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清笑,“寒门出身才是厉害,好过那些凭祖上阴德的世家公子。”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插嘴一句,“行了,你们两人别对着吹捧了,你们都是青年才俊行了吧。”
一个年轻官员走过来,往两人身前一站,笑着在他们脸上一阵打量,“你们一个文英,一个文清,倒真像是一家人。”
郭文清笑起来,“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转头介绍,“郭大人,这位是吏部主事王文远。”
那年轻官员对着郭文莺一躬,“下官王文远见过大人。”
郭文莺回了一礼,见那青年二十二三岁年纪,一张脸白白净净的,看着甚是斯文,只是那笑容倒有些年轻人的顽皮。
相互客气了两句,郭文清才道:“公文在下官书案上,下官这就拿了给大人。”
他进去办公间一会儿拿了公文和印信,装在一个盒子里捧了出来,笑着说:“马上中午了,文清害大人等了许久,不如文清做东,请大人一起用膳如何?”
王文远插嘴,“这有好吃的可不能少了我,我也一同去。”
郭文清含笑,“自然。”
郭文莺本来不想去吃饭,可是自己堂哥邀请,实在不好推脱。便只好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文清微笑着带着郭文莺往外走,他父亲曾提到过这位郭大人,说是此人不凡,让他有机会好好与郭文莺攀个关系。
虽然不知父亲为何这么看重这个寒门出身的子弟,可他无父无母,居然凭自己之力成了三品将军,便也值得他另眼相看。尤其是今日初见,顿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他们曾经相识,好像是他某个亲人,不由自主的便想与他亲近起来。
在南齐六部的衙门相距都不算远,因各衙门官员不少,平日人情往常,喝酒饮宴,围绕附近倒也形成一片面积不小的繁花地区。
离吏部衙门不远便有一座君子楼,酒菜都是上好,据说出入之人皆是君子而闻名。
对于君子,郭文莺没看着,倒是看见不少大腹便便的官员,刚到饭点便聚在此次,喝酒饮宴,大快朵颐。
郭文清带着两人上到二楼一个雅间,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小二殷勤的招呼着:“大人来了,还是照老规矩吗?”
郭文清笑笑,“今天本官请客,精精心心的给整治几个菜。”
“好嘞。”小二点头哈腰,跑下去置办了。
“来,将军请坐。”他引着郭文莺坐在上首。
郭文莺如何敢坐上首,极力推辞,郭文清见他如此,只得作罢。最后他坐了上首,郭文莺坐他左侧,王文远在下首相陪。
这王文远也是世家出身,只是家族落魄,不复曾经繁华,虽顶着世家的名,却与普通寒门子弟无异。他敬郭文莺亦是寒门出身,对她甚是亲热,虽着意示好,却让人并不觉讨厌。
不一刻酒菜上来,王文远起身为她布菜,笑道:“郭大人,可要好好品品这里的菜,这君子楼虽不比明月楼名声响,做的菜却是独具一格的。”
她尝了一口粉蒸肉,果然味道鲜美,入口即化,她一边吃,一边好奇地打量这家酒楼,刚才从外面看君子楼并不大,只有上下两层,修的甚是高雅贵气,不负君子之名。这雅室装饰的也华丽不俗,窗上一圈镂空雕刻,桌上铺着绣着大朵牡丹的华贵锦缎,旁边一个花架上还摆着一盆名贵兰花,真是满室幽香。
她看着这派繁华,不由叹息一声,“都说人人想做京官,看来还真是京城好,酒楼里装饰漂亮,吃得也这般精细。在我们西北,哪里吃过这些东西,米饭都没得吃,全是麦饭和高粱米,米粒里混的全是沙子,咬一口都能咯下颗牙。”
王文远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人虽是辛苦,但朝廷体恤,封了三品将军,这可是咱们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郭文莺笑起来,“都是拿命换来的,我十三岁上战场,一刀一枪的拼杀,真给你个三品,叫你拿命换,你也未必肯呢。”
王文远大笑,“哈哈,这倒也是。我惜命,看来这辈子混不到三品了。”
三人说说笑笑着,郭文清品着酒,一直打量这位怀远将军。听说皇上亲自封赏,连升了三级,他还以为是个怎样威武的汉子,没想到竟是这般秀气的少年,还如此美丽,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目光是如此明亮,那如水墨画晕开的眼眸底,甚至隐隐有晶莹的,似血似泪的光华在流转,令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此的剔透。真的很难想象她这样的人,是如何在战场厮杀,又是如何在西北之地吃得许多苦的?
