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本相叫尔等前来,是有一事要尔等去办,这么说罢,那李显小儿勇冠三军,赫茨赞将军已败于其手,尔等中可有敢与其一战者么?”噶尔·钦陵扫了眼三名猛将,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末将愿去!”
“请副相下令,末将定当取了那小贼的头来见!”
“末将请命前往,不胜无归!”
阿古台等都是自命勇武之辈,自是不惧李显的勇力,纷纷抢着要去战李显。
“好,难得三位将军豪气过人,本相便给尔等每人一千劲卒,尔等可急行至布哈河口处,倘若唐贼兵到,尔等须得并力厮杀,休得令李显小儿逃了去,若有违,休怪本相无情!”噶尔·钦陵一拍几子,叫了声好,而后顺着三将的口风便下了死命。
“副相,若是唐贼不来,那该如何?”
三将一听噶尔·钦陵这道命令毫无通融的余地,全都有些子傻了眼,彼此互视了一番之后,由着军中资历最深的阿古台出言问了一句道。
“尔等无须担心,本相料定那厮必至河口无疑!”
噶尔·钦陵自信万分地笑了笑,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但却并未解释具体的原由。
“末将等谨遵副相之命。”
三将见噶尔·钦陵说得如此肯定,自不疑有它,齐齐躬身应了诺,各自取了令箭,自去调兵不提。
“李显小儿,某倒要看看你这回往哪逃!”三将去后,噶尔·钦陵默默地端坐了好一阵子,而后霍然而起,咬了下唇,低声地自语了一句,话音里满是肃杀之气…
“报,东面三十里发现敌军大部!”
“报,西面贼军已至,离我部不到二十里!”
“报,北面贼军大至,距我军还有十六里!”
“报,伏罗川贼军大举出城,正兼程向我军掩杀而来!”
四天,从吐蕃军大举出动开始,不过仅仅四天的时间而已,李显所率领的这支小部队便已深陷重围之中,哪怕曾在莫岗大胜了一仗,可惜双方兵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并未能改变整体的战场态势,尤其是昨日开始,吐蕃军再次调整了部署,各路兵马有如疯狗一般地向李显所部围了上来,饶是唐军一人数马,机动性极强,可还是无法摆脱被围困的命运,随着时间的推移,包围圈已是越收越紧,留给李显腾挪的空间已是不大,这不,李显所部狂奔了一个晌午,刚停将下来用个膳,各路吐蕃大军便已有如闻到了血腥的鲨鱼般齐齐扑击了过来,报马一拨拨地将各种消息如流水一般地报到了李显处。
好家伙,这还真是十面埋伏啊,嘿,看样子噶尔·钦陵小儿不拿下老子是不肯罢休的了。李显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听着报马的敌情通报,一边还没忘在地上写写画画,将各路吐蕃军的位置标明在草图上,看起来倒还算是轻松自如,实则内心里也不禁微微起了些波澜,只是城府深,不曾带到脸上罢了——李显担心的不是他自个儿的安危,说实话,即便是所部全军覆灭了,李显也有把握凭着过人的武功逃出生天,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被俘了,作为重要人质,李显本人也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当然了,那些都是最坏的情况,依李显看来,发生的可能之概率着实不会太高,李显敢来冒这个险,自是早就有了脱身的全盘计划,之所以不急着发动,不过是在等着安西那头的信号罢了,而真正令李显有所担心的也正是安西那头的事儿。
第203章 安西之变(上)
咸亨元年十月十四日申时,阴,乌云漫天,大雨将至,沉闷的气息充塞四野,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之感,这等时分显然不是出门的好时机,然则于阗城中的军民百姓却是全体出动了,挤挤挨挨地在城外里许处排列着,锣鼓、号角、香案等等迎接大人物所应有的物事一一具备,不仅如此,便是连于阗国主尉迟伏阇雄都亲率所有王室子弟静静地等候在了队列之前。
