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伯府
快天亮的时候,成烟罗睁开眼睛。
她定定的看着淡蓝色的罗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成烟罗有些虚弱的伸出手,手指握住床边的柱子,使劲一捏,柱子上就留下浅浅的印痕。
看到那个印痕,成烟罗张开嘴巴笑了。
还好,还好,她的这一身力气没有消失。
她还有底气和嫡母抗争,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自由,不再做一个裹了三寸金莲,命运由人摆布的可怜女子。
笑过之后,成烟罗也能感觉到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现在的身体并不好。
她的身体真的很虚弱,那种虚浮无力的感觉挺难受的。
并且,她感觉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真的太痛苦了。
努力支撑着起身,成烟罗没有叫丫头进来。
她心知肚明,那几个丫头以及奶娘都是嫡母的人,她们忠心的是嫡母,如果她现在这种虚弱的样子叫她们看到,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起床之后,成烟罗也不管现在的样子难不难看,更不管身上的衣服脏不脏,身上的味道难不难闻。
她先走到柜子边上,打开柜门,拿出里边放着的吃食来。
提着食盒走到桌边,她把食盒放好,又倒了一大杯冷掉的水。
成烟罗先喝了一口水,再打开盒食,把里边放着的半盒子点心以及一脸的些馒头包子之类的都拿了出来。
一整个馒头塞进嘴里,成烟罗开始狼吞虎咽。
她太饿了,饿的心慌,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她把什么优雅,什么礼仪全抛到脑后,抓起吃食使劲的往嘴里塞。
没用多少时候,成烟罗把半盒子的吃食全部解决完了。
她又灌了半壶水,可还觉得有些虚,肚子里没有那种踏实饱胀的感觉。
不过,吃了东西,成烟罗感觉比刚才要好许多。
她找了一身衣服换上,她自己不会梳头,就把长长的头发绑在头顶,弄的活像一个小道姑。
扎好头发,她随便洗了脸,也没叫青杏几个进来,提着食盒就往厨房那边走去。
只是,她没叫青杏和安氏进来,但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是看到这两个人就坐廊下守着。
既然她们愿意守着,成烟罗自然也禀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就把食盒递给青杏:“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来,要多拿一些,我饿狠了。”
“只是,现在…”
青杏有些犹豫:“还,还没到吃饭的时候,而且,姑娘还没有给夫人请安呢,怎么能先吃饭呢?”
成烟罗上前一步,嘴角微翘:“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青杏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姑娘,我也是想提醒姑娘,是为了姑娘好。”
安氏也赶紧道:“是啊,青杏说的对。”
成烟罗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一巴掌拍在青杏脸上,这一掌下去,青杏的脸立马红肿起来。
青杏的嘴角流下血来,一颗牙也被打了出来,掉到地上。
“姑娘?”青杏捂着脸,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奴婢是太太的人,岂是姑娘…可以,随意折辱的。”
成烟罗冷笑:“太太的人?即是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好了我可以留着你,若是不好,发卖了便是。”
成烟罗揉了揉手背:“太太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本姑娘饿了要吃饭也要千阻万阻的?谁家当主子的吃个饭还得看奴才的脸色?青杏,本姑娘太好性子了,让你认为我好欺负么?”