他注意看她执着酒杯的手,那双手细白修长,美好的好似女子的柔荑,可是上面却布满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让人看着很是触目。
他眼神不由闪了闪,对她所说拿命换前程,莫名涌起一股心酸,竟生出几分怜惜来。若是她有父母尚在,又怎会舍得让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么多?
“来,郭大人,下官敬你一杯。”王文远举杯敬酒,郭文莺推脱不过,饮了一杯。转头见郭文清看她,也斟了一杯酒,“敬世子爷。”
“郭将军客气。”郭文清饮了一杯,见王文远还要再敬,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过分。
第一百零六章 叫板
王文远此人看着斯文又老实,实则最爱作弄人,他与他是同一科的进士,平日又在一起办公,关系很是不错。见他眼神闪烁的光芒,就知道他打算灌醉郭文莺。
郭文莺酒量怎么样他不知道,只是却莫名的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王文远收到好友的警告,倒收敛了一些,心说,郭文清平素跟他很是合拍,今日倒怎么维护起这个小白脸来了?不过这小白脸真是好看,那因饮了几杯酒愈显嫣红的小脸蛋,看着还真是赏心悦目。
三人正随意说着话,这时雅间门忽然开了。
从外面走进两个青年男子,一个二十三四岁,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都穿着官服,看朴子似是六七品。
前面一个男子似与郭文清相熟,径直走到桌前,对着他埋怨道:“大哥真是的,既是要请客,怎不叫上我?”
郭文清看见他并没有好脸色,哼一声,“你倒是鼻子尖,闻着味儿自己跑来了。”
那男子笑道:“我也是和澄明兄来吃饭,听说你在这儿,正好蹭一顿。”说着已经自动自发的在他右手边坐了下来。
郭文清横了他一眼,转头对郭文莺介绍,“郭将军,这是在下胞弟文云,在兵部任主事之职。”
听到郭文云,郭文莺脑子里“轰”地一下,说起来这是她的亲哥哥,傅莹那贱人所生的长子,永定侯府未来的继承人。
郭文云从小就欺负她,幼时或许因为他娘亲傅莹背地里撺掇之故,他表面上对自己尽显哥哥风度,一没人的时候就揪她的辫子,还推搡她,把她五岁的时候,还恶作剧把她推进湖里,差点被淹死了。
她幼时对他恨极,总想着将来有一天长大了要报复回来,没想到今日两人十二年后重逢,却是这般光景。
此刻的郭文云倒是与从前顽童形象大不相同,他生的身材高大英挺,有着形似父亲一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几缕乌发微微飘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瞧见他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很是完美。
当年郭家祖父老定国公,就是个有名的美男子,定国公夫人也是难得的美人,后来生的子孙仪容个个都很出色。可以说男的大多面貌英俊,女的秀美迷人,都是一副好相貌。平心而论,郭文云这副皮囊,在男子中也算出色了。
郭文云扫了一眼郭文莺,见她身上是三品武官官服,不由面色一怔,问道:“这位大人是…?”
