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作者:凤今

《一品女仵作》是在360小说上连载的穿越小说,作者是凤今。开棺验尸,让死人开口说话,这是仵作该干的事。暮青干了。西北从军、救主帅、杀敌首、翻朝堂,不该仵作做的事。她也做了。但她这辈子最想干的事,是剖一剖欺她负她的小人,翻覆公理的贵人大佬,御座之上的千面帝君,步惜欢。可是,她却如何剖解此生真情?待山河裂,烽烟起,她一袭烈衣卷入千军万马,“我求一生完整的感情,不欺,不弃。欺我者,我永弃!”
这是一个法医学家兼微表情心理学家,在为父报仇、寻找真凶的道路上,最后找到了真爱的故事。
大兴元隆年间,帝君昏聩,五胡犯边。暮青南下汴河,寻杀父元凶,选行宫男妃,刺大兴帝君!
男妃行事成迷,帝君身手奇诡,杀父元凶究竟何人?行军途中内奸暗藏,大漠地宫机关深诡,议和使节半路身亡,盛京惊现真假勒丹王…
是谁以天下为局谱一手乱世的棋,是谁以刀刃为弦奏一首盛世的曲?
自边关至盛京,自民间至朝堂,且看一出扑朔迷离的大戏,且听一曲女仵作的盛世传奇。
1.本文作者非专业人士,文中涉及法医和心理学内容皆参考资料而来,有夸张之处,请勿考据深究。
2.本文作者唯一的优点是话痨,凡读者留言,无事必回。如遇不可抗力因素(生病、请假等),以上优点也可以当做没有。

第一章 唯一的女仵作
大兴元隆十八年,六月初二。
古水县,赵家村。
大清早的,刚下过雨,村里泥路难行,赵大宝家门口却被村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里头村长、保长都在,连族公都惊动了。外头,村里老少探头探脑,不多时,便见屋里押出一人来。
正是赵大宝。
赵大宝已被五花大绑,由村里两个青壮年押着,一路推搡,一路喊冤,“族公!我冤枉!”
“你冤枉?赵大宝,昨儿夜里街坊邻里都听见你和你家婆娘吵嘴了,你家婆娘吵嚷得厉害,你还嚷着要打杀了她。后半夜她便吊死在了房梁上,此事也忒凑巧。”
“我、我那只是一时气话,怎知她半夜里想不开,竟吊死了!”
“哼!怕是你狠心杀了你家婆娘,又怕担人命官司,便将她挂去房梁,故作吊死的吧?”屋里有人哼了一声,跟在族公、村长等人后头出来,穿一身粗缎袍子,满面油光。
“赵屠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诬陷我!”赵大宝急红了眼。
赵屠子又一哼,扫了眼屋外围着的村人,故作姿态地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各位老少,咱们都是听着老辈人的故事长大的,都曾听过吊死鬼吧?那吊死的人,舌头都老长,有的足有三寸!赵大宝家的婆娘吊在房梁上,那舌头半点也未吐出口外,岂不蹊跷?方才,我与族公等人进屋将人从梁上放下,你们猜,怎么着?”
屋外无声,百十来口人眼巴巴盯着赵屠子,好奇心被吊得老高,急等他的下文。
赵屠子颇有面子地咳了一声,这才提高声音道:“赵家婆娘脖子上的绳索套得死紧,怎么也取不下来!这人若是自个儿吊死的,绳套大小自然要容得下脑袋钻进去。可赵大宝家的婆娘,绳套死死缠在脖子上,取都取不下来!试问,死后取不下来,生前她又是怎么套进去的?这分明就是有人将其勒死,再吊去房梁上的!”
屋外依旧无声,半晌才渐有人想通,发出阵阵恍然之声。
“赵大宝,这回你无话辩解了吧?”赵屠子面有破案的荣光,对身前三位老者道,“族公,村长,保长,带他去见官吧!”
两个押着赵大宝的青壮年又开始推搡,赵大宝百口莫辩,急得面色涨红,回身挣扎,“族公!我真是冤枉的!您老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岂是那杀妻的狠毒之人?我家婆娘凶悍,哪回吵嘴厮打,吃亏的不是我?昨晚我气急,是曾喊嚷着迟早打杀了她,可那是气话,我不敢真下此狠手啊!族公,我家婆娘去了,家中还有一双儿女,我若含冤,他们要如何过活?求您老可怜可怜我家两个娃子,莫听这赵屠子的话!”
