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这老头的脸,尴尬地着指了指那具新鲜的焦尸:“那个……你们看,这个‘圣童'已经先行……先行涅槃了对吧,本宫这个神女还没受火刑,现在就同他……同他圆房,本宫真是有些自卑。”
几个小鬼围坐在她身旁,闻言面面相觑,纷纷点头,不知咕咕唧唧在说些什么。
那个老头面上一怔,眼珠转了转,笑眯眯道:“神女天赋特殊命格,与圣童天造地设,无需自卑。”他招呼了一下,几个小鬼再次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几乎将她架了起来,就要往那尸首上按,“良时有限,神女抓紧时间呐!”
凌妙妙简直快哭了:“等……等一下!”
☆、魂魄与檀香(十六)
慕瑶被安顿在青桐树下, 身上盖着柳拂衣的衣服, 双眸紧闭。
一旁重新燃起的火光照应着柳拂衣温柔的脸,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拍了几着, 看她睡得熟了,这才满脸忧虑地抬起头来。
树干上的镇鬼符纸,连带着端阳帝姬都消失了, 还有一个凌妙妙不知所踪。
这几日, 他们只靠一点随身的干粮和幻境中的溪水度日,这种时候,与队友失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如果不及时找到她们, 后果不堪设想。
他站起身来,在可以看得到慕瑶的范围内四处寻觅,在一丛高高的蓬草下面,发现了抱着膝盖睡着的端阳帝姬。
“殿下……”他轻轻碰了端阳的肩头, 她宛如惊弓之鸟,几乎立刻蹦了起来,待看清了他的脸, 这才疲软下来,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惊恐, 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放声大哭:“柳大哥, 你总算回来了……”
*
慕声一路行色匆匆地向回赶,临近青桐树,他放慢脚步, 先一步走进了密林。
永远的黑夜令人烦躁,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宛如纸片剪出来的,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
溪水泠泠作响,叮叮咚咚,如同少女的歌唱,落叶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破碎,他越走越快,没有刻意地隐藏脚步声。
枝头上的鸟雀受了惊,扑棱棱飞离枝头,溪边空空荡荡,只有倒映着粼粼月光的溪水,冲刷着长满青苔的大石。
不是让她在这里等吗?
他低头,地上小小一摊凝固的血,已经变成黑色,藏在斑驳的枯叶之间。
他死死盯住那摊血迹,僵硬站了片刻,转身飞快折返。
他刚一来,就看见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远远的树下,脸色苍白的慕瑶一个人躺着。
“阿姐?”
慕瑶躺在火堆旁边,睫毛上凝结了一层霜,呼吸平稳。他蹲着俯视一眼她的睡颜,如同谁伸出冰凉的手给他顺了顺气,心中安定了一些。
也只是一瞬间,又很快烦乱起来。
视线环绕了一圈,没见着熟悉的人影。
这种烦乱几乎是立刻变成难以控制的戾气,几步跨过去一把将柳拂衣拉开,看他一眼,又转向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端阳帝姬,语气冷淡:“柳公子,现在不是抱美人的时候吧。”
柳拂衣皱了眉:“阿声,你误会了,我……”
他的话顿止,因为他发现慕声向上睨着他,那是个格外古怪的眼神,充满敌意而饱含戾气:“你为什么伤凌妙妙?”
“妙妙?你见过她了?”柳拂衣愣住了,许久才捋顺了这话中的意思,满脸震惊,“你说我……”
慕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充满了压迫感,嘴唇轻启:“那把匕首不是你的吗?”
柳拂衣看着他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匕首”指的是哪一个,再向前回忆,他似乎在救人时那匕首交给了端阳帝姬,此后一直没有收回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端阳,恰看到她慌乱的一张脸。
“……”慕声顺着柳拂衣的目光,转头望着她,那神色让端阳打了个寒颤,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慕声的眸子沉成了危险的黑。天家公主,骄横跋扈惯了,想要什么都是直接拿来,偏偏凌妙妙与她喜欢同一个人,又不如慕瑶有术法傍身,自然是想怎么欺凌,便怎么欺凌……
“是你捅的?”
