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伺候的小厮退出去,韩骄子也跟着出去了,临走时嘱咐春心要小心。
等屋里只剩下三人时,南门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父亲,今日儿子有几句话要问您,得罪之处还请父亲恕罪。”
方成思好几年没见他,刚一见面就这般凝重,他心中有异,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这也是南门想了很久做的决定,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妨跟父亲摊牌,有些事必须要解决的,若是方家真对不起常月,真对不起他娘,那就想办法弥补,总不能再叫这场兄弟之争骨肉相残延续下去。
他开口问道:“父亲可记得陈芸娘吗?”
一句话登时问得方成思恼羞成怒,“你说什么?什么陈芸娘?”
南门面色严肃,“我问父亲知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
正常人对于不相识的人,又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南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常月没说谎,父亲果然是认识陈芸娘。他给方成思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由春心转述的常月的故事。在故事里陈芸娘如何死的,她的儿子又谁,都说得清清楚楚。
方成思听得脸有些发白,随着故事的进展那颜色愈加明显,白得好像纸一样,尤其是听到陈芸娘落水之后产下一子,更是惊骇过度,口中连连叫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南门一直注视他的反应,故事讲完方成思也摊在地上,满头的大汗,表情明显呆滞。
南门也不想逼他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落下逼迫的罪名也不好。但父亲既然做了出来,就要面对,面对常月,也要面对自己造的孽。
他轻轻叹息,“父亲的意思如何?你觉得这故事可真吗?”
春心一直在旁边站着看他们父子,这是他们的家事,本不该她掺在其中的,真不知道南门为什么会叫她看着,难道要叫她亲眼看见他们的决心吗?
方成思半天没言语,好像傻了一样,南门再问什么他也不搭言。过了好半天,才挥了挥手先叫他出去。
南门只好先带着春心离开,到了外面春心问道:“你想做什么?”
“弄清事实,毕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若父亲真的有错,我一个人抵命就是。”
认识南门这么久,还没见他这么慷慨激昂,她不禁挑起大指,“你还真有这英雄气概呢。”
南门苦笑,英雄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径直往府外走,见她不动,不由道:“走啊。”
春心纳闷,“去哪儿?”
“去报你的大恩,我若明天死了,你还找谁报恩去?”
春心揉揉鼻子,有那么夸张吗?
韩骄子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她出来,一只白白的手掌便伸到面前。
春心纳闷,“你要干什么?”
“钱啊,你要出门,带那么多钱干什么?”
春心一想也是,把怀里的银子掏给他,千叮万嘱,“你可别拿我的钱乱花。”
韩骄子笑了笑,很喜欢她把钱交给自己的感觉,这样才像一家子嘛。他道:“放心,不会赌,不会嫖,也不会拿去买衣服行了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听戏绑人问真情
春心这才放心的跟南门出去,南门以前不老靠谱的,但是这回却是靠谱的很,昨天她说了那事,他当时就派人去侍郎府调查,正好得悉今天红霓要去看戏。一早就有人在后面跟着,这会儿去正好赶上。
两人骑着马,带着几个下人直奔春风戏院。
今天戏开得早,唱的是薛丁山征西的戏码,打打杀杀的很是热闹。红霓最不喜欢看武戏,看了一会儿就觉没意思,可是二夫人喜欢,一边看一边拍掌叫好。
这个二夫人是苏夫人的妹妹,是苏大人的平妻,也是她名义上的二姨,对她还算过得去。
她实在不想看戏,又不想瞧见苏金环和苏玉环这两姐妹的嘴脸,便轻声道:“二娘,我出去转转,一会儿散戏了再回来。”
二夫人点点头,“快去快回。”
她不是她的亲娘,对她也没多大关心,自去看她的戏。
红霓带着丫鬟从戏院出来,在街上随意的转转,有好看的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就停下来。
正闲晃着,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头上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红还给她挑首饰呢,再一回头不见了小姐,不由大叫了起来。她四处找人找不到,想要回戏园子叫二夫人,可出戏院容易,要进去就难了。戏票早就卖完,没了票人家不让进,急得她直掉泪。
红霓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房里,看房间的摆设似是客栈。而面前站着几个黑衣蒙面人,都眼神凶狠地瞅着她。
她下意识摸摸身上,衣服穿的好好的,并没有被侵犯。定了定神。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站在中间的一个黑衣人冷冷一笑,“问你件事,你好好回答,答得好就放了你。答不好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不是要她的命,这让红霓略略松口气。
黑衣人喝问:“你为何冒认苏家的女儿,又是如何冒认的?那玉佩从哪儿来的?”
