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听完了萧无畏的谋划,雷龙并没有立刻下断言,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咬了咬牙道:“好,既如此,那就分头行事也好,小王爷切记,一旦事不可为,走为上!”
“雷叔放心,小侄断不会拿自家性命开玩笑的。”一听雷龙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萧无畏长出了口气,笑了起来…
申时五刻,日头已彻底西斜,将将就要落下了山,天边的云朵也渐渐地红了起来,似血一般妖艳,安西古道上烟尘滚滚,一队手持各种兵器的人马乱哄哄地奔跑着,为首一名黑衣大汉端坐在马背上,手中拎着根熟铜棍,不时地挥舞着,口中骂骂咧咧地嚷道:“快,奶奶个熊的,快跟上,快点,都他娘的快点!”这人正是“血煞手”刘明淇!
刘明淇,陈仓县人,马户出身,自幼便以孔武有力而闻名四乡八里,弘玄九年,因家中豢养之马匹尽皆病死,无力承担马政署之催债,一怒之下,打死了前来前来催逼的马政署吏员,索性扯了反旗,落草为寇,几年下来,累次击败官府的围剿,闯出了个“血煞手”的名号,手下拥兵一千余人马,为关中三大寇之一,当然了,仅仅只是三大寇中排名最后的一个,此番受“怒虎”西门海云所邀聚兵前来劫杀项王三子萧无畏,却因着本身实力最弱之故,只得了个断后的角色,原本以为此番只剩下喝汤的份了,却没想到项王府一行人居然驻守燕子岭,这可把刘明淇给高兴坏了,恨不得即刻便冲到燕子岭,一举将项王府诸人斩杀一空,也好将所有的财宝全都抢到自家手中。
二十万两银子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刘明淇打家劫舍了如此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肥的羊,一想到燕子岭上有着如此多的财货等着自己去抢,刘明淇的眼都红了,恨不得一步就冲到了燕子岭下,哪还管自己那帮子手下跑得都快断了气,这年头手中有了银子,啥都能有了,手下死光了,大不了再召一波就是了,只要有钱,没啥事是办不成的。
反抗?刘明淇压根儿就不在意项王府一行人的反抗,在他看来,拢共不过八百人的商队里也就只有三百王府侍卫有些战力罢了,其余的不过都是待宰的羔羊而已,凭着自己手中的熟铜棍以及座下千余敢死之士,完全可以将项王府一行人一网打尽,他所要做的不过就是抢在西门海云与陈淮南之前赶到燕子岭便足矣,难得有这么一个吃独食的机会,刘明淇又岂能不急!
“快快快,都他娘的跟上。”刘明淇狂吼乱叫地驱赶着一众手下沿大道向前狂奔,正吼得起劲之际,突然间发现前方一道低矮的山梁后头冒起了一阵烟尘,显然是有大队人马正在向此处赶来,心中一惊,顾不得再赶路,忙不迭地勒住胯下的战马,一扬手中的熟铜棍,高声喝道:“停下,都他娘的停下。”
一众贼军中除了三十余头目有马可骑之外,余者皆靠两条腿跑路,这已急赶了近十里,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听刘明淇下了令,自是全都气喘如牛地立住了脚,乱哄哄地挤在了大道上,惊疑不定地望着半里外的烟尘起处。
一阵隆隆的蹄声中,一大队满载着货箱的骆驼从山梁后头冲了出来,待得见到刘明淇所部拦住了去路,驼队登时就慌了起来,各乘骆驼上的骑手纷纷哟嗬着勒住放足狂奔的骆驼,乱哄哄地掉头准备向回跑,整个驼队挤成了一团,甚至有几名骑手为了逃命,不惜砍断系着货物的绳索,骆驼上的货箱散落在地,破碎得不成样子,内里露出了绫罗绸缎等货物,甚至还有不少的散碎银两与铜钱。
“是项王府的驼队,他们要逃了!”一众盗匪中有眼尖之辈认出了驼队的来历,登时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兄弟们,杀啊,拦下驼队,不许放走一人,杀!”刘明淇一见到对面驼队乱成了一团,登时便兴奋了起来,高呼一声,纵马便向驼队冲杀了过去,一众贼兵面对着财物的诱惑,自是不甘落后,各自嘶吼着便冲了上去。
