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能走吗?若能走,就赶紧下来,我还有事跟你说。”
看她说得郑重无比,桂花花不由暗暗摇头,真是个急性的丫头,他刚受了那么多罪,让他好好歇歇就不行吗?
急性的丫头动作也很灵敏,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已被摔在地上,屁股先着地,那力道很有让臀部整合成四瓣的趋势。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桂花花哀叹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张俊脸咒成了包子。怪力女再加上粗暴的个性还真让人吃不消呢。
梅饭脸上挂着一抹浅笑,“这个酒楼是因为你毁的,所以…。”
她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地抓起他扔在泪痕满面地店掌柜面前,“所以,你负责赔偿吧。”
店掌柜一见桂花花,犹如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绳,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哭喊着让他赔酒楼。
桂花花无奈地看一眼梅饭,难为丫头这个时候,把责任分得这么清楚。只是,她抛的火炉,烧房也有她一份,却只让他一个人掏腰包,这向谁说理去啊。
既然没有地方说理,就只能认了。桂花花叹息着从身上摸了一把银票,看也没看全丢给掌柜的。
那掌柜拿起来一看,顿时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一万两,就算把酒楼卖了,再搭老婆孩子和自己这把骨头,也值不了这老多银子啊。只是这一哭一笑之下,尽显人生百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疯了呢。

烟火过后,万事皆休。
李华如一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头发全都烧光了,剩个光秃秃地后脑勺在那儿,黑天里倒省了烛火钱,他是被炭火直接打中的,身上也多处灼伤,烧势也比别人重了些。
相比而言,梅饭是最正常的,衣服、头发都保留完整,只是为了救桂花花,一张小脸被熏成了花猫。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姿容整不整了,她在忙,忙着找霄。
自从跑出来之后,再没看见他的身影。是跑走了,还是被火掩盖,根本无从得知。虽然她也知道,以他的本事绝不会埋在火下,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是她造成的灾难,若不亲眼见到他没事,总不安心。
火光冲天,蝉联着后面的房舍也烧掉不少,附近居民前来救火的人很多,街上的人也越聚越多。要从这许多人中找寻一个,又谈何容易。
正犹疑时,人群里传来桂花花的呼声,“梅饭,梅饭。”
梅饭知道他担心自己,忙回应着挤出人群。
桂花花扶着李华,两人立在街角的一家幌子下等她。桂花花衣衫破烂,犹如刚从煤灰里扒出来的,至于李华,耷拉着头,大约是昏厥了。
因为他们只打算随意逛逛,谁也没带下人,也没有马车跟随。无奈之下,三人只能相互扶持着往回走。
此刻已近三更,越往前走,街上人越少,或者灯会结束都回家了,也或者都跑到酒楼那边看热闹去了。
碰碰李华的头,耷拉着毫无声息,暂时没有醒转的可能了。
梅饭心中稍定,转身问桂花花,“老实说吧,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人较劲?”
桂花花咳嗽了一声,笑道:“我才要问你是怎么回事,你跟那男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倒坐着和他一起喝酒了?”
他大约是肺部进了烟气,每说一句话都要咳一声,到后来竟剧烈咳了起来。
梅饭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帮他顺气。
她被人问到节骨眼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好叹道:“说起这事就话长了,改天有空再跟你详细说,不过你认识霄吗?”
他叫霄?桂花花眼中寒光乍现,但只是一闪而过,随后露出一抹惑人灿笑。
“我不认识他。”他轻启薄唇,吐出几个清晰地字。
“不认识你就巴巴地贴上去?”
“不认识还跟人家那么亲近?”

