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卧房一角的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展了开来,一身白衣的萧钧从暗室里走了出来,也不作答,径直走到李承乾的面前,皱着眉头道:“殿下,某以为侯公之心太切,其中恐有蹊跷。”
“哎,本宫如何不知,怎奈此番大难将至,无人可用,却也只能如此了,本宫已密令封师进密切监视此人,但有异动,即可杀之,先生,如今此等局面下,真能成事否?”别看李承乾头前在侯君集面前慷慨激昂的样子,宛若智珠在握一般,其实心里头半点底都没有,这会儿见萧钧面色沉重,立时又露出了怯意。
“殿下放心,某观侯君集此人虽有异志,却未必敢不照殿下之令行事,若是殿下倒了,他也好不了,这个账想来侯某人会算得清楚的,再者,殿下之行动并不曾明告于其,就算此人有二心,也无从破坏起,只要此人肯依计发兵便成,殿下要是不放心,等事成之后,再加以定夺也不迟。”一见太子又起了退缩之意,饶是萧钧沉稳过人,也不禁有些慌了神,忙温声劝慰了一番。
“罢了,罢了,一切全都仰仗先生了,哎,本宫乏了,就先议到此处好了。”李承乾今儿个朝堂受辱,头前又是装昏迷,又是费尽心思哄骗侯君集,到了此时早已是精疲力竭,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管萧钧走没走,一头瘫倒在榻上,紧闭着双眼,不再开口。见李承乾如此作态,萧钧纵有千般心机亦是无奈,轻轻地摇了摇头,悄悄地退出了房门,自去安排各项事宜不提。
愤怒,出离的愤怒!李泰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在书房里咆哮着,凡是看得不顺眼的东西全被他砸成了碎片,满书房里一片劫后的零乱,却没有谁敢在此时出面收拾,所有的王府清客、侍卫、宫女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没人敢在这当口上去挡在李泰的枪口上,当然,李泰着实有愤怒的理由——一番的心血、几番的谋划竟然全都打了水漂,付出了偌大的代价,却没能有一丝一毫的收获,反倒成全了吴王李恪的功劳,就算是再沉稳的人,到了此时都会上火,更何况李泰本就是个暴躁的性格,自是将一起子兄弟骂了个遍,言语间甚至连老爷子也不曾放过,那等狂悖之态,吓得满府上下人人噤若寒蝉,即便是闻讯赶来的王府司马苏勖也不敢在此时去触李泰的霉头,只能是在书房外默默地等着,等待着李泰的怒气稍平的时辰。
“哎,殿下,您这是何苦呢。”待得李泰发作够了,苏勖这才缓缓地走入了书房,长叹了口气道。
“姑父,您来了,哎,本王,本王…”李泰气恼地摇了摇头,便是连说话的心都没有,满脸子的寂寥之意。
苏勖并没有说话,走到一张椅子前,伸手将散落在其上的一些零碎扫到地上,用大袖子拂了拂,淡定地坐了下来,看着兀自气急地走来走去的李泰,平静地说道:“这本就是意料中事耳,殿下又何须如此小儿作态。”
“姑父,我…,本王不服,此案本是本王出的力,凭甚子要交给老三那厮,父皇如此行径,真令人齿寒,该死的小八,拿了本王的好处,却帮着老三说话,这厮廊鸟,莫非本王就是那么好惹的,该死的狗东西,且让他得意,明日本王就将那些小八的人全都赶出刑部,大不了来个一拍两散,谁都别想讨好!”李泰的牛脾气一上来,立时张嘴就是一通子狂骂,听得苏勖直皱眉头。
“殿下若还是这般性子,那某也无话可说,告辞了。”苏勖冷冷地搁下一句话,起了身便要往外而去,忙得李泰赶忙上前一步,挡住了苏勖的去路,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陪着笑脸道:“姑父且慢,本王也就是说说,一切还得靠姑父帮衬一二,只是,哎,只是本王这心,哎,全乱了!”
