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平时忙于公事和训练新兵,今日天还没亮便要上朝议事,两夫妻是聚少离多。
“陈妃?是那位柳皇…废后的表妹?她想要做什么?”苏慎微微皱眉。
云和郡主道:“八皇子已到了适婚年龄,想必是想干预琬琬的婚事。”
“原来如此…”苏慎眉头很快舒展开来,握过云和郡主的手安慰道,“阿缨,你放心吧,有常安大长公主在,她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她说的话是算不了数的,琬琬的婚事也轮不到她来置喙。况且琬琬向来聪颖,陈妃想要作梗,想必也不能从她手中讨到半点便宜。”
云和郡主想起一事,遂道:“半个月前,我带琬琬到灵觉寺见了九厹大师,九厹大师为琬琬解了一签,那时你远在他地,我来不及和你说。”她当下将九厹大师那番话告诉了苏慎,“是了,卫王府…似乎也有与琬琬结亲的意思。”
她停顿一下,又道:“那卫王世子瞧着仪表堂堂,才华也极为出众,却不是结亲的好人选。慎哥你也清楚,皇家之事,哪有这般简单的?况且,那卫王妃还是柳氏之女…我不想琬琬身陷权力争斗的囹圄,所以想尽早将她的亲事确定下来。”
苏慎问:“你可有问过琬琬的意思?”
“自然是问过的。”云和郡主叹了口气,美目间漫上一丝忧愁,“但琬琬对此避之不及。”
苏慎道:“既然琬琬不愿,也不必勉强。况且九厹大师不是说不宜操之过急,那便顺其自然吧。”
云和郡主仍有些犹豫:“要是琬琬一直对感情之事不开窍…”
“阿缨,你也别太过担忧。你那时候不也一样没有开窍,还说削发为尼也不要嫁我。”苏慎温柔地笑着,把云和郡主的手握在手心。
“我哪有…”云和郡主一怔,她突然想起一事,不由瞪他一眼。
云和郡主虽与苏慎青梅竹马,却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见两相厌。
身为长公主幼女,云和郡主幼时的脾气也自然是娇纵些。七岁那年,她偷偷爬到树上去摘果子,却不慎从树上掉了下来,刚好砸到正巧路过的苏慎身上。
云和郡主请求苏慎不要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可转眼间,她就被常安大长公主斥责了。云和郡主误以为是苏慎向大长公主告了密。
苏慎少言寡语,也不解释,云和郡主当下就气哭了,还用果子砸他。她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她的丫鬟担心她爬树摔着,才跑去告知大长公主。
但梁子也就此结下了,云和郡主那时候觉得苏慎冷冰冰的,完全就是一座冰山,光靠近就觉得冷极了。当知道苏慎心仪她时,她只觉得是被羞辱了,也就说出那样的气话。
一抹红晕在云和郡主脸上飞过,她道:“可琬琬的情况与我们当初不一样。”
苏慎怜爱地将她揽在怀里,低声笑道:“我们就只有琬琬一个女儿,将她留到十七、八岁再议亲也不迟,足够时间让琬琬慢慢挑选。若你实在舍不得琬琬,大可以招赘婿上门,到时候也免了你对琬琬的相思之苦。”
云和郡主终是被他说动,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朝,赶紧歇息吧。”
苏慎却拉住了她,犹豫一下,道:“阿缨,我也有一事要对你说的。”
云和郡主一怔:“是什么事?”
苏慎道:“边疆突起战事,驻僵大臣被蛮夷残党策反,在边疆一带发起叛乱。而几个与大盛朝边疆接壤的小国趁机对大盛宣战。边境告急,朝中正商议平定叛乱的人选。”
云和郡主心头一跳,连忙问道:“那商讨的结果是什么?”
苏慎沉默一下,才道:“皇上有意派我领兵出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云和郡主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可朝中合适的人选,并不止慎哥一人。”
苏慎道:“除了我外,朝中的大臣还推举了另外两人,秦王殿下以及镇国大将军。”
大盛朝立下战功最多的莫过于镇国大将军孙威、端郡王苏慎与秦王沈桓,三人手中均手握重兵,构成了大盛朝主要的战力。
云和郡主犹豫地问:“若要说平定蛮夷,不是没有比秦王更为合适的人选吗?”