于阗人属欧罗巴人种,身形一般都相当高大,而尉迟伏阇雄则更是其中之楚翘,身高八尺有余,壮硕魁梧,面相刚毅,脸上的线条有如刀削斧劈一般菱角分明,十足十的绝世猛将之形象,实际上也正是如此,有着西域第一勇士之称的伏阇雄向以勇猛善战而闻名全西域,被人称为于阗雄狮,只是此时站在队列最前端的伏阇雄浑然不见往日里的粗豪气概,倒是显得颇为的紧张与慌乱,尽管其面色看似平静,可一双眼中隐约闪动着的忧虑之光芒却透露出了伏阇雄内心里的真实情绪。
伏阇雄很烦,还不是一般的烦——伏阇雄素有大志,一向以振兴于阗为己任,为此,他不惜背着大唐与吐蕃暗中结盟,去岁更是与噶尔·钦陵联兵攻略天山以南,兵锋所向,处处披靡,很快便将唐军驱除过了天山,然则却不曾想吐蕃人豺豹心性,不但没按盟约将疏勒、楼兰、高昌三城交予于阗,反倒以战事频乱为由,强占了于阗边境重镇且末以及位于昆仑山口的纳赤台雄关,这一南一北两道险要尽丧之后,整个于阗国已无险可守,就快变成吐蕃人肆意纵横来去的跑马场了,而这,显然有悖伏阇雄当初之设想,更令伏阇雄忧心不已的是唐军去而复来,大非川之战的硝烟尚未散去,北路唐军阿史那道真所部两万余已越过天山,狂攻高昌等城,与此同时,李谨行所部三万余众则兵出玉门,正并力攻打楼兰,兵锋极盛,前线处处告急,稍有闪失之下,覆国之危便在眼前,自由不得伏阇雄不心烦意乱了的。
“来了,来了。”
就在伏阇雄忧心忡忡地沉思之际,南面一阵烟尘大起中,一拨吐蕃大军正纵马向于阗城方向冲了过来,静静等候着的人群里顿时便起了一阵骚动,伏阇雄见状,忙收敛起心绪,伸手整了整身上的王袍,将腰杆挺得笔直,默默地凝视着飞速奔来的大军,眼神复杂至极。
吐蕃军人数并不多,拢共也就五千余众,皆乘马,来势自是极快,不数刻便已冲到了城下,为首一员大将正是万户长旺日赞,但见其一路狂冲到了离伏阇雄不过两丈之地,这才勒住了战马,人立而起的战马重重地踹了下地面,溅起的尘埃生生扬了伏阇雄一身都是,原本崭新的王袍瞬间便黯淡得跟乞儿装一般。
“是旺日赞将军么?小王伏阇雄在此恭迎将军之大驾。”
伏阇雄生性沉稳,心中虽对旺日赞这等目中无人的骄横极为恼火,可却并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吟吟地上前几步,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嗯,有劳了,本将军所需之军备可都备齐了么?”
旺日赞显然不怎么将伏阇雄这个国主放在眼中,面对着伏阇雄的招呼,旺日赞连马都懒得下,客气话也不说,大刺刺地端坐在马背上,阴阴地问了一句道。
军备?那不过是个堂皇的索贿借口罢了,旺日赞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军需、财物,连女人都得帮其备齐了,伏阇雄一听此人不谈军事,只想索贿,心中登时便是一阵恼火,只是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是笑着回答道:“将军放心,小王都已准备停当,定让将军满意。”
“哈哈哈…,好,爽快,本将军承国主的情了。”
这一见伏阇雄如此识趣,旺日赞立马便得意地咧嘴大笑了起来。
“敢问将军,您所率的可是先锋么?前方战事紧急,不知后续大军何时能到?”
趁着旺日赞心情好,伏阇雄忙紧赶着问出了个关键性的问题来。
“哼,区区唐贼而已,何须大军,某家一人便可击溃之,此军国要务,国主就不必多问了。”
一听伏阇雄问起援兵之事,旺日赞立马就翻了脸,毫不客气地张口便训斥了起来,丝毫没给伏阇雄留一星半点的脸面。
“呵呵,将军说的是,小王已令人整好了城中军营,请将军率部入内休整,小王自当设宴为将军洗尘。”
旺日赞的话语一出,跟随在伏阇雄身后的文武大臣们全都变了脸色,个个怒不可遏,倒是伏阇雄本人却是一派唾面自干的从容,笑呵呵地一侧身,摆出了个请的手势,客气万分地说道。
“嗯,好,全军听令,随本将军进城!”
