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烨以为她哭了,吓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小心翼翼的在十一娘身后赔罪,“十一娘,你别哭…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十一娘更觉没脸,扭头就想走,想想自己来的本意,松了手,拍了拍衣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斜睨了薛烨一眼,“去换身衣服来,我有话问你。”
薛烨瞠目。
等薛烨换好衣服出来,十一娘已烧了一壶水,泡了茶,在他面前放了一杯,“坐。”
薛烨嗯了一声,坐下。
“我去京城见过元大人了,不过…”十一娘捧了茶,在氤氲的热气中低头轻啜了一口,抬眸看薛烨,“并没有见到顾婶。”
薛烨张口想说话,十一娘已继续道,“孟元浪告诉我,顾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目前不宜出面,我若是去看她,怕会不小心暴露她的藏身地点,所以…”
“我娘…她还好吗?”薛烨问。
十一娘摇头,“孟元浪的意思,顾婶在逃跑的过程中又受了伤,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但…孟元浪有保证,说顾婶已经渡过危险期,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多,才会昏睡不醒…”
薛烨却攥紧了拳头,薄唇抿着,一双眸子满是伤痛,“娘她…为我们夙家牺牲太多了…”
“顾婶她…是自愿的…”
薛烨抬头,朝十一娘道,“娘她其实不姓顾,娘本是我娘的贴身大丫鬟,娘家姓薛,随我娘一起嫁入夙府。那时,我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前锋,身边有一帮战场认识的朋友,三天两头往我家跑,顾叔是一名军中大夫,对她一见钟情,没多久两人就在爹娘的撮合下成了亲,我大姐出生的那一年,顾家大哥也出生了。后来,我爹被封忠勤侯,顾叔他们搬出夙府,几年后,顾叔得了第二个儿子,两人一心想再要个女儿。再两年,我出生。后来,我爹战死,我娘受不住打击,腹中的孩子早产,却没想到又碰上难产,娘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我娘和腹中的弟弟/妹妹,安排后事时,娘才发现有人在娘开给我娘的催胎药中动了手脚,知道有人对我和姐姐不利,让顾家大哥跑出去给元大人递消息,却没想打草惊了蛇,被人一把火困在房中,后来…姐夫破门救了大姐,娘抱着吓呆滞的我逃出了忠勤侯府,顾家二哥哥…”
话戛然而止。
十一娘却已明白他眼中的痛,抓起他因用力攥杯子而泛着白色的手,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却依然想抚平他心底的伤痛,她放慢了声音,柔柔软软的道,“小烨,你当时只是一个孩子,这,不怪你。”
薛烨盈满泪水的眼眶蓦然决堤,捧起十一娘的双手埋入其中,无声哭着,温热的泪水从十一娘指缝中滴落,落在碧叶青青的茶水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如少年轻轻抖动的肩头,静默而哀伤。
“爹、娘,小哥哥…”
看着薛烨瘦弱的身子,十一娘轻轻叹气,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么早的让他接触这些阴暗,不知是对还是错?
