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边闹着,一边飞走了。这一走说了两三天,可十来天都没回了,春心等得心焦,她怕出什么事,日日在山头等着,望的脖子都快断了。
到了第十八日,才见他回来,春心一头栽进他怀里,死死抱住,喃喃道:“你再不走了。是吗?”
韩骄子一身的爽气,似得了什么喜事,他笑道:“自然不走了,这次回去族长发了话。许我在人间再住十年。”
“那十年之后呢?”
“十年之后再续十年。”
“再十年之后呢?”
韩骄子见她十年、十年问知道她害怕分离,他也何尝不是,人妖殊途,不止一人道,一畜道,还有是这存在世间的时间长短,他已千岁,而她不过十几芳龄,说是共白头,却谈何容易。
他道:“你可知我为何高兴?”
“莫不是得了宝贝了?”
“正是。”韩骄子显摆的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他之所以耽搁了那么些功夫才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春心翻了翻,却是修炼法术的秘术,狐族珍藏已久,练的久了可得长生。
像这样的东西定是他千辛万苦寻来的。管不管用尚可未知,独这份心意已足够她感谢的了。其实能不能与韩骄子长长久久,她并不在意,只要活着一刻能享受幸福就好。到时她两腿一蹬人事不知,苦的便只是他这个活着的了。
伸手触摸他的脸庞,轻轻柔柔地饱满情意,“就算为了你我也会悉心修炼的。”
“你我以后就在这山中修炼如何?”
“我倒是想的。只是要先回去看看,出来三年了,实在惦念师父。”
这三年若不是因为他现了原身不方便,她早就飞奔回去了。出来这些时日,心里念着师父,也念着清心道观。
“我陪你去就是。”韩骄子含笑着把她搂紧。“不管天上地下我都陪着你。”
春心好笑,她哪有本事去天上地下,只是回趟山去了。
收拾包袱,两人便启程了,出门时春心还把门锁上。惹得韩骄子好一阵笑,“破家破烂的还当成宝了。”
春心笑而不语,她是要过日子的,正所谓破家值万贯,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轻易还不好寻呢。
这里离荒磨山很远,他们也不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的走着,拖了一个来月才到了平城。在平城他们先去看了苏金山,得知银月早已被接回宫,听说封了妃嫔,还算受宠。
春心笑道:“当日师父曾说苏员外有国丈之福,看来所言非虚了。”
苏金山笑得合不拢嘴,“一切仰仗姑娘了。”他忽然看见韩骄子,又匆匆改口,“仰仗夫人了。”
春心脸一红,说起来她和韩骄子还未成亲,她还有父亲在堂,师父也在,看来这一场婚事早该举行了。
跟苏金山说笑了几句,她说要回清心道观,苏金山便道与她一同前往,顺便添点香油钱。春心自是感念的,这几年帮着照顾道观,不负她所托,这位员外郎也算是有心了。
坐着平城第一首富的轿子自是舒服之极,一路上春心不时地探出头去瞧瞧,好像未曾来过这里似地。
有轿有车的走得慢,走了大半日才到了荒磨山。此时天已经黑了,他们步行上了山,远远地看见清心道观伫立在落日中,春心微微松了口气。这里没被烧,也算是落下她一块心病。
轻轻敲了敲门,一个小道士从里面出来,瞧见她没反应,看见后面的苏金山立刻迎过去,“员外爷安好。”
苏金山笑着点头,“清心道长可在吗?”