红霓一惊,“你们是什么人?”
“休管我等是什么人,只需回答问题就是。”一把宝剑驾到她的脖子上,阴森森寒光夺人耳目。
春心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不由暗赞,不愧为专业杀手,果然够凶够狠。够吓人。这几个杀手是南门雇的。她不放心。非拉着南门在旁边等着,她要亲耳听到她如何说。
红霓也明白自己遇上硬茬了,这些人不同春心。春心那丫头虽然胆大,可心肠太软。根本不可能对她下手,但眼前这个人就明显不一样了。
她心里发颤,嘴唇也抖起来。
“你说不说?”剑更贴近一分,在她脖颈上擦破一点皮。
她疼得“嘶”了一声,慌忙道:“我说,我说。那玉佩不是我的,确实是我娘给我的,至于是谁的我不知道,好像是从床底下的盒子里拿的。我在京城几日无处容身,那一天在当铺我便想拿出来换钱,可谁想有人跳出来非要和我认亲…”
她说着吁了口气,正所谓白来的不要白不要,正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说要给她饭,给她一个尊贵的身份,又岂有不要的道理?于是她跟着那人回了家,做了苏家的大小姐。
春心听完她说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那玉佩是从床下的盒子里拿的,那是不是就说明那东西是她的了吗?
想到根生给她盒子时说的那番话,他分明是说那是她母亲给她的。难道她才是苏夫人的女儿,是侍郎府的千金吗?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个高贵的身份,对于自己的父母她也没多少想象。以前偶尔想起来,只是觉得能丢弃自己孩子,想必家里应该很困难的,没准逃灾逃难吃不上饭,才会丢了孩子。也因为这想法,让她对亲生父母从没有过怨恨,甚至觉得他们肯定也活得不容易,可谁想今日却会峰回路转,有这么大的变化。
苏家身份高低,有多少钱,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是她的父母,她在世上的亲人。
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下面那些人再问什么,再做什么,她都没心情管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南门在后面重重捅了她一下。
“你怎么了?”
春心摇摇头,她还没想好这件事要怎么办,更没做好心理准备。
南门倒替她问了,“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容我想想吧,我需要时间。”她真的琢磨了很久,可是越想头越疼,脑子里如塞了一团浆糊。
一抬头,忽然发现屋里没人了,不由奇怪,“人去哪儿了?”
南门叹气,“该放的放,该跑的跑,人都放走了,也不知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春心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他往外跑。不跑,难道在这儿等着人抓吗?红霓走了,多半会报官的,恐怕等不了多久官兵就来了。
回到家里,春心一连两天都在想这件事,红霓盗用了她的身份,那么她该怎么做呢?去拆穿她?可是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吧。
她一直琢磨该怎么做,还没等想好,就出了事了。
对于别人,她狠不下来心,但是别人对她却什么狠手都下得。
两天之后是焚烧鲤鱼精的正日子,按照韩骄子的要求,刑部和九城巡防各自派人,敲锣打鼓的抬着鲤鱼精在京城巡游。大热的天,在太阳底下暴晒着,那鲤鱼都臭了,再不烧就等着臭街了。
到了正日子,一大早春心和韩骄子就穿上昂贵丝绸做成的道服,大摇大摆坐上官轿,被人抬着前往菜市口。
古往今来菜市口都是砍头的地方,从蕈国建国以来,还没人登台做法,烧过妖精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京城里的百姓听说有热闹可看,都往这儿赶,一时间人潮涌动,跟开了闸的水一样流向菜市口。
春心坐在轿子里,都能感觉到街上的人头攒动,挤的抬轿子的都没地儿站了。
一路晃悠着往前走,长这么大她还从没坐过轿子,尤其是官轿,四人抬的官轿,真是又大又平稳,比马车舒服多了。不仅如此,轿子前后还有八个护卫,瞧着甚是气派。
彼时蕈国重道,当朝国师就是道家出身,听说此事已经禀报皇上,若是今天有幸还能见着国师长什么样。
轿子穿过朱紫街,停在贯穿朱紫街后段的菜市口前。下了轿,往准备好的行刑台走,这一段路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他们,眼神里有稀奇有崇敬,还有瞧热闹的兴奋。
春心不惯被人看,一脚迈错,差点摔在地上,还是韩骄子眼疾手快拉住她,否则众目睽睽之下多半跌个狗啃泥。
周围人一边瞧,一边还在议论纷纷,有的是说:“三哥,你说有妖精吗?”