梅饭心中着恼,如倒豆子般噼啪一通埋怨。他说得倒轻松,其中有多险恶他知道吗?若不是救的及时,这会儿他早归西了。
“真的不认识嘛,最起码我不知道他叫霄。”桂花花扁着嘴,颇似委屈。
见她表情依然愤愤,他唇角上扬,吐出一串似是而非的话,“我是看你跟他太亲近了,看不过眼,才故意隔开你们的嘛。”
她和霄哪有很亲近?梅饭脸色微绿,她知道他没说实话,可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桂花花明知危险却要接近霄,若说不是别有所图,打死都不会信的。只是他的心思就像黄河水一样,混沌不堪,深不可测,你永远不知道他想什么,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对桃颜她或许还能猜出几分心意,但对于他,桂花一大朵,永远是只闻花香,不见花形。想到此,她不由又叹了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三块蜂窝煤
桂花花一直在笑,一边咳嗽一边笑。
没有人的夜,忽地静了下来,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男人的咳嗽声和笑声,以及一个女人的叹息。
真的好无奈,原本热闹的元宵佳节,竟以这种方式落幕了,重伤一人,轻伤两人,那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此刻想来,还是人家风溱有眼光,早早的就跑了,好过现在受这宗活罪。
他们蹒跚而行,好容易挨到梅府大门,已如脱水的蔬菜般干干瘪瘪了。晚上没喝什么水,渴得厉害,早巴不得泡进水缸里灌个饱。
赶上今日元宵节,梅家关门关的晚,几个守门小厮看见八小姐、四姑爷,和知府大人一齐回来,眼珠子都快瞪爆了。
大约是觉得蜂窝煤成精了吧。梅饭自嘲地笑笑,他们现在这黑样实在跟蜂窝煤没啥区别。
空荡的门洞刹那间喧闹起来,有抬有搬的,请大夫的风风火火跑出去,还有的跑进内院去请老爷。
梅御刚刚睡下,就被喧闹声吵醒,他披衣出来,一眼看见院子里蹲着三块蜂窝煤,不由脸现怒容。
“怎么回事,这晚了,你们干什么呢?”
几十年积攒下的官威自是骇人的,他虽没怎么严声呵斥,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梅饭垂着头没敢答话,用脚尖踢了踢桂花花的脚踝。桂花花吃痛,不由白了她一眼。
随着喳喳哄哄一阵吵嚷,没睡觉或者刚睡下又起来的,一时间前厅处聚了好多人。梅四也在其中,一见李华昏厥着被抬回来,不由惊叫着扑过去,抱着夫君呼天抢地,好一顿哭嚎。
她这一哭把梅御的责问打断,梅家的大家长不由蹙了蹙眉。
梅四哭了一刻,忽然站起来怒视梅饭,点手大骂,“你个丧门星,沾上你就没好事,若不是因为你,我夫君绝不会如此…。”
她气势吓人,颇有些泼妇姿态。梅饭不欲与她争执,向后缩了缩,心里却想着,今天纯属他们自找,可不关她的事。
可惜,昨日与梅四的恩怨就已结下,今日再看夫君和梅饭一处回来,更是气愤尤加。她骂完仍不觉解气,竟扑过来要和梅饭厮打。
沉不住气是这位四小姐最大的缺点,就像桃凡和李华可以凑成对一样,梅四和梅大凤在这方面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梅饭早料到她会如此,一闪身躲在桂花花身后,她这一扑正正好扑进了桂花花怀里。
桂花花扬着脸,做出一副受宠若惊地姿态,小声道:“四小姐这般热情,下官怎受得起?”
梅四臊了大红脸,刚想发作,就听梅御低吼一声,“四儿,退下。”
梅四不敢忤逆父亲,忙退在一边,叫了人把丈夫抬进屋里医治。经过人群中间时,突然见梅六嘲弄地看她一眼,眼神似轻蔑,也似讥讽。
她知道她在讽刺刚才对桂花楹投怀送抱,心里越发愤恨,暗自咬牙,若有一天当上宗主,一定把这帮臭丫头们赶出去。梅饭是第一个,梅五第二,这梅六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走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下去的。
女儿女婿都在侧,梅御忍气忍了半天,渐渐地把火压下去,才开口问梅饭,“你一个女孩家,深更半夜这是干什么去了?”