“正在里面。”
小道士应着苏金山一行进去,倒把春心和韩骄子抛在一边,春心暗叹一声,这趋炎附势的小道,哪里像半分出家人。也不知天同从哪里找来的,一个个竟与他一模一样。
这里本是她家,也没什么来得不来得的。她自顾走了进去,到了里面先把天同叫出来骂了几句。
天同摸摸鼻子,“你吃箭头了?这般刺人。”
“没事,受了点气,冲你撒撒。”春心说着跳跃着去找师父去了。
天同无奈,这位姑奶奶,哪个惹得起?回头得跟那些小道士说说对姑奶奶尊重,否则倒霉的准是他。
春心和师父两人多年没见,自有许多话要说,两人说起这些年的事。清心这三年过得倒也安心,有天同打理着道观,一切事都不用他操心,只是此人名利心太重,又看重钱财,未免美中不足。
春心说起韩骄子恢复人形,眉飞色舞的,还把韩骄子招来给师父看看。
清心看看韩骄子,又看看她,嘴角隐隐含笑,“你们也该成亲了。”
韩骄子轻笑,“是该成亲了,还请师父成全。”
“为师成全不成全不要紧,这还得看人家的爹成全不成全。”
是啊,在外漂流了三年,也是时候该进京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前世尽了
清心见春心神往,知道她动了心思,笑道:“既要进京,那就去吧,你自行结下的仇怨,自要了结的。”
春心点点头,师父说的也有理,欠的总是要还的。
苏金山在京中也有些生意,想到进京也想跟着一趟,顺便给女儿捎些东西。
他道:“不如我陪着走一趟。”
春心自是愿意,有他这个大财主跟着,这一路必走的顺畅。
出行的日子定在后日,现在道观住两晚,与师父叙叙家常,再给祖师爷多上几柱香。
在观中安住一晚,次日一早起来,春心就打算到后山去转转,她还惦念着那个她一手操持起来的农场。几年没人拾掇,也不知那里荒废成什么样了。
她出了道观,站在门口望着那悠远的山道,忽想起上一世明焕从那山道中跑来,也因为这一见,一手掐死了她,才导致这之后的种种。或者应该感谢明焕的,若不是他,她也碰不上韩骄子了。
那一世到底是哪一天呢?莫不是今天。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果然山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离得近了,看见两匹马向这边疾奔而来,当前之人一身的劲装,看打扮确实富贵,似连马鞭都是镶金带玉的,他长得也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在他后面跟着一个人,侍卫打扮,也是相貌堂堂,英姿飒爽。
两匹马到了山门外就停了下来,当前一人跳下马,一见她就大吼一声,“你个臭丫头,说走就走了,当真没把本王放在眼里吗?”
春心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她突然打了个喷嚏,几滴吐沫星子喷到那人白净的脸上。
那人大恼,抹了一把脸凑鼻子一闻。
春心有些心虚,她最近有点上火…
“好你个丫头。这是羞辱本王吗?”那人大喝一声。
望着他气恼的脸,春心忽然笑起来,她越笑越开心,越笑声越大,丛林中隐隐传来回声。她遇到他了,遇到了明焕,前世应验,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了。
明焕这回真恼了,“你在笑话我吗?觉得我可笑之极?”
“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事。”她笑着。
前一世就是他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掐的很紧,很紧,紧的她喘不过气来。嘴里还叫着:“骗子,你个骗子。”
明焕伸出手,想掐她。可伸了半天终没好意思放在她脖子上,他不想她死,也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掐死她。
“你这丫头,真是大胆,以为本王惦念你,不敢把你怎么样嘛?”
她吟吟笑着,“是。你惦念我,我也惦念你,明焕,你过得可好?”
明焕轻哼一声,却又忍不住嘴角弯起来,她惦念着他。惦念着他就好。
“你走了这些年,可为什么不回来。本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山上,连着三年这才见到你。”
他记得春心说过几年之后的这一日他们会在这道观门前相遇,今日倒真是相遇了。
今日遇上明焕,前世之事全都应验。他没有掐死她,他们还能这样面对面站着也是老天对她的眷顾了。从今日之后,她的不一样的生活将从此展开。
“数年不见,今日得见旧人本是喜事,不知王爷可容春心敬一杯茶来。”
“敬什么茶,还是敬一碗酒来吧。”
明焕豪爽一笑,他本就是洒脱之人,这些年沉浮学会了隐忍,对于这些小事也不会当真放在心上。
她在厨房里整治了几个小菜,在房间里摆上一桌,与明焕和韩骄子喝酒叙情。
思及从前在村子的生活,明焕很是感慨,他原是也有心皇位的,但也是因为春心对他说的一些话,才让他放弃那些心思。现在看尽京中恶斗,方才知道当日之言真是金玉良言。
三人吃了许久的酒,明焕吃醉了,扯着春心骂她没心肝,又扯着骂韩骄子说他勾引了自己喜欢的人。
韩骄子微微笑着,听他絮絮叨叨诉说,不仅不觉得烦心,反倒很觉殊荣,喜欢春心的人越多,那就说明他越有福气,能娶到春心,那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笑道:“等他日我与春心成亲,再请你喝酒。”
明焕“啊”了一声,根本没听清他的话,“你刚说的什么?”