苏勖与李泰早就是一体,哪可能真儿个地舍弃了李泰,这要走之状不过是个姿态罢了,见李泰低了头,也就借坡下驴了,白了李泰一眼,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缓缓地道:“坐下说罢。”李泰看了眼苏勖,大喘了几口气,还是依言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只是眼中的不忿之色依旧浓得很。
“殿下,某曾提醒过您,今上乃英明之主,不可能按殿下的意志行事,若此案真落到殿下手中,一旦告破,殿下的名声之响必然一时无两,只怕圣上不想让殿下进东宫都不可得了,可以圣上之才干,又岂能容得下一位强势的太子,这一条殿下始终不曾看透,而今事情已起,大乱将至,若是殿下再不平心静气地好生谋划自保之策,这接下来只怕还有苦头吃。”苏勖皱着眉头道。
这些话,早在李泰决定要跟李贞做交易,拿下刘七等人之际,苏勖就曾提过,只是当时李泰并不曾放在心上,一门心思要想一步登天,现如今碰了一鼻子灰,这才算是明白了苏勖的苦心,眼瞅着事态紧急,心中略有些慌乱,忙紧赶着追问道:“姑父,如今该如何应对才是?还请姑父为本王谋划一、二。”
苏勖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道:“太子要反了!”
“啊?”饶是李泰早有了思想准备,可还是被苏勖这平淡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跳将起来,狐疑地看着苏勖,好一阵子之后,才迟疑地问道:“何时?”
“快了,左右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最迟也不会过了十日期限。”苏勖淡定地看了李泰一眼,冷笑了一下道:“如今武库一案被翻将出来,太子已然无路可走,不反是死,反也是死,太子就算再愚鲁,也能看得出这一条,他又岂能不反,嘿,说到底太子要反其实也是被圣上所逼的罢。”
李泰性子虽暴躁,却也是个聪明之人,自是听得懂苏勖话里头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姑父所言甚是,自古以来太子之位就不是个好去处,贤明了,圣上不满,愚鲁了,圣上一样不满,能做到恰到好处的,难啊。”
“难固然是难,可只要能熬将过去,那就是海阔天空,鹏程万里,这也是必然之事,这其中度的把握等殿下真进了宫再去琢磨不迟,而今最要紧的是如何才能过得了眼下这一关。”苏勖不以为意地挥了下手,打断了李泰的感慨,语气略带一丝激动地道:“如今太子要反,圣上那头必然也已看出,想来准备是不会少的,只不过在太子反迹未露之前,圣上也不敢妄动,这里头还有着一篇大文章 在。”
“哦?为何?”李泰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还是想不出事情的关键所在,到了末了不得不求援地看向了苏勖。
“时机!”苏勖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两个字。
“时机?”李泰口中重复地念叨了几句,若有所思地道:“姑父所言,可是说圣上还担心着旁的人?”
“不错!”苏勖点了下头道:“此局面说穿了,其实都是圣上的布局,无论是皇子们还是大臣们全都是圣上手中的棋子,圣上之所以不敢妄动,并不是担心拿不下太子,甚或也不是担心拿不下殿下,即便是侯君集那等强人圣上也没放在眼里,圣上担心的其实就一个人而已。”
“哦?那人是谁?”李泰一听自个儿也没被自家老爷子放在眼里头,不禁有些子气馁,可好奇心却又被调了起来,不由地接口问了一声。
“越、王、李、贞!”苏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答了出来。
“小八?他…,这不可能!”李泰忍不住跳了起来道:“姑父,您不是说过小八羽翼未丰,朝中并无势力,进不得东宫的么,怎地…”
“殿下请安坐,容某细细说来。”苏勖平心静气地压了下手,示意李泰坐定,这才接着说道:“某说过越王殿下进不得东宫是因朝中无人,这一条到了如今也是依然,却从未说过越王殿下无进东宫之能耐,不错,越王殿下是朝中无人,可一者越王殿下本身文武兼备,勇冠三军,这一条是谁也忽视不得的,再者,越王殿下手中的财富也是大唐之冠,还有越王殿下的产业大多集中在京师,那里头光是壮劳力怕已不下万人,若是再算上越王殿下手中的‘旭日’和王府的亲卫队,只消准备停当,立时就是支强大无比的军队,而今京师南衙十六卫军大多已随李绩出征,京师守备空虚,若是越王趁乱而起,就算圣上最终胜了,这大唐的元气只怕也就伤了,国本一伤,大唐就算能稳得下来,没个十年八年的休养又岂能平安度过,倘若越王殿下一意孤行之后败了,可满大唐又有谁能挡得住越王殿下杀出京师?到那时,以越王殿下之能,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不错,是这个理儿。”李泰默默地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有些子不情愿地叨咕了一句,不过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道:“小八能也好,不能也罢,却与本王无甚关碍,只是眼下之局该如何应对才好?”
