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畏可有何良策么?”柳振雄一听此言,双眼中精芒一闪,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萧无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三舅,您对当今之朝局如何看哉?”
“这个…”柳振雄略一迟疑,可还是坦诚地开口道:“自顺平以来,天下纷分,几番大乱,今上倒是有收拾山河之野心,却无那份实力,嘿,某能看得清的事,想来也瞒不过其余各藩,今上若是不动还好,若是欲乱动,只怕将就此葬送了大胤皇朝近五百年之国运,怎么,小畏也有心要参与其中么?”
“三舅问得好,甥儿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百姓能安康,予愿足矣。”面对着柳振雄的迥然之目光,萧无畏虽没有直接承认其事,可也没有否认。
“嗯,小畏能时刻牵挂百姓,三舅信矣,只要三舅不死,将来小畏若有需要,只管开口。”柳振雄目视了萧无畏良久,这才正容给出了保证。
“多谢三舅厚爱,甥儿当铭记在心。”萧无畏并没有因柳振雄的表态而激动,只是笑着拱了拱手,客气了一句,便即转回到原先的话题上:“三舅,岂不闻解铃尚需系铃人么?燕西之乱出在郑家,解法自也当在郑家身上。”
“哦?此话怎讲?”柳振雄瞳孔一缩,目光闪烁地追问道。
“三舅,若是甥儿料得不差的话,王老先生那头必定已在郑家内部联络好了人,必将取郑忠耿以代之,那出面行事的想必便是王老先生之次子王长风罢,这一头大军一动,高昌必乱,乘乱而取高昌可也,甥儿说得可对?”萧无畏面色平静地分析道。
“不错,正是如此。”柳振雄见萧无畏一口便道破了己方的战略部署,丝毫不觉得奇怪,点了下头,直承其事。
萧无畏哈哈一笑道:“此不过中策也,若是三舅真依此行事,燕西虽能得一时之稳,终究难免战事漫长,了无结期矣。”
“嗯?”柳振雄愣了好一阵子,还是没能想出萧无畏所谓的解铃是怎个解法,皱着眉头苦思了良久之后,不得不一摊手道:“小畏,别跟三舅卖关子了,说罢,这个铃该如何解方好?”
“三舅,以我燕西十数万强兵虽不惧各方来袭,可战事迁延,最终苦的还是百姓,今郑家那头既有内应,事情自然就好办了,当一战而破乌骨教之主力以震慑各方,纵大仗不免,如此亦可确保燕西无碍矣,岂不闻半道而击乎?”一见柳振雄有些子急了,萧无畏自不敢再多耽搁,这便笑着提点了一句。
柳振雄本就极善军略,只一听萧无畏的提点,便已看透了其中的关键,豁然而起,猛地一拍桌子,叫了声好,兴奋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第九十七章满载而归
永靖,黄河岸边的一座小军寨,顺平以前,本是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上一座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算得上西北极繁华之所在,然则自顺平乱后,商路受阻,虽不时尚有些能取得朝廷批文之大商队来往,然则却早已没了当初之挥汗成雨之盛况,再加上永靖隔着黄河与燕西对峙,地属前线重地,民众大量内迁,原本繁华无比的永靖城就此衰败了下去,时至今日,已不过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军事镇子罢了,驻军也就只有少得可怜的一千五百余人,可近来因着朝廷调集大量粮棉来此,不少的户部官吏以及大量的民夫便随之涌到了永靖城,再加上新增的五千守军,古城永靖再次焕发出了往日的一丝荣光,当然了,戒备的森严程度也远远高于往日,往常时不时还开放上一回的西门如今日夜紧闭,新任守将程万泉更是将自己的帅帐都设在了城门楼上,没有通关文碟,严禁任何人靠近城门半步。
西城门上下岗哨林立,巡哨往来不绝,一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迷天,看那一派法度森严的样子,足可见程万泉对守御的重视了罢,其实不然,那些事儿全都是副将的手笔,至于程万泉这个主将么,也就是贪着城门楼凉爽,才会将自己的帅帐搬到了楼中,这厮每日里除了喝酒之外,就是骂娘,其他事儿一概不理。
程万泉心里头很郁闷,郁闷得想吐血,在陇州那个破地方当了七、八年的副将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了,可也怨不得旁人,毕竟自家朝中无人,手头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勉强干着也就是了,这一回好不容易捞到了个剿灭“关中三寇”的大功劳,本以为再怎么着也该可以大大地晋升上一步,要不能凭借此功劳调回京师也成啊,却没想到盼来盼去,盼了几个月下来,好歹算是将兵部来人给盼来了,结果呢,官衔是升了一级,头顶上的“状武将军”的帽子换成了“忠武将军”,带的兵也就此多了一倍,可遗憾的是这回连陇州都没得呆了,直接被打发到了永靖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头上,这令程万泉情何以堪,除了将自己灌醉之外,程万泉实也不知道该找些啥乐子来释缓一下自个儿的郁闷之情,只可惜酒入愁肠愁更愁,生生令程万泉烦闷得想杀人,尤其是这一大早地,又发现酒坛子居然空了,程万泉大怒之下,举起空酒坛便要往地上掷去,可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队面带惊惶之色地跑进了城门楼中,气息不匀地禀报道:“将军,河对面有动静!”
