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醉欢眼眸黯淡,望着谢安澜良久才轻叹了口气道:“我…在等一个人。”
“一个人?是…醉欢姑娘的心上人?”
言醉欢笑容有些微的苦涩和怅然,“一面之缘罢了。”
一面之缘?谢安澜有些惊讶,现代人也爱说一见钟情,但是她们其实真的很难理解那种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人等候一生是个什么感觉。世界这么大,谁离开谁还会活不下去呢。
言醉欢轻声道:“无衣可愿听我说说我的事情?”
谢安澜不解,“醉欢姑娘为何会想要说给我听。”
言醉欢叹息道:“因为…我等的实在是有些辛苦了。如果多一个人知道,或许我就能够更有耐性的等下去吧。也因为,无衣是第一个问起我这件事,却并不想要我跟你一起离开的人。”
谢安澜沉默了片刻,道:“若是如此,我宁愿不听。有时候,放弃并不是一件坏事。无论那个人有多么惊才绝艳,多么高不可攀,都不值得让一个女子用最美好的年华去等待。”
言醉欢抬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道:“若是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必然也会这么劝她。可惜……”
谢安澜了然。
道理谁都懂,但是做不到!
有些慵懒地靠进身后的靠枕上,言醉欢素来清醒的眼眸也带了几分朦胧。轻声道:“我虽不是什么宦门之后,却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十岁那年…家里出了些事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虽然身在风尘,我也时时刻刻记着母亲的教诲,不愿自甘堕落。我废寝忘食的学着一切能学的东西,总想着…将来能清清白白的被人赎出去,无论是嫁给贫寒人家也好,哪怕是给人做妾呢,总比……”
总比一双玉臂万人枕来得强。
似乎想起了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自己,言醉欢含笑摇了摇头,继续道:“十三岁那边,我才艺已经不错了。年纪又小楼里的鸨母便同意了让我做个清倌人。其实…也是待价而沽罢了。又过了一年,我已经有了些名气,那年春天我们坐着画舫在江边游玩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人。那时候他受了重伤,正巧躲进了我的房间里。追着他来的人闯了进来,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一起掉进了江里。原本我想,我大约死定了。没想到醒来之后…人却在嘉州。”
谢安澜挑眉,“那人是嘉州人?”
言醉欢摇头道:“并不是,只是为了都开追兵,才来了嘉州的。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不仅救了你,还没有丢下你而是将你一起带来了嘉州?”
言醉欢笑容明媚,“是啊,虽然不远也有好几百里呢,一个受伤的人还要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多麻烦。直接找个地方把我扔下也费不了什么事儿不是么。”
谢安澜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言醉欢道:“我病了,他伤了,在一个院子里养了半个月的伤。然后…他就走了,那一个半月我也没见过他。直到他临走时才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离开青楼。他当时没有说什么,不过半个月后就将我的身契送了过来。另外还有三千两银子。然后,我就在也没有见过他了。”
谢安澜叹了口气,“所以,你就决定在这里等着他?也许他有一天会回来?”
言醉欢摇摇头,有些醉眼朦胧,轻笑道:“因为,我也不知道除了等他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等到他你又想如何?”
言醉欢茫然,“如何?我…又能如何?只是再见他一面便罢了。我是被充入教坊的官伎,跟卖身给人做丫头不一样,即便是拿到卖身契,也依然是一世贱籍,我又能如何?”
这实在不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谢安澜觉得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爱情故事。爱情…至少应该是双方面的吧?或者对于言醉欢来说,应该是:我爱你,与你无关?
谢安澜有些怜悯地看着趴在桌面上的女子,“所以…你虽然等着,但是其实你也并不想见他吧?”
言醉欢不语,眼眸微垂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谢安澜站起身来,取过放在不远处的短氅替她披上。
“一见萧郎误终身……”
不再看眼前的女子,转过身脚步轻缓的走了出去。
身后,眼眸微闭的女子眼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轻声呢喃道:“一见萧郎误终身……”
离开醉欢楼,出门前醉欢楼的管事嬷嬷追了出来。
“无衣公子。”
谢安澜转身,“管事可还有事?”