“不然,越王殿下之事正是殿下应对之道的关键所在!”苏勖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而今之势,圣心默定之人已非殿下,这一条毋庸某再多言了,殿下要想扭转此不利局面,那就只有立下不世之功,方可以朝野之势逼迫圣上,否则殿下势难保全目下的势力!”
“哦?”李泰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隐隐然已经摸到了门道,迟疑了一下道:“姑父之意是…”
李泰话尚未出口,苏勖立马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说,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嗯!”李泰重重地点了点头,起了身,在书房里转悠了一阵,突地高声道:“来人,传万重山!”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好审的案子
人心并不算大,可好奇心却是无限的,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这一条到了哪个朝代都是如此,这不,朝堂刚下诏重审武库一案,满长安城里立时轰动了起来,再加上有心人的暗中推动,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满城百姓议论纷纷,众人的好奇心全都被这桩大案给吸引住了,这不,天都还没亮呢,刑部衙门外就挤满了等待开堂的人群,虽说寻常人等根本就进不了大堂,别说听审了,便是靠近大堂一步都不可得,可聚集在刑部衙门口的人依旧是多得数不清,毕竟此案非同寻常,能早一步得知点小道消息,也算是能多点谈资不是吗?只可怜刑部衙门的差役们为了维护刑部的次序,忙乎得够呛,三班衙役全体出动,总算是将不断靡聚而来的闲人们挡在了衙门外头。
“来了,来了。”热热闹闹的人群中突地搅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全被三乘几乎同时抵达的大轿子所吸引,人人拥挤着想要看个明白,好一阵子推搡,只苦得维持次序的衙役们不得不挺着水火棍之类的玩意儿拼着老命地挡住不安生的人流。
来了?没错,都来了,无论是吴王李恪、越王李贞还是宰相房玄龄几乎在同一时刻到了刑部衙门,便是连落轿的时辰都相差无几,所不同的只是各人的表情罢了——吴王李恪是满脸子轻松惬意的笑容,显得分外的儒雅;越王李贞则面沉如水,平静得出奇,任是谁也无法从其脸上瞧出一丝的波动;左仆射房玄龄虽也沉静得很,可那微微皱着的眉头,却泄漏出其内心的隐隐不安。
“小王见过房公,这案子能有房公主审,小王也能偷个懒的了。”李恪一下了轿子,飞快地走到房玄龄的身前,笑呵呵地拱手为礼道。
“吴王殿下客气了,下官只是奉旨陪审,该如何做,还是吴王殿下拿主意的好。”房玄龄侧了下身子,以示不敢受了李恪的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去接吴王的话头。
李恪笑了笑,并不曾因房玄龄那生硬的表情而有所表示,侧了下头,看着走将过来的李贞,点了下头道:“八弟,来得早啊,呵呵,这便开始如何?”
妈的,老三这小子今儿个还真是骚得跟娘们似的,搞个啥妖蛾子来着?李贞昨夜忙了一夜,只睡了个囵囤觉,哪有甚心情跟老三在大庭广众之下演戏法,此时见李恪没话也要找话说,心里头叨咕个不停,却也懒得计较,只是笑着点了下头道:“一切听哥哥的吩咐便是。”
“哈哈,好,好,房公、八弟,请!”李恪满脸春风地摆了个请的手势,房玄龄没有吭气,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李贞狐疑地扫了眼李恪,笑着回了句:“三哥是主审,还是先请好了,小弟与房公跟随便是。”
“也好。”李恪没再多客套,笑了笑,一挥大袖子,当先走入了刑部大堂,房玄龄扫了李贞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嗯哼,老三演这么场戏不就是为了宣明主审权在他手中吗?切,妈的,还真是不放过任何竖立威信的机会,奶奶的,有意思!到了这会儿,李贞已然猜出了李恪玩上这么一手的用心所在,不由地暗自鄙视了一把李恪,摇头笑了笑,也懒得跟李恪多计较,大步走入了刑部大堂。
“房公,八弟,父皇仅给了十日的期限,时间上是紧了些,不知二位可有甚好主意,不妨提将出来,我等也好一并探讨一、二。”才刚在刑部大堂坐定,李恪便有些子迫不及待地看了看分坐左右的房玄龄与李贞,一副探询的样子问了一句。
房玄龄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开口答话,李贞却是笑了,点了下头道:“三哥既是主审,就由三哥拿主意便是,房公以为如何?”