韩骄子笑笑,有些事说一遍就行了,说多了就腻味了。就算是他吃醋了又怎样,有爱才能醋,旁人的醋他还懒得吃呢。
第二日春心要进京,苏金山要跟着,明焕也要回去,这么一来倒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一起进京了。
春心坐在车上,望着京城的街道,很有种隔世之感,她在山中待惯了,乍一看这街市繁华,还真有点不习惯。
明焕自去回自己的府,苏金山在京中有住所,春心思量许久,还是去了苏侍郎府中。
苏大人毕竟是自己父亲,此次一来也为了商议她的婚事,她要嫁人,终要大红花轿的抬着,她要正正式式的和韩骄子结成夫妻,就如这世间所有的男女爱人一般。
她和韩骄子到了苏府,几年没来,这苏府还如以往一般。
让门房禀报,不一刻苏大人亲自迎了出来,“春心,你可终于肯回来了。”
“父亲。”春心下拜行了大礼,“请恕女儿不孝。”
正所谓父母在堂不远行,她数年未见父亲,已属不孝。
苏大人看见她,很是高兴,眼角隐现泪光。春心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他以为今生再难见着她的面了,却不想今日得见,也是他有盼了。
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府,两人来到花厅,刚坐下还没叙话二夫人就来了。
“哟,见大人着急毛慌的出来,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原来是千金小姐来了。”
她这话里颇有酸味儿,春心也不放在心上,只把韩骄子引来,“此人父亲也是见过的,他是韩骄子。”
韩骄子过来,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像他这样的狐狸王子,何曾跪过凡人,但为了春心,少不得要跪一跪未来岳父。
苏大人看了他几眼,不禁暗自点头,“这孩子长得不错,还真是倜傥风雅。”
二夫人忽然插口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终章 狐族贺喜
苏大人也正要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韩骄子道:“家中父母双亡,只一祖父在堂,还有一内弟,近日生病,不复人形。”
春心听得暗笑,他这话倒一点没作假。雨墨是他弟弟,现在确实没有人形。
二夫人冷冷一笑,“原来是个孤儿,怕也是乡野之地跑出来的吧。”
“正是乡野之地出来的。”韩骄子仿若一点看不见她那叼滑的样子,兀自笑得灿烂。
二夫人碰了个软钉子,也懒得跟他们费唇舌,反正又不是她的女儿,嫁给草莽之人又与她何干?
