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棠住了手,听她这话,不由睨她一眼,心说这丫头真会编啊。不过这会儿为了她的名声,也不能说实话,便道:“正是如此。”
他不说实话,钟怀也不会笨的实话实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方云棠,你我改日再打过,我定要跟你分出胜负。”
原来两人还是旧识,在这之前就对上过。
方云棠哼了一声,“方某定当奉陪到底。”
封敬亭在两人脸上各睃了一眼,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只道:“两位来者都是客,还是不要在营中闹出什么?”说着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郭文莺,转过头来又道:“两位也不要跟营中之人来往过密,大战在即,营中琐事繁多,不要打搅到营中将官们的公务。”
这话说得很重了,方云棠和钟怀就算心里不满,也只能点头称,“是”。
封敬亭令人送钟怀回去,自己便带着人走了。
郭文莺也要走,出去几步,就见方云棠追了上来,他冷冷睃她,“你就这么走了?”
郭文莺回头看他,“那要不然怎么样?向你道谢?然后听你骂我不知廉耻,勾引个浪荡子?”
方云棠一怔,“我没那个意思。”
即便不会这么说,心里未必不这么想,她太了解男人,出了这样的事只会一味怪责女人,这里是西北这还好些,若是在京中大户人家,她此生便再也见不得人了。
她低头不说话,方云棠也不知说什么,他确实刚才想叫住她嘱咐她几句,无非也是以后少跟男人接触,少跟他们说话,别招惹是非。可这样的话对她一个在军中任职的军官,能有什么意思?
心里莫名的火起,到了最后只化成一脸愠怒,“你以后还是不要做官了,军中毕竟不是你久留之地。”
郭文莺没答话,只加快步子往前走,有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自己是个女人,才会有这么多的顾忌。男人可以随便轻薄女人,女人就要守身如玉,被人抱一下就是奇耻大辱,最后还得落得个轻浮之名。
方云棠话里虽没明说,却已经在怪她了,埋怨她不该待在全是男人的军营中。
心中满心的不高兴,做女人难,做一个想建功立业的女人更难,现在尚且如此,若有一天真恢复了女儿身份,嫁了人,进到内宅,便怕是再也没有自由了。一辈子背负着那些约束女人的条条框框,一辈子被男人欺压着过活。
回到自己住处,刚要关门,却见方云棠挤着门进来。
她冷声道:“方公子,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
方云棠举了举自己的手,故意可怜兮兮道:“好歹是为你受得伤,你总不能让我带着伤回去吧。”
他的手上确实有道口子,还渗着血,像是和钟怀打斗时被他伤的。
毕竟是为了救她,郭文莺也不好意思把人赶了,只好让开门让他进来。
屋里备有伤药,匆匆给他抹了抹,连包扎也没有,就请他走了。他们虽有婚约,毕竟不是真的夫妻,来往多了总是不好。
方云棠自觉委屈不已,却也没说什么,哼哼了两声,却也知趣地走了。
这一夜发生的事,在谁也不愿提起的情况下,被一揭而过。次日一早,送定国公去宋城,封敬亭带着营中几个高军衔的将官出来相送,令楚唐和郭文莺把人送到宋城官邸方得回来。
楚唐和郭文莺领命。
送定国公就必然要看见钟怀,这一趟郭文莺虽不愿去,但帅令在身,却也没办法。
一群人拥着定国公寒暄着出了营,正准备上车,忽然方云棠从人群里站出来,对着郭义潜就跪拜磕头,口称:“小侄拜见大伯父。”
郭义潜颇为诧异,问道:“这是何人?”