夙思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过了多久,薛烨猛然抬起头,“我爹肯定不是战死这么简单,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那双哭红的眸子几乎是瞬间便蔓延出血一样的红,带着愤怒与仇恨,紧紧咬着唇瓣。
十一娘双眸微睁,却没接薛烨的话,而是淡淡说着自己在京中所查到的资料,“…夙大将军有从龙之功,忠勤侯的称号虽是顺平帝所封,却也是因勋功卓卓才有此殊荣,从这点来看,顺平帝对夙大将军并没存其他心思,可以排除功高盖主顺平帝派人暗杀一说。”
薛烨眸中的血腥似被她温润的声音化解,轻轻点头,嗓子虽带着嘶哑却没了刚才的愤恨,“姐姐曾说,皇上比父亲年长几岁,待父亲一直如兄弟手足一般亲近,皇帝手掌实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封逝去的祖父为国公爷,又赐封父亲忠勤侯与忠勤侯府。后与北周交战,父亲身先士卒,打的两国元气大伤,本已大胜欲班师回朝,不曾想竟死在一场小小的战役中…”
说到最后,他神情渐寒,一张脸有着不属于十二三岁少年的清冷、阴鸷。
十一娘点头,将她与元大人的对话说给薛烨听,薛烨的脸色越来越冷静,“夙扶雨与慕氏暗中有来往?慕氏与北齐人有来往?夙家如今支持三皇子,也就意味着三皇子背后站着的是慕氏…”
“姐姐与我说过,三皇子的生母姓越,是顺平帝私访江淮时带回来的一个江淮女子,家世清贫,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后来越妃入宫,越妃的老母亲跟着进京,却病死在半路,越妃独自一个人进宫,于宫中无半点根基…”
“一个毫无根基的民间女子怎么能在诡谲的宫中存活下来?这越妃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十一娘抬手为薛烨加了热水,又为自己添了半杯水,看着杯中茶叶浮浮沉沉,抬起头看了眼薛烨,“你姐姐可曾与你说过,越妃进宫时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她母亲病死时曾有一队大户人家的马车恰好经过,不但停留下来帮她操持了她母亲的葬礼,还一路护送她到京城,才兵分两路。”
薛烨一惊,抬起头看十一娘,瞳眸因查觉出不可预知的真相而微微紧缩,“你是说…三皇子背后站着的有可能是…”
十一娘轻轻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查出那队大户人家的名姓,却查出那一日进京城的大户人家仅有三家,一姓曹;一姓杨;一姓…慕!曹家功逊忠勤侯府,却也得了顺平帝一个忠义侯的封号,如今,京城各大家族都纷纷站位,唯独曹家岿然不动;杨家汲汲钻营,朝中明投暗投笼络了不少朝臣,前不久还把元大人从阁老之首的位置挤了下去,俨然成了朝中第一大臣。杨阁老的妻子是曾被慕家逐出家门的嫡枝小姐,儿媳却选了曹家的嫡女。慕家已将杨阁老的妻子逐出慕家却每隔一个月都会在十八这一日到京城十公里外的法觉寺祈福上香,在寺庙三日素衣素食,潜心拜佛,几十年如一日,风月无阻,巧的是,慕家这三日总会有一日有人去法觉寺拜菩萨…”
薛烨并没因十一娘的摇头而失望,反而因十一娘这一番点拨,脑中困顿的事越发清晰。
“二房夫人娘家姓杨,是杨阁老家分出去的旁支…”
两人相视,久久没有言语,十一娘看着薛烨的眸子越发清亮,轻笑,“所以说…”
薛烨接话,“所以说,三皇子背后有两股势力,明处是杨阁老,暗处是慕家。而我爹的死十有八九与杨家和慕家脱不开干系!但最有可能的是我爹一死就继承忠勤侯一位的夙扶雨!”
十一娘长长的松一口气,“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薛烨无言,沉默许久后,抬眸看十一娘,唇边勾了一抹淡淡的笑,“练好功夫,学好本事,查明真相,为我爹娘…报仇!”
他淡然持静的面容下,是捏着桌角泛白的手指。
十一娘垂眸掠过他刻意藏起的手,并不去说你爹娘定希望你活的开心快乐不希望你一辈子背负仇恨之类的话,而是朝他鼓励一笑,“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杀父害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既已做了决定,以后要谨记自己的话,切勿半途而废。”
薛烨重重点头,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眸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辉,其中,装满了十一娘。
…
谈话告一段落,十一娘将在京城为薛烨挑选的一个精致玉冠、两支狼豪笔并两根如意结剑穗送与他,起身回了夏家小店。
薛烨将剑穗悬挂于笔架之上,任风轻轻拂动,一只手轻轻抚着雕了如意祥云的玉冠,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空气中忽然一滞,一袭白衣旋身而进,落座在他对面,一道嘻皮笑脸的声音在薛烨身旁响起,“哎哟,这么好的玉冠,夏家那丫头知不知道送玉冠是什么意思?”
说着,伸手去拿薛烨手下的玉冠,薛烨一怔,下意识将玉冠握在手中,男人扑了空,哎呀哎呀的叫起来,“娘子,你弟弟学坏了…”
薛烨这才看到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夙思岫。
不由愣声叫,“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夙思岫表情淡然,看了他一眼,“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薛烨嗯了一声,神色刹那恢复清冷,面无表情的模样比夙思岫有过之而无不及,“爹娘的死跟夙扶雨夫妻肯定有关系,姐姐,你可清楚当年爹娘与二房有什么仇怨吗?”