她站起来,“妾身先告退了。”
苏大人也没理她,他们夫妻现在是貌合神离,相互之间早没什么话题了。
二夫人走后,苏大人道:“女儿想做什么,只要父亲能做到的都会应允。”
春心使了个眼色,韩骄子慌忙跪身行礼,“请大人把千金许配给我,虽然我没万金聘礼,也没显赫家世,但一定会对春心好的。”
“好,好。”苏大人把他扶起来,笑道:“别叫大人了,以后该改口了,贤婿。”
韩骄子笑了,虽是今天破天荒对凡人低头,但能娶到她也是值了。他一定会给春心一个最好的婚礼,让天下所有人羡慕。
有苏大人首肯,婚礼进行的格外顺利。他很精心为女儿准备嫁妆,嫁妆的多少象征女家的身份与财富。除了珠宝手饰外,还有许多富有吉祥寓意的东西:蝴蝶双飞:剪刀,甜甜蜜蜜:片糖,花开富贵:花瓶,丰衣足食:七十二套衣服。
到了成亲之日,许多旧故得知苏家喜事都来贺喜,原先与春心交来的都来了,明焕、西门、常月和浩然都送来了贺礼。
浩然因为有事出京。不能参加她的婚礼,其余的倒都来了。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浩然在春心离京之后就成了亲,妻子生下一个儿子。现在又有了身孕。西门也在去年娶了彭侍郎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小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只是明焕和常月还一直没消息,常月性格不好,眼光又高,轻易的看不眼,至于明焕虽有两个妾室,对于纳正房还有些排斥,多半是心里还想着某个人吧。
这些都是西门告诉她的,在成亲的三日前。西门突然上门,噼里啪啦如倒豆子一样跟她说了许多。春心感念他的细心,知道这些曾经的朋友都过得很好,以后和韩骄子离开再去远游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多牵挂了。
在成亲前几日,韩骄子去了一趟狐族。问他去做什么也不说,只道会给她一个惊喜。
春心知道他多半是向自己家人报喜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到了成婚的这一日,府里的丫鬟为她梳妆,穿上绣著金灿灿振翅欲飞凤凰的嫁衣,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她英秀的容颜。
这嫁衣是韩骄子送来的,也不知他从哪里做成的东西。华美的好像天上的云霞,比之皇宫里的娘娘都不遑多让。衣服一上身周围惊叹声一片,嫁衣金丝波纹缀着衣边,更显得高贵大方。
换上嫁衣,接下来由“全福之人”上头,这人必是六亲皆全。儿女满堂之人,俗称好命婆。
“好命婆”替她梳头,一面梳,一面说: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是春心一直期盼的,她一直向往着自己的头发被挽起,只可惜及笄礼都没人给她过。
上头礼过后,盖上大红盖头,绣着花纹的红盖头下是一张绝色脸庞,缕缕青丝垂在双肩上,让她看似娇小的身材更添妩媚。
徐嬷嬷看着她梳妆的样子,抹着眼泪哭起来,“若是夫人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看着小姐出嫁吧。”
提起夫人,春心心里也酸酸的,她没有福气,成亲之日都没有亲娘给她送嫁。
徐嬷嬷伺候苏夫人多年,与夫人很有些感情,此刻见她伤心,忙道:“小姐也是个有福的,嫁的夫君真是有钱,昨天送嫁妆到男家的时候,那些下人都惊呆了,听说比皇宫都豪华,还没见哪个府里这样有钱的,地上铺的都是夜明珠。”
春心一怔,韩骄子什么时候在京城里有宅子了?还夜明珠,难道他把狐族搬这儿来了吗?想想都觉不可能,大约是用什么幻术变出来的吧。
都准备好,便在屋里等着吉时,吉时到了韩骄子便会来迎亲。
“亲迎”是六礼中最隆重的礼节,新郎会亲自登门来接新娘子。
等了一会儿,外面一阵鞭炮声响,却是新郎上门了。
蕈国亲迎,有徒步的,也有用车的,比较普遍的是用八人大轿去迎亲。
今日这轿子也是八人抬的大轿,只不同的是抬轿的人都是一水的俊男,每一个漂亮的都好似天上的星辰。他们站在轿边时而向人群中挥挥手,顿时惊叹声一片。
不仅轿夫美,那些随轿的吹打手也都是万中选一的,在娶亲行列的前头,走着一支全是俊男组成的乐队。两面鼓上飘着长长的绸条,挂着用珠子和贝壳做的装饰;唢呐和锣鼓在阳光下闪出一道一道的金光,竟好像是纯金制成,唢呐上还别致地装饰着深黄色的穗子。乐队后面是一群骑马的人,他们包头上的漂亮羽饰真象孔雀开屏一样美丽。
