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又道,“听说连学政大人和四少爷书院的先生都知道此事了呢。先生还亲自来探望四少爷,可惜…老爷说四少爷正在思过,并不肯让先生见四少爷。”
谢安澜道:“不奇怪,陆离念书的书院是官学,陆离上次院试就是泉州第一,若是今年乡试顺利,明年再在会试上取得好名次的话。也是学政和官学先生的功绩。”比起第一名的陆离,才考了十多名的陆晖自然就要逊色许多了。须知道泉州在东陵只能算是偏远一些的地方,文风远不及繁华富庶之地和文采鼎盛之乡。泉州的学子走出去,并不比别的地方的学子更有优势,甚至要逊色许多。在这样的地方做学政,想要政绩,实在是难!
喜儿有些不解,低声道:“若是老爷坚持,难道就不怕…学政大人和先生对大少爷的印象不好么?”
谢安澜淡淡一笑道:“陆家可不止是泉州陆家,老爷也曾经在京城做过四品管。各地学政一般是由翰林院翰林兼任,泉州这样的地方,最多也就派一个七品的编修罢了。真有背景的也不会来泉州,有的人倒霉一点圣旨要在这个位置上耽搁大半辈子,一个小小的学政陆家怎么会怕?”
“那四少爷岂不是……”喜儿一脸担忧。
谢安澜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想要做官至少要有个好名声吧?在泉州没人奈何得了陆家,但是到了京城,陆家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雍州陆家虽然与咱们家还没出五服,但是本家也有自己的子弟。怎么可能去费心扶助一个名声不好的旁支子弟?另外么…”
喜儿连忙问道:“少夫人,另外什么?”
谢安澜悠悠道:“泉州学政奈何不了陆家,但是…泉州知府呢?”
喜儿一双大眼睛直转圈圈,谢安澜也不为难她,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行了,你一个小丫头想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事儿,你家四少爷自然会处理,用不着咱们费心。若是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还想不明白,那也就别去考什么科举了,乖乖在家等吃等死吧,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喜儿摸着额头缩缩脖子,“哦。”
“少夫人!少夫人!”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头脸色惊慌地出现在门口。
谢安澜皱眉,起身走出去问道:“什么事?”
小丫头道:“少夫人,不好了!老爷去书房找四少爷了。”
谢安澜挑眉,“老爷找四少爷有什么不好的?”
小丫头急得直冒冷汗,“可是…可是老爷看起来很生气啊。还说,还说要…要打死四少爷!”
“还打?”谢安澜惊讶,陆离该不会真的不是陆老爷的种,陆老爷想要趁机弄死他吧。
“少夫人。”一个年轻人快步过来,站在几步外停住给谢安澜见礼。谢安澜道:“陆英,什么事?”她回娘家几天,回来之后就发现陆离身边多了一个随从。最重要的是,这个随从…似乎有些功夫底子。
陆英也有些焦急,不过并不慌乱,“老爷要责打少爷,求少夫人去替四少爷求求情。四少爷刚刚受了伤……”
谢安澜挑眉,“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家四少爷的意思?”
陆英一僵,道:“是,小的自作主张。”
谢安澜展颜一笑,意味深长,“难得陆家还有这么忠心的下人啊。行,走吧。”
“……”四少夫人好像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第二十四章 公公,饶命啊
芳草院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前来挨揍后面也能听得清楚。谢安澜才刚跨过前院的门,就听到前面传来陆老爷愤怒的呵斥声。也不知道陆离说了什么,陆老爷的怒火越来越盛,骂的也越来越难听了。话语中无外乎就是陆离生而克母,还克死了祖父,害了陆家等等,以及陆离身份低贱还妄想科举,给陆家丢脸云云,又逼迫陆离亲口承诺不再去参加科举。谢安澜听在耳中,撇了撇嘴。
陆离他娘死的时候他都八岁了好不好?还生而克母!
你要是当初有本事拉个公主郡主上床,陆离的身份当然不会低了,谁让你饥不择食呢?