秦王当初平定蛮夷,可是震惊了大盛朝上下。他还不到双十年纪,竟解决了滋扰大盛朝边疆百余年的问题。沈桓的手中还有一支由他亲手培养的精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这次西南,镇国大将军年迈老矣,已不适合再领兵出征。”苏慎解释道,“至于秦王…此番皇上将各地封王召回上京,恐怕就是有了立储的意思。储君未立,时下这种要紧的关头,皇上是断然不会再让秦王领兵出征的。”
云和郡主面露忧色:“那什么时候出发?”
苏慎道:“估计这几日。”
云和郡主心中一紧,又问:“慎哥将此事告知娘了吗?”
“这件事还未来得及跟娘说。”苏慎道,“迟些我会亲自去告诉她。这件事,你也先不要跟阿珩和琬琬说,免得他们担心。”
云和郡主迟疑片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这一夜,苏琬睡得极不安稳。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沈桓!沈桓!
她的满脑子被一个名字占据满了,怎样也驱除不去。
苏琬烦躁地翻转身体,将头埋在了松软的枕头底下。
沈桓那人,果然讨厌极了!
*
这一晚,苏琬睡得并不好,翌日比平时更早醒来。
这时天还未亮透,她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练习箭术。
在床边蜷缩成一团的团子睡眼惺忪地半睁开眼,困惑地往苏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用毛爪子揉了揉,又睡了过去。
苏琬俨然将靶子当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直到靶子上都戳满了箭矢,她才收起弓箭,往屋里走去。
就在这时,她看见墨衣抱着一个长型锦盒,脚步匆忙,向着她迎面而来。
苏琬看向她手中的盒子,问:“墨衣,这些是什么?”
见到苏琬,墨衣停下了脚步,朝她福了福身,道:“姑娘,秦王.府让人送来了这些东西,外面那位郎君说,昨天在宫里,秦王殿下让姑娘受了惊,所以向姑娘送来这些东西当做赔礼。”
苏琬浑身一僵,她接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把上品的长弓,是由名贵的紫衫木打造而成。除了弓之外,还有几卷空白的宣纸。
苏琬看了一眼,便将盒子合上,塞回到墨衣手中,语气冷淡地说道:“我不要,都送回去吧。”
墨衣看着手中的锦盒,只觉如同烫手山芋:“可是,姑娘…”
却在这时,团子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宛如离弦的箭般,往墨衣身上一扑。
墨衣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手中的锦盒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盒中的几卷宣纸滚了了出来。
苏琬立刻走上前:“团子,这东西不能玩。”她说着,便要将宣纸收拾进锦盒中。
可团子却扑了过去,紧紧护住那几卷宣纸生气地冲着苏琬直叫:“喵!喵!”
苏琬怔住。
团子又趁机用两只小爪子将宣纸推到了锦盒前,咬着锦盒一端,用小身体费力地将锦盒往苏琬的房间拖去。
墨衣诧异道:“姑娘,团子它…”
看着团子的举动,苏琬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情——
团子,似乎被沈桓收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抱歉,我忘记时差了,现在我这还是白天,差点以为还没到更新时间_(:з)∠)_
第44章 044花街
团子这个叛徒!
苏琬心中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只能停下动作,看着它费力地将锦盒拖向屋中。
对比团子小小的身板,锦盒显得太大了。见拖不动盒子,团子放弃了继续拖拽,抬头朝她“喵喵喵”地叫了几声,接着跑掉了。
紫玉佩和花灯都不给它玩,现在连它的新玩具也要抢走。团子正生气着呢。
苏琬无奈,只能任由着它去了。
想起什么,她遂吩咐墨衣:“墨衣,今晚给团子准备一些香煎银鱼。”香煎银鱼是团子最喜欢的食物,但苏琬怕它吃撑,一直不敢给它吃太多。每回它生气,用这道美食去哄它,都极为有效。
墨衣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点头道:“奴婢晓得了。”
苏琬正要上前将锦盒收拾好,没想到一回头,她便看见庭院入口站着一人。
卫王世子身着藏青色长袍,身姿挺拔。
苏琬对上他的目光,登时一怔,动作亦是一顿:“世子?”