一见到刘明淇所部如狼似虎般地冲杀了过来,驼队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无人敢留下来拼命,纷纷调转骆驼,沿大道向回逃了去,很快便又转回到了山梁的背后,只留下十数个破损的箱子散落了一地。
刘明淇以及三十余名有马的头目冲得极快,不数息便已赶到了箱子所在的地方,然则并未逗留,而是嘶吼着便冲向了山梁的拐角,至于那些靠双腿飞奔的贼众跑着跑着便停了下来——一众贼兵生活在早已是贫瘠之地的关中,往日里即便是打劫了大户,也甚少见过如此多的绫罗绸缎堆在一起,更别说还有散落了一地的银两与铜钱,此际见头领们都跑过了头,没了约束的贼兵们哪还有心思去接着追杀,乱哄哄地便就地抢起了财货来了,原本就没有丝毫队形可言的贼军此时已是散沙一片。
眼瞅着财货就要到手,刘明淇兴奋得难以自持,大吼大叫地率领着三十余骑狂奔着转过了山弯,刚想着继续追杀之际,却猛然发现山梁背面的草丛中不知何时已立起了一排排的弓弩手,无数锐利的箭头正瞄着自己一行人,登时便吓得亡魂大冒,大吼一声,单手一勒马缰绳,拼力停住了胯下狂奔的战马,大叫一声:“撤,快撤!”
刘明淇是勒住了战马,可其手下的头目哪有他那份本事,尽管也纷纷拼力要勒住狂奔的战马,却又如何办得到,于是乎,整支队伍便在大道上挤成了一团,乱得不可开交,就在此时,一声断喝暴然响了起来:“放箭!”霎那间,两百余名王府侍卫们齐刷刷地扣动了弩机,但听机簧响处,密集的箭雨如蝗般向刘明淇一行人罩了过去,顷刻间便将跑在最前面的十余名贼军头目射成了蜂窝。
“该死,撤,快撤!”刘明淇一身武艺确实不同凡响,虽被十数名王府侍卫选为靶子,可凭借着手中运转如飞的熟铜棍,竟然不曾中箭,此际一见大事不妙,哪敢再多耽搁,大吼一声,顾不得手下众头目的死活,拧转马头便要向来路逃窜而去。
“杀贼!”策马立在山坡上的雷龙见敌胆已丧,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破敌的良机,大吼一声,一踢马腹,率领着一众侍卫冲下了山坡,如飞般地向刘明淇杀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燕子岭之战(三)
刘明淇很生气,无比的生气,终年打雁,这回竟被雁啄了眼,一向只有他打别人闷棍的份儿,此番居然被区区三百不到的项王府人马当头打了一记黑棍,着实令刘明淇气得火冒三丈的,只不过气归气,面对着顺山势冲杀而来的王府侍卫们,刘明淇还真没那个勇气留下来硬扛,一拧马首便向来路狂奔了去,在他想来,只要回到自家阵中,凭借着足足一千一百多的勇悍手下,完全可以将场子找回来,反过来杀项王府一个落花流水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然则等其刚转过山口,立马就傻了眼了,望着正乱哄哄地争抢着财宝的一干手下,刘明淇想死的心都有了。
完了,这回完毬了!刘明淇一见自己的手下全都乱了套,自是知晓这一仗是彻底输定了,再一听身后马蹄声暴响,所有的勇气与怒火全都化成了飞灰,也不去理会正乱成一团的手下,一拨胯下战马,往斜刺里便逃了去,一众正在哄抢财宝的贼兵们这才发现事情有些子不对劲,可还没等贼众们回过神来,王府侍卫们便已杀到了近前。
“杀贼,杀,杀,杀!”一众王府侍卫们皆是军中精锐出身的老兵,大多打过仗,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人数虽不多,可一冲锋起来的气势却是凶狠异常,一个个放声嘶吼着,如狼似虎般地杀进了乱成一团的贼众之中,手起刀落之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杀得贼兵们死伤狼藉,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百余名措不及防的贼众便已成了刀下之鬼,余者大乱之下,哪还有丝毫抗争的勇气,纷纷丢下到了手的财物,掉头向来路撒腿狂奔不已,那等狼狈劲,只恨不得爹娘多给几条腿一般,只可惜一众贼兵先前已是急赶了近十里的路,这会儿尽自亡命飞奔,那速度也着实快不到哪去,又岂能是养精蓄锐多时的王府侍卫们的对手,一段不长距离的追击战之后,贼兵们被杀倒了近三百余人,余者无力再逃,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了,真能逃出生天的尚不到一成之数。