里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陆老爷终于怒了,“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谢安澜伸手摸了摸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尖叫起来,“公公!公公饶命啊!”说着,就提着裙摆朝着书房里冲了进去。果然看到陆离正跪在地上,陆老爷举着一个两尺长的木尺正要朝陆离头上砸去。或许是谢安澜的叫声太过销魂,陆老爷这一下子竟然愣在了半空一时没回过神来。谢安澜已经风一般地扑倒陆离跟前,搂住他哭泣起来。
“呜呜!公公,夫君刚刚才受了伤啊。求求您饶他一命吧,他知道错了,他以后不会再跟大哥争了,呜呜,他是您的亲骨肉啊,儿媳妇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一定安分守己,呜呜,您老就当我们是小猫小狗,放过我们吧。”谢安澜哭得悲痛欲绝。
我去,那木棍子居然是铁桦木做的。这一棍子敲下来,陆离就算不脑浆迸裂,至少也是个重度脑震荡啊。
想到此处,谢安澜越发悲痛起来。他死了,我岂不是要当寡妇?那我是守身如玉呢还是当个风流俏寡妇?
院子里听热闹的人们也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
陆老爷回过神来气急败坏,怒道:“放肆!你一个妇道人家,谁让你到前面来的!”
谢安澜将头埋在陆离肩膀上呜咽,“公公,您放过夫君吧。儿媳…呜呜,不想当寡妇啊,夫君还没有后呢。”
院里众人震惊:老爷为了大少爷,竟然真的要杀四少爷?!
“你胡说什么!”陆老爷终于反应过来重点在哪里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陆家和陆晖的名声都不用要了。谢安澜抬起头来,睁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抽泣着道:“那、那公公能不能不打夫君的头,铁桦木做的家法,真的会打死夫君的。”这玩意可比钢铁还坚固,绝对不存在用力过猛打折了的可能,把陆离这个小身板打折了还差不多。
陆老爷气的手指头发抖,但是举在手里的家法却怎么也无法落下。他可以打儿子,却不能对儿媳妇动手。
见陆老爷不说话,谢安澜干脆放声大哭,“既然如此,公公将我和夫君一起都打死吧。嘤嘤……”
旁边陆老爷的心腹管事见陆老爷被气的满脸充血,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模样,连忙上前来大圆场,“四少夫人,您误会了,老爷怎么会想要打死四少爷呢?”谢安澜侧首看他,无辜地道:“可是…我刚刚明明看见…”
“您看错了。”管事赔笑道:“老爷只是有些生气,吓唬吓唬四少爷罢了。”
谢安澜这才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地瞥了脸色阴沉的陆老爷一眼,小声道:“是儿媳莽撞了,请公公责罚。”
陆老爷也回过神来,轻哼一声沉着脸道:“还不回去!”
谢安澜却并不动弹,只是一脸关切地扶着陆离道:“公公你别生气,夫君也不是故意想要违抗公公的话,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也是公公的骨肉也是和公公一样优秀罢了。儿媳知道,夫君今年参加乡试时机不对,媳妇儿会好好劝夫君,让他明白公公和大哥的一片苦心的。夫君,快说啊,跟公公说,你知道错了。”
陆老爷按着心口的手忍不住又用了几分力。什么叫明白他和大哥的一片苦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离抬眼看向陆老爷,沉声道:“儿子知错。”
陆老爷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轻哼一声道:“知错?知道哪儿错了?”
陆离道:“儿子不该将大哥的名头压下,儿子不该去书院念书,儿子不该……”
“胡说!”一个恼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个人出现在了门口,只见当先的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一脸怒色道:“读书识字方能明理,才会做人!什么叫不该读书?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圣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见到几个人,陆老爷顿时脸色大变。再看看跟在这几个人身边,神情僵硬尴尬的无地自容的陆晖,陆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周…周先生,曹大人!”