旺日赞对伏阇雄的卑谦姿态显然很满意,哈哈一笑,一挥手,率部便顺着城中军民摆出的夹道一溜烟地向不远处的城门冲了去,丝毫没管于阗国君臣们究竟是怎个表情…
“父王,蕃狗猖獗,无礼之至,其狼子野心,灭我于阗之心不死,您当初就不该与之结盟,如今登鼻子上了脸,竟放肆如何,长此以往…”
王宫的书房中,伏阇雄一脸阴沉地端坐在几子后头,其二子尉迟璥、尉迟敢等几名王室近亲分列下首,书房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到了末了,脾气急躁的尉迟敢率先沉不住气了,大步站了出来,气咻咻地嚷了起来。
“放肆!”
伏阇雄正自心烦无比,哪能听得下尉迟敢的抱怨之言,火冒三丈地一拍桌子,高声地呵斥了一句,硬生生地打断了尉迟敢的话头。
“父王息怒,二弟所言虽是逆耳,却属忠言,吐蕃此次仅派五千人来援,显见是打算弃安西于不顾,若如此,我等不早做打算,恐有难矣,望父王三思啊。”尉迟璥一见自家老父发了脾气,惟恐其盛怒之下拿弟弟作法,忙从旁抢了出来,温言劝解道。
“哼!”
伏阇雄也算得上一代人杰,哪会不清楚尉迟璥所言的道理,自见了吐蕃所派的援军只有五千时起,伏阇雄便已明了自己这方已成了吐蕃人的弃子,原本尚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早已幻灭了个干净,只是如今人在吐蕃的船上,要想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唐会否秋后算账姑且不论,便是吐蕃大军的报复也不是小小的于阗国可以承受的起的,左思右想之下,何去何从实难定夺,这便气恼地哼了一声,霍然而起,在书房里急速地来回踱着步,脸上的神色变幻得有如万花筒一般精彩。
“父王,古人云:当断不断,当受其乱,而今我于阗地处险要,助唐则唐胜,助吐蕃,则唐虽胜亦须付出极大代价,正是抉择之良机,万不可错过啊,且孩儿观那唐使所言,并无虚情,若能得永镇昆仑山口,实我于阗之大幸也,肯请父王明鉴。”
尉迟璥一向心往大唐,当初伏阇雄提出要与吐蕃结盟之际,尉迟璥便极力反对,奈何彼时伏阇雄一门心思要开创于阗国的不世基业,压根儿就听不进尉迟璥的谏言,这令尉迟璥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勉强接受了事实,可心里头却始终盘恒着再次投向大唐的念头,此际见伏阇雄虽不曾明说,其实已流露出了再投大唐的迹象,自不肯放过这等添柴浇油的良机,这便语出诚恳地进言道。
“父王,大哥说得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孩儿愿领兵去平了城中蕃狗,以助父王功成!”尉迟敢乃是沙场悍将,对于政治之道其实并不在行,对于投唐还是投吐蕃,原本也无甚定见,只是年少气盛,实在是看不惯吐蕃人那等太上皇的嘴脸,早就有心要给吐蕃人来点颜色看看,这一听自家兄长所言有理,立马站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唔…”伏阇雄一听二子皆如此说法,心中自是意动不已,可真要下这个决心么,却又没那么容易,微微地摇了摇头之后,还是沉吟着不肯表态。
“父王…”
尉迟敢脾气冲,这一见自家老父半天都没个说法,登时便急红了眼,梗着脖子便欲再次进言一番,可就在此时,一名宦官急匆匆地闯进了书房,尉迟敢不得不就此住了口,只是气鼓鼓地看着伏阇雄。
“禀王上,唐使已至宫前求见,请王上明示。”
那名闯进书房的小宦官见房中气氛不对,登时便有些子心慌不已,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唐使到了,伏阇雄的脸皮子立马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可牙关却咬得很紧,只是从鼻孔了哼出了不置可否的一声。
“父王,唐使既来,不见怕是不妥,孩儿以为…”
尉迟璥等了片刻,见伏阇雄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这便再次进言道。
“请!”