逃,赶紧逃!刘明淇虽不曾回过头去,可一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号之声,便知晓自己的手下已成了刀锋下的羔羊,绝无翻本的丝毫可能性,事到如今,刘明淇除了拼了老命逃跑之外,再也没了旁的念想。
刘明淇见机不可谓不快,逃也逃得算是及时,可惜的是雷龙早就盯上了他,又岂能容其逃了去——雷龙胯下的战马乃是王府里挑出来的骏马,本就不是刘明淇座下那匹驽马所能比拟的,更何况刘明淇先前一路急赶之下,马力早疲,虽先行起了步,却又怎可能摆脱得了纵马飞奔而来的雷龙,两者一前一后地跑不过一里之遥,雷龙便已赶到了刘明淇的身后。
“拿命来!”雷龙暴吼了一声,手中的马槊一挺,瞄着刘明淇的背心便是一个凶狠的突刺,枪一出,破空之声大作,强烈的呼啸声震得刘明淇心胆俱寒。
不好!刘明淇一听枪风震耳,登时便被吓得不轻,慌忙猛地一俯身,整个人贴到了马背上,一扭腰,手中的熟铜棍顺势往后一荡,一个“苏秦背剑”挡在了身后,正好格在了雷龙的枪柄上,但听“嘭”地一声震响,火花四溅中,谁都不曾占到便宜,雷龙的马槊固然被震得冲天而立,手臂酸麻不已,可刘明淇的熟铜棍也被震得重重地撞击在了自己的背心上,好在这厮皮粗肉厚,虽是吃疼不已,却并没有受伤。
“杀!”眼瞅着逃不掉了,刘明淇的凶悍劲立马就爆发了出来,不顾自己背心处疼得厉害,暴吼一声,手中的熟铜棍抡圆了便是一抽,狠命地扫向了雷龙的腰部。
“来得好!”雷龙本就是沙场悍将,一身勇力极为出类拔萃,此时见刘明淇来势凶悍,倒也不敢大意,大吼一声,双手一用力一个下沉,马槊斜斜一拦,在与熟铜棍相接触的一霎那,使出一个巧劲,往身外一带,已将刘明淇的熟铜棍格挡到了一旁,而后右手松开枪柄,眼疾手快地一操,一把揪住了刘明淇的肩头,用力一拽,借助着马的冲劲,便要将刘明淇生生拖下战马。
“啊哈!”刘明淇肩头被拿,大惊失色之下,顾不得许多,双手飞快地松开熟铜棍,大吼了一声,反手一个擒拿,紧紧地拽住了雷龙的胳膊,拼劲死拽,试图反客为主,两下里同时用力之下,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几乎同时被拉下了马去,就地滚打成了一团。
论力量,双方都可以算得上大力士,彼此在伯仲之间,可论及拳脚上的能耐,刘明淇不过是街头斗殴的野路子出身,哪能跟雷龙这等悍将相提并论,十几个回合下来,连中了数十拳,生生被打得鼻青脸肿,再也无力抵挡雷龙的攻击,被雷龙一个双剪腿一踹,飞出了三丈开外,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就在此时,降服了众贼寇的王府亲卫们赶了过来,将刘明淇摁倒当场,反剪双手捆成了个粽子,至此,刘明淇所部算是彻底覆灭了,而此时不过是酉时一刻,整场战事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项王府一方可谓是胜得极为漂亮。
就在雷龙所部与刘明淇开战之际,燕子岭上萧无畏也没闲着,领着宁家兄弟等数名侍卫山上山下地转悠着,指挥着留守的近五百名商队伙计埋头苦干,生生将整座燕子岭变成了大工地,一众人等挖沟的挖沟,砍柴的砍柴,干得个热火朝天,便是唐大胖子都没能闲着,被萧无畏抓了壮丁,派去挖土,可怜的唐大胖子生生被折磨得叫苦连天。
“小三,搞没搞错,设陷阱也就是了,还挖个甚沟,奶奶个熊的,你是不是看俺肉多嫉妒了,折腾人也不是这么整的。”唐大胖子拎着根小铁锹,厥着肥大的屁股在山腰处有一铲没一铲地挖着,待得见到萧无畏领着侍卫们行了过来,唐大胖子登时就恼火了,将手中的小铁锹往地上一掷,没好气地埋汰了一句。
挖沟自然是萧无畏的主张,倒也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另有妙用,只因着时候未到,萧无畏并没有对众人解释为何要挖沟,此时见唐大胖子恼羞成怒,萧无畏自也懒得理会,拿眼冷冷地一瞪,撇了下嘴道:“胖子,尔不想挖沟也成,待会儿贼兵到了,小爷我就派尔为先锋,独自一人单挑数千贼众去。”
