☆、迷雾之城(九)
羞耻的热度沿着脊梁骨往上爬, 霎时间占据了整个大脑,鸡皮疙瘩起了一后背。
她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给自己一遍一遍打气:合法夫妻, 合法夫妻……
合法行为, 合法行为……
他的指腹抬着她的牙,哄诱般地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出声吧。”
她忍不住含糊地呼痛。
“妙妙……”他缠绵地唤,眸光迷离。
凌妙妙茫然望着他,这人看起来好像没羞没臊, 全无下限。
汽水瓶“砰”地打开了盖子,她开始哼唧。总归已经摒弃了羞耻心,便故意夸大其词,觉得自己变成了豌豆公主,被他掐了一下腰也哼哼, 无意蹭了一下手臂也哼哼, 背后垫着衣服硌得慌也哼哼。
妙妙看着他像濒临失控的野兽一般躁动起来, 又怕真的弄疼了她,拼命克制自己,手足无措, 连眼尾都泛着殷红,心里幸灾乐祸, 手指轻快地摩挲他的脊背, 像是在顺着小动物的毛。
慕声觉得怀里的人真的变成了一朵云,软绵绵、热乎乎还能发出美妙声音的云,恨不得将她拆碎了揉进胸口, 又怕她真的一下消散了,只好拿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耐不住了,便吻一下,舔一下,再放回去,珍藏起来。
*
“这是一个男孩,轮廓与慕容氏如出一辙,秀美灵动,眉眼生得倒像他父亲。”
“慕容氏带着孩子,在镇上艰难生活。开始时,邻里尚对她关照有加,可是时间长了,家里没有男人庇护,慕容氏的容貌终究招来了祸事。”
“开始时只是一两个光棍邻居打她的主意,让她严词拒绝,呵斥几句,尚顾得面子,连连致歉退开。”
“慢慢的,发现他们孤儿寡母毫无还手之力,便有许多地痞流氓、醉汉赌鬼上门纠缠,慕容氏家里的锁,每天都被不同的人撬开,慕容氏担惊受怕,每天捏着一根长棍,和衣坐在院门口,夜夜不敢安睡。”
“她的女邻居们,开始时还同情她,时间久了,便也视她为不详,镇子上开始有了谣言,说她水性杨花,在外与男人淫/乱,这才被夫君撇下,是个没人要的荡/妇。此名一出,慕容氏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好几次差点被人欺负,她挣扎叫喊了半夜,也没人来搭救她,身旁婴孩大声啼哭,引得邻院里的狗狂吠,好事者心里有鬼,吓得连滚带爬地跑掉,她才逃过一劫。”
“慕容氏决定抱着孩子离开无方镇,回自己的家乡,可路途漫漫,她走到哪里,哪里都不太/安定,哪怕她戴着面纱,揣着匕首,一个窈窕的单身女人抱着个婴孩,也总是逃不开觊觎的眼睛。”
“车舟行途,流窜的恶人尤其多。船上有一伙恶匪,盯上了慕容氏。便在一个夜里,几人分工配合,抢走了慕容氏怀里的孩子,强令她屈从,否则便要将孩子掐死扔进江水里。慕容氏为了孩子,不得已含泪答应,事行至一半,船上脚步切杂纷乱,有两人从廊中经过,高谈阔论,正提及长安的赵公子,高头大马娶了新妇。”
“慕容氏听在耳中,万念俱灰,刹那间仿佛天地失色。”
“忽然婴儿夜梦惊醒,放声啼哭,匪徒们嫌他扰了好事,想要违背诺言,顺手将他掐死,不知是不是恶行触怒了老天……”老头伸出指头指了指头顶,瞪圆了眼睛,“忽然红光大作,四人齐齐倒下,霎时死于非命。”
台下鸦雀无声。
“慕容氏敛好衣服,挣扎着起来抱着孩子一看,不知发现了什么,当天便踏上返程,回了无方镇。”
听众们一阵骚动,窃窃私语不绝:“怎么了呀……”
“不知道呢……”
“慕容氏抱着孩子连夜赶回了无方镇,径自去找了花折的老板榴娘。”
“这榴娘,谁?无方镇里的秦楼楚馆,唯数花折最有名。花折里的姑娘,个个绝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有样貌,又有才情,引得无数达官显贵不远万里前来风流,榴娘便是那个老鸨之最。慕容氏早年与这榴娘曾有过点头之交,现下走投无路,就去投奔于她。”
“榴娘见了慕容氏,给出的第一个建议,便是让她去把襁褓里的孩子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