管事嬷嬷笑道:“姑娘说公子不日就要离开嘉州,醉欢楼并无什么好东西可以奉公子。唯有姑娘亲手酿的梨花醉还寥可入口,望公子笑纳。”
身后的侍卫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盒子里装着一个古朴五华的酒坛。谢安澜知道,这就是连陆离少年都久仰大名的梨花醉。这几天她也喝得不少,不过谢安澜酒量不错但是却并不是嗜酒,对白酒更是没有什么偏好。至于陆离的话,她根本就当没听见。
但是言醉欢好心相赠,她自然不能拒绝,双手接过道:“请代为转告,多谢醉欢姑娘。”
“是,公子慢走。”
“告辞。”
回到云家别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赵端带着一群人脸色阴沉地走出去。擦肩而过的瞬间,赵端的眼神在谢安澜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惊讶竟然会在此处见到如此绝色的女子,虽然前两天就早已经知道陆离身边是带着一位妻子的。
不过赵端并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移开了眼神快步离去。
转身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谢安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怨气这么大,看来陆离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进了后院,果然看到薛印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正在和陆离说话。见谢安澜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不由笑道:“陆夫人回来了?”
谢安澜笑道:“薛管事神清气爽,看来是得偿所愿了?”
薛印哈哈一笑,拱手道:“这一切还要多亏了陆公子啊。”
陆离轻轻点了下头,道:“言重。”
薛印道:“既然此间事了,在下也不敢耽搁公子的时间,不如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
陆离点头道:“云少主借船给我们已经很好,薛管事还是将这批货物亲自押送会去吧。嘉州距离西江虽然不远,但是中途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岂非功亏一篑?”听了这话,薛印心中对陆离的观感更好了许多。这位陆公子不仅智计过人,还难得的十分能替人着想啊。
想了想,薛印道:“如此,在下就代少主谢过公子了。在下留下几名护卫,将两位送到安明府。”
“多谢。”
薛印还要忙着和赵端的人交接的事情,很快便告辞走了。谢安澜好奇地打量着陆离也不说话。陆离抬眼看她,“怎么?”
谢安澜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碰到那位赵五爷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啊?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陆离无语地望着眼前懒洋洋的趴在盒子上望着自己的女人。如果是前世的话,陆离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忍受这样口无遮拦的女人。无论是在他蠢萌还是后来黑化了的时候。什么叫他对人家做了什么?
似乎从他的眼底读出了不满,谢安澜嘻嘻一笑,坐起身来道:“好吧,换个说话。你到底又怎么坑人家了?让他这么生气?”
有区别吗?
陆离垂眸喝了口茶,淡淡道:“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前几天在西江的时候让人传了封信回泉州,请人帮忙将他的一批货拦下了几天而已。”这种事情甚至都不用麻烦到知府大人,虽然赵家必然也打点过各地的官府。但是他又不是想要吞了这批货,只是借故拖延几天而已。那些人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哪怕一个地方拖一天呢也能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还不让人看出什么不妥来。当然,信是陆离写的,关系是陆离找的,打点人需要的银子却都是云慕青出的。
“所以他被你骗了么?”谢安澜了然。
陆离淡淡道:“我骗了他,他又能如何?”
沉默良久,谢安澜不得不点头承认,“他确实不能对你如何。”赵端能不能抓住陆离的把柄暂且不说,就算抓住了又如何?陆离拍拍屁股进京城去了。赵端的手只怕还伸不到那么长。就算有,他还要顾及着雍州陆家呢。陆离跟陆家关系是不怎么样,但是再不怎么样他还是姓陆的。
所以,被骗了的赵五爷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梨花醉?”陆离看看桌上的锦盒,问道。
谢安澜抬手敲了敲盒子,笑眯眯地道:“陆四爷好眼光。”
“无衣公子,果然厉害。”陆离不动声色的还以颜色。
谢安澜浑不在意,拱手笑道:“过奖。”笑眯眯地将梨花醉往前推了推,道:“既然陆四少大功告成,不如咱们来庆祝一下吧?”
陆离道:“梨花醉我有用。”
“这是我的酒。”谢安澜笑容可掬。
“多少?”