“嗯?”程万泉恼怒地一瞪眼,骂了一声道:“混帐,慌个甚,看清楚了再报!”
“将军,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可明显有骑兵在准备渡河。”那名队正被程万泉一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赶着出言解释道。
“骑兵?”程万泉一听这两个字眼,宿酒立马就吓醒了,顾不得多问,随手将空坛子往边上一摔,没等“咣当”声响起,程万泉人已一溜烟冲到了城碟处,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黄河对岸隐隐绰绰地有大批的人马在准备渡河,只是相隔得实在太远了些,压根儿就无法瞧个分明。
“吹号,全城戒严,备战!备战!”程万泉突地想起永靖城中尚存有一万余石的粮秣,心中狂振,也不管河对岸渡河的究竟是些啥人,紧赶着便下达了戒严令,此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登时便响了起来,城中各处军营立马乱了起来,无数官兵穿甲持戈在军官们的统带下整队集结,蜂拥着向各城门飞奔而去,好一派兵荒马乱之状。
“程将军。”就在程万泉焦躁地打量着河对岸的当口,一声沉稳的话语在其身后响了起来,用不着回头,程万泉便知晓自己的副手林崇生到了,无言地点了下头,一抬手,指着河对岸道:“林副将,依尔看来,对岸那些兵马是何来路?”
年初的“关中三寇”一案中,萧无畏将很大一部分的战功给了程万泉,剩下的则全归了林崇生,原本托程万泉帮其谋一个陇县守备的职位,却不料表功奏章上去之后,林崇生居然意外地被破格提拔为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还成了程万泉的副将,二者一道被打发到了永靖城中,成了一对难兄难弟。昨夜恰逢林崇生轮值,守了整整一夜,才刚回营准备休息一下,就被号角声给惊动了,先前一上了城墙,便已注意到了黄河对岸的动静,这会儿听程万泉发问,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摇了下头道:“不好说,应该不是燕西的兵马。”
“哦?”程万泉对林崇生的本事还是挺佩服的——这些日子以来,军中的事务实际上是林崇生在管着,否则的话,程万泉哪能有个借酒消愁的机会,这会儿听林崇生如此说法,程万泉倒也没有怀疑他的判断,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子放心不下,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城中粮秣不少,小心无大碍,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以防不测。”
“是,末将遵命。”林崇生本就是生性谨慎之辈,自然不会反对程万泉的决定,恭敬地应答了一声,接连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指挥着已冲上了城墙的各部占据城头各要地,随时准备应变。
永靖城内兵荒马乱,可那支渡河的人马却是不紧不慢地一拨接一拨地渡着,直到所有的人马都过了河,这才整了整队,向着永靖城方向缓缓而来,待得此际,城上的官兵总算看清了来者并非燕西大队兵马,而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然则这支商队居然拥有一支骑兵大队,这便使得城上官兵好奇心起之余,却也不敢完全松懈下来,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之意。
“汰,城上的人听着,项王府三王子已到城下,尔等还不快开城门!”缓缓行来的商队见城门始终紧闭,其中立刻冲出一骑,飞马赶到了城下,对着城头高声呼喝了起来。
“宁队正?本将在此,小王爷真回来了?”城头上的程万泉早已认出了奔到了城下的那名骑兵军官正是萧无畏身边的贴身侍卫宁南,此时一听宁南叫门,紧赶着从城碟后探出了个头来,又惊又喜地追问了一声。
“正是我家小王爷回来了,程将军,您怎地在此?”宁南先前自是早就看见了城头上那面“程”字大旗,却没想到这个主将会是程万泉,此时见程万泉冒出了头来,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
