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眼中闪过万千思绪,最后通通化为冰冷的利刃。他低头,瞄到那只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正吭哧吭哧滚向苏琬的团子,不快地哼了一声,伸手轻轻一推,便将雪球团一样的团子推倒在地:“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喵喵喵!”团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将自己抱成一团,显得无辜极了。
*
河上冷风灌来,将苏琬脸上的烫热吹散不少。
宁泽撑着竹篙,从河中央离开,慢慢向岸边渡去。船身划过湖面,漾开一层层的涟漪。
小舟刚一靠岸,苏琬立刻抱起团子,头也不回地冲下了岸。
只是刚着落地面,空气却忽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苏琬察觉到四周的不寻常,但刚抬眼,便见什么夹杂着劲风而来,迅速得根本不容她作出闪躲的反应。
苏琬的衣袖被人猛然扯住,加之自己前冲的力道整个人竟然向后摔去,但她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桓将苏琬密不透风地裹在怀中,紧紧地护在了身下。
她被扑倒在地的同时,七八支闪着锋利冷光的箭矢带着浓浓杀机从头顶飞掠而过,瞬间没入了澜泱河中。
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苏琬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事。
只听“扑哧”一声,匕首插入肉中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吼:“沈桓你这个乱臣贼子,受死吧!”
苏琬抬头,就看见一把泛着银辉的匕首刺向了沈桓的手臂上,瞳孔一缩:“沈桓!”
他原有机会躲开的,只是为了护住她,错过了最佳时机。而她被他护在怀中,完好无整。
“别怕。”沈桓安抚着怀中的苏琬,狠狠一脚将行刺的人踢开。
那一脚恰好踹中行刺之人的胸口,对方吐出一口鲜血。但他并未松手,匕首跟随着他飞出的身体一同被拔出去,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王爷!”
宁泽拔出长剑,挡到沈桓面前,斩落又一波飞射而来的羽箭。
夜色中,杀机四伏。
隐匿在暗卫悄然无声地出现,与杀手缠斗起来。凌厉的刀光剑影后,四、五名行刺的黑衣人均被当场诛杀。完成任务,暗卫重新隐入了夜色之中。
一个身上带着伤痕、看起来却仍旧尽力维持整洁的青年男子被宁泽压至沈桓面前,他眼中射出浓烈的仇恨光芒。
他在旁伺机而久,挑准了最适合的时机刺杀沈桓,却未料还是失败了。
“本王还道是谁呢,原来是柳氏的余孽。”沈桓迎上青年仇恨的目光,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只从嘴角就能生生逼出凌厉肃杀的痕迹,让人骨子里都发冷,“柳家的少爷养尊处优,东藏西躲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吧?”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柳氏一心为国,却得来通敌卖国的罪名,都是你这个奸佞小人一手造成的!”顿了一下,青年男子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颇有疯狂的意味,“沈桓你害死我祖父,又逼害我亲妹,还害得柳氏一族家破人亡。我柳敬陵有生之年必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就凭你?”沈桓嘲讽般勾起唇角,眼中一片冰冷默然。
柳敬陵怒不可遏,瞪着沈桓的眼神几欲将他吞噬:“我无罪!我沈家也无罪!有罪的是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
沈桓冷眼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罪,既然如此,本王就让你死个明白。”
“蛮夷自被本王镇压并驱逐三千里后,元气大伤,剩下的残余势力虽不足挂齿,但这些年来一直蠢蠢欲动。他们虽然仍旧号称对大盛朝称臣,可既不纳税币也没有对皇帝俯首帖耳。这些年,竟乔装打扮混入大盛朝中,意图从各方面将势力渗入。”
沈桓目露讥讽:“你亲妹身为大盛朝重臣之女,却引狼入室,竟将蛮夷王子招至上京。而柳中权身为一国之相,明知真相,却与蛮夷乱党勾结,贪污舞弊,刻意泄漏科举试题,协助蛮夷残党渗入朝廷。”
柳中权,正是被废后撞柱身亡的柳丞相的名讳。
一顿,他接着道:“你当真以为你们柳府那位远房‘表兄’,只是一名普通的落魄书生?你祖父犯的是通敌卖国的死罪,却不想你步了他的后尘。柳中权这名字改得真是妙极,中权,忠权,只忠于权力。国之蛀虫,死不足惜。要怪就怪你那愚蠢的祖父,将柄送至本王手上,任由本王拿捏!”