夙思岫摇头,黑衣男在旁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吧唧吧唧道,“你爹头上的忠勤侯就足够二房觊觎的了,哪还需要仇怨?”
夙思岫扫了男子一眼,男子嘿嘿笑着在唇上做了个缝嘴的动作,“我不说,我不说…”
“他说的没错,当年,爹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上,二房在朝中无太大建树,在商场却因忠勤侯府的名头混的很开,可谓财源滚滚。爹便把公中财产交于二房打理,埋怨慢慢产生,二房说爹利用他们谋利为自己所用,拿他们二房当管家使唤…”夙思岫眉眼平淡,神情没有半分波澜,叙述着如同隔世的记忆,“二房不愿意做低人一等的商人,求到父亲那里,逼着父亲走后门,得了一个官位,再后来,父亲又打了一场胜仗,皇帝高兴,颁了一个忠勤侯可世袭三代的恩宠…”
可世袭的东西,大房没了,自然有顺位的二房继承。
夙思岫看薛烨,淡漠的黑眸中分明带着一丝刻骨的恨,“华儿,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要谨记!”
薛烨正色,重重点头。
夙思岫欣慰一笑,站起身,“我与你姐夫要离开清水镇,去处不明,你多保重。”
薛烨一怔,忙起身急急的问,“姐姐还回来吗?”
“或许回来,或许不回。”夙思岫没有回头,抬脚出了门。
黑衣男子拍了拍薛烨的肩头,偷偷道,“最近风月门追的太紧,我跟你姐姐出去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来。你好好跟着夏十一那丫头,有什么事都去找她,她聪明的很,肯定能帮上你的!对了,告诉她一声,下次可不许再暴露我的藏身地点,否则…我就不认她这个弟媳妇儿了…”
说完,嬉笑着跑出了门,“娘子,等等我…”
薛烨却被他最后一个弟媳妇惊的半天没回神。
…
腊月二十三,一早,罗氏就喊了姐妹几个起床,忙着收拾房间,打扫院落,八娘与小十二笑嘻嘻的去推小花园里的雪,二娘、三娘凑趣,几人一起堆了一个真人高的雪人,立在小花园的亭子旁边。
胡秋儿看着好玩儿,噔噔噔跑回自己家拿了几根胡萝卜并一块红色的麻布,三根胡萝卜做成了雪人的眼睛和嘴巴,长条的红色麻布被她圈在了雪人的脖子上,远远看去,很是好玩儿。
小十二兴奋的直拍手,两个巴掌拍的红红的,一张小脸还激动莫名,看到十一娘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扑抱着十一娘的腿,指着雪人冲十一娘嚷,“十一姐,雪、雪人…”
八娘兴致勃勃的在大雪人旁边堆起一个小雪人,朝十一娘招手,“十一娘,去厨房拿几根胡萝卜来…”
站在不远处的研夏笑着去拿,回来时手上不仅多了几根胡萝卜,也多了一封信,“姑娘,京城送来的信。”
“松开…松开…雪人…”小十二在十一娘手中挣扎,十一娘轻笑,松开了手,从研夏手中接了信,研夏忙上前牵着小十二往八娘她们那边走过去。
信是京城闲云阁的二掌柜写来的,信中交代,半月前有一大汉来店中找慕姑娘,说与姑娘有一言之约,问姑娘可还记得?
随信寄来的是另外一封被蜡封了的信,十一娘撕开,看到其中内容,唇边漾开一抹笑。
原来,信是十一娘那日遇见的魁梧大汉所写,信中他自称姓木,他妹妹两年前落水,救上来后身子不好,至今嬴弱,他本要照顾妹妹到出嫁,无奈有急事要离开家,归期不定。信中还说,若慕姑娘愿意,他妹妹可教双面绣,让妹妹当个供奉,两年,最多三年后他便会去接妹妹,若三年后他不能归来,轻慕姑娘代他与妹妹选一门好亲事,好让妹妹有个归宿…
到最后,已是交代后事一般。
十一娘蹙眉冷了神色,想起那魁梧男子眉眼间似有若无的杀气,和一身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血腥之气,脑中猜想着某些可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花园中热闹嬉戏的姐妹,就连元娘脸上都漾着三分笑,收了心思,转身出了花园,去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出门交于绘春。
“将信送往京城,越快越好。”
绘春肃然,点头应声,“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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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年礼
腊月二十六,六安村来人。
是三姨夫家的一个小管事并内院里的一个婆子,是一对夫妇。夏承和与小管事喝茶,婆子则去了听荷轩给罗氏请安。
看到婆子福身,罗氏很是不习惯,没等婆子拜下去就上前扶了人,指了坐。
“家里的东西可都置办齐全了?”