不等尉迟璥将话说完,伏阇雄长出了口大气,一扬手,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父王,为慎重计,还是孩儿亲自去迎好了。”
一听伏阇雄开了金口,尉迟璥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喜色,紧赶着出言建议道。
“也好,去罢。”
伏阇雄显然是看出了尉迟璥的用心,但却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深深地看了尉迟璥一眼,摆了摆手,轻吭了一声,话语虽随意,可却带着一丝的颤音,显然伏阇雄的内心里依旧有着不少的犹豫与担心…
第204章 安西之变(中)
大唐使节一共两人,一正一副,皆站立于王宫门前的台阶下,正使肥头大耳,极之富态,一身绫罗便装,怎么看都不像是使节,倒像是富商之模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此人姓苏,单一个名达,正正经经便是个大唐商人,只是常驻在于阗城中,其人交游广泛,上至国主,下至平民百姓,甚少有不知道苏胖子长袖善舞之名者,当然了,那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实际上,苏达却是李显前些年派到西域来的暗手之一,经商赚钱只是一个使命,更重要的使命便是监察西域的动静,类似他这般的人物,在西域诸大城里皆有不少,全都归西域分舵统一调度,至于副使节么,也没个使节的模样,吊儿郎当地站在王宫门前,浑然不见半点官员常有的拘谨,倒是多了不少的游侠之气,这人赫然竟是罗通!
罗通到这于阗城已有十日的光景了,早在李显发动青海攻略之前,罗通便已在内应的接应下悄然潜入了于阗城,找到了苏胖子,并将身上暗藏的圣旨交到了其手中,经苏胖子一番谋划之下,两人摇身一变,成了大唐正副使节,先是与王太子尉迟璥秘密搭上了关系,接着又借唐军攻势正急的良机,正儿八经地会见了伏阇雄,递交了国书,并转达了唐高宗对伏阇雄乃至于阗的承诺,要求只有一个,那便是要伏阇雄临阵举义,里应外合,彻底击溃吐蕃军在西域的势力,堵上吐蕃进入西域的通道——昆仑山垭口。
紧张?一点都不,罗通向来胆子就大,哪怕这会儿身在敌营,罗通也依旧放松得很,只因他对李显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心,毕竟这些年来,他可是亲眼目睹了李显诸般堪称神奇的种种举措,对李显的个人崇拜早已是深入骨髓之中,在他看来,但凡李显说没危险的,那就一准能得平安,眼下的局势之进展果然似李显早先预料的一般无二,罗通对于完成使命自是有着绝对的信心,故此,哪怕是面临着即将决定命运的此次觐见,罗通依旧老神在在得很,倒是看起来颇具城府的苏胖子此时却是心神不宁得紧,虽无甚太过失常的举动,可频频擦汗的动作却暴露了其内心的极度紧张感。
“苏使节,罗副使,小王来迟一步,海涵,海涵。”
就在苏达等得心焦不已之际,尉迟璥孤身一人疾步从王宫里行了出来,人还没下台阶,便已一迭声地道着歉意,颇见诚心。
“殿下客气了,某等也是刚到不久,实不敢劳您亲自来迎,罪过,罪过。”苏达商人本色,说起这些套话来自是倍儿顺溜,倒也不失上朝使节应有的大度风范。
“二位上使,请!”
事关大局,尉迟璥可没有寒暄个不休的雅兴,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多废话,一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便将苏、罗二人让进了宫门。
“殿下,情形如何?王上可是有决断了么?”
苏达此际满心忧虑,只是因着先前王宫门口守卫众多,实不好贸然发问,这一走进了王宫,趁着边上无人在,苏达顾不得客套,紧赶着便直奔主题而去了。
“还没有,父王尚在犹豫之中,不知苏使节可还有甚筹码在手么?若能在此际拿出,事或能成。”尉迟璥确实有心要投效大唐,话便说得极为直截了当。
“这…”
苏达名为正使,实际上对全局却不甚了了,只是依照命令行事罢了,能拿得出手的条件早就已拿出来了,事到如今,又哪还有甚筹码可言的,况且这等军国大事也不是他苏达能胡乱发言的罢,这一听尉迟璥如此问法,苏达立马便语塞了,不自觉地便扭头去看罗通。
“嘿,我家殿下只有一句话相告:我大唐素重恩义,为敌为友,惟君自择。”罗通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头,阴冷地笑了笑,给出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小王明白了,罗副使放心,小王定会尽力争取,断不致负了周王殿下之美意。”
尉迟璥先前问出那句话的目的虽说是真心想要办成事,可也不凡坐地起价的用心在内,此际被罗通如此硬邦邦地顶了回来,不由地便沉默了好一阵子,而后这才面色一肃,语气诚恳地做出了保证。
“希望如此,我家殿下还有一句交代,倘若贵国真心向我大唐,我大唐自当派万余精锐扼守纳赤台,以确保贵国不受吐蕃之侵扰。”罗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而后给出了个最后的承诺。
“若得如此,我国无忧也,父王定能有所决断矣,二位使节,请!”