“你含血喷人!”柳敬陵闻言,顿时方寸大乱,声音也掺杂上几分不敢确认的颤抖,“祖父为官清廉,一生为民请命,怎么会…怎么会…至于妹妹,分明是你看上了她的姿色,想要逼良为娼!”
沈桓冷道:“柳氏女子心肠蛇蝎,纵使美若天仙,也入不了本王的眼!”
他松开怀中的苏琬,踱步上前,宛如俯视蝼蚁一般,居高临下打量着他:“说起来,你们柳府跟蛮夷当真有渊源。柳中权有一嫡妹与蛮夷君主相恋,不昔假装身死,换名改性加入蛮夷。那位寄居在你们府上的蛮夷王子,的确是你的血缘表兄。”他冷笑一声,肆意去揭对方的伤疤,“不过有一点你的确说对了,柳中权原先的确不知道蛮夷王子的身份,本王只是稍加引诱,他便轻而易举地上当。”
“你…你说什么!?”柳敬陵瞪大了眼。
沈桓俯身,与他目光相对,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本王很不得你们柳氏一族家破人亡,即使柳丞相与蛮夷毫无牵扯,本王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柳府诛连九族。”
柳敬陵目眦尽裂:“你…”
话未出口,便被宁泽堵上一块破布,只能愤怒地发出“唔唔”的声音。随后转身回复沈桓:“王爷,刚刚属下检查过了,那几名此刻均是蛮族细作。”
这时,宁晋亦匆匆而来,瞧见沈桓血流不止的手臂,顿时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下:“属下失职,令王爷受伤,请王爷降罪。”
“先将此人带走,你的失职,本王迟些再跟你计较。”身后传来动静,沈桓目光都未往后撇,只淡淡道了声,“另外派人告诉冷宫中的柳废后,她这好侄儿到底做了什么事!”
“是。”宁晋垂目应了一声,又道,“王爷,居于东市附近的蛮族乱党在昨日已逃出上京城,被抓住的只是几名小头目和受其雇佣的汉人。”
沈桓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给本王封了各个驿站要塞,抓不住也要让他们脱层皮!”
“是,属下遵命!”
沈桓回过头,瞥向一旁依然现在惊怔状态中的苏琬,淡道:“怎么,你也觉得本王很可怕?”
饶是苏琬再镇静,头一回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说不害怕,是假的。想到刚才那一幕,她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苏琬收起思绪,捏着渗出冷汗的手,道:“苏琬不敢。”
“不敢?”沈桓重复这两字,笑了一声,目中尽是不耐和冷意,“本王不想再从你口中说出‘不敢’两个字!”
听到他这一声冷笑,苏琬的心却不知道为何揪紧了一下。想到他刚才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的那一幕,她的内心是难以说清复杂。
“王爷,你的伤…”
匕首在沈桓的手臂拉出一道极大的狰狞的伤口,血一直从里头渗出,一边袍袖和里衣已经被血染得暗红。
苏琬走上前去,想提醒他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沈桓却将她的手甩开,冷冷道:“你走吧,跟着本王就只会受伤。”
他的手臂上血流不止,想来是极痛。沈桓却硬是一声不吭,浑然不觉一般。
可苏琬却是知道,刚才刺的那一下有多深。
沈桓拒绝她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那渐渐没入夜色中的背影显得无比寂寥落寞。
饶是如此,苏琬还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去。
第025章 担心
沈桓并未回头。
他对苏琬的追随视之不见,仿佛两人只是共走一道的陌路人。
眼见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大,苏琬忙将怀中的团子放下,三步当两步追至沈桓跟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王爷,还是让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沈桓身影微顿,终是停下了脚步。
他怔然一瞬,任由苏琬拉过自己的手臂,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抗拒。
沈桓眸色深深地看着苏琬,却不发一言。
苏琬低头,仔细看查沈桓被伤的地方。
墨色袍袖被那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方才苏琬在慌乱之中瞥了一眼那把掉落在地上匕首,匕刃极是锋利,似能见血封喉。挑起血迹斑斑的破布,一道狰狞的伤口突兀在出现在她的眼前,那道口子果然极深极长,宛如一条丑陋的血虫,煞是触目惊心。
沈桓的手臂处已经被血染得暗红,干涸的血迹凝结在袍上,微微发黑,他刚才捂住伤口的手也满是血色。
苏琬取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住伤口。为沈桓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她又道:“王爷回去后,还是尽快将伤口重新处理一下吧,免得伤口发炎,落下其他毛病。”
沈桓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平静道:“你这是在担心本王?”