她说话间,整张小脸冷了下来。
成烟罗的眼中蕴藏着深深的阴暗之色,一双眼睛沉黑阴沉,看的青杏心中一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安氏也吓的心惊胆战:“七姑娘,奴,奴这就去给您拿吃食过来。”
安氏提着食盒一溜烟的小跑去了。
成烟罗冷笑着盯着青杏:“青杏,以后多跟奶娘学学,学聪明一点,省的吃亏。”
她弯腰,小手在青杏的脸上拍了拍:“还有,谨记你的本分,你是奴,我是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由不得你来多嘴多舌。”
青杏满心的惊惧,同时又感觉到极大的侮辱。
她的脸色很难看,可还是俯低了身子:“是,是,奴婢记下了。”
“起吧。”成烟罗负手进了屋:“给我打一盆水,叫人把屋子收拾一下。”
第十一章 费解
成烟罗吃饱了饭,又洗了一遍手脸,才想着去给兰氏请个安,就听到东跨院传来一阵阵痛呼声,还有哭声。
这个声音她是挺熟悉的。
便是宁寿伯府心眼最多的的六娘成红绫的声音。
成烟罗还记得上一世成红绫嫁的还不错。
她费尽心思,嫁了一个进士为妻,后头成红绫的夫婿做了官,她也跟着水涨船高,每次回到宁寿伯府都要受到很热情的接待。
可惜的是,枉成红棱费尽了心思,到最终,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城破之时,成红绫的夫婿还是抛下了她跑了。
成红绫被乱贼所虏,受尽屈辱而死。
成红绫虽然下场不怎么样,可是,却不能掩盖她心眼多的事实。
而这会儿,那个心眼巨多的成红绫,却还是一个只能哭泣的孩子。
一声声的哀号以及祈求传进成烟罗的耳朵里。
这让成烟罗都忍不住好奇心,她起身整了整衣服,迈步进了东跨院。
一进院门,成红绫哭泣的声音就听的更清楚了。
成烟罗就看到成红绫穿着一件红色的绫缎小袄,底下系着浅碧的裙子,正由两个丫头扶着在院子里散步。
她一边走一边哭,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看起来可怜极了。
“六姑娘,你要坚持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双足更加好看,不然定不了形…”
两个丫头紧紧的扶着成红绫,一边走一边劝。
成烟罗瞬间明白成红绫为什么哭了。
成红绫才裹脚不久,她的一双小脚还没有成形,现在就算是坐在床上都会疼的直流冷汗,夜里也睡不安稳。
可是,为了让双脚更好看,她还得在地上走路,忍着针扎刀割一般的疼,一点点的在地上踩着,直到把脚骨踩到全部变形顺服,就算是拆了裹脚步也不会再舒展开,这样才算是完美。
成红绫现在所做的就是这个。
也难怪她会疼到哭泣了。
这种疼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成烟罗前一世也是这样的,疼到窒息,还要被人扶着硬逼着走路,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荆棘上一样,那每一步,都是血泪。
看着成红绫疼到抽搐,成烟罗忍不住开口:“疼就不要走了,把裹脚布拆了吧,一双天足不是很好么,干什么非得裹脚?”
成红绫听到声音猛的抬头。
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同样穿着一身红衣的成烟罗。
成红绫喜欢正红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喜欢红衣。
可她心思重,长的又是一副小巧瘦弱的样子,穿上红衣其实并不是很好看。
可成烟罗却偏偏相反。
成烟罗长的好,她姨娘李氏相貌在府里的姨娘中都是上乘的,成烟罗比李氏长的还要好看,她完全继承了宁寿伯和李氏好的地方,眉目分明,五官立体,是那种艳丽的长相。
她穿着一身红衣,热烈的就像是一团火。
看到成烟罗,再听到她那带着些嘲讽的声音,成红绫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每次看到成烟罗,她都感觉到挺憋屈的。
“七妹这是什么话?”成红绫不高兴,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站在那里没有再走,其实,她已经疼的走不动路了:“女人家谁不裹脚呢?我们女儿家生来就要温柔贤淑,不裹脚怎么成?这是…不对的,便是疼,也要忍着,你看大姐她们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这是一个被驯化了的女孩子。
成烟罗挑眉:“六姐即是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六姐就好好享受这折骨之痛吧。”
扔下一句话,成烟罗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驯鸟的人把鸟的翅膀折断,将鸟驯化了,然后,再由它们去影响同类。
天长日久,被折断翅膀的鸟才是正常的,但凡有一个不肯折翅的,不用驯鸟的人出手,它的同类就能将它给嘲讽讥笑死。
当所有的鸟都被折了翅膀,都要忍受疼痛,都要被囚禁,那么,它们也会看不惯不肯屈服的鸟儿。
凭什么?
大家都要忍受这些,凭什么你就可以不用?