这样的队伍无论站在哪儿都是格外吸引人的眼球的,春心虽然盖着盖头看不见,但那此起彼伏的惊叹赞叹声,频频灌入耳中,她好奇的很想掀起盖头看看,到底韩骄子给她准备了怎样的迎亲队。
在队伍中还有一群漂亮的姑娘们,她们羞羞答答走在队伍之中,双颊绯红,耷拉在耳下的坠子闪出彩虹般的各种颜色。阵阵的急风吹散了她们的披肩和头巾,她们迎风而行,真象在人间会过情郎后而急急地飞返天宫的仙女。在娶亲行列的末尾,是一些徒步的士兵,他们身体强壮,身姿挺拔,衣服随着风沙沙作响。
此刻,韩骄子站在队伍正中,含笑着迎接那个被搀扶出来的新人儿,身为新郎他今天穿着一身的大红婚服,腰系镶金掐丝的玉带,一头黑发整齐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头上梳了一个髻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固定,把他衬的更是英挺不凡。
春心走近了,他伸手牵住她的手,低低地声音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声音虽轻,身周的人却都能听到,人群中响起一阵哗声,那两个苏家的女儿苏金环和苏玉环在旁边听着,嫉妒的都快昏过去了。苏玉环已经出嫁了,所嫁的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庶子,至于苏金环,到现在还小姑独处,她长得不好,脾气又坏,哪有好人家愿意娶她。今日瞧见春心这么大阵仗出嫁,胃里汩汩往外冒酸水,她们还以为春心嫁了个草莽之人,美则美矣,无权无势也遭人厌弃,却没想竟是这般风光。
人群里不知有多少在打听这新郎的身份,大都不知道韩骄子是做什么的,甚至有人猜测这是他国的王族。
春心听着身周隐隐传来的声音,心里溢满的全是甜蜜,韩骄子大约是听见二夫人的冷言冷语,怕她心里不舒服,才会为她准备这么盛大的迎亲,以全她的颜面吧。虽然她对这些并不很在意,但能得他如此倾心相待,也算今生不虚了。
至于这些迎亲队的俊男美女们,难道会是狐族的那些狐仙们吗?
她心里好奇的要死,却不敢解开盖头看看,直到韩骄子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入花轿,才偷偷从轿帘中向外看。
外面什么情形并不看得很清楚,不过隐约瞧见几个抬轿的似曾相识,很像是在狐族遇见的。其中一个看她偷看,还对她挤了挤眼,抛了好大一个媚眼过来。
春心心里越发感激,没想到族长对他们的婚事这么上心,真的让众多狐族来迎亲了。韩骄子也是用实际行动在向她证明,人妖相恋不是会受诅咒,而是会被祝福的。
轿子在京中各条街道都走了一遍,眼看着轰动的造的差不多了,才向韩府而去。
这个韩府不在京城,而是京郊的地方,原先似乎是个废弃的外园,专供贵族避暑的地方,但现在却富丽堂皇的宛如神仙殿堂。
轿子停在门前,韩骄子踢了轿门,亲自背着她从轿中下来,踏火盆的时候也没叫她沾足。
在豪门之家,这本来是下人们做的,不过韩骄子不讲这些礼,他想亲自做,便做就是了。
接下来是拜堂。
“拜堂”,又称为“拜天地”,是婚礼中一个很重要的仪式,经过“拜堂”后,女方就正式成为男家的一员。 只是不知婚后,这些狐狸精们会不会把她也当成狐狸看。
此时在厅堂的没有一个外人,所有的都是狐族男女,一群狐妖叽叽喳喳的笑闹着。
狐族族长坐在正中扮演高堂,不停地呵斥着,才叫这帮家伙止住喧声。他本就是韩骄子的祖父,由他当高堂最合适不过。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终章 洞房之乐
其实韩骄子该是有父母的,只是不知他父母做什么去了,他从不提起,春心有时候也不好意思多问。像这样全族出动的日子,如果他们都没出现的话,那多半是真的不在了。
主持婚礼的司仪是狐族的长老,他大声说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齐入洞房。”
拜天地代表着对天地神明的敬奉;而拜高堂就是对孝道的体现;至于夫妻拜就代表夫妻相敬如宾。
一听送洞房,韩骄子似乎显得特别高兴,打横抱起春心就向后堂而去,身后许多狐狸都尖叫起来,发出兽一样的嘶叫,那是兴奋的声音,狐狸们求偶时发出的声音。被他们这么一叫,韩骄子也兴奋起来,脚下加紧把她抱进洞房。
族长说仪式不可废,叫韩骄子把仪式做完,再来其他的。望着这不良老头诡异笑着的脸,韩骄子很觉无奈,这丫的都到紧要关头了,还要做这做那的做什么?