苏琬一怔,片刻后抬起头来,脸微热,道:“王爷刚才救了我,我自然不能忘恩负义,抛下王爷一人而去。”
沈桓却并未纠结于此,而是道:“方才听你唤本王的名字,似乎唤得极为顺口。”
苏琬动作一僵,不由松开了手。她后退了一步,耳根子微红,道:“我、我刚刚是一时情急,才…”
见她急急的澄清自己的意图,并与自己拉开距离,沈桓却莫名觉得烦躁,他不耐地打断她道:“无碍,本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月光下,两人影子在河岸边被拉长。
方才被苏琬放下的团子“喵喵”落地,急急地宛如雪球一般滚了过来,好不容易追至两人跟前,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团子围绕在两人四周直转圈,不满地喵喵直叫,可见无情地将它“抛弃”的苏琬只顾着沈桓,对自己的抗议声置若罔闻,团子不由气急,重重“喵”了一声,迈开小短腿朝澜泱河边跑了过去。
团子来到河岸前方,停在刚才小舟停靠的地方。它四下扫视一眼,忽地发现什么,兴奋地“喵”了一声,然后跑了上前,咬住了一截露出水面的竹竿模样的东西,并用力往岸上拽去。
它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河中将那东西拖拽出来。
原来是一盏花灯,露出水面的那截正是花灯的提手。
干完这活儿,团子累极,小小的身体跌倒在地。
它弄出的动静终是引起了苏琬和沈桓的注意,两人看了过来。
“喵喵!”团子得意地朝两人叫了一声,想冲上前去邀功,却被沈桓一个不悦的眼神吓退回来。
团子意识到自己干了坏事,立刻嗖地窜到了苏琬脚跟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小脑袋,看向沈桓,然后又躲了回去。
苏琬却是认出了那盏花灯,正是卫王世子替她赢下的那盏猫儿花灯。
方才他们乘坐的那小舟因为被箭矢戳破灌进了水,已经沉入了河中,搁在舟上的花灯也随船沉了下去。
卫王世子赠予她的那盏花灯早已被水完全浸湿,纸糊的灯笼破穿出一个洞,纸面被河岸的淤泥糊得不成模样,早已经看不清原貌。
苏琬“哎呀”一声,想要上前将花灯拾起,却被沈桓拦了下来。
他冷眼看着她:“怎么,你舍不得?”
苏琬有些惋惜道:“这原是要给团子的…”
团子闻言,不由耷拉下耳朵,一副失落的模样。
“不过是一盏花灯罢了。”沈桓皱眉,却不忍让她失望,于是抬手握住苏琬的手掌,将她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跟我来。”
二话不说,他拉着她向花灯街而去。
“王爷?”
苏琬的手被大掌裹住,似被电了一下,她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她尝试挣了一下,但没有挣开。
“王爷,你要带我去哪里?”苏琬不解道,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你的伤口…”
他拉住她的手,正是方才被刺伤手臂的那只,血渗了出来,将包扎伤口的那方手帕染红了。
沈桓浑然未觉。
而宁泽则一言不发地走在后头,寸步不离地跟着两人。
深夜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注满柔和在大地上淌开,与盏盏花灯发出的柔光连成一体,将青石板的纹路填满。
澜泱河的花灯节依旧繁华喧嚣,沈桓在一处猜灯谜的花灯摊子前停了下来,他松开了她,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不稍片刻,他折返回来,手中提着一盏花灯。
苏琬略有惊讶。
三道的谜题,沈桓在瞬息之间便已完成,猜谜速度居然比卫王世子更要迅速。
“拿着。”沈桓不分由说将花灯塞入她的手中,见她略有迟疑,不由威胁道,“若是敢扔掉,本王就将你这只胖团子扔进澜泱河里。”
苏琬握着花灯的手一僵。
哪有人送礼还这般强迫别人收礼?