只是光这一种心理,就能将那只异类给逼的容身不得。
这,许就是人性的丑恶吧。
成烟罗袖着手回屋,心里一阵阴寒。
她感觉到身上发寒,那种冷让她忍不住打个哆嗦。
她就感觉身处黑暗之中,周围都是一片阴黑寒冷,没有一点光,没有一丁点希望…她已沉沦在黑暗之中,再见不到光明。
这种感觉就像是死亡来临之前,所有的人都在沉睡,而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她会感觉到无比的痛苦,那种让人想喊又喊不出来的痛苦。
谁?
能伸出手拉她一把呢?
能让她看到一点光明呢?
成烟罗定定的伸出手,阳光透过窗子照射下来,将她的一只手照成了透明状。
可她眼中,还是一片黑暗。
温暖的阳光都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
成烟罗不想再去给兰氏请安了。
她现在懒得动弹,更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理会兰氏可能的冷嘲热讽。
她就想安安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呆会儿,仿若只有这样,才会不被那些阴暗所吞没。
掩了门,成烟罗随手拿了一本书半躺在床上,才翻开了两页,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青杏姐姐,七姑娘在吗?老爷命我请七姑娘去老爷书房。”
成烟罗翻身坐起,才坐起来,房门就被推开了,青杏带着宁寿伯屋里的一个小丫头进来:“七姑娘,老爷叫您过去。”
成烟罗穿鞋下床:“可是有什么事?”
那小丫头笑道:“并不知道,只是老爷唤的急,让您赶紧去呢。”
“青杏,给我梳头。”成烟罗散了头发坐下,让青杏给她把头发简单的梳理了一下,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这才起身:“这就走吧。”
小丫头带着成烟罗从院子里出来,经过一个月亮门,绕过一个小花园子,就到了宁寿伯的书房外头。
宁寿伯并没有在书房里。
今天天气很好,外边阳光明媚,他就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下放了把椅子,他穿着青绸长衫,坐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宁寿伯睁开眼睛。
“老爷。”成烟罗走近见了礼。
宁寿伯微微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石桌子:“七娘,你去把那个桌子搬过来。”
成烟罗并不知道宁寿伯为什么要让她搬石桌子。
不过,她还是走了过去,伸手一用力,就将那个青石雕成的巨大的桌子给搬了起来。
成烟罗举着石桌一步一步走到宁寿伯跟前。
咚的一声巨响,她将桌子直接放在地上,地面上的土有些柔软,让桌子腿砸出了四个土坑。
“好!”
宁寿伯欢喜的拍了拍走,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成烟罗就往外走:“这便跟我出门吧。”
成烟罗十分费解。
她疑惑的看向宁寿伯。
宁寿伯拍拍她的头:“呆会儿你帮我办件事情,办好了我便让你不用裹脚。”
第十二章 情绝
成烟罗停下脚步,还伸手死死的拽着宁寿伯,也不让他再走。
成烟罗的力气太大,拽着宁寿伯的时候,他真是一步都迈不开的。
“你拽我干什么?”
宁寿伯有点生气,回头瞪着成烟罗。
“老爷要带我去哪?”
成烟罗歪着头问宁寿伯,一脸的天真无邪,可眼中却不露一丝情绪。
“去城门口。”宁寿伯笑了笑,拉着成烟罗又要往外走:“父亲和人打赌要搬起城门口的石狮子,你若是能帮父亲搬起来,父亲必然奖赏你。”
宁寿伯的话音刚落,成烟罗的脸就拉了下来。
“我当老爷是要我做什么,原来是要搬那尊石狮…老爷可知那狮子有多重?”