“也好。”房玄龄面无表情地附和了一句,便闭口不言,李恪哈哈一笑道:“好,那就先易后难,先审碾庄一案好了。”接着面色一肃,猛拍了一下惊堂木,高声道:“来人,带刘七上堂!”
“威…武…”片刻之后,在衙役们的呼威声中,身带枷锁的刘七被两名衙役押了上来,摁倒在了堂上。
“下跪何人?”照着大唐律法,身为主审官的李恪面色沉肃地喝问了一句。
“在下刘七,本是越王府队正。”
“籍贯。”
“京兆府,碾庄人氏。”
“所告何事?”
“殿下,在下冤枉啊,我碾庄三百余口冤枉啊,殿下…”刘七一想起惨死在刀剑之下的老娘,再也忍不住了,当庭大哭了起来。
“放肆!”李恪拍了下惊堂木,断喝道:“此乃公堂,尔有何冤屈快快道来,如此啼哭,小心本王治尔个扰乱公堂之罪!”
刘七本就是个血性汉子,若非心中冤屈过大,原也不会如此失态,待得李恪拍响了惊堂木,立时醒将过来,恭敬地磕了个头道:“殿下恕罪,下官这便将冤屈道来:下官本是一介小兵,因参与神武之战见功,蒙越王殿下提拔,任王府亲卫甲队队正一职,元宵前,下官请假返乡探母,适逢佳节,特请全庄父老乡亲同庆,却不曾想祸从天降…”
刘七一番话将碾庄血案的原原本本全都讲了出来,饶是刑部众人也都算是见识过人之辈,却也被其中的血腥和屠戮惊得汗毛直竖,即便是李贞早已知晓全案经过,可再一次听到这等惨无人道的屠戮,依旧被气得脸色发青,就更别说李恪这个从不曾见过血腥的王爷,面色惨白不说,还一阵阵的反胃,只是顾忌到面子的缘故,强自忍住罢了。
死寂,一片的死寂,刘七将事情的经过都已陈述完了,众人依旧还沉寂在一片震惊之中,竟无一人开口说话。
“刘七,尔之所言可是真话?”老半晌之后,被房玄龄一声假咳惊醒了过来的李恪,忙伸手抹了抹脸,追问了一句。
“下官所言句句是实,绝无半句虚言!”刘七磕了个头道。
“好,那尔可敢具结画押?”李恪紧追不舍地问道。
刘七亢声道:“下官敢以性命担保!”
“且慢。”就在李恪打算让衙役们上前让刘七按手印画押之际,房玄龄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刘七,本官问你:尔可曾认出屠庄之人是何方神圣,又有何为凭?”
早在被移交到刑部之前,刘七便已在“旭日”人员的培训下,知道该如何在大堂上回话,此时一听房玄龄开口询问,并不曾心慌,磕了个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并不识得屠庄的歹徒,下官已经说了,时值黑夜,又是突然遇袭,下官只顾得逃命,虽与歹徒交过手,确不知歹徒从何而来,不过下官出庄之际,遇到东宫兵马却是事实,下官曾抢了一匹战马冲出了重围,从马臀上的印记可以看出,此马乃是东宫所有,故此…”
刘七话未说完,房玄龄挥手打断道:“如此说来,刘队正只是从庄子里冲将出来之后才遇到东宫的人马,可是如此?”
“不错,可…”刘七不明白房玄龄为何会有此一问,忙开口要解释,却不曾想李贞首先抢过了话头道:“房公,小王那日得知刘七重伤,曾赶到刘七之藏身处,那匹缴获来的战马小王也曾见过,确是东宫之物无疑,此马如今也已转到了刑部,若是房公不信,可以当场验证。”
“也好。”房玄龄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点了点头道:“非是下官信不过殿下的证词,只是兹事重大,还是仔细些好,那就看看那匹马好了。”
老爷子派房玄龄来协助断案,其用心不过是拖延破案的时间罢了,这一条不单李贞清楚,便是李恪也心里头有数,此时见房玄龄提出要看证物,却也符合审案之手续,饶是李恪哥俩个心里头都有数,却也无可奈何,李恪飞快地皱了下眉头,一拍惊堂木道:“带证物上堂!”