“齐全了。我家太太想着夏三太太往年没分家不好送,今年好容易夏三太太分了家,就忙不迭的让老奴来给夏三太太送个喜庆。”婆子脸上的笑容一直带着,说话的口气不会过于自来熟让人反感,也不会青涩的让人轻视。
而这样的说辞也恰恰好是在表明她的身份,是在内院里很是得用的一个。
十一娘眸底掠过一抹轻嘲,就在旁边笑,“妈妈看着是个眼生的,是在我三姨院子里当差吗?”
罗氏没听出十一娘话中的意思,元娘却听了出来,不由朝十一娘看过去,轻轻摇头。
十一娘却是一脸笑意的等着那婆子说话。
那婆子脸上的笑有瞬间的僵硬,呵呵道,“内院伺候的人多,表小姐不认得老奴也是正常的。”
“哦…”十一娘撇开那婆子与罗氏说起罗三姨身边伺候的几个人,谁的性格如何,最是讨三姨喜欢等等。
那婆子听着,笑的尴尴尬尬,背后渐渐渗出冷汗,这表小姐看着柔柔软软的一个人,说起话来这绵里藏针的功夫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以至于接下来罗氏再问什么话,她就答什么话,一点邀功的心思也不敢动了。
“你家老太爷、老太太身子骨可还好?”
“托福,老太爷与老太太身子都好,每日含饴弄孙,笑口常开的。”婆子笑。
“你们太太可好?菱姐儿跟赟哥儿可听话?闹不闹你家太太?”
“太太好。小姐每日都会帮太太哄小少爷,不闹我家太太。”回答可谓中规中矩。
“你家老爷今年能在家过个好年了吧?”莫守谆因为生意往来,连着三年没在家过年了。
婆子呵呵笑,显然也是十分高兴,“是呢,听太太身边的如意姑娘说起,老爷今年不出远门了。”
罗氏也跟着开心,“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是能过个团圆年了。十一娘,你先前准备好的年礼呢?让这位妈妈一起给捎带回去吧。”
婆子忙起身,“婆子姓袁,夏三太太唤婆子一声袁婆子就成。”
罗氏怔了怔,笑道,“袁妈妈快坐。”
“谢夏三太太。”
十一娘看着婆子落了坐,才笑着与罗氏道,“娘,我明儿个有事去找三姨夫商量,您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去吧?”
罗氏看了十一娘一眼,也没多想,笑道,“那你就明天跑一趟吧,也省的累了袁妈妈。”
袁婆子忙道不会不会,十一娘笑了笑。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罗氏留饭,袁婆子自然是要走,罗氏便亲送了她出院子,袁婆子连声说不敢劳烦二姨太太。
直到出门,袁婆子的后背心还湿黏黏的,出了城才敢在车上拢了袖笼与那管事低语,“不是说太太的二姐家是个穷呱呱的吗?怎么瞧着那院子气派的像地主家?还有罗氏身边那几个小姐,个个貌美如花不说,就坐那含笑不语的模样,可不逊色那王大地主家娇养的千金…”
管事睨了眼前头赶车的马夫,拉了袁婆子的手小声道,“听说夏三太太家有个十一姑娘,是个本事的人,很是入咱们老爷的眼,这宅子说不定是咱们家老爷偷偷送的。”
袁婆子瞬间瞪圆了眼睛,指了指夏家新宅的方向,“你是说…咱们老爷与夏三太太家的十一姑娘有、那个…”
“呸!瞎说什么呢!”管事劈手打了袁婆子一巴掌,啐了一口。
袁婆子伸手在管事腰上拧了一把,“你自己把话说的暧昧不清的,还敢打我?”