怎地在此?程万泉自己也想知道这究竟是咋回事,此时被宁南这么一问,老脸不禁有些子赫然,可在这当口上也不好多说些甚子,抬眼看见远处缓缓行来的当头一骑正是萧无畏本人,程万泉哪敢怠慢,紧赶着提高声调下令道:“打开城门,快,打开城门!”话音一落,自己却迫不及待地冲下了城头,翻身上了马背,领着几名亲卫,顺着刚打开了一线的城门便冲将出去,纵马迎上了缓缓行来的商队。
“末将程万泉参见小王爷。”程万泉纵马冲到近前,一个漂亮的甩蹬下马,双手一抱拳,对着萧无畏便行了个军礼,高声参见道。
“程将军辛苦了,这城守得不错么,嗯,法度森严,好啊。”萧无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程万泉这么个老熟人,还真是吃了一惊,只不过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算是回了礼,随口夸奖了程万泉几句。
“哪里,哪里,末将分内事儿,不敢劳小王爷谬奖。”程万泉可是将调回京师的指望全都寄托在了项王府这头上,一心希望萧无畏能帮着自己说上些好话,此时听得萧无畏出言夸奖,赶忙陪着笑谦逊了一番,再一看跟随在萧无畏身后的那一拨骑兵胯下全是骏马,尤其是队列中近百匹无人乘骑的马匹更是神骏不凡,忍不住便咽了口唾沫,紧赶着便恭维道:“恭喜小王爷赢了赌约,大展宏图可期矣,请容末将做东,为小王爷贺之!”
萧无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知道程万泉肚子里那么点小心思,不过么,知道归知道,萧无畏倒是不会拒绝程万泉的好意,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那小王就叨扰了。”
一听萧无畏答应了自己的宴请,程万泉的脸上登时笑开了花,紧赶着一侧身,恭请道:“小王爷,您请。”
“程将军不必客气,一并进城罢。”萧无畏哈哈一笑,一摆手,示意程万泉与自己并驾入城,那等客气的样子登时令程万泉激动得赶紧翻身上了马背,凑到近旁,陪着萧无畏说说笑笑地行进了城门之中。
“末将等参见小王爷。”萧无畏刚策马行进城门,入眼就见林崇生率领着一众军官已在城门附近列队相迎,不由地便愣住了…
第九十八章定策永靖城
一见到林崇生竟然在永靖城中,还身着只有五品以上将军才能穿的明光铠,着实令萧无畏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对于林崇生兄弟俩,萧无畏可是极为看重的,林崇明就不说,其人之智谋萧无畏佩服在心,而善能带兵的林崇生萧无畏也同样看重,当初之所以会将手中的军功来了个大甩卖,为的就是给林崇生铺路,好让其有个晋身的台阶,可却万万没想到林崇生居然就成将军了,还跟程万泉凑在了一块,这里头若是没有蹊跷才怪了,毕竟剿灭“关中三寇”说起来并不算多了不得的军功,而仅仅只得了一部分功劳的林崇生不过是一白身而已,绝对无法凭着这么点微末的功劳便能越级爬升到将军的高位上的。
“小王爷,林副将真乃治军奇才也,末将从军多年,似林副将这般将才者还真没见过几个。”程万泉当初可是陪了萧无畏一路,自是知晓萧无畏对林家兄弟有心,此时见萧无畏错愕,深恐萧无畏怪罪自己办事不力,赶忙出言吹捧了林崇生一番——当初萧无畏将军功甩卖之际,可是亲口吩咐了,要程万泉保举林崇生为陇县守备,程万泉奏本上也是这么写的,问题是结果却不受程万泉的控制,事已至此,程万泉心里头还真是无法确定萧无畏会不会责怪自己,自然是赶紧帮着林崇生贴金为上了。
这个老程头,嘿,带兵还成,人品着实成问题!萧无畏哪会不知道程万泉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可也懒得点破,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么,程将军这可是有自夸之嫌疑喽,哈哈哈…”
“小王爷,您请。”程万泉见萧无畏不像生气的样子,心情登时便为之一松,陪着笑了一番,一摆手,示意萧无畏前行。
“嗯。”萧无畏尽管满腹的疑问,可在这当口上自也不好多问,这便点了下头,一抖马缰绳,策马向城中行了去。