卫王世子怎会在苏府中?
卫王世子微微颔首:“苏姑娘。”
苏琬正惊讶他出现在府中的原因时,苏珩也跟随在卫王世子身后踏入了庭院中。“琬琬?”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锦盒上,下意识问,“你…地上的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几卷宣纸,是团子要用的。”苏琬这才想起地上的锦盒,连忙上前将锦盒拾了起来,将卷轴收回到盒子中。
墨衣也跟上前来,追问道:“姑娘,这盒子…”
苏琬随手将锦盒塞到她的手中,道:“先收到屋里去吧。”此时不宜提起与锦盒相关的话题。
“是。”墨衣会意,接过锦盒,福了福身,退下了。
她的动作飞快,苏珩还是没有错过锦盒上刻印这的秦王.府的标记,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
卫王世子亦是一怔,不由想起上次在马车中,沈乐蓉与他说的那番话来。
苏琬交代墨衣完毕,回过头来,看向了苏珩:“大哥,你与世子…”
苏珩收回思绪,眼中的神色被惊讶取代:“琬琬,原来你与世子见过了?”
苏琬点点头,道:“上回韶颜郡主请我带她熟悉上京,在一家书画店铺遇着了世子,那时候正式与世子结识。”
第一次在街上的见面毫无交集,她觉得没有必要再提。
卫王世子也道:“我与苏姑娘之前的确见过几面。知道苏姑娘是苏兄的妹妹时,我还惊讶了一番。”
苏珩了然:“原来如此。”
“噗嗤。”
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从苏珩身后转出一人,苏琬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江昭。他眸带笑意地看向苏琬,调侃道:“琬琬一本正经说话时的神情,还是蛮有趣的嘛。”
苏琬上前一步,警惕道:“昭表哥,怎么又是你?”
江昭摸了摸鼻头,神色显得无辜:“琬琬,怎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是这种反应?”
她皱起小脸:“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来与我抢大哥的吗?”
“同僚们听说我和阿珩回来了,都闹着要给我们接风洗尘。”眼看她又要鼓起两腮,江昭不由笑了起来,“琬琬,你这么粘阿珩,等你日后嫁了人该怎么办?”
“我…”苏琬神色一僵,扭过头,赌气似的道,“我才不要嫁人!”
苏珩听到此话,眼中复杂的神色又漫了出来。卫王世子微垂眼帘,眼神深邃,让人难以察觉。
江昭逗完苏琬,又看向苏珩,笑道:“是了,阿珩,昨日我听你说来了一位新伙伴,原来就是卫王世子,还真是巧合。”
苏琬哎了一声,问:“大哥,原来昨日你是去找昭表哥了吗?”旋即又看向江昭,揶揄地问,“昭表哥,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惹怒了大哥?”
昨日苏珩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出去,的确把她吓着了。但是想到倒霉的人是江昭,她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江昭有些莫名,困惑地问:“嗯?昨日?”
苏珩并不想提及昨日之事,只是一笔带过,淡道:“无事。”
江昭也不在意,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阿珩,世子,我们走吧。”想到什么,他又抬眼看向苏琬,“琬琬也一同去吧?”
苏琬思索一下,同意了:“好。”
苏珩一行走出苏府大门时,刚好看见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府中驶出,直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苏琬望了马车远去的方向一眼,询问守门的护卫:“那是祖母的车?”
护卫忙道:“回大公子,是的,老夫人要到灵觉寺上香,周表姑娘也陪同她一起去了。”
苏琬也没再多问,跟着苏珩等人离开苏府,向着望江楼而去。
*
“今日那闲月街为何这么热闹?”