这人,当真是霸道极点!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莫名地慌乱而无措。
“王、王爷,我恐怕要失陪了。我得尽快赶回去,否则兄长会担心的。”不等沈桓有所反应,苏琬便抽身离去。
“喵!”脚下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叫唤声,苏琬脚步一顿,这才想起她还落下了团子。
苏琬赶紧返回捞起脚边的团子,脚步匆匆离去了。
团子似乎极为讨厌那盏抢去自己宠爱的花灯,一路上不停从苏琬怀里伸出毛爪,想要将那花灯抓破,可惜爪子太短,没有够着。
*
苏琬跑出不远,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苏姑娘?”
她抬眸,恰好与卫王世子的目光对上。他正与沈乐蓉一同。
“阿琬姐姐,你刚才到那里去了?”沈乐蓉走上前来,目含担忧地问道,“刚刚我和阿兄找不着你,可担心坏了。”
苏琬用团子遮挡住衣袖上的血迹,道:“无事,我方才无聊,就在这附近随便逛了下。”
卫王世子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花灯上,一怔:“这花灯…”
“刚刚那盏花灯被团子弄坏了,所以我便换了一盏新的。”苏琬垂眼道,“希望世子不要介意。”
“喵!”无辜背了黑锅的团子不满地叫唤一声。
“这是阿琬姐姐的猫儿吗?好可爱。”沈乐蓉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团子毫不客气的一爪子拍了回来。
沈乐蓉并无生气的意思,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好凶的猫儿。”
苏琬解释道:“团子的确不喜与生人亲近,希望郡主不要介意。”
沈乐蓉伸出手指戳了团子一下,笑道:“没关系,这猫儿是叫团子吗?白乎乎的一团,像是雪球那般,这名字真是极衬它。”
团子对沈乐蓉的触碰很是抗拒。看着它张牙舞爪的模样,沈乐蓉忍不住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快到亥时了,庆典即将开始,若是错过,恐怕就要抱憾了。”卫王世子的目光落在苏琬身上一瞬,随即移开,他开口道,“我们赶快前去望江楼吧。”
沈桓安静地站在人潮之中,眺望着苏琬一行渐渐远去的背影。来来往往的百姓遮挡着他的身影,使他毫不起眼,因此,他放肆地望着即将进入望江楼的卫王世子。又一轮烟火在漆黑的夜幕下蓦地炸开,在他身上镀上一层绚丽的色彩。
卫王世子走在最前头,穿过一排花灯,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直直望向沈桓望来的方向,半晌后却带着疑惑不解的神色转回视线。
他显然没能发现窥伺自己的究竟是何人。
宁泽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爷,你的伤口再不处理的话,这样下去恐怕会失血过多…”
沈桓冷道:“聒噪。”
宁泽立刻闭口不言。
沈桓看了包扎在手臂上的手帕一眼,手帕一角那绣工马虎的猫咪图案已被鲜血染红。
他眯起眼睛,道:“回府吧。”
第026章 冲撞
一辆马车渐渐远离了喧嚣繁华的花灯街,稳稳地穿行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忽然之间,清晰地回响在黑夜中的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
“小姐!”一声惊呼从前方前来。
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沈桓缓缓地睁开双目,皱眉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前方有人拦住了车驾。”车外的宁泽回禀道,一顿,又补充,“是两名女子。”
马车的帘布被掀开,沈桓的视线往马车外游移而去,很快,目光定在了一人身上。
*
望江楼此时正是客满盈坐。
走进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宾客满座的热闹情景。座位上有穿着得体、举止文雅的人士,他们在座位上低声谈笑,举止投足之间风度可见。亦有爽朗的市井中人,正在豪放地喝酒猜拳。
沈乐蓉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望江楼的夜晚比白日更要热闹。”
三人一同前往预订的包厢。
到达包厢时,苏玦已在里面等候,她的几位闺中好友也在里头。
挑起帘子走了进去,苏琬不由歉然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见着苏琬,舞阳县主高兴地唤了她一声:“阿琬。”
沈恬在旁笑道:“琬琬你来得这般迟,这可不行,等下得让玦表弟替你自罚一杯。”
苏玦却是目瞪口呆:“等、等一下!为什么自罚一杯的是我?”