族长说的话绝不敢不停,他只能乖乖地把春心放下。
春心坐上床,韩骄子抽出如意喜称挑盖头,他踌躇了一下,手微微地抖着。
人都有第一次的,即便看多了春心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仰起头,鼓起勇气把新娘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挑,把它搭在床檐上。
一阵粉香往他的鼻端扑来,他抬起眼看着春心,心怦怦地跳动。新娘装扮的她真的好美,好美。
撒完帐,吃完子孙饽饽,这些狐狸精都不肯退出去,在屋里叫着,闹着,还围着韩骄子,要他跳舞。
闹洞房是人间的风俗,他们这些自诩狐仙的高贵品种从来不做这种低级趣味的事的。以前在狐族,哪一对狐狸想成亲了,禀明族长,拜完狐神。洗了明玉泉就算结成夫妻了。还从没有哪个会像人间一样迎亲的,这些狐狸们都极感兴趣,临来的时候把一整套仪式都学全了,既然要做那就做全套,那些以前被韩骄子欺负过的小狐狸,自然想尽办法要韩骄子出出洋相。
韩骄子哪会跳什么舞,到后来连族长那个老顽童都跟着起哄起来,弄得他不上不下,只能动起手脚来。春心怕他不好意思,也跟他一起跳。
新郎在房间中央很起劲地跳着舞。—曲接着一曲,一刻不停地跳,有狐狸凑趣,给他们和着音乐拍子。新郎舞动着,身上的袍子不知被谁扯开了。露出雪白的里衣,红白相配那么相得益彰。只是他的姿势太过笨拙,没有半分舞者的韵道,宛如螃蟹挥动着爪子,狼狈的流下几滴汗来。
新娘也随着音乐舞着,她是多么美,身子软软的。头上的凤冠松散了,垂在脸上,这与她的风情很是相称。她有时挣脱新郎的手,摇晃着两条大腿,开始在新郎面前跳舞,有时又象旋风一般打转。使得她头上的凤冠也随着打起转来,使那凤冠上垂下来的花梢拂到在她近旁的人的脸上。
春心的舞姿引得狐狸精们一阵欢呼跳跃,到了后来都跟着他们在屋里跳了起来。狐狸们平日里都自由自在惯了,没有人间的拘束,根本也不讲什么礼数。跳到最后,新郎新娘被推到一边,只有这些年轻的身躯在不停舞动着,扭着腰肢,挥舞着手臂。他们转着,跳着,在人群中跳进跳出,舞的甚是开心欢畅。
屋子里太窄,韩骄子怕伤了春心,忙把她护在胸前。看着乱糟糟的情形,他心里着急,好好的洞房可别叫这帮同族给搅合黄了。
他不停地求着族长,“爷爷,亲爷爷,你是我亲爷爷,把他们带出去吧,要跳也到外面跳去。”
族长先是不肯,最后他连重孙子都给搬出来救命了,为了子嗣着想,也不好当真毁了这难得的洞房花烛夜。
好容易把人都唬弄走了,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韩骄子才松了口气。他牵着春心的手走到床前,双眸柔情似水盯着娇美的人,“娘子,与为夫就寝可好?”