为首的老人花白胡须,身形佝偻,听闻此话回头看了眼屋里哭着的一双幼儿,脸上终是露出不忍,叹了口气对那两名青壮年道:“罢了,去趟县里,请暮姑娘吧。”
屋里屋外听闻此言,都静了静。
两名青壮年只好放开赵大宝,走出院子。院子外头,村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两名年轻人远远离去。
目光尚未收回来,人群里便传来一道幼童稚嫩的声音,“暮姑娘是谁?”
一位老人看向自己身旁的小孙子,笑着摸摸他的头,“暮姑娘啊,她是县衙仵作暮老的女儿。三岁便跟随暮老出入城中义庄公衙,习得一手验尸的好本事,可谓青出于蓝,能耐不在暮老之下。”
幼童眼睛瞪得大大的,“女子?”
他虽年幼,却也知道,县衙里威风八面的公差都是男子。
“可不是么…女子。”老人笑了笑,一叹,“怕是我大兴唯一的女仵作了。”
“女官差?”幼童稀奇道。
“也并非官差。女子终是不能为官的,暮姑娘未曾在县衙奉职,只是验尸手段颇为高明,知县大人允她随父出入义庄公衙,暮老不在城中之时,若发了案子,便由她看验。”
“好厉害!”幼童眨着大眼,在他眼里,能和官差一样办案子的人都是厉害人物。
“厉害么…唉!”老人叹了口气,笑容淡了淡,“是厉害,可终究是个可怜女子。”
“可怜?”
“可怜哪!生在暮家,是她命不好。”老人转头,远远望向县城的方向,音调悠远,似在讲述一个故事,“我朝啊,仵作乃贱役。与死人打交道的人,整日看验那些枯骨烂肠的,身上沾着死人气,走在街上狗闻见了都要叫两声。贵人们觉得晦气,自不愿为。自古仵作这一行,便是由贱民担当的。暮老虽是县衙仵作,官职在身,却在贱籍。暮姑娘生在暮家,自然也落在贱籍。这倒也罢了,她娘还是个官奴。”
“官奴?”
“可不是?她娘那一族啊,听说原先风光着,在盛京都是世家望族。可惜朝中争斗,十八年前获了罪,族中男子皆被处死,女子发落成官奴。她娘被发来古水县,当时的知县大人瞧中了,欲纳之为妾,府中大夫人不容,她娘也不愿,便求嫁给了暮老。堂堂官家千金,最后嫁了个仵作,唉!也是可怜人。偏天不佑可怜人,她刚嫁人没两年,便因难产去了。”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暮姑娘生下来,她娘便咽了气,算命先生批她命硬,县城里的奶娘都怕被她克着,不肯喂养她。暮老请不着奶娘,又不忍女儿饿死,便来咱们村里买了两只下奶的母羊,又当爹又当娘地把她拉扯成人。因算命先生说她身上煞气重,唯有与死人一起才养得活,暮老便求了知县大人,三岁便将她带在身边出入城里停尸的义庄,将一身验尸的本事都传了她。说来也奇,自打暮老带着女儿去义庄,咱们县里凡是出了案子,没有破不了的!这案子破得多了,知县大人的官声自然就高了,这些年来咱们这儿的知县,没有不升官的!县城里的人都说,这位暮姑娘煞气重,许是阴司判官转世,虽惧她惧得很,倒也敬得很。连知县大人都由着她出入公衙,俨然便是衙门里的女仵作。”
幼童听得入了迷,觉得这故事比娘睡前讲的好听多了。
身旁老人轻快起来的语气却又沉了下来,叹道:“唉!即便如此,暮姑娘到底是女子。她这等出身,这等传闻,只怕日后难以嫁个好人家。可怜了她一张好容颜,颇似她那故去的娘亲。”
“好容颜?有多好?比村里阿秀姐还要好吗?”幼童好奇问。
老人笑了笑,摸摸孙子的头,“等人来了,一见便知。”
六月江南,正是雨时。
半夜里刚下过雨,清早天晴了不多时,便又飘起雨来。
江南烟雨,覆了村前曲路,蒙蒙雨雾里,依稀有人来。
等候的村人齐望向村口,幼童撑着伞,兴奋地钻去最前头,踮脚望着路尽头。
路尽头,来人行得缓,风低起,雾轻笼,裙角素白。一枝油伞,半遮了面容,执伞的一截皓腕凝霜胜雪,伞上青竹独枝,雨珠落如玉翠。
天地静,独留雨声。来人行至屋前,村人想起她阴司判官的名号,呼啦一声散开,目光果真是有惧有敬,看着她收起油伞,望向屋内。
伞收起,幼童忽地瞪大眼。
只见少女静立雨中,碧玉年华,翠竹青簪,绾一段青丝,风拂过,脊背挺如玉竹,风姿清卓。那容颜,一笔难述,只觉世间唯有这样一副容颜,才可衬得住这样一身清卓风姿。当真是雨中人似竹,皓腕凝霜雪。风姿清卓绝,佳人世无双。
人间只道君子如竹,未曾想,世间竟有女子有此风姿。