永靖就是个军镇,城中最不缺的便是军营,萧无畏所率的人马货物虽是不少,可随便安排个大一点的军营也就足够还有余的了,那些个安营整顿的事情萧无畏自是用不着自己去忙乎,由着宁家兄弟等行伍老手去整即可,他自己则端坐在刚搭好的中军大帐里,由程万泉陪着叙叙闲话,这才知晓程万泉率部也不过是刚抵达永靖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至于其为何到此为官,程万泉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地闹不明白,更得知如今永靖城中实际负责政务的是户部派来的一名度支司郎中,名叫叶不语,出自京师豪门叶家。
叶不语其人萧无畏并不认识,可京师叶家萧无畏却还是知道的,此乃京师有数的大世家,与杜家、裴家并列三大京师豪门,与后两家乃是新晋豪门不同,叶家系大胤皇朝开国功勋之后,累世官宦之家,家族子弟遍及朝野,礼部尚书叶筌、吏部侍郎叶明澜等显贵之官皆出身叶家,整个家族的势力相当庞大,然则行事却相对低调,甚少听闻叶家有何不法之丑闻,也甚少见叶家卷入到皇权争斗中去,自大胤皇朝开国以来,无数大世家纷纷凋零,可叶家却能始终屹立不倒,足见其处世之厉害所在。
叶家么?皇帝老儿将这个叶不语派了来,显然是有所用心的,再一联想起自己到永靖城都已老半天了,也没见这个叶不语前来参见,不管其此举是否出于谨慎之意,其不属于项王府一系的人马却已是确定无疑了的,有这么个人在永靖城坐镇,燕西那头只怕有难了!
对于燕西萧无畏自然是有所期盼的,只不过他还没自大到以为燕西便是自家后花园之地步,哪怕柳振雄都已经出言表过了态,萧无畏也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道理么,说穿了也简单得很,究其根本,柳振雄也是个政治人物,而政治动物的话,一般来说可信度低得可怜,对于萧无畏来说,让燕西再多受些苦难其实也是好事一件,多少能磨掉些燕西的傲气与底气,将来收拾起来也容易些,当然了,要想收拾燕西,自然就得有些相关的手段才行,萧无畏这便一边想着心思,一边随口应付了程万泉几句,借口旅途劳累,说要先休息一番,又应承了程万泉接风宴请之后,这才算是将程万泉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大帐中默默地沉思了起来。
“小王爷可是在想燕西之事么?”就在萧无畏默默沉思的当口,一身白衣的林崇明悄然出现在了大帐之中,微笑地问了一句。
“哦,林兄来了。”萧无畏抬起了头来,一见是林崇明,这便笑了起来道:“呵呵,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正想跟林兄好生聊聊。”
林崇明笑了笑,也没多客套,走到下首的一张几子后头盘坐了下来,抖了抖宽大的衣袖,看着萧无畏道:“燕西之事有雷将军在,小王爷无须多虑,而今小王爷入朝在即,欲何为耶?”
林崇明话虽没明说,可萧无畏却听得懂话里潜藏的规劝之意,不外乎是在建议萧无畏不要再插手燕西之事罢了,然则听得懂归听得懂,萧无畏却不甘心自己在燕西的心血白费,这便皱了下眉头道:“林兄所言甚是,唔,那程万泉一门心思想要调回京师,永靖这头么,没个靠得住的人盯着也是麻烦,既然尔之大哥如今身为副将,不若小王寻个机会将那程万泉送回京去,索性将令兄扶正了也好。”
萧无畏此举显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左右不过是打算控制住永靖城,从而掐住燕西的喉咙罢了,这么点小算计林崇明哪会看不透,很显然,林崇明并不赞成萧无畏的打算,这便笑着摇了摇头道:“小王爷所想虽好,却操之过急了些,如今这个局面下,一动不如一静。”
“哦,此言怎讲?”萧无畏一听此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凝神看着林崇明,迟疑地追问了一句。
林崇明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无畏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反问道:“空中楼阁曾有乎?”
“这…”萧无畏愣了一下,立马便反应了过来,知道林崇明这是在劝自己先打牢基础为宜,心中一动,已有所决断,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眉头一展道:“林兄,朝中水深,当何如哉?”