这话说的文绉绉的,实在不像他平日的风格。春心脸一红,“你急什么?”
韩骄子眨眨眼,“还要喝交杯酒吗?刚才不是已经喝过了。”他说着嘟过嘴去,刚才可是拿嘴喂她喝的。
“不正经。”春心轻拍了他一下,问道:“你们狐族不是赞成娶凡人的吗?你究竟怎么说通族长同意的?”他的姑姑生的那个小狐狸就是个例子,她出狐族时,那些大狐狸们还因为半人半妖对他极为不好。
韩骄子道:“族长本来也不同意的,叫咱们去找个偏僻的地方好好躲着,以后不要出现在狐族附近。”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她问:“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秘密。”韩骄子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为了说服族长他可是煞费苦心的,一方面是因为春心在狐族得到了认同,大家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说,就算天厌弃他们降下天劫,他们也不能厌弃自己。人妖恋又怎样,老天不容他们,难道他们也不容自己吗?
近些年死在雷劫下的狐狸精很多,族长也有些肉痛,想到他们的生存都握在天上那些神仙手里,心里更觉憋气。神仙又怎样,神仙就能左右他们的生死了吗?他生了三个儿女,是狐族中孩子生的最多的,也因为这个才坐上族长之位,可就因为雷劫,三个儿女都死了,韩骄子的父母也是死在劫难之下。
他心中怎会不忿,又怎能甘愿?既然他不能为狐族的生死做什么,那就让孩子们过得快乐点。
感谢族长的小心思,他们才有了这么盛大招摇的婚礼,想必明天满大街都在议论这招摇臭屁的迎亲队吧。可着蕈国全国找,也找不到那么多美貌无比的男女。或者有人会大肆宣传这是仙人下凡吧。
春心胡思乱想着,韩骄子已牵起她的手,“怎么样?做了我的夫人感想如何?”
“你想要什么感想?”
“你说呢?新婚之夜应该想做什么。”他的眼睛倍儿亮,那小眼神一看就知道想干什么。
“时间不早了,该就寝了。”
他的手指滑动,轻轻在她手臂滑下一连串的涟漪。春心脸微微发烫,他说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即便有过两次,她还是无法坦然面对他,不敢看他裸露的身体,甚至一被他碰触还觉得紧张。
“唉。我的春心,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他抱着她,他的怀中只有她,外面的喧闹与他无关,现在他只想做这件期待已久的事,新婚之夜又怎么能容许别人破坏。
“你放心,门已经锁了,还下了结界,他们进不来。”
春心微微颔首,闭着眼等着。他凑了过去。就在唇瓣要碰上她脸颊的时候,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过来,他的嘴亲在那毛茸茸的东西,然后一睁眼看见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他。
“啊——”他大叫一声,手一甩那团毛东西甩在地上。
那东西是活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爬到两个人要亲热的床上。
韩骄子瞪着那团东西,“雨墨?”
那团东西是只狐狸,小眼睛一眨一眨的,不时对着他呲呲牙。他居然还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在说,“是。我是雨墨,怎么了?”
韩骄子咬咬牙,“这家伙到底从哪儿进来的?”那些狐狸精走的是时候是被他一个个推出去的,却忘了桌椅底下还藏着这么一个吗?都怪族长,把他带过来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给他搞破坏吗?
他抓起雨墨脖子后的毛想从窗户扔出去。却发现窗户被从外面封住了,门也是,不仅里面被上了锁,外面也上了锁,这肯定是那些狐狸精进不来。干脆也不让他出去了。
他今晚也不想出去,可雨墨在这儿怎么办?这臭狐狸一副要捣乱的样子,时不时就跳到床上来,还拿两个圆眼珠子瞪着他。有这么个碍眼的货在,这样叫他如何,如何和春心亲热?