如果对那位周先生还可以不予理会的话,站在老者身边的另一个人陆老爷就不敢怠慢了。这人穿着一身褐色常服,三十五六岁模样,气度不凡。正是泉州府最高长官,泉州知府曹禺。这个年纪就能够成为主政一方的从四品知府,这位以后的前途必然不凡。而且听说,这位最晚明年只怕就升迁回京了。现在得罪了他,将来陆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曹大人倒是没有周先生的愤怒,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书房里的众人笑道:“陆老爷,这是怎么了?年轻人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瞧把这小夫妇俩吓得。”
陆老爷勉强一笑,拱手道:“不知曹大人……”
曹禺笑道:“也没什么,本官闲来与周先生茶叙,碰巧看到令郎的一副画作。陆家果真是底蕴深厚,一个小小少年郎,画技竟隐隐有大家之风。本官素来有些小癖好,一时见猎心喜就忍不住拉着周先生求画来了。”
对于曹禺的话,陆老爷不以为然。陆离才几岁?什么大家之风?而且,这个庶子确实是有些才华,但是以前可没有听说他在书画方面有什么长材。但是,曹禺既然这么说了,知府大人的面子却是不能拂的。只得赔笑道:“曹大人过奖了,区区黄毛小儿哪里当得起曹大人青眼?”
曹禺却淡然一笑,看向跪在地上的陆离笑道:“周先生,家父年底生辰本官远在异乡也不能在跟前尽孝。正巧你这爱徒的画作颇合家父喜好,不知可否……”周先生脸上怒色已尽,捋着胡须笑道:“若能得曹老御史大人的青眼,是他的福分。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曹禺满意地点头,又侧首问道:“如何?陆贤侄,不知本官可否请你出手替本官画一副松鹤献寿图?”
陆离拱手,宠辱不惊,“学生之幸。”
曹禺打量着他半晌,方才一笑道:“那就多谢了,周先生有如此高徒,想来明年金榜题名也不在话下。本官要提前恭贺了。”
周先生笑眯眯问道:“多谢大人,这孩子虽有几分灵慧,倒是更有十分用功。”
曹禺哈哈一笑,“空有天赋,没有用功也难成大器。陆家四郎,本官等你的画,等你金榜题名了。至于画资,回头派人送过府来。”
“多谢大人。”陆离垂眸道。
第二十五章 出场费很贵的
寒暄了几句,曹大人便和周先生告辞了。只是周先生临走时的一句“伤好了就回书院念书,别以为院试考得好就可以偷懒”听得陆家父子俩脸色更加难看了。陆老爷狠狠地瞪了陆离一眼,却还是陪着笑送曹禺出去了。
雍州陆家或许不怕曹家,但是不代表泉州陆家也能惹得起曹家。至少身为庶民的陆老爷陆闻现在是惹不起身为知府还有一个正二品御史的亲爹的曹禺的。曹禺是曹家最看好着力培养的人,陆闻是陆家早就被放弃的旁支。还有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呢。
陆晖神色复杂地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陆离,陆离抬眼看他,淡然道;“大哥还有事?”
陆晖脸上的神色不知是怒是羞,倒地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等到书房里没人了,谢安澜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陆离笑道:“夫君,人都走了怎么还不起来?”见陆离不说话,恍然大悟,“啊呀,该不会是跪的太久,爬不起来了吧?要不要我扶你?求我呀。”
陆离淡淡瞥了她一眼,自己扶着旁边的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下次别用姜,味儿太冲。”
“啊?”谢安澜眨了眨眼睛,毫不愧疚,“你闻到啦,难怪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方才你家先生和曹大人一定觉得你是个小可怜。”
“……”难道不是你故意把袖子往我眼前糊的么?
谢安澜抿唇一笑,低声道:“可以呀,夫君大人。今儿这一出,费了不少心思吧?连门都没出就连知府大人都忽悠过来了。”陆离垂眸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你忽悠别人不要紧。但是,我的出场费是很贵的。你打算拿什么来付账?”谢安澜挑眉问道。
陆离道:“夫人方才不是还要与我同生共死么?”
谢安澜摊手道:“现在不是不用死了么?夫君放心,哪天我要死了,一定拉着你一起作伴。”
闻言,陆离眼睛微微一缩,淡然道:“夫人的话,我记住了。”
谢安澜拍拍手,道:“现在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你该怎么谢我吧?为了你,我可是将你爹,你娘,你哥,你嫂都得罪光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陆离从怀中摸出一个折叠的纸给她,谢安澜一眼就看出这是银票。接过来打开一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再看看某人毫不心疼的神色,谢安澜默默地嫉妒了。明明都是穷光蛋,为什么她还在努力赚钱…目前还只有投资没有回报的阶段,眼前的人却已经出手如此大方了?