这一听大唐将调集如此重兵前来守关卡,尉迟璥心中最后一丝忧虑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大喜过望之下,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激动地一摆手,再次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苏、罗二人见状,也没多谦让,默默无语地由尉迟璥陪着向书房行了去。
“父王,大唐使节到了。”
书房中,伏阇雄沉稳至极地端坐在几子后头,捧着本书,看得极为的专注,貌似入了神,压根儿就不曾去理会旁的动静,自然也就“没”看到大唐使节的到来,而苏、罗二人也不急,就这么自在地站在一旁,丝毫不以为意一般,僵持了片刻之后,尉迟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行上前去,低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哦?哎呀,失礼了,失礼了,小王一时走神,竟不知两位上使已至,罪过,罪过。”
听得尉迟璥提点,伏阇雄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站了起来,几个大步便走到了苏、罗二人身前,满脸歉然地拱手致歉道。
“无妨,无妨,国主从容之淡定大有我中原晋人之风范,当真是泰山崩顶而色尤不变,苏某佩服,佩服啊。”苏达虽不曾当过官,可因着经商之故,却没少在官场里厮混,自是看得懂伏阇雄那故作淡定背后的意味,这便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话语里隐隐点出了伏阇雄此举的用心所在,不外乎是在吊高价罢了。
“呵呵,苏使节说笑了,小王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贵国先人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么,小王也就是试着找找看,瞧那黄金都藏哪去了。”
伏阇雄乃枭雄之辈,自不会因被苏达当场揭破了用心而有所窘迫,反倒是顺着苏达的话题,引申了开去,摆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意思,很显然,在伏阇雄看来,此际的局势应该是大唐急,而不是该他伏阇雄急,既如此,不好生敲敲竹竿,那可就是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的。
“国主通晓经文,实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我国尚有句俗语,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却不知国主可曾听过?”罗通可不似苏达那么圆滑,这一听伏阇雄在那儿绕来绕去地要好出,心中立马便来了气,冷笑了一声,匪气十足地顶了一句道。
罗通的话着实是不好听得紧,饶是伏阇雄这等脸厚如城墙之辈,也有些子吃不住劲了,可又不好发作,脸色立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苏达见状,忙笑着打岔了一句道:“好叫国主得知,苏某刚得到最新之消息,阿史那将军已率部拿下了高昌城,正移兵楼兰,与李大将军合兵一处,楼兰亦是指日可下了。”
“哦?竟有此事?”
伏阇雄并不曾收到此军报,一听阿史那道真与李谨行已会师楼兰,登时便大吃了一惊,顾不得去跟罗通计较,惊疑不定地追问了一句道——唐军的战斗力如何伏阇雄可是心中有数的,原本他还以为今冬之前唐军不太可能做到两路大军会师,也就不急着表明自个儿的立场,可却万万没想到高昌这么座坚城居然连三天都没能守下来,眼下两路唐军一旦合兵的话,小小的楼兰怕是难以抵挡住唐军的兵锋了,一旦唐军北路稳固的话,立马便能腾出手来收拾他于阗国,此情此景之下,伏阇雄又如何能再保持镇定自若了的。
“确实不假!”
苏达没有解释消息的来源,而是极为肯定地点了下头,面带喜色地回答道。
“父王,大唐皇帝已答应一旦我于阗能举义旗,将派一万精兵扼守纳赤台关隘,若得如此,我于阗当无忧矣!”眼瞅着自家老父心神微乱,本就决心投唐的尉迟璥自是不肯放过这等进言的良机,苏达话音刚落,他便已从旁站了出来,紧赶着添上了一把柴。
“父王,不能再犹豫了,打罢,那些蕃狗煞不是东西,干翻了再说!”一见兄长表了态,尉迟敢自是不甘落后,上前一步,与其兄站成并排,面色激动地嚷嚷道。
“唔…”
伏阇雄的心原本就乱,再被尉迟璥所带来的消息一搅,自是乱上加乱,应承的话本已将将到了嘴边,可转念一想到失败的后果,便又将应承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去了,脸色变幻个不停地沉吟着,半晌都没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