“厄…,小三,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单挑?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好了。”唐大胖子一听之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跳上了沟沿,没好气地骂道。
“说笑?嘿,尔若是不挖,那就不是说笑了。”萧无畏嘿嘿一笑,也不管唐大胖子的脸色有多难看,丢下句话,掉头便向山顶上行了去。
“该死的小三,俺跟你没完!敢叫俺挖坑,哼,挖坑,俺挖,挖,挖!”一见萧无畏走了,唐大胖子跳着脚骂了几声,可心里头还是怕萧无畏真让他去打先锋,只得气哼哼地捡起小铁铲,继续干修理地球的工作,看那狠命挖土的架势,心里头十有八九是将泥土当成萧无畏的皮肉来处理了的。
萧无畏要众人挖的沟不只一条,而是前后紧挨着的两道,前深后浅,工作量并不算小,好在此行本就是要出关,考虑到沙漠行走之需要,商队中所准备的铁铲不少,再加上燕子岭本就是土山,春天雨水多,土松得很,并不难挖掘,在近五百名商队伙计齐齐努力之下,费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是勉强完成了浩大的工程,除了挖出两道环绕半山腰靠上一些的土沟之外,还在山脚下布置了不少的陷阱机关,同时也砍了不少的粗树枝,削尖了备用,待得诸事忙完,一众人等都已是精疲力尽,全都累得趴倒在燕子岭上直喘粗气儿。
酉时四刻,太阳缓缓地落了下去,余晖将天边的云朵渲染得通红如血,归巢的鸟儿们在大树上叽叽喳喳地吵成了一片,习惯夜行的虫子开始在草虫中放声鸣唱,这一切都显得祥和无比,然则地平线处地突然冒出的一股烟尘,却将这等宁和彻底撕成了碎片,原本或坐或躺在山顶上的商队众人全都被这一股突兀地冒将出来的烟尘惊动了,纷纷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远眺着烟尘起处。
“小三,来了,来了,快看,贼子来了!”唐大胖子踮着脚,满脸子疑惑地盯着烟尘起处,突地高声嚷嚷了其来,也亏得这厮人胖肺活量大,声音响亮得很,惊得满山头的人等一时间都有些子慌了神。
来了,终于来了!萧无畏没有去管唐大胖子的瞎嚷嚷,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虽淡淡地无甚表情,可心中的紧张却是一浪高过了一浪,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简直快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一般…
第五十二章燕子岭之战(四)
战争这玩意儿说起来萧无畏其实并不陌生,前世那会儿战争大片可没少看,啥子《三国》、《水浒》之类的古典名著更是滚瓜烂熟,这一世在舒雪城老爷子的教鞭威胁下,战例分析也做了不老少,平日里更是时常听那些侍卫们吹嘘往日征战的荣耀,他自个儿做梦时也没少幻想着能指挥千军万马决战疆场,来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类的勾当,可真到了贼寇漫山遍野蜂拥而来之际,萧无畏同学很是懊丧地发现自个儿的腿脚竟然不听使唤地微微哆嗦了起来,口里头干得直冒烟,心更是跳得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
稳住,稳住!萧无畏心里头不停地呐喊着,可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渐渐有愈演愈烈之状,眼瞅着就要失态之际,唐大胖子的狼嚎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小三,小三,他奶奶的,贼子还真多啊,咋办,咋办?”