途径一处街道时,江昭朝里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
上京的闲月街是全城著名的花街柳巷,无论日夜,都是花月正春风。
闲月音取“弦乐”,有在弦乐中取乐之意。
望江楼的斜对面是一家成衣的店铺,旁边便是闲梦街的入口。往内步行三百里,便是寻花问柳的聚集地。
江昭被扑鼻而来的胭脂香呛得来咳了几声,不悦地皱着鼻头,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写满厌恶:“这胭脂水粉的味道,怎么如此浓?”
“明之,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热闹啊?”就在这时,一个调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传入苏琬一行的耳中。
是几名衣着打扮极为风流文雅的公子,他们一行簇拥这一名神色惊慌的公子往着闲月街而去。
其中一位书生模样打扮的人兴致勃勃地道:“据说这闲乐街近日新开了一间名叫香雪楼的花楼,这家店的花魁极善歌舞弹奏,据说还有倾城之姿,妩媚动人。那腰,那腿,这下我们都能大饱眼福了。”
被团在中央的程明之惊慌失措道:“你、你们怎么带小生来这种地方?”
最先开口的那位公子笑道:“明之考上举人,自当要好好庆祝一番。”
“可、可是,小生不是那种沉醉风花雪月的庸俗之徒了…”程明之边挣扎着,边紧张道,“更何况,小生尚未娶妻,不、不能…”
他身旁的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腰,笑道:“得了吧,明之,你就别一本正经地假装君子了。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偶尔出来风来快活一番,也属正常。”
“可是…”程明之刚想说些什么,一抬眼,却看到了与他距离几步之遥的苏琬,顿慌了起来,“我、我不能跟你们去…啊!等等我,苏…”
他刚迈出一步,立刻被他的同伴拦了下来。声音也被掩盖过去:“明之,你若是拒绝,那就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就是就是。”
“我们将你当作好兄弟才将你带来此处,你可不能不给我们面子!”
“不,我——”
“再拒绝,我们可要翻脸了。”
“走吧,今天我们作客,你就好好享受是了。”
“不,我…”
这群公子笑着,不分由说便推搡着他进入了闲月街的入口。
江昭觉得程明之很是眼熟,疑道:“那不是阿玦的朋友吗?他怎么会与这些人厮混在一起?”
这些公子都是上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整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吃喝赌嫖无所不为。
第45章 045算计
程明之在那群纨绔子弟的推搡下无力的挣扎,落到江昭的眼中,怎么看都像是半推半就便从了的模样。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江昭微蹙眉头,道,“阿珩,你得告诫阿玦以后离他远一些,别让他被人蒙蔽了眼睛。”
苏珩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但只是淡道:“别人的是非,我们还是少议论,相信阿玦也会自行判断。”
苏琬往闲月街的入口处望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程明之为人胆小怯懦,却十分恪守礼道,向来不敢逾越半点。大盛建立时,开国皇帝已废除了前朝许多禁锢思想的制度。程家是书香世家,属于保守一派,不少守旧固执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改变,这才养出了程明之迂腐的性子。
这些,都是苏琬听苏玦提起过的。
苏琬虽感到疑惑,但那毕竟是别人之事,她也没多作理会。
她跟上苏珩的脚步,一行人继续往望江楼走去。
江昭走在最前头,最先踏入了望江楼中。
卫王世子则刻意放慢脚步,落到后面,与苏琬和苏珩两兄妹走在一同。
苏珩看出了他的用意,遂道:“世子可是有话要说?”
卫王世子敛眸道:“苏兄,苏姑娘,两位可有听说过近日边境告急一事?”
苏珩一怔,问:“略有听闻,世子为何提起此事?”
苏琬则疑惑地看向了他。
卫王世子道:“原来苏兄还不知此事。昨日我听父王提起,皇上有意指派苏郡王领兵出征。”一顿,又不经意般提起,“秦王叔也大力举荐了苏郡王。”
苏琬与苏珩脚步微微一滞,皆是一怔。
*
香雪楼内,到处是觥筹交错、男欢女爱的景象,浓浓的脂粉味道混合着糜乱的气息充斥着鼻腔。
二楼的包厢,那群纨绔子弟一杯接一杯地给程明之敬酒。
有人指着正在台上翩翩起舞的花魁,笑着问道:“明之,你瞧那位锦灵姑娘,跳得舞可好?”