管事讨饶,“好好好,是我错了,娘子手下留情。”
“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管事揉了揉被掐的那块肉,往车厢里挪了挪,袁婆子跟着往里凑了凑,管事才道,“听说是十一姑娘给咱们家老爷介绍了一单大生意,老爷赚了很多银子,所以我才说夏家这宅子可能是老爷送的。”
袁婆子不信,“那十一小姐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闺阁中女,还能给咱们家老爷介绍生意?你听人瞎掰吧你!”
管事拢了手,靠在车厢上,“你爱信不信。”
袁婆子的眼珠转了转,张嘴要说什么,脑中突然想起先前警告自己的那个小姑娘,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明明带着笑意,却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种感觉她只在老爷、老太太、老爷子看过来的时候才有。心头一寒,欲出口的话再不敢说了。
管事睨她一眼,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眸色略带害怕的模样,缓缓闭上了眼。
主子的事哪有他们置喙的份,安分守己比什么都好,亏的这老婆子胆小,不然,她那点机灵心思被人利用,他们一家可就别打算混了!
到了家,袁婆子与管事各去汇报。
罗三姨听袁婆子说二十七夏家会有小姐过来送年礼很是开心,“他们今年可是在镇上过年,不回九里亭了?”
“是呢,听夏三太太的意思以后要常驻洋槐胡同,不回九里亭了。”袁婆子站着应话,态度很是恭敬。
罗三姨就笑嘻嘻的与身边倒水的如意道,“你瞧,我就说,出了这档子事以我二姐的脾气铁定不回去了,九里亭那帮人想算计我二姐,哼…”
如意看了眼袁婆子,笑着将热茶送到罗三姨手边,“太太抱着暖暖手,夏三太太的事一了,您也能放心了。可知道明日要来的是哪位小姐?”
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扯开,笑意盈盈的看着袁婆子,袁婆子只觉后背心又冒出了冷汗,脸上扯了一个笑,“老奴忘记问了,好像是十一小姐…”
“指定是那丫头!”罗三姨饮了一口茶,叫如意,“你去吩咐厨房,明儿个表小姐要过来,让他们提前炖好老鸭汤,里面可不要放那些乱七八糟的…”
“太太。”如意哭笑不得,“咱们晚饭还没吃呢…”
罗三姨刚想说那有什么关系,内室忽然传来赟哥儿的撕心裂肺的哭叫,罗三姨忙丢了茶盏往室内跑,如意脸色淡了下来,与袁婆子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袁妈妈心里可要有杆秤!”
“是,是,老婆子醒的,定不会胡言乱语。”袁婆子忙垂了头道。
如意摆了摆手,“去吧。”
袁婆子忙福身告退,临出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回到家就吓病了一场,直拉着管事的手嚷,“我不就是听了两句话,就这样吓我…”
…
翌日,十一娘先与夏承和去车行买了一辆马车,连马带车厢一共八十两,十一娘本想多买一辆,却担心太打眼,让人惦记,到时候爹娘又为难,索性只买一辆,租了一辆。
知道十一娘家里没人会赶马车,车马行的掌柜热情的介绍了一个店中伙计帮忙赶车,还许诺可以让伙计教会家中人赶车。
十一娘道了谢,与夏承和一起回了家。
夏承和很是高兴,“爹能赶牛车,就是赶的没你李叔好,赶明儿爹学会赶马车,你们想去哪,爹就带你们去哪儿…”
赶了马车回宅子,研夏与绘春将一早准备好的年礼往车上搬,大多是十一娘在京城买回来的布匹、首饰并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
“爹跟你一块儿去吧?”夏承和看了眼车马行赶车的伙计,有些担心。
十一娘眯了眼笑,凑近夏承和耳边道,“爹,我可是会武的,他动不了我。你们去大姨家就让绘春跟着,她也懂点拳脚功夫的。”
夏承和吃了一惊,去看静静立在十一娘身后的绘春,绘春抬起头似应和十一娘的话,朝夏承和点了点头。
夏承和不再坚持。
等研夏将送给罗大姨家的年礼也放好,十一娘先目送了夏承和与罗氏走,才与研夏上了马车,车马行的伙计才甩了马鞭赶着马车跟在后面出了镇。
车内,研夏笑着为十一娘拢斗篷,十一娘朝她笑了笑,想到夏承和适才看车马行伙计的眼神,不由心底叹气,她爹这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马车到了六安村,早有管事的等在大门口,见到马车过来,忙迎了上去。
隔着车帘高声问,“可是洋槐胡同的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