“这是皇上亲封的怀远将军,郭文英大人。”
“郭文英?”他目光闪了闪,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的笑起来,“倒是和咱们家那个病得死去活来的大妹妹同名呢。”他摸着下巴把她从头看到脚,形容颇不尊重,“长得嘛,也很像个女人呢。”
郭文清轻斥一声,“文云,不可胡说。”
“好,好,我胡说,我给这位郭大人赔礼了。”他嘻嘻笑着微微一躬,那礼行的也没几分诚意。
郭文清连忙代为告罪,“舍弟无礼,还请大人宽恕。”
郭文莺也不欲和这人计较,瞧他那浪荡公子样,想必傅莹也没怎么把他教好。
世人都知郭府分东西两府,东府住着老定国公郭怀德长子郭洵一家,西府则是次子郭昭的后人,老国公死后,长子郭洵袭了爵,后来又传给了现在的定国公郭义潜,而西府的爵位是郭昭自己挣来的,封了永定侯,爵位传给了郭文莺的父亲郭义显。
祖父在世时,郭家还算兴盛,到了父亲这一代就略显没落了,西府有三房,长房郭义显是个自私自利,利欲熏心之人,自己没多大本事,却心高气傲,野心很大,往往做事做了,苦吃了,还讨不到半分好处。二房郭义贵则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十多年前就在京郊的道观出家了,扔下一位太太和一个小姐,说是就此不问世事,再也没回来过。至于三房的三叔郭义衡,那简直就是混账玩意,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正事不会干,邪门歪道的道行深着呢。自己骑马摔断了腿,栽在郭文莺身上说她克的,就是这位了。
下一辈子弟中西府只有两子,长房的郭文云,三房的郭文城,郭文云就不用说了,就这德行也还不到哪儿去,郭文城倒是各肯读书的老实孩子,只可惜身子太弱,从小药不离口,三太太总是忧心他活不了几年。
说起来,到了郭文莺这一代,西府已经没什么前途可言了,郭文云虽是将来有可能袭爵,但每过一代降一级,到了他这儿,侯府就该改伯府,这种爵位看着尊贵,却没什么实职,以他兵部六品的小官,能撑得起郭家门面才怪了。
郭文莺看着他,暗暗冷笑,真不知一个没甚本事的浪荡子,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敢跟她这个三品怀远将军叫板?
几人坐下吃饭,席间郭文清又介绍了,随郭文云来的那名男子,他也是一兵部主事,名唤郭怀毅,字澄明,性子倒是难得的和顺,只低头吃饭,也不怎么爱说话。
郭文云看一眼郭文莺那莹白的小脸,不由笑起来,他起身敬酒,“来,郭大人,喝了这一杯咱们以后算认识了,大人在京中想去哪儿玩,尽管找我就是。”说着一口干了,并把酒杯倒扣以示诚意。
郭文莺陪了一杯,故意笑道:“主事大人,莫不是很喜欢玩乐?”
一句“主事大人”叫得郭文云甚是不悦,他虽是六品官,去也是侯府世子,以后也是要袭爵的,别人平日里都敬他一声“世子爷”,最不济也是“郭大人”,还从没人称他“主事大人”的。这不明摆着故意嘲笑他官小吗?
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冷声道:“郭大人瞧不起郭爷是不是?”
郭文莺假装不解,“主事大人这是何意?”
雅间几人都是跟郭文云很熟的,都深知他脾气,见他这样,王文远忙提点,“郭将军,这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爷。”
郭文莺假装“哦”了一声,随后不咸不淡一句,“永定侯府世子爷,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她这话本是讽刺,郭文云竟没听出来,一时得意洋洋,还以为她怕了自己。
郭文清心里暗自叹了一声,自己这个堂弟还真是不省心,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计较,倒让人小瞧了郭家。
“来,郭大人吃菜。”他用公筷夹了个鸡翅到郭文莺碗里。
第一百零七章 身家
郭文莺含笑接了,旁人又敬酒,她跟着吃了两杯,却有些多了。她本就不善饮酒,这会儿倒有些晕晕的了,一张脸好像染了胭脂的鸡蛋,百里透着红,娇嫩异常。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知不大好,借了个由头到外面,让云墨拧了个冷帕子给她冰脸。
再喝下去怕要出事,便借故还有要事,让小二去雅间说了一声,就带着云墨从后面走了。
雅间里几人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郭文莺回来。郭文清正要出去看看,却见小二进来,说刚才那位大人已经走了。
郭文云忍不住嗤一声,“这人好没礼数。”
郭文清道:“或许真是有要事呢,你也别那么多事。”
“我多事?”郭文云嗤笑,“我说大哥,他跟你非亲非故的,怎么瞧着你老护着他?你当那个小白脸是什么好人吗?年轻这么轻就做了高官,又不是豪门大族出来的,还不是巴上了端郡王,不定他和端郡王什么关系呢。”
郭文清听得皱皱眉,斥了他几句,叫他心存厚道,小心说话。
他这个二弟品性并不坏,只是家里太多娇惯,生生让西府的老太太和太太们给惯坏了,皇家的闲话那是随便说的吗?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大相信,郭文莺真有什么大本事,一个十七岁的小子,能有什么功劳值得皇上降旨,还连升三级?多半也是端郡王帮衬之故。可既便如此,也不能背地里传人闲话,给人乱扣帽子。
此刻郭文莺已经坐着马车穿过西街,走到街尾时,她突然叫车夫停了下来,几步跳下车,蹲在路边大吐特吐起来。吐了一阵,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才觉胃里舒服些了。
云墨从随身的茶壶中倒了茶水给她漱口,茶有点凉,她简单漱了几下,觉得嘴里没味儿了,才站起来。
从前没喝过几次酒,她也不知道酒量如何,今日才知自己酒量太浅,不过七八杯便顶不住了。
回到王府封敬亭还没回来,云墨让厨房做了碗醒酒汤,她喝完了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正迷瞪着,外面脚步声响,听到封敬亭的声音问:“郭大人呢?”