沈恬一个瞪眼过去:“你有意见?”
苏玦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苏琬忍不住笑了。
她这位表姐只比苏玦大三个月,幼时,沈恬时常会到苏府上来找她玩,一来二去,也便与苏玦结识了。这两人却像是冤家一般,互相看不顺眼。因两人并未有真正血缘的关系,两人也从未以“表姐”“表弟”相称。苏玦被沈恬欺压得厉害,于是在私下里总是称呼她为“野蛮的母老虎”,而沈恬则时常欺负这位小表弟,不屑地称之为“手无搏鸡之力的小白脸”。
这时,舞阳县主注意到他们当众有两个陌生的面孔,不由好奇道:“阿琬,这两位是?”
沈乐蓉落落大方一笑,问:“这几位可是阿琬姐姐的闺中好友?”
“这两位是卫王府的世子和韶颜郡主。”苏琬一一为她们作出介绍。
卫王世子没有说话,只是朝包厢内几人颔首致意。
众人皆是一怔。
她们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英俊不凡的青年正是最近上京极为闻名的卫王世子。
“多日不见,阿琬竟然有了新欢。”最后沈恬开口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气氛,“阿琬可就是为了他们,抛弃了我们几个?”
“原来阿琬姐姐这般受欢迎?”沈乐蓉亦笑嘻嘻地接话道,“那能得到阿琬姐姐的陪同,我和阿兄岂不是荣幸之至。”
沈乐蓉果然极会说话,很快跟几人打闹成一团。
趁着众人有说有笑之时,苏玦凑了过来,问道:“琬琬,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喵!”重新见到这个眼熟的愚蠢的人类,团子从苏琬探出脑袋,施舍般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咦,团子这家伙怎么也跟着来了?”苏玦这才发现那小小的一团,不由伸手戳了戳,又抬眸看向苏琬,问,“琬琬,你出门时,不是没有将它带出来吗?”
他的动作惹来了团子不满的抗议声:“喵!”
苏琬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团子躲在马车里,偷偷跟我出来了。”
苏玦低头看向它:“是吗?但我怎么觉得…这猫儿好像胖了一整圈?”
多日不见,团子还是那小小的一团,但苏玦却总觉得它胖了不少,胆子也肥了不少。
此时团子正朝他龇牙咧嘴,还想要用尖利的牙齿咬他。
“是了。”想到什么,苏玦不由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跟卫王世子一同?”
苏琬一怔,只简单道:“他是跟着韶颜郡主一同来的。”也不多作解释。
苏玦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沈恬却打断了他:“琬琬,在想什么?来尝尝这道菜。”
她用公筷将一片藕片夹入苏琬的碗中。
苏琬听沈恬提起,方才注意到的一盘放在她面前的莲藕。香滑的藕片中塞满了软糯的红豆沙,一片紧压着一片的摆放在青瓷盘中,看起来清爽雅致无比。
苏琬点了点头,夹起藕片顺嘴咬了一口,立刻觉得齿颊留香,最令人惊讶的是这道清蒸红豆莲藕的红豆馅中竟然还加入了黑芝麻,入口的感觉更加馥郁香浓。
这时,舞阳县主正对众人说着这晚上她遇到的趣事:“街市那边赛诗会真是精彩极了。”说着,她看向苏琬,略带惋惜道,“阿琬,你没看见真是太可惜了。”
立刻有闺秀插嘴道:“这次摘得桂冠的似乎是一名女子。想不到一个身子那般羸弱的女子,居然斗赢了会上所有青年才俊。”
沈乐蓉听得着迷,不由好奇道:“那位姑娘,真的这般厉害吗?”
舞阳县主赞同道:“是,她作出的诗词,真是妙极了!不过听她的口音,似乎并不像是上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