“我……我不是故意……”她慌乱之下,语无伦次。
柳拂衣看着他们二人一个眼见刀光,另一个吓得脸色惨白,一时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妙妙怎么了?”
端阳战战兢兢,两腿发软,不敢直视慕声乌黑的眼睛,只得看着柳拂衣,语气中充满懊悔:“我……我与她闹着玩的,我也没想伤她,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谁知道她自己撞上来,就……”
柳拂衣感到一阵微风刮过脸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慕声横出一只手,径自掐向了端阳的脖子,几乎是扼住她瞬间移动了数步,狠狠将她撞在了树上,那双水润润的眸子,毫无波动地凝视着她:“人呢?”
端阳的眼睛瞪得极大,她的脸立即因充血而涨红,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柳拂衣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慕声竟然是真心实意动了手,如果他再不出手,下一秒,这少年就真的要把端阳帝姬给弄死了。
“阿声!”他几乎是立刻冲过去将他拉开,有些失态地冲他大吼:“你疯了吗?”
他惊出一身冷汗。
慕瑶这个弟弟一向只在姐姐面前乖巧,待旁人稍显生疏,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他颇有些脾气,不能被人惹急了。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他突然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直到此刻,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简直像做梦一样。
端阳瘫坐在了地上,抖成了一团,惊魂未定地捂着脖子,目光呆滞地咳了起来。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别说被掐着脖子,就是谁敢大声对她说一句话,都会被拖下去杖毙。就算是那些恐怖的噩梦,也没有像刚才那样,让她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慕声将柳拂衣的手拂下来,似乎是勉力控制住了自己,冰凉地看他一眼:“拦我做什么,我在问话。”
柳拂衣终于觉得他有必要替慕瑶管教一下弟弟了,他几乎是瞪着他低斥出声:“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柳公子——”慕声看着他,嘴角上勾,满是讥诮,眼里没有一丝反省的意思,反过来兴师问罪,“你先前与凌妙妙形影不离,现在连她人也看不住,还来管我如何问话?”
“你……”
慕声已经转过身去,俯下身来,冷淡地看着发抖的端阳帝姬,嘴角的笑收了起来:“凌妙妙人呢?”
端阳的泪珠啪啪地直往下坠,睫毛拼命抖着,使劲遏制着自己的抽泣:“在……在那丛蓬草旁边,遇见……见一只鬼,本来叫的、的是我,没想到她、她替我、替我去了,坐了一顶红色的轿子,往、往那边去了。”
又是轿子!柳拂衣猛地一愣,无限担忧涌上心头。
慕声听着,乌黑的眼珠微微一转,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女苍白的脸,一瘸一拐的身影,满额头的汗水打湿了眉毛。
……自作聪明。
流了那样多的血,想必扎得够深,走也走不了,更何况是从陶荧那里跑出来。就这样,还敢不自量力,替别人出头?
知道她性命无虞,但性命之外的事呢?
眉头轻轻一压,身形一闪已经向外飞掠而去,黑色的衣角如过境的台风。
忽然觉察到柳拂衣跟了上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戾气,一个火花炸毫不留情直炸身后,喝道:“给我回去看着阿姐,她若出事,我唯你是问!”
那火花差点炸在柳拂衣脸上,他猝不及防,不得不后退几步躲避开来,等云消雾散,慕声早已经消失了。
他十分惊愕地站在原地,心想,今晚的阿声简直疯了。
*
“等一下!等一下啊!”凌妙妙使劲挣扎,努力不挨到那焦黑的身体,背上出了一层汗,“本宫……本宫才见到这个,这个圣童,你们能不能先让我跟他熟悉熟悉——”
她甚至怀疑,可怜的圣童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会不会一碰到焦炭,就直接碎成渣了?
可那毕竟是人肉组织纤维,不是碳啊……她这样一想,鼻端焦臭的味道更加明显,胃里即刻翻腾起来,头晕目眩,强忍着没有吐在尸体身上。
“陶荧师父那边没有消息了,会不会是出事了?”一个小鬼怯怯地问,“他说了,会过来看仪式的。”
老头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转过身死死瞪着自拼命挣扎的凌妙妙,语气也阴恻恻的:“还不快一些?”