村中人淳朴,不识文墨,亦不懂赞美,但便是村中幼童也能看得出,与眼前少女相较,村中阿秀的好容颜不过是脂粉颜色。
风似休住,人群寂寂。房檐下三位老者已起身,正欲迎出,少女先一步对三位老者礼道:“三位族老。”
她声音虽淡,雨中却别有一番清音。三位老者见她礼数周全,却不敢托大,忙请道:“多谢暮姑娘雨天来此,赵大宝家的事,想必你路上已听说了。人已放到屋中地上,快请进去瞧瞧吧。”
暮青颔首,抬脚走进院中,人进了屋,院中留下淡淡药香。屋外幼童闻着风中药香,抬头看爷爷,童真的眼中有些不解,不是说仵作身上都有一股子不太好闻的枯骨烂肠的味道吗?怎么这暮姑娘身上倒闻不出?
那药香颇清新醒神,好闻着呢!
外头,村人们撑着伞又开始等。
院子里,赵大宝五花大绑坐在泥泞地上,身上已然湿透,却紧盯着自家屋子紧闭的大门,一双眼里盛满希冀。
一盏茶的工夫,门开了。
暮青走出来,村里百十口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自缢。”她性子颇淡,话也简洁,对赵大宝来说,却是此生听过的最重的两个字。
两个字,洗了他的冤屈,活了他的性命。
围观的村人们哗地一声,议论纷纷,方才赵屠子明明说得头头是道,赵大宝家的婆娘应是被人勒死吊去房梁的,怎才不过个把时辰,就变成了自缢?
但暮青说的话,无人不信。她经手的案子,就没有错过!
只是众人不明白——为什么?
“这不可能!”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有人跳出来,满脸不信服。
正是赵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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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儿们,一别七个月。
说好的十一月一号,我回来了。
你们没看错,新文是古言。
为什么是古言?
其实跟古代现代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写一个关于法医和微表情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放在古代会比放在现代精彩,就这么简单!
依旧是女强。
依旧是爽文。
依旧是资料系风格。
依旧是我在絮絮叨叨一个故事。
这回故事在古代,我还能看见在大现代出没的你们吗?
来吧,跟着我一起穿来古代!让我看看有多少熟悉的脸,想你们很久了。
不求鲜花,不求美钻,不求打赏。只求愿意跟来的你们,把我用七个月苦思的故事打包收藏,放进你们的书架!
新的战场,新的故事,精彩依旧,人依旧否?

第二章 人不如猪
“这不可能!人应是被勒死吊去房梁的,我不可能看验错!”赵屠子道。
暮青立在房门口,循声望去,“你是仵作?”
赵屠子一噎,“这…不是。”
“他是村中屠户,名唤赵兴安,我们大伙儿平日里都唤他赵屠子。”族公从屋里出来,在暮青身后道。
屠户,杀猪的。
“人是猪?”暮青目光淡了淡。
“咳!”族公和村长等人在后头齐齐一咳,这姑娘…
人虽不是猪,可屠户看验尸身,并不违律例。
仵作一行,原本就起于殓葬、屠宰之家。在未曾有仵作一行时,发了人命案子,便由贱民看验,而后报告给官府。这贱民中,便包括市井混混和屠户。
屠户杀猪宰牛,对刀伤最为了解。市井混混成日殴架,对打伤颇有眼力。因此,此两种人看验尸身后的看法,颇得官府采信。
后来,官府将有验尸经验之人招入官衙,专门看验尸身,这才生出仵作一行来。只是仵作虽有官职和俸禄,却仍在贱籍,自好者多不愿为,因此至今朝廷各州县,在官衙没有仵作奉职的情况下,仍沿袭旧制,让屠户来验尸。
赵屠子今日看验尸身,并无不妥。只是这暮姑娘,似对此颇有微词。
赵屠子脸色涨红,他虽是屠户,在村中也算富足,便是去趟县城里,跟衙门里的公差也是能搭上几句话的。人贵在富足,有银子便有脸面,还从未有人因他是杀猪的而羞辱于他的!这暮姑娘,明摆着是讥讽他将人当成猪来验!他验尸,一不违律例,二认为自己没有验错,凭什么受人讥讽?