心满意足地将银票收好,谢安澜挥挥手表示告别,“下次有需要尽管找我啊。合作愉快。”
陆离默默不语,目送他离去。
气呼呼地回到房间里,谢安澜神色不善的眯起了俏眼。居然让陆离那个家伙给当枪使了一回,虽然陆离事后也补偿了,但是…这自己愿意做的和被人忽悠的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少夫人,这是怎么拉?”喜儿小心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少夫人突然就不高兴了?
谢安澜幽怨地望了她一眼,轻声叹息道:“没什么。”
“可是…”喜儿怀疑,少夫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什么啊。
谢安澜深吸了口气,一拍桌面站起身来,道:“算了,不想这些。喜儿,咱们去逛街!”
“啊?”喜儿呆滞,“可是…现在去逛街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心情不好就要买买买啊。顺便…再找个地方听听八卦什么的,待在这府里,消息忒不流通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陆离那货是怎么把泉州知府和书院的先生一起拐进陆家的。说是碰巧?呵呵,傻子都不信!难不成是那位老先生爱才心切,主动帮忙?
喜儿看看少夫人一脸坚决的模样,只得默默点头跟着少夫人出门了。好吧…其实她也想出去逛街的。
可惜今天并不宜出行,两人刚出了芳草院还没走到前院就被人给拦住了。看着拦着自己跟前的女人,谢安澜挑了下秀眉,慢条斯理地上前见礼,“大嫂,二嫂,三嫂,还有…二妹,你们也出来散步啊?二妹的病好了么?”
陆荞哼了一声,瞪着谢安澜道:“你当然希望我一直好不了了!”
谢安澜满脸诧异,“二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地,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坏心思?”
站在大少夫人身后的美貌女子掩唇淡淡笑道:“四弟妹,你可别怪二妹。她就是这个脾气,也是之前你们有点误会罢了,既然你都受过罚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谢安澜含笑看了那女子一眼,垂眸笑道:“三嫂说得是呀,我怎么会怪二妹呢。做错事就该受罚,就算是人不罚天也会罚的。到时候说不得就要烂心烂肺全身都烂掉了,所以呀,这人是绝不能做亏心事的。二妹,你说是不是?”
陆荞气得浑身发抖,因为前些日子突如其来的怪病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本就不怎么秀气的脸上凹下去一块连骨头都看得分明了。陆荞恨恨地瞪着谢安澜不说话,谢安澜也不着急悠悠然的站着但笑不语。
大少夫人扫了几人一眼,淡淡道:“好了,都别拌嘴了。弟妹这是要去哪儿?”
谢安澜抬手拿手帕抹了抹眼角,道:“夫君伤势好像又重了,我想出去给他买点药。”
闻言,大少夫人脸色顿时一沉。沉声道:“四弟的伤府里怎么会不请大夫来看?哪里需要弟妹去买药?说出去让人笑话咱们府上了。”
谢安澜轻咬着唇角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委屈地道:“可是…夫君的伤都四五天了,还是没好反而更重了啊。”
大少夫人咬牙,道:“我会请母亲让人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的,弟妹你也不认识几个人,能找到什么好大夫。”
谢安澜点点头,“那就有劳大嫂了,大嫂真是个好人。”好人卡谢安澜发的毫不心虚,顺便也送自己一张。陆离那家伙那么混蛋,她还没忘记找个好大夫,她可真是个贤妻啊。看着一脸感激…其实是在自我陶醉的谢安澜,大少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头上,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弟妹不必客气,我们先走了。”
谢安澜点头,含笑挥手欢送,“大嫂,二嫂,三嫂慢走。”
第二十六章 以牙还牙
大少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走了。倒是留在最后的陆荞并没有跟上反倒是站在原地盯着她看。谢安澜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二妹,你有什么话想说?”
陆荞轻哼一声,低声咬牙道:“你别得意!”
谢安澜讶然,“二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陆荞冷笑一声道:“下个月就是爹爹的寿辰了,四嫂,有空到处乱跑还是早点准备礼物吧。你可别像去年那样送些不值钱的破烂,丢四哥的脸!”
“……”这丫头,还是在床上躺着更可爱一些。脸上扬起一抹绝艳地笑容,谢安澜悠悠一笑低道:“多谢二妹一片好心,我会好好准备的。不过要我说啊…如果二妹能在年底之前找个好婆家,想必对公公来说才是最好的礼物吧?”