含香的声音答:“大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躺下了,看着脸色不大好。”
封敬亭迈步进门,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便掀了帐帘坐到床边,见她脸红红的,伸手在额头上摸了一下,觉得不烫才放了心。
“怎么?喝了酒了?”
郭文莺“嗯”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避了一下,她本就没睡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醒了。只是觉得他对自己动作太过亲密,有些不适应。
封敬亭淡淡睃了她一眼,“醒了就起来吧,本王有要事跟你商议。”
郭文莺本就没脱衣服,便掀了被子起来,下了地,给自己倒了杯浓茶,捧在手在慢慢啜着。
封敬亭坐在她对面,难得面色郑重而严肃,看得郭文莺咯噔一下,本就剩下不多的醉意,霎时全醒了。
她问道:“王爷,可是出事了?”
封敬亭面色微沉,点点头,“确实有事,此次议和怕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郭文莺大惊,“上次见皇上,不是还没下定决心吗?”
封敬亭有些义愤,“皇上没定决心,可有人定了决心了,父皇身子这几日又大不好,每日喝了药昏昏沉沉的,已经起不来床了。便有人趁机再提议和之事,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都同意了。”
这三位爷掌控了大半个朝廷,他们说是,谁敢说不是,若皇上醒着还好,一病倒了,接下去什么都不灵了。再说皇上也一直没反对议和,没反对也可以当做默认,朝堂上有扛大旗的,自然也有摇旗呐喊的,一家之言,众人呼应,这一次太子出力甚多,倒是出尽了风头。
封敬亭说着,又道:“还好议和的章程还没拟出来,三家都想从我这儿叼块肉吃,如何下嘴还得打一阵,趁这个机会,咱们先走一步棋吧。”
郭文莺精神一振,“王爷想做什么?”
“你即刻回西北,然后发兵攻打凉州和冀州,在议和特使到达之前,务必攻下两座城池。”
郭文莺大惊,她知道他素来胆子大,可这回也太大了,这是摆明了与太子和几位皇子,还有满朝文武对着干吗?且没有皇上旨意,他敢发兵,不怕被人问罪谋反吗?
封敬亭轻嘘口气了,只觉心里沉甸甸的,轻声道:“若不是逼不得已,本王也不会出此下策。本王不可能离京,他们也不会让本王离京。所以只能你去,本王把中军的军权交给你,由你兼任镇军将军,带着陈赞的人马。至于陈赞,本王已经把他调回京都了,这会儿多半已在回京的路上。”
郭文莺顿时明白了,他早从半月之前就开始布这个局了,怕是在他们回京之前,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逼急了就走这条路。
她叹息,“王爷可是下定决心,一条胡同走到死了?”
“是,不能回头了。本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南齐的江山,南齐数千万的百姓。瓦剌养虎为患,绝不能留,且本王也决不许现在议和。”他说着拍了拍郭文莺肩膀,声音沉重道:“文英,你可想好了,应了本王,即便成功也未必能得了好,若是失败便是万劫不复。本王活不成,你更活不成,跟着本王的将官也都活不成。”
郭文莺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多么热血的人,可今日事到临头,让她在国家大义和自己命之间取舍,竟一心想着去顾大义了。他身为王爷能舍了自己的脑袋,自己又为什么不行?