“神女,得罪了。”小鬼在她耳边轻轻一笑,抓住她大腿上突出的匕首刀柄,猛地向下摁了一下。
“哇——”一阵猛烈增加的痛楚令她双膝一软,直接跨坐在了焦炭两边,痛得弓起了脊背。
这痛苦减轻模式真不是闹着玩的吗?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又或者说,如果不开启这个减轻模式,她早就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昏过去了?
眼冒金星中,有人摁着她的脑袋,眼前一张焦黑的脸越靠越近,冷冷瞪着她,于焦臭外,还浮现出一股百转千回的腐臭味——
“不要吧……”妙妙咬牙昂着脑袋,心中咆哮道:系统,系统,护体蓝焰快给我打开啊!
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已经感受到汗水顺着耳廓滴下去那冰凉的触感,耳侧全是小鬼们的热情高涨的助威的呐喊,乱七八糟响成一片,仿佛此刻不是在圆房,而是在举行运动会。
……熊孩子,不学好……
“撕拉——”忽然背上一凉,她身上的衣服被撕了个大口子,露出短短亵衣下没遮住的光洁后背,欢呼声猛地高了一浪。
“撕拉——”又是一块……
凌妙妙目瞪口呆,这个撕衣服的剧情,她怎么记得是发生在慕瑶身上的……
凭什么她也要经历这样的剧情啊?!
*
耳畔猛然一阵尖啸。
北方的冬天寒吹过铝合金窗,像刀子一样从缝隙中挤出来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凌妙妙让这声音刺得一阵耳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热闹的欢呼猛然高了几个八度,似乎突然变成了尖叫,尖叫划过她耳畔,直刺她耳膜,又是一阵耳鸣……她感到紧紧拉着她手臂的桎梏一松,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急忙远离了“圣童”的身体,慌乱中还蹬了他几脚。
“圣童”原比想象中结实,竟然没有碎成渣,只是被她蹬得扭曲了一下,又弹了回来,冷冷地看着她。
妈呀,真可怕……她闭着眼睛,又向旁边一滚,这次压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那东西向上一捞,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似乎是谁的手,无意间贴住了她撕裂的衣服下光洁的肚皮,引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尖叫着蹬腿:“放放放开!”
那人被她搞得左摇右摆,只好蹲下身躯,又将她扔回了地上:“别喊了,闭嘴!”
这声音格外清晰,回荡在大殿里。
她这才意识到,耳边一片安静,仿佛之前小鬼们嘈嘈杂杂的呐喊,都是一场噩梦,而此刻正是噩梦清醒时的寂静时分。
她抬起头来一看,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作者有话要说:嗳,大纲都是定好的,剧情不出意外还是按照作者的想法来哦。个人站在读者的角度重新审视一遍大纲,依然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道德偏差。标了轻松的标签,希望大家都能看书减减压啦,如有疑问欢迎讨论~虐的话一定是剧情需要了,不会为虐而虐,毕竟都是亲生的孩子呀w
主角是十八岁十六岁的青春期男孩女孩,可能有性格弱点,没有太多的套路或人生经验,反应全凭本能,希望大家给他们留下成长的空间呦ww
☆、魂魄与檀香(十七)
慕声眉梢眼角带着诡异的艳色, 他眼角通红, 红得几乎像是画了个浅浅的桃花妆,那双秋水般的眼睛纯粹得宛如两丸黑水银。
照理说, 三日内他不能再碰邪门歪道。可是甫一进来,就看到她衣服撕裂的瞬间,暴露出来的一抹雪白的脊背, 刹那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心里冷静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必须立刻,马上要它们消失,用收妖柄一个一个打, 太循序渐进,他等不了。
他下意识摸向袖口,袖中竟然没有剩下攻击类符纸,这就如同杀戮正酣的将军找不到趁手的兵器, 他在几乎镇静的盛怒中,胡乱将手伸到背后,将发带狠狠一松。
几乎是立刻, 他便后悔了,可是他既已出手, 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这些怨灵本就是鬼,经了这一遭, 现在估计已经神形俱灭。
三日之期不可违,他偏偏违了最严重的一条。方才他越杀越兴奋,几乎在冲天的戾气中失控, 起了吞食天地的欲念,直到一声惨烈的尖叫将他骤然惊醒。
凌妙妙躺在地上,边叫边死命踹着一具焦尸,这声音将他一点点诱过去,待他勉力克制自己的神智,将她抱起来,她又扑腾起来,对着他的耳朵尖叫了好一阵。
叫得他满身黑云退散,戾气顿消,脚下踩上了实地,彻底回了人间。
*
凌妙妙呆呆望着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还能有让黑莲花亲自来救的时候,这简直是……
她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字:“子……子期……”
不过,她怎么觉得,才一会儿不见,他长得跟原来不太一样了呢?