“你!”陆荞大怒,抬手就想一个耳光朝着谢安澜的脸上甩过来。谢安澜微微眯眼,轻轻抬手就接住了陆荞挥下来的手臂,微微用力陆荞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痛苦,忍不住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谢安澜靠近她耳边,低声道:“二妹,长得难看就算了,你连脑子都这么蠢可怎么得了?上次你把我推进水里的事情,还没完呢。”
“谢安澜!”陆荞被她捏的痛苦不已,又听到她这一番嘲弄,顿时失去了理智,“你好大的胆子赶快放开我!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让爹爹狠狠地责罚你!”
“不知死活。”谢安澜冷笑道,手上再加了两分力气,陆荞立刻尖叫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陆夫人冰冷含怒地声音从花园的一角传来,身边还跟着刚刚才离去的三位少夫人。见一行人走来,谢安澜慢条斯理地放松了手回头要见礼。陆荞素来跋扈惯了却顾不得这么多,抬手就再次朝着谢安澜挥了过去,“谢安澜,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谢安澜往旁边一闪她落了个空,一头栽倒在地,可见这一耳光用的力道有多大。
“母亲。”谢安澜微微一福。
陆夫人冷眼看着两人,目光从谢安澜身上划过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荞儿,这种粗俗言语是谁教你的?老四媳妇儿是你嫂子,你怎可如此放肆!”陆荞被身边的丫头扶了起来,恨恨道:“母亲,是她骂我,她还掐我,好痛啊!”
陆夫人神色不善的看着两人,无论是谢安澜还是陆荞,她都不喜欢。
谢安澜掩面,“二妹,你怎可如此含血喷人,上次我没有证据也就罢了,今天这花园里可不止是一个人看见,你让人说说我何时骂过你,何时掐过你了?”
陆荞咬牙道:“你!你还敢狡辩,我的手臂都要痛死了,你是不是想弄断我的手!”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二妹你想要打我,我不过是伸手挡了一下而已,能有多大的力气?若是二妹觉得我下黑手,咱们请个大夫来瞧瞧,若是二妹的手臂果然受伤了,我愿将自己的手臂赔给你。”
陆夫人沉声道:“够了,老二媳妇,你带荞儿去查看一下。”
“是,母亲。”二少夫人连忙走出来,要将陆荞拉走。陆荞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了谢安澜,回头狠狠道:“谢安澜,我们没完!”
陆荞一走,花园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陆夫人打量着眼前的谢安澜,淡淡问道:“荞儿说你骂她?”
谢安澜无辜地道:“母亲明鉴,好端端的儿媳骂一个姑娘家做什么?当时在场的也并不是只有儿媳和二妹。母亲若是信不过,可招附近的下人们来问问。”陆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人招来了在不远处洒扫的小丫头。几个小丫头果然不敢隐瞒,七嘴八舌的将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她们说完,谢安澜方才浅笑道:“母亲,你瞧,儿媳真的没有辱骂二妹。就算二妹脾气不好,我做嫂子的怎么也该让着她才是。我只是对她笑了笑,谁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挥手想要打我。我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又说我掐她…该不会是,上次二妹的怪病还没好,我…是不是不小心抓到她患处了?”
“住口!”陆夫人没好气地道:“什么怪病?荞儿好好的别胡言乱语。”未出嫁的女儿家得了怪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陆荞本身身份就尴尬,若是再传出有怪疾,那就真的不用嫁出去了。
谢安澜顺从地低下了头,暗暗吐了吐舌头。
“谢安澜!你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害我!”陆荞回来,正好就听到谢安澜和陆夫人的最后一句对话,立刻火冒三丈的冲了过来。谢安澜连忙躲到陆夫人身后去,一边道:“二妹,你别闹了。上次你害我落水还诬陷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陆荞对上谢安澜从陆夫人身后探出的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怒火中烧,“把你推下水怎么了?你这种乡下丫头,死了也是白死!我要让四哥休了你!谢安澜,你等着当弃妇吧!”
“够了,住口!”陆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脸色铁青地盯着陆荞。
陆荞还不甘心想要还嘴,陆夫人上前一步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冷声道:“我看这几年老爷当真是将你给纵坏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你自己不要名声无妨,不要连累了你大姐,让外人说我陆家不会教女儿!”