谢安澜将梨花醉往回拉了拉抱在怀里,“友人所赠,千金不换。”
陆离叹了口气,从袖袋中取出一叠银票推到谢安澜面前。谢安澜挑眉,翻开了看了看终于忍不住叹气,“你这么能干,还贪图我那点小生意做什么?我那个小小的胭脂坊,三五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啊。”
陆离道:“旁门左道,终非正理。”
谢安澜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愿闻夫人高见。”
谢安澜悠悠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亲。”
将梨花醉推到陆离跟前,将银票卷巴卷巴装进袖袋中,“银货两讫。”
“夫人真会做生意。”陆离道。
“呵呵。”谢安澜干笑,心里也略觉得有点心虚。毕竟…那一坛被人送的酒换白银万两这种事…其实陆四少若是肯自己屈尊去一趟醉欢楼的话,多半也能求两坛酒的。
“不过话说回来,云慕青那批货不是才价值十多万两么?他给了你多少谢礼?”
陆离也不隐瞒,“五万两。我不止帮他拿回了货物,还给了他一年的时间。还帮他在苏梦寒和赵家之间埋了一个钉子。他不亏。”
“……”所以,这就是智商的碾压么?这就是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之间的差距么?嘉州事了,第二天一行人就上了船继续东下了。有些让人惊讶的是,临行前赵端竟然派人来送上了嘉州的特产做礼物给她们践行。陆离少年半点也没有刚刚得罪了别人的自觉,一脸淡定,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礼物,挥挥手全部带走,没留下半个盒子。
水上航行一路平顺,十天之后就到了安明府码头。安明府是个大地方,南北交通水路陆路到这里都是必经之路。船还没有到码头,江上的船舶就已经多了起来,远远地就能听到热闹喧天,与西江嘉州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远远地,谢安澜看到江面上停着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在一众或朴素简陋,或精致华丽的大小船只中,这倒像是一只江上巨无霸了。这样的大船,在这个时候只靠船夫划桨在江上是很难愉快的航行的。所以岸边还有许多的纤夫远远地拖着船前行。
看着那船上旗帜飘飘,谢安澜摸着下巴对陆英招招手问道:“这是哪家的爷出游啊。”
经过半个月的水上航行,陆英虽然已经不怎么晕船了但是还是本能的不喜。此时看到将要靠岸前路却被一首大船给拦住了心情也不太美好。郁郁地瞥了一眼道:“好像是宗室的船,比龙船低上一个规格。至少…应该是个亲王吧?”
谢安澜满意地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不愧是上雍来的,天子脚下果然见多识广啊。”
“客气,客气。”陆英干笑,突然想起,“少夫人怎么知道我是……”
“呵呵。”谢安澜笑容可掬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船舱里去了。留下陆英兀自摸着脑袋沉思,“难道是四爷说的?”
因为巨无霸…宗室豪华大船挡路,谢安澜等人一直等到傍晚才得以靠岸下船。在船上等待的时间里,也听说了土豪船主的身份,原来是当朝理王殿下奉旨巡狩四方。虽然不知道巡狩四方的钦差为什么要如此浩浩荡荡的坐着大船到处跑,不过听说当朝天子脑子有些不正常,也就没人觉得奇怪了。
至于这位理王殿下,并不是当今天子膝下的皇子,而是天子的侄儿。
当今天子登基二十三年,然而却膝下空虚别说是皇子就连个公主都没有。倒是东陵宗室枝繁叶茂,单说天子的兄弟就有七位,不过可惜二十年前一场宫变七位王爷死了个干净。虽然王爷们死了,却留下了一大群的侄儿,以及侄儿的儿子们。
这位理王殿下姓东方,名靖,正是当今天子二哥唯一的一个儿子。当年宫变,那位王爷以自身替皇帝挡了一剑,然后当着皇帝的面被叛军砍成了一滩烂肉,只留下还在襁褓中的东方靖。
原本按照东陵皇族的册封规矩,东方靖应该封为郡王。只是天子感念二哥救命之恩,册封了当时才不过五岁的东方靖为理亲王。不过皇帝的感情从来都是虚妄,二十年过去了,天子的那点愧疚和感动也消化的差不多了。等到东方靖渐渐长大,这几年倒似乎有些失宠了。或者说,这几年就没见过天子宠过哪个皇室宗亲。对于没有儿子的皇帝陛下来说,只怕如今所有的侄儿在他眼中都是将来要抢他皇位的存在,没有一个个都砍了就算是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了。
下了船,与流云会的人告别,流云会的人显然是得了薛印的吩咐,十分负责人的将他们送到了安阳城里的最好的客栈。甚至还替他们预付了房前才告辞离开。陆离选择出行的时间非常不错,安明这样的四面八方必经之地,如果明年过完年才出发的话,即使安明城距离京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只怕也不好找客栈。所以说,经验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云来客栈后院
一大早,谢安澜推门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问道:“咱们要在这儿等着老元他们吗?”