林崇明面色一肃,畅畅而谈道:“如今之天下虽尚算承平,惜乎赋税每重,贪官污吏横行,民众苟且过活,沉疴已久矣,加之各方蠢蠢欲动,大势危殆,若非今上尚算有为,天下早乱,然,人力定可胜天乎?须知人力有穷时,一味以谋算而治天下,不过治水而堵耳,治标不治本,倘若今上有年,或许尚有一线之机,奈何天不假年,今上几无能为也,又遇诸子争嫡,更添变数,纵欲励精图治,恐难矣,小王爷既有志于苍生,本当以德行立于天地间,怎奈天时不对,唯随波逐流或许能见奇效。”
“随波逐流?”萧无畏呢喃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不解,然则很快便恢复了清明,深吸了口气道:“能成大事者不必择其手段,德被苍生小王或许不敢妄言,然马政既落小王手中,当革其弊端,纵使有所碍难,某又何惧哉!”
林崇明前番所言不凡有试探萧无畏的意思在内,此时见萧无畏决心已定,倒也没有再劝,微微一笑道:“今上所虑者不外有二,其一,八藩之患,其二,承祀者谁?若陛下尚有年,此二事分而办之,或许尚有可为,如今欲合并办之,则必败矣!”
“唔,林兄所言小王深以为然,太子那厮既懦且弱,非明君之像,所依仗者,不外嫡子之身份耳,诸皇子皆有替而代之之心,某观陛下不放诸皇子出京,不外赛马之策也,欲诸子纷争,取优者为承,若无八藩在外,此策或许能成,今八藩不屯兵单于外,其势力更渗于京师之中,朝局纷争一起,八藩必趁势而动,今上打的或许便是这个诱敌先动而后制之之策也,一举而定二患,计算虽好,实现恐难,天下动荡难平矣!”萧无畏对于朝局自是早就有过思考,一听林崇明如此说法,自是不疑有它,这便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了出来。
“小王爷还漏算了一方。”林崇明笑着隐晦指出萧无畏话里故意不提的项王萧睿之动向。
“呵呵,林兄既知,又何须小王来说。”萧无畏到目前为止,还是看不清自家老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此时见林崇明出言点破,呵呵一笑,含糊了过去,并不愿就此事多说些甚子。
一见萧无畏不愿多谈项王萧睿的事情,林崇明自然也就不会再纠缠这个话题,这便笑着道:“今上既有赛马之心,小王爷趁势推波好了,无须顾虑太多,若能于朝中立足,其余诸事在慢慢设法不迟。”
嗯,那倒是,只要能在朝中先立稳了脚跟,一切都好说,就怕立不住才要命,皇帝老儿将马政交给老子自然不会安啥好心眼,左右不过是要老子充当挑起诸皇子赛马的幕布罢了,嘿,老子这一头跟陈明远一斗上,那帮皇子们哪有不乘机落井下石的,一个不小心之下,就是玉石俱焚之下场,这里头的危险性不小,老子一个人绝对扛不起,再怎么着也得拉上个垫背的家伙,只是该拉上谁呢?萧无畏在心中将几位皇子品评了一番,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拉上谁来当枪使为好,这便想得有些子出了神…
第九十九章叶不语的橄榄枝
朝廷代表的就是大义,尤其是大胤皇朝已延续传承了近五百年的情况下,更是传统的化身,纵使大胤皇朝这条大船如今已有些子衰败了,可瘦死的骆驼永远比马大,无论是军力还是财力都远非诸藩可以相提并论的,只是因着骑军的缺失,无法彻底剿灭割据自守的八藩罢了,故此,从这个意义来说,在朝廷中站稳了脚跟,就意味着发言权,也就意味着能披上正义的皮,这一条纵使林崇明不说,萧无畏也心中有数,问题是要想在纷乱的朝局之下站稳脚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单需要借力打力,还需要有个可靠的挡箭牌,或者说可以用来替死的替身。
不管萧无畏愿意不愿意,马政署的事情他是绝对逃不过去的——马政之事若是做不出些文章来,萧无畏立足朝廷的希望必然落空,而马政一动,太子那头必然会跳起来反对,几番恶斗难免,若是诸皇子再上下其手一番,太子那头吃大亏绝对难免,然则萧无畏身为当事人只怕也难落得好处,一个不小心之下,两败俱伤在所难免,要想避免这么个结果,就必须有座“靠山”,可该拉上谁却有些子不好定夺了——太子那头不消说了,只能是打击目标,不可能有个妥协,大皇子么,除了脾气粗暴之外,着实没啥大用,可以用来当枪头,却不可引为己用,二皇子羽翼渐丰,其人又奸诈,难以诱使其入彀,跟其合作,很有些与虎谋皮的意味,尤其是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情况下,被这厮生吞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四皇子么,与二皇子就是一拨的,虽说此人看起来也另有打算,然则也不是萧无畏眼下所能撼得动的,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五、六两位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