楚唐在一旁笑道:“国公爷可是不记得了吗?说起来咱们还是姻亲,这是我的妻舅方云棠,他自小和西府的长小姐定有婚约,这声伯父唤的倒也没错。”
西府指的是永定侯府,郭家两兄弟府宅相邻,虽分了家,却并没生分,定国公府换做东府,永定侯府唤作西府,对外便是统称郭府。西府长小姐的婚约,郭义潜自是知道。郭文莺是东西两府第一个女儿,说是郭府长小姐也不为过,她的婚事是当年永定侯郭昭亲自定下的,在众多女儿中是独一份,也因为他颇有印象。
此刻听闻此言,忙把方云棠扶起来,笑道:“原来是方家小侄,贤侄快快请起。”
方云棠恭恭敬敬站到一边,笑颜如画,“早就想见伯父,一直没机会,今日一见,伯父真是威武不凡,令侄儿好生仰慕。”他平时话不多,此刻却是极尽拍马之能事,把定国公哄的甚是高兴。
楚唐有意促成这桩婚事,自是在定国公面前百般说他的好。
方云棠本就长得极好,男子中少有人能有如此品貌,又是进士的出身,虽没在朝为官,但方家乃是名门望族,为官者也甚众,两个兄长都是朝廷二三品的大员,姐夫又是个二品将军,家世、人品与郭家女儿也是般配的。
郭义潜看得连连点头,心里对方云棠更是满意,笑道:“贤侄若是有空,便到京都住几日玩玩。”
方云棠道:“云棠正准备去郭府提亲,还请大伯父多多美言几句。”
郭义潜大笑,“自是应当的。”
他们在营门口又是认亲,又是求亲的,看着其乐融融,自然有人看得很不顺眼。
封敬亭脸色微愠,几次想说什么都强行忍住,最后只得道:“时候不早了,国公爷这就上路吧。”
郭义潜对他抱抱拳,迈步上了车。
第五十章 给药
方云棠道:“云棠正准备去郭府提亲,还请大伯父多多美言几句。”
郭义潜大笑,“自是应当的。”
他们在营门口又是认亲,又是求亲的,看着其乐融融,自然有人看得很不顺眼。
封敬亭脸色微愠,几次想说什么都强行忍住,最后只得道:“时候不早了,国公爷这就上路吧。”
郭义潜对他抱抱拳,迈步上了车。
方云棠准备送国公一程,却见封敬亭含笑着走过来,“方公子,有些事本王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管人家同不同意,他已经拉着人就往营里走,后面一众将官都跟着,似是把人给团团围住了。
方云棠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着恼,心道,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王爷又怎样,王爷有婚约吗?想跟他抢人,先把内宅搞清楚再说吧。
一行人送定国公往宋城而去,郭文莺在后面押队,她心里烦极了,尤其是看见钟怀,更是恼怒,恨不得用刀在他身上戳两个洞。
可她越是烦,越是恼,钟怀越是高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不时的唤几声“娇娇,娇娇…”“爷的好娇娇…”
郭文莺气得头上青筋乱蹦,此时她还只是气,并没想到“娇娇”这个词,在日后会成为伴随她一生的噩梦。而当它从另一个人嘴里唤出来时,才是真正叫她崩溃的开始。
她怒道:“世子,我是领国家俸禄的官员,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女子,还请世子自重。”
钟怀不为所动,依旧舔着脸笑,“我喜欢你才唤你娇娇,你当娇娇是女人才唤得的吗?男人也可以是娇娇啊,你就是爷的娇娇,爷的好娇娇。”
郭文莺恨极了他,却又发作不得,只把银牙几乎咬碎了。
有他就够烦了,旁边还有个陈赞更是恼人。
陈赞本就是驻守宋城的,这回宋城,自然要跟着一起。他走在两人后面,不时对他们的对话发出一阵嗤笑,要不就是不阴不阳地冷嘲热潮,说他们污言秽语,不知检点,日风日下,有污圣人耳。
郭文莺听得火大,怒道:“你看不下去,自去前面跟着定国公去,在这儿听什么?”
陈赞“嗤”一声,却不肯走,依旧在后面跟着,讥讽之言更说得难听。
郭文莺实在没法,只能打马走到定国公马车边,守着自己大伯父去了。
那两人也不答话,依旧跟在后面,只是碍于定国公,没再说些不着调的。
郭文莺扫一眼跟屁虫似的两人,真是满心的无奈,心中暗道,钟怀不要脸是个禽兽也罢了,什么时候陈赞的脸皮也这么厚了?而且他这么不阴不阳的,到底什么意思?
一路进了宋城,把国公爷送进官邸,郭文莺和楚唐才告辞出来。郭义潜留两人用饭,被他们以“尚有军务在身”为由拒绝了。
两人一出门,瞧见陈赞还在门口站着,楚唐有些纳闷,“陆将军这是做什么?”
陈赞牵着马,扫一眼郭文莺,“我找郭大人有事。”
楚唐闻言自己先走了,他一向不喜欢这个陈赞,能不跟他多说,便不会多费唇舌。
他一走,郭文莺只能低着头上前,有气无力道:“陆将军还有什么事?”她这一路真叫他和钟怀给折腾的快没气了。
陈赞看着她,脸上居然露出淡淡笑容,“你平时看着脸皮挺厚的,怎么对一个浪荡小子的混账话这么在意?”