她身子一挺,背脊如白杨树般笔直而立,肃声道:“王爷既然这么说了,文英便与王爷共生死吧。”
好在她的身份没有揭露,别人只当她无父无母,就算获罪也不会牵连任何人。
“好。”封敬亭赞许地看着她,他终究没看错人,这个丫头不是男人,胜似男人,便是一般的男子也没有她这般气节。真真让是爱煞了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这是元帅虎符,皇上虽曾收了回去,不过前几日却着人悄悄给了我,怕也是防着有这么一天吧。即便如此,这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现在本王把虎符交给你,你且记住,这就是西北二十万军队,就是本王的身家性命。”
第一百零八章 打劫
郭文莺不敢接,在他的催促下,勉强拿在手中,却只觉沉甸甸的,压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她真没想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虎符交给她。可她真不敢保证能做得到啊!
小心翼翼问,“王爷,下官把它转交给陆先生好不好?”
“陆先生没有军职,领不了三军。”
“那还有楚将军,最不济还有路将军。”
封敬亭睃她,“路怀东此人不正经的时候,比正经的时候多,他行事荒唐,为将尚且可以,若为帅绝不行。至于楚唐,虽是个不错的人才,可毕竟不是本王心腹,本王怎可将身家性命交托?”
郭文莺想说,“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心腹,你怎么确定我就不会背叛你了?”可看他定定地眼神望着自己,竟让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无奈地看着他,然后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文英,本王只相信你。”
此刻的郭文莺,并没理解这句话之于她有多么沉重,这就像是条枷锁,牢牢栓紧了她,比许以高官厚禄,黄金珠宝还要厉害。以至于在她今后多少年的无数个日夜,都在为这个人这句话尽心竭力,呕尽了最后一口心血。
封敬亭道:“我会尽量拖延议和特使启程的时间,你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必须攻下两城,把瓦剌驱出边境,你可能办到?”
郭文莺深吸口气,双手把盒子举过头顶,高声道:“下官誓死为王爷效命。”
封敬亭抓紧她的手,把她扶起来,随后往怀里一带,紧紧拥在胸前,头抵在她肩上再不发一言。
他是不舍,真真的不舍,明知道自己在强迫她,强迫着把这个重于千钧的重担压在她肩上,可他目前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他只能这么做。
郭文莺难得抱紧了他,第一次主动回抱他,无关男女之情,只是他们此刻都亟需对方给自己力量,支撑自己走下去。
很多年之后,郭文莺在回忆自己这段经历时,对人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个很坚强的人,不是不坚强,而是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坚强。我的人生路几乎是被那个人给逼出来的,他永远在尝试,尝试我究竟有多大能力,究竟能发挥多大潜力。然后每一次他都很欣喜,觉得我还有很多可压榨的余地。一次又一次的,他毫不留情地把一个个艰难的重担压在我身上。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得益于那个人的不懈努力,然后逼着我更加不懈地去努力…”
紧接着,她开始深深的后悔,她这辈子最不该遇到的只有一个人:封敬亭。一个狡猾的读懂她的心,让她甘于卖命,甘于献身,甘于为他做任何事的,不要脸的男人。
*
第二日,郭文莺就开始做出发的准备了。一个月打赢这场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谈何容易。
首先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粮草问题,二十万大军至少要有能支撑一个月的粮草。
他们是背着朝廷开战,要钱要粮想等着兵部和户部出,那也得看看你的脸够不够大。郭文莺脸不大,不过脸皮被封敬亭磨练的很厚。
她想着没钱有粮也行,哪怕挤出个七八万担的也能勉强支撑几天。苍蝇也是肉啊,有的吃她从不嫌弃。
所以一大早,郭文莺便带着四个亲卫全副武装的出门了。她也没打算去别的地方,直接到了兵部,见了兵部左侍郎胡德免。
兵部尚书被撤了职,新任的尚书还没到任,只这位侍郎大人在统管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