慕声也望着她的脸。
现在镇定下来了,杏子眼里倒映着水色,意外里带着几分委屈,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满脸不敢置信地叫他的名字。
她委屈什么?是因为来的人不是柳拂衣?
他垂下眼帘,谅她刚刚受了惊,才刻意收敛语气中的寒气:“是我。走吧。”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少女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似乎将所有重量全部交给了他,这才放纵了情绪:“我、我一直等你……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他感觉到脖颈上一阵热乎乎,随即变成湿漉漉,凌妙妙哭得好伤心。
嗯,刚才差点就和尸体抱在了一处,吓成那样也没有哭,想必眼泪全憋到现在。
妙妙像个羽绒被子,裹紧了他,又热又轻柔,调动了他所有渴望疯狂的邪性。他伸出手,想将拎着她的衣服将她揪开,触到她光滑的肌肤,才想起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他这个动作好像不怀好意,只好硬生生改成了轻轻一拍。
感觉到黑莲花一反常态的乖巧,任她抱着,还好心地一拍一拍,凌妙妙在无限感慨中放纵自己哭了个爽。
啊,太爽了,这么多天的压力,好像都在这几分钟宣泄一空,心情大好。
慕声突然感觉怀里一轻,随即是一阵空虚的冷,她已经擦干眼泪,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非常自觉地躲到了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对不起。”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大殿里昏昏暗暗,刚要开口,地面一阵轻轻的摇动,如同小规模的地震。
凌妙妙震惊地望着地面,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表情相当不安。
“陶荧死了,幻境也即将崩塌了,准备出去吧。”他望着她破破烂烂的裙子上干涸的血迹和那一把匕首,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撑住了膝盖,飞速道,“得快走,你上来。”
凌妙妙瞪着通红的眼,茫然地望着慕声。
“你那样走,我还得等你。”他似乎有些恼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快点。”
凌妙妙怀着奇妙的心情趴了上去,连腿疼都有些忘记了,在他耳边问道:“哎,你吃饭了么?”
“……”
老毛病又犯了,絮絮叨叨,废话恁多,哪壶不开提哪壶。
妙妙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另起了话头:“慕姐姐救回来了?”
“嗯。”
“她没事吧?”
“……嗯。”
慕声顿了顿,睫羽轻颤,突然问:“阿姐真是让那黑影掳走的?”
妙妙一时语塞:“也……也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声音小小的,还有点不服气,“就是追着黑影跑的。”
“……那你跟我胡说什么?”