郭文莺心道,这不是因为还搭着你吗?若是只有钟怀,她一路早找机会痛揍他一顿了。
陈赞却好似没看见她的眼刀,忽然笑起来,“对付这种人,我教你个法子怎么样?”
她狐疑看他,“将军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看不得别人太舒服,我给你个宝贝,回头施在钟怀身上,管叫他再也不敢碰你一下。”他说着从身上掏了个瓶子递过来。
郭文莺也不敢接,她总觉自己跟他没什么交情,这不会是在给她下什么套吧?
“拿着,本将军还有事呢。”他二话不说把瓶子塞在她手上,然后打马走了。
郭文莺看着那瓶子,掀开盖子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心道,这到底什么东西也不说清楚,若是给钟怀下了,万一弄出人命来怎么办?
对陈赞她实在不敢相信,也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能先揣了药瓶,随后追楚唐去了。
回到军营,问过军医才知道,那瓶里装的是让男人不举的药。她不禁呼出口气,这陈赞下手如此狠,也不知是针对她,还是针对钟怀。
不过不管是对谁,这种药她都不敢下,把君安侯世子给玩不举了,不知有多少人会想弄死她。
※
景德十七年十一月,西北军终于迎来了今年以来第一场大战。瓦剌人耐不住冬日严寒,终于集结十万大军决定攻城了。
按照陆先生的谋划,既然寻不到他们的主力,那就干脆不要寻,等着他们自动跳出来,再给予痛快的一击,到时候挨打的变成打人的,鹿死谁手,就看谁的拳头更硬些。
果然,瓦剌大军拖了不过一个月,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了。
这夜最是更深露重的时候,裕仁关的正前方传来阵阵沉闷的轰隆之声,地面隐有震感,马嘶人鸣之声持续经久,关口里的的官兵起了不小的骚动。
大半夜斥候报到中军帐,封敬亭觉也不睡了,叫人在城楼上查看,随后敲中军鼓,点兵聚将。
西北军早就憋着要打这一仗,一听瓦剌人来了,都兴奋的跟狼崽子看见鲜肉似的。
作战计划是早已拟定好的,封敬亭也没多话,只扔了令符,叫几位将官依令行事。
就在昨天,西北军的三路主力已经派出裕仁关,第一路准备攻打荆州,第二路作势攻打冀州,此是疑兵之计,到了昆河便原路折回,最后一路则是打埋伏,只等攻打裕仁关的瓦剌主力一败,便来个大饼卷鸡蛋,一口把瓦剌主力吞下去。
整个裕仁关剩余的不过四五万人,不过没人着急,他们已做好万全准备,便是只有一万人,也管叫瓦剌大军前进不了一步。
第五十一章 开战
今日奉令督战的是副将徐海,此人虽性子黏糊点,却颇有守城之能,自己的东西看得比什么都紧,这点和邓久成倒是有几分相像。
大半夜,封敬亭发完将令就回去补眠去了,临走还没忘了叫人去把郭文莺从被窝里挖出来。
火炮和火铳她最熟悉,第一次应用在大规模战场上,她怎么也得到城楼上现场观摩一下。
郭文莺倒是没多少怨言,一大早嘴里啃着馒头,溜溜达达的上了城墙,城墙上早就围满了士兵,正是早饭的时侯,不少兵手里都拿着吃食,扒着城头往外看。
郭文莺上去扒拉开两个小兵,也伸头往外面看,基本和他们一个姿势。
副将徐海也在,他嘴里啃着块干饼,一边大口嚼着,一边问那个脖子伸的最长的小兵,“看清楚了吗?来了多少人啊?”
远处的山头,人影绰绰,更远处的关隘处,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望不到尽头,那小兵砸了咂舌,“乖乖,这比黄蜂可密集多了。”
“黄蜂算什么,这些瓦剌人可比黄蜂难对付呢。”黄蜂蛰了人又不会死。
郭文莺咬着馒头,随口问身边一个老兵,“弹药都准备好了吗?叫他们多吃点,省得一会儿抱不动炮弹了。”
那老兵嘿嘿笑着,顺手又在箩筐里摸了两个馒头塞进怀里。身后几个兵都学着他偷偷摸了馒头装着,郭文莺看见了只当没看见,想了想自己也装了两个,这场仗打起来还不定什么时候呢,一会儿省得饿肚子。
战鼓还没响,主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士兵,这帮子都是常年驻守的兵,身经百战,一年被攻城不知多少次,早就打皮了。
郭文莺在后面看了一会儿,黑压压的人马到了关隘处就不再往前走,队伍从中间一分为二上了两边的云脊山和别关山,他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的功夫,两山上炊烟四起,瓦剌人在造饭了。
徐海也盯了一会儿,看那些瓦剌人在山上伐木,似准备攻城梯和撞门木,便回身豪迈的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传令,击鼓!备战!”