“他娘的个咋办,打就是了!”萧无畏大吼了一声,将心中的紧张彻底地释放了出来,原本焦躁的心随着这一声大吼渐渐地稳了下来,也没再去管唐大胖子的鬼哭狼嚎,一挥手道:“所有人听令,全部下战壕,准备战斗!”
一众商队伙计虽都算是走南闯北的老手,可毕竟不是军人,眼瞅着蜂拥而来的盗匪人多势众,全都被吓坏了,任凭萧无畏吼得山响,却无人出头应命,大多面色苍白地站在那儿,更有甚者,竟悄悄地向山后退去,企图从后山逃之夭夭。
肉搏之战首重气势,没了士气的军队哪怕人数再多也不过是群待宰的羔羊罢了,这道理萧无畏自然是心中有数的,此际眼瞅着一众商队人员慌得不成样子,萧无畏脸一寒,高声断喝道:“宁南、宁北听令:有敢擅自后退者,杀无赦!”
“喏!”宁家兄弟俩齐声应了诺,各自抽刀在手,率领着留守的十名王府侍卫虎视眈眈地押住了阵脚,大有随时准备出手杀人之架势,一众商队伙计见状,自是不敢多犹豫,纷纷慌乱地按照萧无畏事先的部署涌入了第二道壕沟之中,或是持弓在手,或是拾起壕沟里事先准备好的尖头长木棍,猫着腰躲在了不算太深的壕沟之中,默默地等待着贼军的到来。
贼众袭来的速度极快,最先赶到山脚下的是两百多骑兵,但并没有即刻向山岭上发动冲锋,而是策马在山脚下来回地驰骋着,放肆地嘶吼着,呼啸着,还不时地玩上些花活,以打击山头众人之士气,待得天将将擦黑之际,大队的贼军步卒也蜂拥着赶到了山岭之下,随即排开了三个算不上太齐整的方阵,两名显然是首领人物的大汉各自率领着一众亲卫排众而出,对着静悄悄的山头指指点点地议了起来,这二人正是“铁狼”陈淮南与铜川“怒虎”西门海云——西门海云,外号“怒虎”,身材魁梧至极,面色黝黑,豹子眼、络腮胡,端坐在马上就跟门神似地凶恶,乃是关中有名的大寇,武艺高强,善使斩马大刀,为人残暴,嗜杀如狂,曾有连屠二县,鸡犬不留之恶行;陈淮南,号“铁锒”,身材瘦高如麻秆,眼小而凶,狡猾而又奸诈,善使长枪,一手枪法号称关中一绝,其势力仅在西门海云之下,为关中三寇之次。
“西门老哥,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啊,刘明淇那厮离此处最近,就他那个狗性子,怎地会到了此际尚未露面,再者,这山顶上如此寂静,诡异得紧,看样子是有所准备了的,呵呵,小弟怎么看都觉得内里有古怪,这一块肥肉怕是没那么好吃的喽。”陈淮南朝山顶处望了望,面露狐疑之色地说道。
“嗯。”西门海云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一双豹眼眯缝了起来,望着独自站在山顶显眼处的萧无畏,眼中精光乱闪,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甚子。
“老哥,这天就要黑了,呵呵,要不让小弟的人马先攻攻看?”陈淮南见西门海云半晌不开口,这便呵呵一笑,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必了。”西门海云连看都没看陈淮南一眼,咧了咧大嘴,冷笑了一声道:“让贺胡子他们先上,嘿,要想从你我兄弟口中分肉,不出大力怎成。”