本应睡两人的床上,现在却趴着第三个,还挤在两人中间。韩骄子把他扔下去十几个,他又爬上来十几次,到后来也累了,气喘吁吁地看着这孽缘,他们到底前世有什么仇,非得在这一世破坏他的洞房。
春心忙了一天也累了,守着一个男人和一只狐狸沉沉睡去。
韩骄子望着他优美的背脊一个劲儿哀叹,最好的气氛都已经破坏,难道这会儿还能用强的把人拽起来不成?
次日一早,狐狸精们都走了,那宅子又恢复了原来破败的样子。
春心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败旧的房顶,上面还挂着一圈的蜘蛛网。繁华散尽,美梦醒后,大约就是这样子吧。族长用法术幻化了这片繁华之地,但终究还是会回归这**的原形。
身旁韩骄子抱着雨墨睡的很香甜,昨晚他们打了一夜,没想到快天亮时睡的这样沉。
她起身洗漱,伸手开门,门已经能打开了,外面是一片惨败的院子,还有一口井。打了点水回来,韩骄子已经醒了,正和雨墨大眼瞪小眼呢。
她道:“狐族同伴都已经走了,咱们也上路吧,或去山中修炼,或回清心道观。”
“好。”韩骄子笑笑,把雨墨推到一边,他和春心成了亲,以后就要好好生活在一起,这可不是雨墨能改变的了的。这个臭家伙,能挡得住他一天,可挡不住他一辈子,他们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早晚会再找回来的。
既然要离开了,就要走的潇洒,本来成亲三天之后还要回门的,但再带韩骄子回去,定会引起骚乱。只希望父亲好好生活,至于回门她只想对师父,她的婚礼师父没能参加,现在恐怕也想着她带着夫婿回去磕头吧。
两人从宅院里出来,韩骄子牵上她的走,轻声道:“走吧。”
“去哪儿?”
“清心道观。”
果然不愧是她喜欢的人,与她的想法一样。她微笑着点头,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天涯海角他们都会在一起。
韩骄子觉得自己很幸福,如果怀里抱的不是雨墨,而是他们的孩子,他会觉得更幸福。这臭家伙难道以后要跟着他吗?不行,他要先把他送回狐族去,这样他和春心的幸福生活才能展开。
两人牵着手,走在晨时的官道上,渐行渐远。

苏府嫁女在京中引起很大轰动,一大早明澜就收到禀报说苏家所嫁的男方到了次晨宅院就变成了一片破败之地,疑是妖物作祟。还有的说那些婚仪队的人到早上也都消失不见了,许多人都瞧见了。
有大臣上奏,像这种鬼怪之事不能不理,诡异之风不能长,否则百姓都知道京中闹妖怪,还当是苏家女儿被妖怪摞去了。
明澜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这些日子朝事繁忙,也是刚听说春心回来又出嫁的事。
这个臭丫头居然敢背着他嫁人了。
她嫁给了谁,再清楚不过了,那一帮狐狸精在京中搞出什么事,也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来人。”
他高呼一声,有太监跑了进来,“皇上有什么旨意?”
“叫京畿营的陈炳旭去把那宅子烧了,一丝不剩。”
“是。”
人跑出去,一个时辰之后,那原本作为春心和韩骄子洞房的宅子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连天上的云都给染红了。
韩骄子和春心是靠着两条腿走路的,他们并没走出太远,远远地看见那片红,春心兴奋起来,“快看,那是火烧云。”
“好漂亮啊。”韩骄子惊叹,就算不是火烧云,就这片红已经让人欣喜万千了。
春心赞叹,“真好,这是有人在庆祝咱们成亲吗?”
“就当是吧。夫人,看着这片云,咱们一定幸福的好好生活。”
“是,一定要幸福。”
两人越离越近,身子凑在一起,两片嘴唇几乎碰到一处。
他们紧贴着,完全没注意怀中的雨墨是如何呲牙咧嘴的叫着疼。
“压死了,压死了…一对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臭不要脸的…”
站在树荫下,感觉着风轻轻拂过脸庞,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也映在两个相恋的人身上。远处,一片“火烧云”在为他们贺喜,在这个欣喜而明媚的三月,他们的幸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