院子一角的树下,陆离回过头点了下头道:“他们走得慢,还需七八日才能到。”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问道:“那这几天我们怎么办?”
陆离道:“安阳是个大城,你还担心无聊么?”
谢安澜想了想,道:“也是啊。到处玩玩也是可以的嘛。”
陆离警告的瞥了她一眼道:“有些地方…不许去!”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啊?哪些地方啊?”
“花街!”陆离道。
谢安澜掩唇,“夫君,你误会人家啦。妾身最是安分守己不过,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陆离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少胡闹,你以为自己扮得天衣无缝么?”
谢安澜懒懒地打着呵欠道:“就算不是天衣无缝,也还能看吧。那天如果不是我故意的,你真的能认出来么?”
陆离沉默,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如果那天在丽香阁不是谢安澜不着痕迹地对他笑了一下的话,他大约还真的不会认出窗外走过的少年就是他那位不知道哪路孤魂野鬼俯身的妻子。
但是…“总之,不许去!”
谢安澜有些好笑,摆摆手道:“你当我很闲么?整天没事儿往花街柳巷里转?那天还不是正巧看到你们才跟过去的,别好心没好报啊。”
听了她的话,陆离神色稍霁,毕竟他也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妻子喜欢逛花街不是么?
“知道愧疚就好。来,说说看安明有什么地方可以玩儿?”谢安澜满意地道。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愧疚了?陆离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道:“安明城东有浩然楼,已有八百年历史,既可欣赏陵江风光,又可俯览整个安明城。是历代文人才子必到之处,留有历代名家许多墨宝。”
“呵呵。”谢安澜嗤之以鼻。
“安阳城外十里,有安平山,山上有东陵四大圣寺的灵水寺。”
谢安澜翻着白眼道:“谢谢,我对立地成佛不感兴趣。”
陆离沉默,谢安澜微笑。
良久,陆离方才叹了口气道:“你自便吧。”
谢安澜笑颜如花,“这样啊,那你陪我去逛小吃街。”
“你自己去。”陆离不感兴趣,在他印象中所谓的小吃街就是那种一条街都是那种小小的地摊子,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吃食,灰尘漫天也毫不在意的嘈杂地方。那也是有着轻微的洁癖的陆四少绝对不会涉足的地方。
谢安澜仿佛没听见他的拒绝,拍手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谁愉快了?只有你一个人愉快吧?
被迫出门的陆四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即便是他有着非同一般的俊雅容颜,但是那一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气也还是让过往的行人们退避三舍。谢安澜心情愉快地走在最前面,绝美的容貌吸引了无数路人惊艳的目光。陆英左右为难的走在最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低下头走路。
做下人难啊,他要是表现出高兴的模样,四爷会不高兴。他若是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四少夫人他也惹不起。
安明是个大地方,基本上只要上雍皇城有的东西这里都能够找到。哦,除了皇城皇帝和数也数不清的高官显贵。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人们反倒是过得更加自在一点,走在街上也能感觉到人们欣欣向荣的气氛。
说实话,东陵的美食绝对不可能比得上谢安澜前世见识过的那些。所谓的小吃街也只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卖平价吃食比较多的地方罢了,其中还夹带着买些小玩意。总之就是绝大多数时候只有普通百姓才会来得地方。玩了一会儿谢安澜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但是看着陆离那种冷漠僵硬的俊脸,她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五个包子。
“别这样嘛,这么严肃人家还以为是哪位官老爷微服私访呢。”谢安澜咬着一根糖葫芦道。
陆离抽了抽嘴角,无语地道:“你几岁了?”