李恪下了令,自有几名衙役奔下了堂去,不多时,便牵着一匹青色战马走上了堂来,一帮子仵作围着战马鉴定了一番,这才有名老仵作上前作证道:“禀二位殿下,房大人,此马确系东宫所有,其马臀上的烙印及马蹄铁上的徽记都能证明此点。”
“房公,如此证据已全,该可以签押了罢?”李恪挥手示意衙役们将马牵下去,这才很是客气地询问了一句。
房玄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本官虽不曾断过案,可大唐律还是熟读过的,如今光凭刘七一面之词,并不足以断明全案的实情,再者,断案总得勘探现场才是,本官瞧这天色尚早,不若就一同到碾庄一瞧究竟如何?”
这声如何一出,李恪、李贞兄弟俩全都皱起了眉头,道理很简单——事隔多日,碾庄一带早已面目全非,如今早就荒芜得不成样子了,哪还能找到啥线索,再者,现场勘探的记录如今在京兆府手中,此时去要,光是公文往来就得花上不老少的时间,再加上传讯相关人等之类的事情,别说十天了,便是半年也未必就能结案,可老爷子给的时限仅仅只有十天,如此拖延下去,又怎生得了?只可惜兄弟俩明白归明白,却拿房玄龄这个熟知大唐律法的宰相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由地各自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孤证不立,这个道理李贞自然是清楚的,可李贞更清楚的是若真按照房玄龄的法子一步步走将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心里头暗自将房玄龄好一通子臭骂,却也不得不开动脑筋,紧赶着想法子应对,好在李贞脑瓜子好使,不过片刻,便已想出了个变通的办法,这便笑了一下道:“房公所言有理,不过今日乃是初审,可先将刘七的口供存档,并着刑部发文,令京兆府相关人员明日带相关文档一并到案,再去碾庄实堪也不迟,再者,如今尚有纥干承基未审,今日先将碾庄一案押后,先审明纥干承基之案可好?”
李贞所言固然有些强词夺理之嫌,可偏生从语句中却寻不出破绽,房玄龄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也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眼瞅着房玄龄不再提去勘察现场一事,李恪暗自松了口气,挥手示意衙役们让刘七画了押,带将下去,整了整身上的朝服,再次拍响了惊堂木,高声道:“带纥干承基上堂!”
纥干承基自打刺杀李贞不果反倒被擒之后,一身的武功早已被废得一干二净,虽说“旭日”人等并不曾审问过他,可那些个看押人员平日里却没少加以折磨,此时的纥干承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武林高手,一身的囚服虽尚算干净,可满头的乱发却如同杂草一般,再加上邋遢的胡须四下散乱,整个人潦倒不堪,此时被带到堂上,一见高坐上首的不是曾与其达成交易的魏王李泰,反倒是死对头越王李贞,立时就有些子慌了神,人虽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可一双眼却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
“啪!”李恪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断喝道:“纥干承基,尔好大的狗胆,竟敢谋刺当朝亲王,说,何人指使于你?”
纥干承基本就是个江湖浪子,虽说此时武功被废,可胆气还在,见李恪高坐上头发号司令,却并没有就此被吓倒,哈哈大笑地道:“不错,老子确实奉命刺杀越王,可老子为何要告诉你,嘿嘿,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老子还说个屁!”
李恪被纥干承基的嚣张气焰冲得一愣,回过神来,顿时大怒,猛地一拍惊堂木道:“放肆,尔安敢咆哮公堂,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本王就不信尔能抗得住大刑伺候!”
纥干承基放声大笑起来道:“哈哈哈,请便,打死了最好,老子本就不打算活了,打罢!”
“拖下去,打!”李恪被顶得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拿起桌子上的押签,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自有数名刑部压抑一涌而上,将纥干承基拖了下去,按在堂下,扒开裤头,两人压住纥干承基的身子,另有两压抑挥动板子打将起来,但听下头纥干承基惨叫连声,却始终不曾开口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