陆荞被一耳光打得有些发懵,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怔怔的望着陆夫人。
陆夫人冷冷道:“不敬长嫂,满嘴秽言。重责十板子,罚跪祠堂三天。老二媳妇,她手臂上……”
二少夫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妹手臂上并无异常,连个指印都没有。”
陆夫人看着陆荞的眼光又冷了两分,补充道:“再抄家规十遍。”
“母亲?!”陆荞又惊又怒,陆夫人一拂袖道:“带她下去!我不想听她再说什么。”
旁边的丫头们连忙上前,拉着陆荞就要往祠堂的方向去。陆荞挣扎着不肯,但是丫头们如何敢违背夫人的命令,依然强拉着她走了。等到陆荞走远,陆夫人方才看了一眼谢安澜,淡淡道:“你也好自为之。”
谢安澜抿唇浅笑,恭敬地道:“谨遵母亲教诲。”
第二十七章 旺财是个好名字
看着陆夫人一行人再次远去,喜儿方才长长出了口气。拍拍心口道:“少夫人,喜儿吓了一跳。二小姐…二小姐她怎么啦?”
谢安澜悠悠道:“谁知道了呢,大概是疯了吧?”
喜儿小声道:“那以后少夫人千万要离二小姐远一些。”
谢安澜笑眯眯地捏捏她圆滚滚的小脸道:“真是个好丫头。”喜儿眨眨眼睛,望着少夫人傻笑:少夫人笑起来,真好看啊。
带着喜儿出了门,谢安澜直奔之前老元安置几个人的地方。城东的一处四合小院,虽然城东住的人比较杂,不过有两个少年在,老元还找了一个专门做饭做些杂事的妇人,六个人一个院子住着倒也无妨。
见到谢安澜到来,五个少年少女都很是欢喜。虽然之前就说好了不会带她们去陆家,但是就这样在小院里住着一直不见少夫人,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忐忑的。还有那个做杂事的妇人,也跟着上前来见礼。
“少夫人,这是林婶,老元说之前你请他找的人。身份背景都干净,你放心用便是了。”年纪大一些的少年道。
那位林婶也是个很懂规矩地,立刻上前来见礼,“老奴见过少夫人。”
谢安澜挑眉道:“你们不是陆家的人,不必跟着陆家称呼。叫我小姐便是。”
“是,小姐。”
谢安澜点头,见这位林婶谈吐也稳重,行事干净利落倒是放心了几分。回到屋里做下,谢安澜才问道:“二牛,我这几天吩咐你的事…你的大名叫什么?”
领头的少年不解,“我就叫二牛啊。谢二牛。”
谢安澜摸了摸额头,问道:“所以,你也真叫旺财?”
另一个少年更不解了,“我爹说旺财是个好名字。”虽然他取名叫旺财,这么多年他们家还是穷的叮当响。
谢安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旺财确实是个好名字,但是……
想了想,道:“二牛你识字,有空也教教他们。另外,换个正式一点的名字吧,这个…用不用回去跟你爹娘商议一下?”古人好像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大概也是一样?
谢二牛连连摇头道:“不用,我爹当初就是随便取的,我哥叫大牛我就叫二牛了。多谢小姐赐名。”显然,二牛是听说过一些大富人家的规矩的。毕竟在镇上当过伙计,见识比村里的人要多得多。
其余四个见他如此,也跟着照做。
谢安澜道:“你愿意就好,以后出门与人交往的时候,也方便些。”
认真想了想,谢安澜才道:“如此,二牛就改名叫谢文,旺财…咳咳,就叫谢武吧。你们三个,银丫叫蓝香,翠喜改叫绿萼,三妞就叫白芍吧。二牛,回头教教她们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是,小姐!”谢文朗声道,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其余四人也齐声道谢,不管怎么说小姐将她们从原本穷的快要吃不起饭的家里带出来,给了她们新的名字还教她们认字,这样的主子哪儿找去?特别是三个女孩子,如果不是谢安澜带着她们离开,很快她们也会被卖给别人做丫头,更多的还是卖给那些娶不起媳妇儿的人家做媳妇或者是嫁给那些肯出钱但是或者年龄大或者有残缺的人家。这年头,穷困的人家总是先顾着儿子的,卖了女儿给儿子娶媳妇或者盖房子甚至是换一头牛,都再正常不过了。
“谢小姐。”
换过了名字,谢安澜才问起正事,“之前吩咐你们做的东西做得如何了?”