“我朝官府并未废止屠户验尸的律例,暮姑娘对此可是有意见?”赵屠子不忿,张口便将官府律例搬了出来。
“有。隔行如隔山。”暮青道。
赵屠子一噎,未曾想到他都把官府律例搬出来了,暮青竟敢如此直截了当。他被噎得一时喘不来气,待缓过神来,更是愤慨难当,冷笑道:“隔行如隔山?那我倒想见识见识,仵作行起于咱们屠宰行,能隔出多远去!既然暮姑娘说是自缢,不妨说给大伙儿听听,让咱们村里的老少都来评评!”
赵屠子一扫屋外围着的村人,果见众人一听这话都来了精神。
“怎样?”赵屠子昂首挑衅,他并不打算给暮青拒绝的机会。今日他本该受村人赞誉,却因她受此讥讽,他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若是她错了,倒要看看她那阴司判官的名号保不保得住!
“暮姑娘看验过那么多的尸身,不会不知道上吊的人,舌头都是伸出来的吧?赵大宝家的婆娘,舌头可是半分也未伸出口外的!对此事,暮姑娘怎么解释?”赵屠子大声问道,目光挑衅。
村人们齐刷刷望向暮青,老辈人故事里的吊死鬼,舌头都可吓人了…赵家婆娘的舌头没伸出来是怎么回事?
“谁告诉你,吊死的人,舌头都会伸出口外的?”门口,少女静立如竹,目光清寒。
出口的话让整个院子都静了。
赵屠子瞪圆了眼,一时以为听错了。
“自缢死者,舌伸出与否与绳索压迫部位有关。若绳索压于喉咙下方,人吊起,舌根前提,舌便会伸出口外。若绳索压于喉咙上方,舌根压向咽后,舌便不可能伸出口外。赵家妇人的锁痕正在喉咙上方。”
古代仵作尸检,常将舌头是否伸出作为判断自缢的特征。现代法医并不认可这一点,实际上,自缢者的舌大多位于齿后或齿间,伸出的才不多见。将舌是否伸出作为标准,实是害人。
暮青自来了村中,话多简洁,头一回解释这许多,院里院外却一时无声。
半晌,有人开始拿手掐自己的脖子,一会儿掐在喉咙上,一会儿掐在喉咙下,反复几回,似明白了其中道理,不由眼睛瞪大。
赵屠子忽然扭头进了屋里,盯着赵大宝家婆娘脖子上的索痕瞧了很久,脸色铁青地出来,“那你又怎么解释那绳索?那绳索可是死死缠在脖子上的!你倒是说说,她生前是怎么自己把头伸进去的?”
暮青不言,回头也进了屋,出来时手中拿着条绳索,不声不响便开始绕绳结。
少女手指纤长,如葱如玉,烟雨里羊脂般好颜色,绳结于她手中绕得分外好看,三两下便成一结。暮青抬首,院中一株枣树,扬手一抛,手中绳索便套入枝头,反手一拽,那绳结众目睽睽下倏地收紧,死死缠住了枝头!
“绳套有死结活结之分。死结大小固定不变,生前如何套入,死后就能如何取下。活结的大小则因绳结的滑动而改变,赵家妇人脖子上的结便是活结。此结名为步步紧,遇重则收紧,生前套入,死后自然取不下。”暮青松手,绳索飘荡于枝下,村人们盯着那绳索,面色赞叹。
这吊死,还有这许多门道?
赵屠子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死死盯着那绳索,拳头紧握,仍在挣扎,“那、那也不能说明人是自个儿吊死的!兴许是赵大宝结了这结,勒死了婆娘呢?有何证据表明这结是他家婆娘自个儿结的?”