宁寿伯突然就没了声音。
他上下打量成烟罗。
看着成烟罗瘦瘦小小的样子,心里突然没底了。
“千多斤重的石狮,老爷竟然想要我一个小姑娘举起来?”成烟罗抬头,一双看似纯真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宁寿伯。
那双眼睛太过清澈,似能照见宁寿伯所有的污浊以及算计,这让宁寿伯心里突生一阵惭愧之感。
随后,他就是大怒。
宁寿伯一巴掌拍在成烟罗头上:“要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话?我是你父亲,你就该听从我的,若是不听,自有办法收拾你。”
成烟罗冷笑一声,挨了宁寿伯一掌之后,她也举起小手,一掌拍在宁寿伯腰间。
这一掌成烟罗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也让宁寿伯有些承受不住。
“老爷所做,可当得起父亲这两个字?”成烟罗一脸的冷凝之意:“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去的,老爷还是找别人吧。”
宁寿伯有些恼羞成怒。
他怒视成烟罗:“好,不去是吧,很好。”
说话间,宁寿伯朝外边招手:“都进来,给老爷我把七姑娘拿下。”
随着那个下字落下,就从门外涌进十来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看着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成烟罗的心彻底的凉了。
呵呵,这就是她的父亲啊。
这个心中只有美色利益的自私透顶的家伙,就是她的生身父亲。
上一世,为了更多的钱财,为了有钱享受生活,就将她们姐妹打包卖出去。
这一世,只是稍微不顺他的意,便叫了这么些人进来想要关押甚至毒打她,这哪里是父亲,分明就是仇人啊。
成烟罗站在那里,她没有动弹,静静的望着宁寿伯:“老爷,上一世我们是仇人吗?”
宁寿伯目光有些闪烁,他挥了挥手:“还不赶紧把七姑娘拿下。”
眼看着那十来个家丁举着棍棒朝她招呼过来。
成烟罗微微后退两步,举起手架开一个儿臂粗的棍子,又顺手夺下另一根棍子,抬脚,一脚就将旁边的家丁踹出去丈远。
她转身,伸手细嫩又瘦小的手,纤白的手指紧握成拳,一拳就捶在一个家丁的肚子上,打的那个家丁弯成了虾状。
成烟罗右手拿着棍子,就这么直接横扫出去,又是两个家丁倒地。
宁寿伯还没有错过眼神呢,那十几个他自认为武力值还不错的家丁就全倒在地上,疼的直哼哼。
而成烟罗双手一用力,那儿臂粗的棍子就被她折成两截。
她把断了的棍子扔在地上,一抬脚,踏在一个家丁的脖劲间:“老爷,我即是你的女儿,自然不可能打你,我也不会招惹你,但是,我也不想让你或者这府里其他人招惹我,若是你们消消停停的,那就大家都好,可你们要是出夭蛾子…”
成烟罗一指断成两截的棍子:“那这根棍子就是你们的下场,我是什么都豁得出去的,也不怕死,不过,恐怕你们都怕吧,总归,你们要是让我不好过,那我临死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
她挪开脚,迈着有些悠闲的步伐,一步步的朝宁寿伯走过去,她个子小小,需要抬头才能看到宁寿伯的脸,可是,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有着惊人的气势:“我如果要拉垫背的,头一个就是老爷您。”
说完,成烟罗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她现在对宁寿伯是真真正正的彻底的死了心,再没有一丁点的温度,更没有一点父女之情。
可是,成烟罗心中的怒意还是在翻腾着。
直到她回了屋,都想要砸些东西来泄愤。
实在是宁寿伯太过分了。
成烟罗还有着前一世的记忆,前一世这个时候她虽然生病了,可好多事情也是知道的。
她知道宁寿伯为了一个青楼红倌人和人打赌的事情。
更知道他们打的赌就是谁能把城门口的石狮搬起来,便可以享用那位名妓。
当年,这件事情闹的还挺大,为了这件事,让整个宁寿伯府在好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来。
就算是当时病床上的成烟罗也听说了。
因此,当宁寿伯说要让她去举石狮的时候,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成烟罗愤怒过后就是想要大笑。
哈哈,这果然就是她那无情无义的父亲的做风啊。
竟然为了一个名妓,就把她这个亲生的女儿给牺牲掉。
如果成烟罗跟着宁寿伯去城门举石狮的话,只怕不出一天的时间,整个长安城都会轰动。
自此之后,成烟罗名声扫地,会被千万人所耻笑,会在许多年内都抬不起头来,人们提起她,都会提起那位名妓,更会提及许多风流韵事。
成烟罗,也就彻底的废了。
这种事情连她都能想得到,成烟罗不信宁寿伯会不明白。
可是,宁寿伯还会为了那点子美色,就一点都不心痛的轻描淡写的牺牲掉她。
她成烟罗不怕名声扫地,更不怕被万千人所耻笑辱骂。
可是,那也要值得啊。