梅饭一直半垂头,心说,说什么?说他们遇见霄了,然后她把房子点了。恐怕说出来梅御能气死吧。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偷眼瞧着桂花花。
桂花花果然不愧当知府的,官场和稀泥的一套用在家里也颇见成效。此刻他双手一摊,一副无奈地样子笑起来,“前街发生了大火,我们刚巧路过,便遭了池鱼之殃。”
这话说得真好,一下子所有问题全撇干净,他们只是受害者,可跟纵火人没任何关系。
梅饭心下大乐,若不是有人在旁,真想给他股掌助威。
梅御皱皱眉,碍于桂花花这个父母官在场,没好意思发火,只挥了挥手让人都散去。
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床,一忽儿的功夫全走*了。
梅饭住的地方最远,独自拖着疲惫往回走。迈了几步,转回头瞧见梅六还呆在原地和桂花花说着话,她持着手帕一点点替他擦着脸上的尘灰,那甜蜜的样子倒真让人羡慕。
梅饭长呼了口气,暗想,看来梅家又要有喜事了。
一个人走在黑漆的小路上,越发显得形单影只。想起远在边疆的桃颜,心中不由涌起一种难言的苦涩。
爱郎不在身边,独留她一个面对姐妹相争的残酷场面,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看别人都是夫妻齐上阵,女人打架,男人助威。
可她的男人又在做什么呢?
知道不该怨他,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想念时,他不曾陪伴,需要时,他不在身边,这对任何女人来讲恐怕都是种折磨吧。
心情极度郁闷下,她终于发出一声雷人的嗟叹,“奶奶的,惹急了我,姑奶奶从军去。”
凉风吹过,周围的树上稀疏枯叶发出沙沙声响,似回应她的豪言壮语。
梅饭自嘲地笑笑,拢了拢发梢大迈步向前走去。


夜晚的喧闹并不代表结束,第二日梅饭就被父亲叫到书房,好一顿教训,什么女子德行,什么闺秀风范,直数落了她一个时辰。末了又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你都快嫁人了,可不要让夫家寻出短去。”
这话说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深夜才归是她的不对,可这“短”指的是什么?
她不知是有人在老爷子耳边“进”了什么言,还是他觉出了什么,总之父亲对自己极度不满却是事实。
梅饭向来只做喜欢的和认为对的事,人家不高兴她也没办法。所以任凭梅御如何说,她只垂首以示。

这几天连下了两场雪,天气忽然变凉,寒气侵袭冻得窗户上都布满了冰凌。院子里的雪许久没人扫,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梅饭向来怕冷,便躲在屋里守着火盆过活。她身上披着白貂的斗篷,怀里抱着暖炉,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火盆里银炭已经燃尽,春梅出去另取,可去了多时还没回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唇枪舌战,煤争无限
屋里太冷,站在地上,脚心都是凉的。春天挨不过,转身去暖了壶酒端进来,轻声道:“小姐,要不你喝几口去去寒气吧。”
梅饭点点头,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觉得似乎舒服了点,就又倒一杯。
这时,春天递上一盘热乎乎的烤红薯,她伸手抱了一个,一边吃着红薯,一边喝着暖酒。
这红薯是前几日苏管家的亲戚送来的,府里人都嫌是粗食,谁也不肯吃。她便多要了些,让春天埋在炭盆里烤熟。
这样的宝贝,在寒天里就算不吃,捧着也是好的。
春天也抱起一个,咬一口香甜软绵,她不由幸福滴眯起眼。
“小姐,穷人家没有饭吃才拿这个果腹,小姐怎么怎么倒喜欢这个了?”
梅饭笑着对她挤挤眼,“我不是在梅家长大的,难道你忘了?”