谢文笑道:“小姐尽管放心便是,白香她们几个别的不会,手却都是巧的。小姐你瞧。”
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装着的东西捧到谢安澜跟前,谢安澜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清新淡雅,并不刺鼻。谢安澜用手沾了沾在手背上摸了摸,点头笑道:“果然不错。”她只是在从谢家村回来的路上跟她们说过一次,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当真一般无二。
最活泼的绿萼道:“之前我们不小心做坏了几份呢。”
谢安澜笑道:“这个不要紧,什么东西都不会一开始就做好的。”
见她并不怪罪,绿萼笑得更欢了,道:“小姐说这些东西是要拿出去卖的,做出来之后这两天我和蓝香姐姐还有白芍姐姐都在试用呢。白芍姐姐说要确定没问题才敢拿出去卖。”
谢安澜看看安静地站在一边的白芍,轻声道:“想得很周到,不过以后这样的东西若是不明白,要先请大夫检查过之后才能往自己身上试。免得出意外。”
白芍点头称是。
谢安澜道:“那么,为了庆祝我们做出了第一批成品,这个月的月钱,每个人多给三百文。”
“多谢小姐!”
众人欢喜地道。
谢安澜看向谢文道:“阿文,明天你带着阿武,将这些胭脂送到城中的苓香阁,先拿一份给掌柜看看,如果他要的话,告诉他…五百文一盒。”
阿文有些迟疑,看看谢安澜问道:“这…会不会太贵了?”
谢安澜笑道:“放心,一点儿不贵。他买回去只会卖的比你更贵,甚至翻上数倍。”
谢文忍不住咂舌,谢安澜摇摇头道:“同样的东西,我们若是在路边摆摊子卖,三十文也未必能有多少人买。但是放在苓香阁里换个盒子就算三两也未必有人嫌贵。”
谢文惊叹,看谢安澜说得笃定的模样,心里也觉得安稳了许多。郑重地点头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办好。”
谢安澜点头道:“那就好,爹爹说你以前在酒楼很懂人情世故,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若是做成了,以后我会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若是做不成,你就回来跟着几个丫头做手工,我会换人去做。”
谢文坚定地道:“请小姐放心!”
谢安澜道:“那就好,你们是我父亲找的人,算来咱们也都有些亲戚关系,我自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人的。”
谢文心中暗道,一定要完成小姐交给的任务!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得好,小姐一定会实现方才的话,会交给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而他们这个小院子,也一定不会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而已。
第二十八章 嫡庶之别
从小院里出来,一路上喜儿有些闷闷不乐。谢安澜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她,这小丫头一向藏不住话,今天怎么变成个闷葫芦了?
“你这是怎么了?”
喜儿看看谢安澜,有些委屈又有些忧郁,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少夫人…喜儿也想改名字。”
谢安澜诧异,“为什么?喜儿这个名字多喜庆啊。”
喜儿捏着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扭成麻花了。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可是,喜儿想要少夫人取的名字啊。”谢安澜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摇头失笑,“真是个傻丫头。”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谢安澜道:“只要喜儿乖乖听话,就算以后有了别的人,少夫人还是最喜欢喜儿了。”
喜儿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道:“喜儿一定听少夫人的话,只听少夫人的!”
“乖。”谢安澜笑容柔软,这孩子在原主那般连下人都看不上的情况下还一直忠心耿耿,就算只看她对原主的情谊,只要她不背叛她必然也会好好待她的。喜儿抬眼看了她一眼,悄声道:“喜儿也想要一个好听的名字。”
谢安澜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吧,让我想想啊,那就叫芸萝吧?”
“云罗?”喜儿眨眨眼睛,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比喜儿好听啊。
谢安澜笑道:“回去教你写。”
谢安澜好笑地拉拉她粉嫩的腮帮子,笑道:“现在可以了吧?走吧。”
“嗯嗯。”喜儿…芸萝羞愧地连连点头,她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跟少夫人闹别扭,以后一定不能在这样了!