谢安澜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跟几岁了有什么关系?难道年纪大了就不能吃糖葫芦了?”
陆离扫了一眼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再将目光落到了谢安澜的身上。意思很明显:整条街上,除了你哪个大人还在吃?
谢安澜不屑一顾,“人生得意须尽欢,连吃个东西都要挑日子还有什么乐趣?想吃什么赶紧吃,想玩什么赶紧玩,不然万一有一天…你后悔都来不及。”说到此处,谢安澜有些伤感起来。想当初,她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不乱花不乱玩,好不容易给自己买下了惦念依旧的豪华大房子,结果就睡了一次特么就穿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就应该放心大胆的买包包,买首饰,买衣服,买豪车,买别墅,信用卡透支到不能透。然后心满意足的穿越,让银行去哭吧。
陆离奇怪地看了一眼略有些忧伤的谢安澜,思索了一下问道:“难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没错。”谢安澜郑重地点头道,“难道你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陆离点头道:“有。”
“所以?”
“所以我一定会完成的。”
“……我好像没有机会完成了。”重生的了不起啊!狠狠地撸了一颗冰糖葫芦下来,谢安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剩下两颗的冰糖葫芦凑向陆离嘴边。陆离当然不会跟她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立刻侧脸避开。于是冰糖葫芦毫无悬念的糊在了陆离的脸上。
“谢!安!澜!”陆离磨着呀,冷声道。
看着陆离同学脸颊上红色的糖浆,谢安澜脖子一缩,完了,惹毛了!
“嘿嘿…”干笑了一声,谢安澜飞快地后退了两步转身钻进了人群里,“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啊,咱们客栈见!”
“四…四爷…”陆英同情地望着自家主子仿佛快要结冰了的俊脸。犹豫再三,“你…要不要擦一擦?”
陆离冷哼一声,一边转身往街头走去一边抽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用力的抹着自己的脸。陆英看了看早已经没有谢安澜人影的人群叹了口气:少夫人,你真的要把四爷惹毛了啊。
直到跑得完全看到陆离的身影,谢安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靠着墙忍不住大笑起来。陆离少年那张俊脸冷冰冰的模样本来还是很有威严的,但是涂上了糖葫芦的糖浆,还有那一瞬间的呆滞,竟然给她一种呆萌可爱的感觉。当然这种话绝对不能当着陆离的面说出来,甚至连笑都要避开他偷偷笑,不然陆离少年恼羞成怒起来很难说不会杀她灭口啊。
等到笑够了,谢安澜才理了理衣服走出来,慢悠悠地晃入了人群中。
“安明城中竟有如此绝色?”
大街上一处茶楼里,靠窗口的位置坐着一个二十四五的蓝衣青年。只见他剑眉星目,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之气。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白衣男子,那蓝衣青年已经算是少见的英俊了,但是却远不及那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凤眼薄唇,风神俊秀,只是身形太过消瘦,带着些不自然的白皙。蓝衣青年身后的侍卫看着对方眼底也不由露出几分轻蔑之意。这副弱不禁风的长相,倒像是上雍南风馆里的小倌儿了。
白衣男子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消瘦的右手手指白皙纤细,修长优美的仿佛白玉雕成的一般。
“这安阳城里,哪有什么绝色能入理王殿下的眼?”白衣男子垂眸饮茶,神色纹丝不动,连眼风都没有往楼下瞟一眼。
蓝衣青年含笑目送那人影消失在人群中,“虽然算不得无双绝色,但是这样的姿容这些年我也只见过第二个罢了。”
“哦?”白衣男子挑眉,“能与上雍第一美人一较高下。那倒是当真称得上是绝色了。”
蓝衣青年正是当朝理王,东方靖。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东方靖神色略有些复杂,沉声道:“算来你我已经有八年未见了,你当真不打算回去?”
白衣男子扬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回去?回哪里去?”
东方靖道:“自然是回上雍。”
白衣男子摇头道:“我的家在安明,我为何要回上雍?不过是经过之地罢了。”
东方靖轻哼一声道:“你觉得自己只是上雍的过客,那是否我们这些朋友在你心中也是过客?”