跟着霁的时候,也经常吃烤红薯的,两人生一堆火,红薯就埋在柴火下,等柴都燃尽了,红薯也烤好了。咬一口真是喷喷香,给个神仙都不愿当。
可现在钱多了,日子好了,却反而食不知味了。不知是谁谁过,人之所以喜欢钱,因为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而她却刚好相反,吃了很多年的苦,还没等尝到钱的好处,就已领略到钱的坏处。
九凤夺嫡,看着人们为身外之物拼死拼活,还真是折磨人的坏处啊。

两人正说话时,春梅从外面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盛炭的盆子,一进门重重把盆子扔在地上。
“小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那嘟着的小嘴厥得老高,好像刚受了谁的闲气。
梅饭低头一看,一盆的黑炭,似乎也没什么异处。
“怎么了?谁惹我们小春梅了吗?”她笑着打趣。
相处的时间长了,与两个丫鬟也培养了一些感情,她又素来不摆架子,平时和她们说话倒也能开几句玩笑。
春梅气鼓鼓地脸上,写得满是“不高兴”。
屋里炭用完了,她今天去领,与管事婆子厮磨了半天,好容易领了一担黑炭,可轮到领银炭的时候,那管事婆子居然说没了。她自是不信的,府里往年都会准备很多,今年虽然人多了些,可刚从西边运来一批,哪就这么快使完了?所以一听这个,她哪肯罢休,立时跟那婆子闹将起来。
跟着梅饭也有多时,主子从来都让着她,倒惯了一个张扬霸道的臭脾气。可惜那婆子也不是个善茬,两人针尖对麦芒,唇舌相争好一通大骂。只是骂了半天,却半点也没解决问题。
春梅窝着火,出了门未久,心里依然愤愤地。这几天冷极,八小姐全靠这银炭抱着暖身。黑炭虽然也能用,可烟气大,贴身抱着熏得人气管不好。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这样想着,她又转身走了回去。想杀个回马枪,倒要看看这帮狗屎货色把银炭都弄哪儿去了。
这一回去,还真叫她逮了个正着。赶上五小姐的丫鬟莉香来取炭,那婆子巴结谄媚让人装了满满一大盆拿回去了。
春梅气恼之下,又跟那婆子闹了一阵,却被人夹枪夹棍的骂了半天。那边人多,她一人对付几张嘴吃了不少亏。这一战败回来自然满心的不高兴。
梅饭听她说了半天,可不觉有什么。难为她气了半天,却不知捧高踩低一向是大宅门里的好戏吗?
“一盆炭而已,何必上那么大火,银炭本就难制,府里一年也没多少,没有就算了。”她低声劝着春梅。
春梅依然不服,愤愤道:“小姐,你不觉难过吗?五小姐那边就有那边多,凭什么咱们就一块也没,这不欺负人嘛。”
梅饭摇头笑了笑。梅五是当家之人,自然有的是巴结的,底下的丫鬟婆子,小厮仆役,哪个不是看人家眼色行事,她早有觉悟,倒真不觉有什么可气的。
“小姐,不仅五小姐,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她们也都有的。”春梅依旧不遗余力地说着,到最后竟是在说服她必须生气了。
梅饭心中好笑,反问她,“那二小姐和七小姐那儿有吗?”
春梅摇摇头。
她还真翻了供应册子,上面也没有二小姐和七小姐的名字,而且等了半日,连她们的丫鬟也没看见。
“这就对了,咱们好歹还有黑炭呢,而她们…。”梅饭笑着饮了一口酒,酒很辣,刺激地她咳嗽了起来。
而她们没准连这个都没有…。
梅二和梅七在府里不受待见,她们自知无望,也不会去讨这闲气。她一个外来孤女,又没人仗持,被归为她们一类也属正常。她没什么跟人比,也不想跟人比,再说黑炭、银炭,哪一个不是取暖呢。
说不过她,春梅只好偃旗息鼓,小爪子也统统放下了。主子都不急,她一个丫鬟在这里火上房似地,岂不自讨没趣。
看着她,梅饭不由微微一笑。不是不想争,可惜人懒,也没本事。所以好东西都随她们要去吧。只是,若真能像遗忘银炭一样,所有人都把她忘了就好了。
想到此,她不由长叹一声,问春天,“今儿个什么日子了?”