备战的鼓声由缓而急,鼓声一响,城头上的士兵小跑着鱼贯下了城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留下当班站岗的士兵腰背笔直面孔肃穆,目视前方。
邓久成早就打开了库房,指挥人把箭羽搬上来,弓箭手全部上城墙,火铳营六百人也跟着上了城墙。主城墙是两门火炮压阵,左右两侧是二百名火铳队和二百名弓箭手,剩下一队火铳队在后面备战。
这火铳有个毛病,打得时间长了火铳筒容易变热,且每打一枪就得装填一次火药,这时候后面的人要随时替补上,所以火铳只要上阵,必然是两队以上。
为了做到守卫三十六度无死角,西北军在几个城墙的墙角和城楼的制高点上,还设了一批车弩,两人负责一辆,都是穿盔穿甲,打大件东西用的。
这通鼓鼓声持续半盏茶的功夫,鼓声一歇,城墙上已经准备就绪,火铳队和射手在三道城墙上一字排开,他们身后的盾牌手,手持盾牌手握单刀,军服在风中咧咧作响,冷冽而肃穆。
徐海早得了王爷令要保护郭文莺周全,瞧她站得靠前,忙拉了她一把,躲在盾牌手后面,两人透过盾牌缝隙往外面看,弄得跟做贼似的。
郭文莺虽觉难看,可人家徐海都这样,也只好跟着忍了。
这会儿子瓦剌也开始准备进攻了,战鼓声如同暴风骤雨一样骤然响起,这是冲锋的号令,瓦剌大军中两个侧翼鼓声呼应着同时响起,一时鼓声震天,灌响整个天地间。
一阵喊杀声传来,千军万马开始冲锋了,随着火炮和火铳齐开,空气间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和血腥味儿。
隐约能听到瓦剌大军的惨呼和马嘶声,还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约是后队把投石机运来了。
郭文莺想站起来看看,刚一出头,就徐海给摁下去。
巨大的投石机搅动着石块砸上城楼,城垛子都被砸的轰轰的,一下一下砸到人身上,坚硬的盾牌都挡不住,有不少士兵被砸的吐血倒地。
郭文莺急了,直冲着徐海大喊:“叫火炮对着投石机开,先打烂了再说。”
徐海这才醒悟过来,忙传令下去,不一会儿,几声剧烈的炮响,炸的城楼都晃悠了几下。
郭文莺再也不理徐海不让她动的指令,她叫亲卫给她拿了个盾牌,护着她往城楼下看。
瓦剌的投石机有十几台,火炮威力虽强,一时也不过轰坏了三四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她心里暗自后悔,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到往关口前埋点炸药呢?
这会儿再去埋已经来不及了,她招手唤过张强,叫他去找邓久成要几个炸药包来,然后推两个投石机到城楼上来。
张强去得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东西回来了,邓久成也跟着,怀里抱着两个炸药包,宝贝的像看着自己家的娃。一见郭文莺就骂她是败家子,好好的东西非糟蹋着用。
郭文莺也不理他,叫人把投石机抬上来,投石机个大,城楼上太窄,还站着那么多人,哪里放得下。
郭文莺便叫人在两个城垛子之间用木板搭了个台子,直接放台子上,然后着人点了炸药包,用投石机远远投出去。
这些炸药包个大,满满的都是火药,炸起来威力比炮弹强,一时间四处炸开来,把瓦剌骑兵、步兵炸的哭爹喊娘。
这一天裕仁关的前方战场成了人间炼狱,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人命收割,瓦剌的军队还没冲到城门前就被强大的火力给轰下去了。一大早伐木准备的攻城梯都没派上用场,瓦剌几度冲锋,都被西北军压制着,裕仁关不记目标的狂射,一场压倒性的战争从清晨一直打到日上中天,裕仁关前方的空地上尸首战马层层叠叠累积成山,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到了午时,瓦剌那边不畏死的冲击力开始变缓,死的人太多了,那边的冲锋号角终于停歇,瓦剌人带着车弩,战弩,毁损的差不多的投石机退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守城