“活结索痕,于颈后八字交匝,乍看之下的确像被人勒死的。此需细辨。若被勒死,索痕只于颈后八字交匝。若是自缢,索痕则稍向上弯,此乃因体重牵引所致。你可再去细瞧瞧赵家妇人颈后的索痕。”
暮青话音刚落,赵屠子便急急进了屋。
这一回,半晌才出来,出来时人已满面通红,神色复杂,垂首如斗败公鸡。他低头不敢再看暮青,脑子只余那句“隔行如隔山”。
赵家村三位长者从屋里出来,村长忙对院中的两名青壮年道:“快!快给大宝松绑!”
保长转身对赵屠子斥道:“你啊你!只知逞能耐,大宝一条性命险些误在你手上!”
族公则对暮青一礼,“老朽代大宝和两个娃子,多谢暮姑娘!”
暮青忙伸手将族公扶起,屋中哭着跑出两名孩童,与院中淋得湿透的赵大宝抱头痛哭。
院外,围观的村人已激动欢呼,赞叹不绝!
“阴司判官,果真名不虚传!”
“隔行如隔山,真是不服不行!”
“若非暮姑娘,大宝便要蒙冤了。赵屠子,你逞哪门子能耐!险些害人!”
赵屠子脸色涨红,头都不敢抬。
仵作行虽起于殓葬、屠宰之行,如今已然隔出甚远了。
暮青转身看了他一眼,淡道:“人虽不是猪,有时却不如猪。”
赵屠子猛地抬头,羞愤握拳,脸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旁边三位老者叹了口气,今日若非族公瞧赵大宝的两个娃子可怜,起了怜悯之心,差人请了暮青来,只怕赵大宝便要被绑送衙门。如今暮老不在城中,赵屠子的验词头头是道,朝廷又未废止屠户验尸的律例,知县大人若采信,一条性命便会就此冤了去,那两个娃子也会就此孤苦无依。
这位暮姑娘,话虽毒了些,可比起一条性命,这一句骂实不算重!
“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你今日揽下的,是人命!”暮青淡淡看着赵屠子,撂下一句话后,便与三位老者行了礼,出言告辞了。
赵屠子一震,他虽不知金刚钻是何物,但后半句之重,却如重锤砸于胸口。待他再抬头时,只见暮青已行至院门口,村里老少激动地让开一条道路,与她来时相比,村人们脸上已退去先时惧意,徒留敬意。
赵大宝牵着两个幼童从院里奔出来,跪在泥泞路上,磕头相送。
少女却如来时一般,撑起青竹油伞,渐渐去得远了…
*
赵家村离古水县二十里,官道旁,一条曲水河蜿蜒流淌。细雨风清,河面腾起的薄雾遮了半河的莲红绿水楼船丽舫。
暮青执着伞,伴半河如画风光,行得轻缓。
才行出约莫一里路,她抬眸,远望,目光一冷。
前方,两名壮汉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三章 打听打听我是谁
两个汉子三十来岁,生得五大三粗,挡在前方,目光凶煞里透出几分惊艳。
暮青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脚步却未停,依旧走她的路。
两人醒过神来,眼中透出几分惊诧来。拦路的买卖做得多了,镇定的主儿也不是没见过,却从未见过敢这般无视他们的。
“小娘子好大胆子!竟不怕我兄弟二人。”
“青天白日,官道拦路,我看胆子大的人是你们。”暮青停在两人三步外,烟雨几重,染了少女眉眼,初夏里生着几分清寒。
“青天白日?”先头说话的汉子怪异地抬头望了望天,这天儿阴沉沉地下着雨,连个日头都瞧不见,哪来的青天?
“少他娘的来这套!这年头,朝廷昏庸,狗官遍地,哪来的青天!实话告诉小娘子,你得罪了人,有人出一百两银子要你的命!今儿这官道,小娘子怕是过不去了。”
“想过去也不是不成,旁边就是林子,小娘子随咱们兄弟到林子里,伺候舒服了咱们,说不定…嘿嘿!”另一个汉子肆意地打量着暮青,手一指旁边的林子,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等着看她惊慌失措泪眼婆娑的娇态。
可惜,没能如愿。
只见得,青竹伞下,少女淡立,烟雨笼了素衣纤骨,凤目轻垂,淡若秋水,一身药香伴了清风。
听她问:“订金,收了吗?”
两人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先头说话的汉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有订金的买卖谁放心做?
可她问这干什么?
劫道儿的买卖两人没少做,见的不是求饶的就是问买凶人是谁的,今儿还是头一回遇见问订金的人,她难道不该先问问是谁想要她的命?
两人还没想明白,暮青的目光已从那汉子摸着的胸口前掠过,点头,“嗯,那就好。”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