“二十一了。”
“哦。再等个几日,书院要开学了。”梅饭轻喃一句。
府里的争斗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事无巨细都要大争特争,今日是炭,明日也不知是什么,只要这嫡位定不下来,争斗便永远无休。她从没觉得书院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此时看来倒是最好的躲清静的地方。
见梅饭不再说话,春梅也不好意思发牢骚了,正好春天递给她一块红薯,她两手捧着坐一边吃去了。

梅山书院每年二十七开学,当然这指的是女学生。男学生过了十五基本就都上学去了。
男女学生自来有差异,尤其体现在学时上,一年中累计算起来,女学生要比男学生少上一个月课呢。
做学生的日子虽是逍遥自在,只可惜她很快就要及笄,恐也不能在那里多混时日了。
老天保佑,桃颜快点娶她过门吧。
祈祷,期盼,如熬汤般一天天熬着日子,终于等到了二十五。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双喜临门
翻过黄历。二十五,似乎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可是这一天,梅府里却大排筵宴,热闹非凡。
几日没出门,对于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听着热闹声响,一度梅饭还以为是为了庆祝她要开学呢。
她不出门,也没人去管她是死是活,等从蜗居里迈出来,才发现府里有喜事,却不是为她,而是为了梅六。
边疆战事紧急,朝廷征兵的檄文早已经贴出去。梅六受命,率领梅家子弟兵去边城支援。出发之日定在后日二十七,也就是她开学那天。
梅家为庆祝六小姐封官,在府里连摆两天流水席,来贺者都会给份心意,可谓下足了本钱。
用梅五的话来说,梅六这一次出征算是捡到大便宜了。朝廷恩遇,特封梅六为四品武将,领将军俸,这还真是彩国开天辟地第一次。彩国自开国以来,也曾封过几位女官,不过都是文职,平日处理些宫中事物,却从不上朝议政的。所以算起来真正掌握实权,做过官的,除了梅家那位女性创始人之外,梅六是第二个。这无疑是一个信号,预示着她离宗主之位更近一步了。
朝廷急需用兵,又赶巧青州离边城最近,赶巧梅家无带兵男子,所以这块天上掉落的馅饼,刚刚好砸进梅六嘴里。
对于这种好运,别人羡慕之余,更多的是嫉妒。所以虽开着庆贺宴会,但真正高兴的却没有几人。身为父亲的梅御应该算最高兴的,二夫人以女为荣,也是真心,而最后一个可能就是梅饭了。
她是真心祝福梅六的,在她的认知里,梅家小姐虽个个本事,可适合做家主可不多。梅大凤多疑善嫉,梅二随遇而安,梅三庸庸碌碌,梅四阴险毒辣却又胸大无脑,梅五的为人是罄竹难书,自不必多说,而梅七胆小怕事,梅八张扬跋扈,因此一干姐妹中,倒只有梅六是个当家的好苗苗。
梅六武艺高强是一方面,还个性坚毅,品德上尚算正直,不过最难得的是忠诚,对国家忠诚,对家族忠诚。这样的人虽不是宗主的最佳人选,但比之前面那几位却是强多了。所以,梅六,我挺你。
今日的梅六看起来是红光满面,言谈举止的豪气中也多了几分羞涩。她的喜悦不仅来自于受朝廷俸禄,还有另一喜让她眉心舒展。
她心上人桂花花,把求亲的婚书在同一天送到了。
无独有偶,就像是提前算计好的,既不会早一天,也不会晚一天。若不是早就知道桂花花心仪梅六,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得知了朝廷圣旨,才决定下聘的。
当然,这纯属个人猜测,梅饭对自己这突然冒出的念头也很不齿。她似乎把桂花花想得太坏了些。
双喜临门。身为大家长的梅御自然高兴万分,他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两个孩子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大喜之下,下令阖府同庆。不仅广邀名士为两人办订婚宴,府外还专设了几个救济所,向乞丐穷人发米发钱。这一大规模造势,青州百姓对这位六小姐,都不禁多了几分爱戴,称她为保家卫国的女英雄。
桂花花最近风头也很盛,据说刚平定了一个什么寨子,端了一窝土匪,为一方百姓除了一大祸害。一番宣传下来,这对未婚夫妻,倒成了青州最有人气和人缘的人物了。
不过相较于梅六的春风满面,桂花花并没显示出太多的开心。按说,高官得做,美人在抱,偿了多年夙愿,他应该是最心满意足的一个。可是那张脸虽然满是笑容,虽然*光灿烂,却并没有一丝是发自内心的。
认识他也有多时,每次见他都是假笑居多,梅饭虽心中疑惑,也没放在心上。更何况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处,每个人脸色各异,看都看不过来,哪有心思去管他。
梅六名利双收,自然有人犯上了红眼病。饭桌前,梅家几个姐妹虽表面恭维着,但内里的不忿,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六妹妹得势,一向高高在上的梅五似乎有种被强拉下马的感觉。今日她一扫往常的高傲姿态,忽然变得谦逊起来。酒席宴间,频频向众姐妹敬酒,嘴上说着讨喜的话,以博得众人好感。
看着这别有用心的做作,梅饭一连几日的阴翳心情瞬间阳光灿烂。她想起在喜宴开始前,梅五拉着她手说的那番话,就有些好笑。
隔着八丈远,甚至连人影都没看清时,她已经飞奔过来,一口一个妹妹甜甜叫着。
“妹妹今日倒来得早。”
“妹妹早上吃得不多,这会儿可饿了吗?”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