为了一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妓女,那是真不值得的。
她成烟罗就算是将来会遗臭万年,那也是要为了值得为的人,或者是为了自己,不该为了这种风流韵事,或者不相干的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人。
成烟罗坐在桌旁,右手握着一个小小的茶盏,她手上用力,茶盏就在她手心碎成粉末。
“自此之后,我成烟罗和成沣父女情绝,两不相干。”
第十三章 净土
宁寿伯砸了书房。
这件事情没用半天的时间就传的府里到处都是。
便是连马棚喂马的小厮都在谈论,厨房里的厨娘也是小心翼翼的做着吃食,生怕做的味道不好惹怒了主子。
成烟罗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只是笑了笑。
她现在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
忤逆了宁寿伯成沣,成烟罗知道,她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往后,只怕她在府里会一天难过一天。
她要有所准备。
她把这几年来攒下的首饰还有一些月银,再加上过年节的时候府里给每个姑娘送来的打赏用的金银锞子,她全部都找了出来。
宁寿伯没有实权,其实府里进帐很少的,比起长安城有些高官家,宁寿伯府算得上精穷的。
可宁寿伯爱面子,他倒是在吃穿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子女。
因此,成烟罗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倒是也不少。
她每个月有二两多的月银,因为李姨娘还算是受宠,下人们倒不敢贪墨,再加上她吃用都有李姨娘补贴,倒攒下来百十来两银子。
还有各种首饰,宁寿伯为了让人高看一眼,府里姑娘用的首饰用料都很足,做工也很细致,几乎没有什么银首饰,多数都是黄金的,还有一些玉器,以及一些珍珠首饰。
这些都是成烟罗最值钱的东西了。
她把这些首饰都装到一个盒子里藏了起来。
又数了数那些金银锞子,倒是也有十几两的样子。
这些东西都兑换成银子,大约得有上千两,这对于宁寿伯府的人来主产不算什么,可要是拿到外头,只要生活不奢侈,足够一个人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的。
成烟罗打算好了,如果宁寿伯府实在是呆不下去的话,她就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离开。
其实,真要说起来,成烟罗觉得在战乱之前离开最好,战乱一起,就没有人再查户籍,她可以有好多理由蒙混过关。
现在离开,并不是好时候,会有很多麻烦。
成烟罗琢磨着,她应该想个办法弄个户籍。
只是现在朝庭对于户籍管的很严,再加上她一个宁寿伯府的姑娘,怎么说都是宗室女,突然间找不着了,这事肯定小不了,说不得还会被找着,会掀出什么事来。
如果情非得已,成烟罗想着,她还是在宁寿伯府先混些日子再说。
她把所有的值些钱的东西都收起来。
就连头上戴的首饰都给藏了起来。
她现在就只用一些简单的银饰把头发固定住,看起来素雅简朴极了,甚至于连府里一些得宠的大丫头都不如。
可现在成烟罗可没有那什么虚荣心,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更不必要用华丽的首饰来装饰自己。
把东西收拾好了,成烟罗才想着出去找点吃的,就听到外边有动静传过来。
“七姐,七姐…”
这个声音?
成烟罗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那种刻到骨子里的声音。
她立刻转身出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一脸笑意的成铄。
现在的成铄还是小小的一团,白白净净的小孩子站在那里,小脸映着阳光,看起来真的可爱极了。
“铄儿?”成烟罗几乎不敢相信。
她迟疑的走了几步,成铄小炮弹一样冲进她怀里,搂了她的腰撒娇:“七姐,你这几天怎么不找铄儿玩了?”
成烟罗眼中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如果说,这个府里还有一个人能够让她保持一点温情的话,那就是成铄。
这个她一直遗憾早早故去的弟弟。
她还记得成铄小的时候和她很亲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她,还会缠着她讲故事,上一世,她裹了脚疼的走不了路的时候,也是成铄陪着她,会奶声奶气的劝慰她,让她不要哭,还会说铄儿给吹一吹就不疼了。
那就是她的亲弟弟,也是唯一对她付出过真心,真正关心她的弟弟。
可惜的是,成铄没有成年就离世了。
成铄死的时候,成烟罗甚至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只是听说成铄是宁寿伯府妻妾相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