“我哪儿知道去?”
“那天妖精你瞧见了吗?”
“瞧见是瞧见了,只是太臭,没看清楚。”
…
到底有没有妖怪?
就在老百姓满心疑惑的时候,刑部尚书朱炳星驾临了,他前呼后拥地上到行刑台后的高台上,坐在监斩案后。他是今天的监斩官,守着一桶令签,就等着到了时辰好扔出一个去。
春心和韩骄子站在行刑台上,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刽子手,拿着刀就等着砍人。
看她一阵紧张,韩骄子安慰道:“怕什么,杀的又不是你。”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就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尤其这台上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闻着冲鼻,还隐隐感觉到阴风阵阵。
焚烧的地方不是在这台上,而是在行刑台前的一片空地,此时那里已经堆满了柴垛,足有一丈高的柴火,一旦火起,瞬间就能化为灰烬。
等了一会儿两个兵丁把那条死鱼抬了上来,他们一路走过,许多百姓都瞪大眼睛瞧着,有的对着鱼身吐吐口水,有的扔菜叶子,臭鸡蛋,还真把这当成普通的罪犯行刑了。
眼看着午时快到了,朱炳星都没下令把鱼架到柴上,他一直不停地搓着手,似乎在等什么人。
春心心里好奇,惦着脚尖瞧着,过了片刻,西北方一阵鼓乐喧天,钟磬齐鸣。
鼓乐声后,远远的过来一队人,最前面是一百零八个着白衣白袜的道家童子,他们手中持着各色乐器,吹奏敲击之音正是从他们手中口中传出。这些小道童,每一个都长得眉清目秀,头上挽着牛心发纂,那身上的衣料似乎也很名贵,看着比春心和韩骄子花大价钱买来的还显高贵。
童子之后是十二个身穿白衣的女冠,四个手中托着莹白的玉如意,四个挑着莲花灯,还有四个负责抬着一具肩舆,舆上坐着一名年不过三十少许的男子。这男子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在徐徐清风中,衣带微微飘起,很有一种飘然之感。往脸上看,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一来到人群中,立觉其气质非凡,似鹤立鸡群。
虽然没有人说这人是谁,但春心立刻想到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国师了,试问天底下哪个道士能有这么大的气派,哪个出家人又能摆出这么大的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妖异国师
这男子长得虽显年轻,可不知为什么,就让人觉得别扭,尤其是眼神凌厉,似历尽沧桑,实在不像个而立之年之人。就好像一个历尽千、帆饱经风霜、老迈龙钟的灵魂,钻进一具年轻的皮囊里。
春心越看越觉不舒服,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可知国师叫什么吗?”
韩骄子是狐狸,又不是真道士,他管那玩意呢。他摇摇头,“我不知,若你想知道,可以去问。”
他所谓的去问肯定不是他去问,而是她。想知道可以呀,问本人不就行了吗?
春心自然不敢真问,她怕丢人,身为蕈国子民,一个正正经经的道士居然连国师是谁都不知道,说出去笑掉大牙。
朱炳星远远看见国师驾到,忙迎了过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两个头。他一跪,身后身前呼啦超跪倒了一片。
蕈国许多官员都知道,你可以得罪皇上,可以对皇上阳奉阴违,但绝对不能得罪国师,不能不听国师的话。这两年新任国师的威信大增,嫣然有压倒一切之势,就连几位皇子都不敢在国师面前太过放肆。
春心还在那儿傻呆呆的站着,韩骄子一拽她的手,随着人群跪下去。他也不是真跪,而是蹲在地上,让人看起来不那么惹眼就是了。
国师下了肩舆,对着朱炳星说了几句话。朱炳星点头如捣蒜,他站起来对行刑台喝道:“还不点火,更待何时?”