裕仁关城墙太高,普通弩箭根本射不上来,就算射上来威力也大减,唯一能发挥点作用的就是投石机,不过也被郭文莺土炸药给毁的差不多了。
瓦剌人自然恨得咬牙切齿,郭文莺也后悔的直捶胸,她有点高估了火炮的威力,只在城楼上留了两门,今天要不是炸药包发挥作用,多半要被他们打到城楼底下的。不过炸药包虽好用,唯一的弱点是若发出的不及时,很可能会炸到自己,虽然捻线特意加长了,还是有一两个在城墙上炸开,损失惨重。
一时休战,也该吃饭了,成筐的白面馍馍,大桶浓稠的稀饭和猪肉白菜汤被抬上了城墙。
自定国公来过之后,军里伙食好了许多,为了让士兵吃得好,饭堂还特意杀了几头猪,看着热腾腾的饭菜,倒让人后悔早上眼皮浅,顺手摸的馒头了。
郭文莺啃着馒头,端着一盆稀饭去找徐海商量下午怎么办,谁都知道上午的攻城只是开胃菜,下午才是真正的进攻。
徐海倒没显出多么担忧的样子,一边西里呼噜地喝着猪肉白菜汤,一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横竖咱们守三天就得了,三天之后荆州那边传来攻城的消息,瓦剌人不走也得走了。”
郭文莺低头不语,其实她更想去跟着路怀东攻打荆州城,而不是站在城墙上,看着人家打自己。
可惜这话若是求到封敬亭,他肯定不会允的,他曾说过,如果他不披挂上战场,她也不许离开裕仁关一步。那人霸道起来,谁也治不了,生生把她看好戏的机会给剥夺了。
说起来,西北军最好的装备,都被路怀东带着攻城去了,她真想看看火炮齐发,荆州城门被炸开时的景象。
咬着唇在心里勾画了半天,过了半天干瘾,下午第二波的进攻也开始了。
这一波瓦剌纠集了更多的人,进攻也由原来的直冲式改为波浪式,前面力竭,后面跟上,一波跟着一波,前仆后继。
其实他们不太擅长打攻城战,他们的骑兵有更好的机动性和冲击速度,这样的优势用在平原上更显威力,用在攻城总嫌浪费点。
裕仁关城楼上布置的车弩是专打马的,这车弩经过改良,一只车弩不是只发一支箭,一发就是几十只,密密压压的,跟飞蝗似得从天上飞下来,打得骑兵马队根本抬不起头来。
上午死在战场上同胞的尸体成了他们的掩体,摸爬滚打着挨到城墙下,中途死了一半,另外一半,借着云梯木桩,攀城墙往上爬。
一个瓦剌人爬的最快,他浑身肌肉纠结,面孔凶悍,眼里燃烧着仇恨,嘴里横咬着单刀,大有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看着第一个爬上城楼的瓦剌人,西北军都有些兴奋,呼喊着大刀往人身上招呼,一人一刀,片刻间剁成肉泥了。
两门火炮已经打得炮筒过热,一门已经哑了,还有一门苦苦支撑着,投石机扔出去的炸药威力虽大,架不住瓦剌人冲上来的太多,这一波人是上午一波的三倍还多,便是挤也能挤上城楼几个。
随着越来越多人爬上来,那种兴奋变成了凝重,火铳队近身的作用要比远距离威力更强,六百火铳队轮换着在主城墙上发射,下面死伤的瓦剌人明显比弓箭队射中的要多。
瓦剌人天生身体强壮,体格彪悍,他们经过上午自己人的推挤踩踏,能活下来的都是他们队伍中最彪悍的人,城楼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成了他们最好的梯子,无形中把裕仁关的高度给拉低了。
这一次似乎他们下了血本了,死得人越多,越能激发出他们身上血腥之气,悍不畏死,那狰狞的面目和手段,让守城的西北军也有些畏惧起来。
因为生存环境所致,瓦剌这个民族天生骁勇善战,战场冲杀胆量也大得出奇,这是南齐人比不了的。靠着这股子冲劲,场面虽一时还在掌控之中,却也非常危险。
转瞬间,冲上城楼的瓦剌人更加多了,主城墙上已经攻上来几十个瓦剌族士兵,有的盾牌手参与到贴身的肉搏战中,弓箭手失去了掩护,更多的瓦剌人正在爬上来,形式隐有些失控。城楼上展开了肉搏,徐海也被一个瓦剌族士兵逼到背贴城墙,他硬接了从头顶劈落的弯刀,狠狠一脚踹到对方的小腿骨上,接着一刀横削出去,砍掉了对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