“嘿嘿,成,老哥说了算。”陈淮南自是清楚西门海云这是在防着自己抢了先手,可也并不介意,嘿嘿一笑,同意了西门海云的提议。
盗匪中两大巨头既然达成了一致,旁人自是没有置啄的余地,不数息,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便在贼众阵列中响了起来,排列在左阵的一众匪徒旋即乱哄哄地冲上了山坡,大嚷大叫地向山顶上冲去,这一冲之下,乌合之众的面目立马暴露无疑,但见拢共只有一千出头的匪徒冲着冲着便分成了大小不等的十数股,多的两百余,少的仅有三四十,当然了,这也不奇怪,左阵的一众匪徒们本就不是一伙的,乃是由闻风前来喝汤的各地小股盗匪所组成的,一旦发起了冲锋,自然是各走各的路,谁也不会去听旁人的指挥,就这么毫无阵型可言地向着半山腰杀了上去。
“上,兄弟冲,快冲,拿下山头,财宝有的是,快上!”大盗贺胡子手下拥有两百三十余盗匪,算是关中三寇以下实力最强的一股力量,此番受命打先锋,自是存了些私心,将自己的手下全都安排在了最前方,拼着老命地向山坡上狂冲不已,口中嚷嚷个不停,一门心思想要抢下个先手之利。
一众盗匪们本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一听“财宝”二字,一个个全都红了眼,嗷嗷直叫地发足狂奔,生恐落了后手,财宝叫旁人捞了去,却不料刚才冲到山脚处,就听一阵惨号声不断地响了起来,却是萧无畏早先安排的陷阱起了作用。
“哎哟,我的脚!”
“啊,疼死我啦。”
“啊,救命啊!”

贺胡子所部跑得最快,自然也就最倒霉——萧无畏让人布置的陷阱其实并不算有多稀奇,也就是浅坑上埋设了些削尖了头的木棍之类的小机关罢了,不致命,却很伤脚,一众盗匪光想着要分财宝,哪会去注意脚下是不是有埋伏,这一冲之下,数十名跑在最前面的盗匪大多中了招,脚底被尖锐的木桩刺得个通透,吃疼之下,惨叫声登时就响成了一片,一众正自撒腿狂奔的盗匪们全都胆寒地慢了下来,再无先前一涌而上的勇气,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便试探边往山腰处攀爬,足足花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算是抵达了山腰处,再一看所面对着的地形,所有的盗匪们全都傻眼了。
壕沟其实并不深,也就是四尺上下罢了,宽也不过是三尺开外,可内沿却厚厚实实地垒上了一道高达四尺的土墙,很显然,这土墙就是就地取材,用沟里的土堆成的罢了,说起来也并不算太过坚固与高大,问题是有沟的存在,再加上山本身的坡度,一众盗匪压根儿就无法一跃而过,手头又无木板之类的东西能架上沟沿,更别提用蛮劲去击垮土墙了,一众盗匪中除了寥寥十数名武功高强的能凭借着轻功飞纵上墙之外,余者想要翻墙就必须先下沟,而后再往土墙上爬,麻烦的是众盗匪都不晓得沟里有没有陷阱,也不清楚土墙的后头是不是有埋伏,自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全都惊疑不定地糜集在了沟前,七嘴八舌地瞎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