有两名士兵举着两个火把走了过来,春心和韩骄子下了行刑台。从兵丁手中接过火炬,抛到柴堆上。这柴堆上浇过火油,遇火就着,不一刻空气中中就布满了焦糊味儿。
随着火点起。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欢跃沸腾起来,有的高声呼喝,有的跪在地上祈祷,还有嘴馋的一阵唏嘘。说这鱼烧了可惜了的,要是烤了分给大伙吃想必滋味儿也不错。
火势吞吐着天地,片刻功夫,柴堆就烧完了,鲤鱼精也化为了灰迹。
春心盘腿坐在地上念了几遍往生经,烧了两道符投进火堆,希望这鲤鱼精死后戾气不要太重,能早日投胎,下世不管为人还是投生畜生道。都要有颗善心。
韩骄子则站在一边。挥动着拂尘。装作做样的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细听之下却是乡间的俗歌俚语。
做完法事。焚烧仪式便算完成了。春心站起来正要和韩骄子离开,一个白衣小道童走过来。对两人喊道:“谁人拿住的妖怪,祖师爷要召见。”
这小童态度颇为傲慢,鼻孔冲着天,下雨都能接三升。
春心心里不舒服,冷冷道:“是贫道拿的妖精,请道友前面带路吧。”
她本来想叫韩骄子一起的,但想想还是不要了,韩骄子是狐狸精,若是离得太近被国师看破了更是麻烦。
道童在前带路,穿过行刑台,穿过那些窈窕明媚的女道士…
这些花龄的女冠身上不知熏了什么,从前面一过就闻到一股香气四溢,那是为人所不知的味道,空气中都酝酿起浓郁如蜜的甜美,让人闻之欲醉。忽然间,她们嘴里发出阵阵吟唱,声音高亢如同破鸣,像爆发在黑夜里的烟火,展开的一瞬冒出很多内敛的茶色花朵。
听着不像是念经,那仿佛亘古流传下来的古音,有无限的忧伤,又有无限的快乐。
虽同样是在闹市,但咫尺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走在她们中间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
几步之后,这个别样世界的主人已近在眼前。
离得近了,细看这国师,似乎更显青春,瞧着不过二十来岁,好像瞬间功夫就年轻了十岁有余。
他神情还算和善,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可也说不上为什么,那笑容就是让人觉得浑身不适,灼灼逼人的眼神嚣艳,使人瞬间失去直视的勇气。
春心恍惚地抬起头,眼前这个男人翻滚着摄人心魄的明艳,气势恢弘。恹恹的夏曰,午后的阳光有微醉的神色,可在这样的艳阳天,她却只觉脊背一道凉气冒上来,莫名的心里害怕。
他注视她良久,徐徐开口,“你便是捉妖之人?道号为何?”他的声音有种不事雕琢的光洁和柔韧,就像多变的苍穹。
春心在听到他的声音的一刻,心中的恐惧突然间消失不见,就好像猛然明白眼前这个只是人,而不是神。她打了个稽首,神态不卑不亢,“正是,贫道法号清心。”
国师微微颔首,“倒是好个人才,你且说说是如何抓到妖怪的?”