程明之终是架不住他们灌酒的热情,很快就醉醺醺地趴在了桌上,满脸通红,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跳…好…好…但、但不及苏…苏…”
“黄、黄兄,够、够了,小生、小生…喝不下了…”
听着他断断续续地声音,那名黄姓的公子朝旁边那位皮肤黝黑的公子使了一个眼色。皮肤黝黑的公子会意,佯作偶尔谈起的样子,问道:“明之,听说你与端郡王府的二公子关系很不错?”
“这…这是自然…”程明之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小生与玦兄自幼一起…一起长大…”
黄公子面露喜色,立刻道:“那就最好不过了,我们这次除了想为你庆祝考上举人之喜,还想请你帮一个忙。”
程明之打了一个酒嗝,问:“什么忙?”
黄公子道:“是这样的,不知你能否帮我们将苏二公子约到此地。”
程明之浑身一僵,顿时酒也醒了几分,他打个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猛地摇头道:“这、这可不行!玦兄可是正人君子,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地方。”
黄公子立刻不悦道:“明之,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厚道了。你说他是正人君子,那我们就不是正人君子了?”
程明之愣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道:“黄兄,小生、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刚刚一时失言,望几位见谅。”
“无事,我们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黄公子摆摆手道,“明之,你先听了我们的理由,再决定也不迟。”
说着,他看向台上正蒙着面纱宛若掌上精灵飞快旋转的锦灵,叹了一口气道:“那位锦灵姑娘,在流落风尘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好姑娘。她虽身在花楼,却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只卖艺不卖身。曾有恩客一掷千金,也打动不了她的芳心,只因她心中爱慕着一人,不愿意失去清白的身子。”
程明之愣愣道:“那人…”
“你猜得没错,那人就是苏二公子。”黄公子用折扇敲击掌心一下,惋惜地道,“可是锦姑娘也知道,她的身份与苏二公子是天壤之别,也不敢有高攀之心。哪怕在人群中远远看他一眼,她也心满意足了。花楼中能有这种遗世而独立的奇女子,实属罕见。”
另一位公子赞同道:“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将苏二公子约到此处,让锦灵姑娘见他一面,好了却她的心愿。”他叹道,“明之你是读书之人,想必也明白单相思之苦。”
程明之不由自主地呷了一口酒,想起他得不到回应的相思,只觉满口苦涩,他惭愧道:“是我错怪你们了,没想到你们如此善良。”
黄公子惆怅地道:“哎,被人误解又如何,只要能帮到人就好。”
程明之问:“那什么时候把玦兄约来此地?”
“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
“那我…”
程明之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却因为头晕目眩狠狠地歪了一下。
黄公子连忙扶住了他,“明之,你别急,不如这样。”他提议道,“你修书一封,我们派人给苏二公子送去。”
程明之点了点头,当下大手一挥,豪爽道:“好…好…拿纸笔来!”
立刻有人拿来纸笔墨砚。
程明之接过毛笔,也不知道自己在宣纸上写了什么,最后龙飞凤舞在落款签上自己的大名。一位公子将纸折叠好,塞入信封中。
黄公子满意地将信封交到了心腹手中,挥了挥手,对旁边两位正在贴身伺候的花楼姑娘道:“你们把他扛到隔壁的房中,给本少爷好好招待他。”
两位姑娘捂嘴笑了一下,道了一声是,袅袅走了过去,扶着醉成一坨软泥的程明之离去了。
*
苏琬和苏玦各怀心事,这接风洗尘的一顿,也吃得索然无味。
又点了些小菜,吃完后,众人告别后各自散去。
苏琬和苏玦回到苏府,刚踏入前厅的门庭,便见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迎了上前。她一身杏色莲纹长袍,微敞的胸口露出粉色绣花圆弧内衿,腰系玉色刺鹤丝绦,长发被简单挽起,以一根银雕莲花簪束着。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绿底粉外褂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