他扭头看她,想在这张没心没肺的脸蛋上面找出点靠谱的畏惧,却只看见她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无辜地将他瞅着,“我就是想让你快点去呗,别磨磨唧唧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联想到端阳帝姬的脸,眉间闪过一丝戾气,冷淡地补了一句,“以后若不想早死,少管别人的闲事。”
“……这怎么能叫闲事呢?”妙妙笑嘻嘻地戳戳他的肩膀,戳得他直皱眉头,“我素来胆大,也没有怎么样嘛。现在不是正好,皆大欢喜。”
胆大……他心内冷笑一声,刚才不知道是谁叫得房顶都要掀开。
*
地面上一阵一阵的震颤,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
慕声忽然停了下来,将她放在了地上,又撩摆蹲下身子,将她受伤得腿捞起来放在自己膝上,开始盯着刀鞘上的宝石看。
“你干嘛?”凌妙妙汗毛倒竖,警惕地护住匕首,“这可不能乱拔啊慕子期,会出人命的……”
他轻飘飘答道:“这刀柄总是碰到我,硌得我腿疼。”
“……”妙妙脸色苍白,“你能不能将就忍一下,不能因为你不舒服,就……就要我的命吧……”
话音未落,慕声一指头伸进了她嘴里,带着指尖上甜腻腻的血,下一秒,她的双手手腕被他一手紧紧攥住,他另一只手毫不拖泥带水,“嚓”地拔出了腿上的匕首。
卧槽……
凌妙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冲了出来,竟然奇迹般地没感觉到一丝疼——
慕声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一纸止血符“啪”地贴在她伤口上,她这才感觉到一阵若有似无的痒。
止血符贴得快准狠,血没有成喷泉,一切便风停浪止。
她脑子想的却是,捉妖人这不是有这样好用的止血符嘛!宛江船上那一次,他居然放任自己流血不加处理,这个自虐狂……
慕声抬眼望着她:“疼吗?”
妙妙嘴里还留着一抹未散的甜,下意识答道:“不……”
慕声忽然笑了,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恶劣的笑意:“早知道该让你疼一下。”
他不再言语,拉住她的手臂,将傻透了的凌妙妙一甩,背在了背上,手腕一用力,那拔下来的沾着血的匕首断成两截,刀刃落在腐烂的枯叶中,闪烁着寒光。
刀柄还被他握在手里,凌妙妙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来是他手上用力,刀鞘上镶嵌的宝石纷纷掉落,噼里啪啦地一路落在了草丛中,最后他手一松,将千疮百孔的刀鞘也丢掉了,两只手堪称优雅地拍了拍,似乎想要嫌恶地拍掉手上的肮脏的灰尘。
“……”她望着落叶中那些闪烁的光点渐渐远去,安静了好一阵,听着树梢上传来偶然的鸟鸣,轻轻开口:“子期呀,我们算不算朋友?”
慕声嘴角一抹讥诮:“我从来没有朋友……”
背上的少女猛地笑了,一股热风吹过他的耳朵,她狡黠地闭上眼睛:“嗯,我知道,只有一个姐姐。”
慕声听着她的言语,一时间微微失神。人生在世,他什么都不曾剩下,就只有、只有一个姐姐吗……
“那就是不算朋友咯……”她接着道,笑着搂紧了他的脖颈,几乎让他错觉那是一个十分亲昵的撒娇的姿态。
她声音很甜,带着十足真诚的夸赞:“其实你真的很好,不需要朋友也很好。”
“……”
她说完了,浑不在意,甚至趴在他背上睡了一觉又醒来,一会儿玩他的头发,一会儿戳他的领子,弄得他屡屡分神,不胜烦扰。
“太无聊了,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好不好?咳,咳,‘沂蒙山的妹子呦……'”
地板一个猛晃,高亢的嗓音骤然截断,“哎呀,怎么又地震了?”
*
月光很亮,如遍地银纱。
他在这世上游离于温情之外,几乎独存于世。可是现在的确有一个人,除了慕瑶之外,比旁人都离他更进一步。
先前他是激烈反抗,恨不得杀之后快,现在,似乎变成坦然接受。
他隐约感到,这段路是他愿意放慢脚步走的,没有姐姐和柳拂衣,没有慕家,没有赵太妃和玉牌,他即使负重,竟然也可以这样轻松。
这样的暖,贴得这样紧……不想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过五千啦~加更~五到十分钟后吧w感谢大家喜欢!
☆、魂魄与檀香(十八)
端阳帝姬从幻境出来, 一回宫便大病一场, 不知是因为精疲力竭,还是受惊过度的后遗症。
她高热不愈的这几天里, 佩云寸步不离地守着,每隔一个时辰,便用冷水给帝姬擦身降温。
凤阳宫帘栊微动, 一个玄色衣袍的身影默默走了进来, 屏退了宫侍奉的宫女,站在端阳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