抓妖的不是她一个,若没有韩骄子和月花的帮忙,就她一人也难完成,但是道家最忌讳和妖精私通,越是名门大派,越是看中这点。春心自不敢说,只把那晚的情形简略描述一遍,说自己用五雷掌把妖怪逼出来,然后桃木剑挑着锁妖符、镇妖符,把妖怪拿住的,后来那妖精被她用三味真火炼了三天三夜,才炼出原形。
最后一句简直是胡说,她哪儿会什么三昧真火?不过对于千年道行的妖精,非得三味真火才能炼出原形,这是常识。
那鲤鱼精被收在香炉里,里面自有三味真火火烧他,只是此火与春心无半分干系。她会胡诌,是因为那香炉乃是清心道观的至宝,轻易不能被人知道,若是国师见之起了贪念,被他抢走,就对不起祖师爷。
她这一时的小心,为她今后成就大事奠定了基础。此刻她还不知这国师身份,后来知晓了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是对头了。或者不仅是她,从他师父那儿论起,就已经结下了不解的仇。在今后的许多年里,她一直和这国师为敌,若不是香炉在手,恐怕早被人害死无数次了。
国师听她的话眉角微微皱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三味真火乃是神仙所炼,他自入道以来修炼了八十年,都未有三味真火之能,这个不过十几岁的人,究竟怎么修炼成的?
他心中疑惑,对春心便有了敬畏之心,看她的眼神也不像先前那般无视,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就这几眼忽然看出她是个女子,心中惊异更甚,一个女子竟比他的修为还高吗?
春心低着头,做出一副垂手侍立的弟子模样,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国师说话,偷眼瞧去,见他眉头都打了结了,看她的眼神深邃寒凉,让人不寒而栗。
她也不知怎么得罪人,心里想着明澜说过的话,他说当朝国师脾气阴晴不定,那会儿她还半开玩笑地问他,“难道你的脾气就不阴晴不定了?”
可现在看来,明澜果然不够看的,眼前这位国师明显更让人难以捉摸。
国师没再说什么,挥手令她退下,眼角阴翳的几乎滴出水来。
春心舒了口气,几乎是百米冲刺的姿势跑下去,对后面投来的目光完全无视。这不是她的世界,在这个圈子里待一刻她都觉得窒息。
回去找韩骄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不由心里暗道,这家伙倒是见机的快,知道老道不好惹,先跑了。
她来的时候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迎接,走的时候却冷冷淡淡,朱炳星只管接不管送,那些抬轿的兵丁早回家吃饭去了,没有人抬着,只能一个人往回走。
焚烧妖精的仪式结束,本来聚在菜市口的百姓都逐渐散去,春心顺着人流往外走,不时地有人向她投去一撇,眼神大多是敬畏的,她走过之处,还有人给她让道,让她的虚荣的小心思满足不少。
一边走,心里一边琢磨着事,方成思的问题解决了,可她的问题呢?她和红霓还有一笔账要算,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占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以让,但爹娘却不能让,说不得得想办法拆穿她。
穿过街口人明显少了,她百无聊赖的往前走,正瞎琢磨事呢,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她脖颈。
站着面前的是一个男子,蒙着脸,他个子很高,身上的衣服似乎偏瘦,紧紧绷起,从肌肉隐约感觉到他长得很壮硕。
从他的身形看应该是练过武的,并且剑法绝对很快,能在她大声呼救的同时,隔断她脖子。
春心很聪明的选择了一眼不发,只眨着眼,求肯地看他。
那人对她的冷静颇觉意外,眉角微微皱了皱,喝问:“你可是春心?”
她盯着他,脸上无丝毫惊慌之色,只笑问:“英雄何人?”
“用不着你管。”
他的声音很冷,但春心却一点不觉害怕,她刚从国师巨大的阴影下逃出来,看见谁都觉亲切,要是他不拿刀对着她,她会笑得更和善。
就像现在,她的声音甜的几乎要滴出蜜来,“英雄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那人莫名的觉得心中一震,手中的刀差点拿不稳。
他颤声问,“要钱如何?要那个…什么如何?”
很没出息的,居然连“色”字都说不出来。天可怜见的,他二十好几年的年纪,可还没娶妻呢。
春心幽幽一笑,“要钱没有,要色…不给。”
他一怔,继而有些恼羞,这个装成道士的女人是拿他耍着玩吗?
“我要你的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倒霉歹徒凶狠妞
“我要你的命…”
那人大喝一声,手腕一抬宝刀就要隔断她脖子。
或者也不是真想割,只是想吓吓她,做杀手也是有道德的,面对弱女子的时候总不好太暴力。他爹曾经教过她,说要杀女人的时候,一定要给人家选个最美的死法,现在一刀割破喉咙,简直死的太过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