两人步行从东区的贫民区回到了城中最最繁华的地区,两个地方虽然都在一个城里但是差别着实不小。谢安澜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古代居大不易啊。对于自己如今的身份和陆离的混账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毕竟在这个身份等级严格分明的时代,她一个女子就算有本事赚钱身份地位也不会改变的。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她既然身为女子,总不可能一辈子女扮男装吧?陆离那货除了稍微黑了一点,也没啥毛病,还长得挺帅。嗯,关键是,还长得挺帅!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一辈子对着一个歪瓜裂枣,简直是不能忍受的煎熬。
今天的晴雪楼似乎比前些天热闹了许多,而且人们讨论的话题还都是谢安澜熟悉的人。
坐在一扇屏风后面,听着外面几个书生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着别人的八卦,那劲头倒像是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
“真是没想到,陆家四郎竟然就是前些日子名声大作的清篱居士。”一个读书声很是惊讶地道,声音里或许还有几分意味不明地羡慕嫉妒。
另一个人显然也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点头道:“可不是么?听说当时宣墨阁的掌柜将一幅画送给了同知大人做寿礼,在场的宾客顿时惊为天人。直道不想当代竟还有如此出类拔萃而不为人所知的才子。就连知府大人都颇感兴趣,可惜宣墨阁的掌柜也只有两幅画,另一幅还已经卖了出去。直到前两日,知府大人去拜访书院的周先生,方才知道这清篱居士竟然是出自周先生门下。还立刻拉着周先生登门求画呢。”
旁边的人低声笑道:“陆家四郎本就是泉州有名的才子,如今有了清篱居士之名只怕要名动天下也未可知。只是…这陆家可就尴尬了。”
“那也未必,画工毕竟只是个雅好。若是陆四郎不能得中科举,以后只怕也未必……”这年头,没有权势地位,任你天纵奇才也没用。
“陆四郎若是考不中,咱们这些人有几个能中?”一人道。陆家四郎可是院考可是泉州第一,他都考不上科举别人就更加希望渺茫了,“更何况,他有了大才子的名声,将来入京科举,只要考中了进士名次又不十分落后,也不愁没有上官欣赏。”
“咱们曹大人可是上雍曹家的人,等到陆四郎的画一入京城,只怕还未科举他就先扬名京城了。”声音里带着各种羡慕和无可奈何。
“不过是会画几笔画罢了,陆四能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还未定呢。”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突然插入其中,冷笑一声道。
之前的议论声停顿了一下,片刻后有人低声道:“也不知道陆老爷在想写什么,别人家若是有个这样厉害的儿子,早高兴的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嘿嘿,那是王兄你家里没有这么厉害的庶子。一个庶子这般厉害,你要嫡支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话不对,嫡母和嫡兄打压庶子是人之常情,但是庶子也是陆老爷的儿子吧?”这么打压自己的儿子真的没问题么?若是当真讨厌庶子当初就根本不该让庶子出生,不是给嫡子嫡妻添堵么?但是,陆老爷可不止一个庶子,陆离还是小的那个呢。
“这个谁知道是怎么想的?不过陆老爷自己就是嫡出?他若是明目张胆的抬举庶子,嫡子的脸往哪儿搁?以前被他打压的那些庶出兄弟又怎么说?更何况,陆家背后可是雍州陆家,东陵大族,这些大家族最讲究什么嫡庶有别,听说上雍陆家这一代也有一个十分出类拔萃的嫡子。不过陆家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们没看见,陆昌明这两天在书院的脸色?”
“那还能没看见?整个泉州城都知道他自知本事不济怕庶弟压在自己上头,唆使父亲殴打泉州第一才子,把人腿都给打断了呢。听说今儿周先生和曹大人上门竟然碰到陆老爷想要打死陆离,还是陆少夫人苦苦求饶,又碰巧曹大人上门,这才逃过一劫呢。”
听的人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竟然如此狠毒?”
“陆老爷逼陆家四郎发誓以后不得参加科举,陆四郎自然不肯,若是不参加科举,这辈子他都只能被陆昌明欺压了。陆老爷一气之下,就要打死儿子。”说话的人似乎很了解内情,说得仿佛轻言所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