白衣男子剑眉微皱,低头就是一阵闷咳。好一会儿方才平息下来,抬头看向东方瑾,目光中有着剑一般的锋利,淡淡道:“理王殿下好好的京城不呆,来安明做什么?”
东方靖一愣,知道他不愿继续刚才的话题。只得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个王爷,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还不是陛下让去哪儿就去哪儿。陛下要我代天巡狩,我难道还能说不来?”
“王爷慎言。”白衣男子淡淡道。
东方靖嗤笑了一声,到底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低声苦笑道:“陛下说什么令我代天巡狩,看似风光无限。但是这般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不知道我出来了。暗地里却派了柳贵妃才刚刚弱冠的侄儿微服私访。天下官员的眼睛都落在我身上了,到时候人全是我得罪的,功劳全是柳家人的。看着办,等这次回京,那柳浮云就又该升官了。呵呵,二十岁的正三品官儿,你见过么?”
白衣男子淡然道:“你想如何?”
东方靖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手臂,沉声道:“若虚,回来帮我。”
白衣男子呵呵低下了两声,摇头道:“理王殿下高看在下了,在下不过一届商贾,哪里有本事帮理王殿下?更何况…王爷,你想干什么?”
沉静的眼眸定定地望着眼前高贵的皇孙,带着从未有过的嘲讽和冷意。
东方靖怔住,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早已非昔日阿蒙,但他却还是第一次真切的从他眼中看到狠辣的光芒。心中一跳连忙拉住了他道:“若虚,当年的事情…”白衣男子平静的移开他的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当年有什么事?”
“你在恨我?恨我们?”东方靖问道。
白衣男子蹙眉,闷咳了两声。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好,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咳了好几次了。似乎无意在跟故人叙旧,白衣男子抬头看着他道:“王爷说要见我,也见了。如果没事的话,草民告退。”
“放肆!王爷赐见是你的荣幸,竟敢……”东方靖身后的侍卫忍不住出声怒斥道。
“住口!”东方靖沉声道。
白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淡淡一笑漫步出了雅间。
等到他出去,东方靖身后的侍卫才忍不住道:“王爷,不过是一介商人,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东方靖脸色也不太好,冷冷地扫了那侍卫一眼冷笑道:“一介商人?穆家也是商人,京城里那些人还不是一眼抢的犹如疯狗一般?”
“他怎么能与穆家相比……”穆家可是东陵首富。
东方靖轻叹了口气道:“东陵首富又如何?等到穆老太爷死了穆家还不知道如何呢。他跟穆大并称双璧,但是,他的头上可没有穆家老太爷和穆江枫压着。”
楼下,白衣男子踏出茶楼立刻又两个灰衣男子迎了上来。白衣男子神色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方面那位贵客,身后那褚衣侍卫的那双眼睛,我很不喜欢。”
两人心中微震,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可是极少听他说起什么东西他不喜欢的。而且,还是很不喜欢!
两人立刻就明白该怎么做的,齐声应道:“属下明白,请会首放心。”
原来,这白衣男子正是流云会会首——苏梦寒。对于白衣男子的身份倒也并不需要意外,因为流云会的总会本就在安明。
苏梦寒点点头,神色浅淡的拂袖而去。
第九十六章 皇室艰辛
苏梦寒离开后不就,东方靖的房间里多了个人。一个穿着一身并不起眼的布衣的老者,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花白,面上也已经有了不少皱纹,若是走在街上只怕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东方靖却没有对他摆起王室宗亲的架子,而是亲自起身恭敬地将他请到方才苏梦寒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者看看东方靖,笑道:“苏梦寒拒绝了王爷?”
东方靖叹了口气道:“苏若虚才智卓越,手段高绝,若是能够得他辅佐...可惜当年本王年少气盛......”
老者摇头道:“王爷错了,苏梦寒眼高于顶,您当真认为他是因为理王妃才拒绝你的么?不...无论是为了什么,他都绝对不会为王爷所用的。”东方靖皱眉,显然对老者的话有些不能苟同。他是当朝理王,苏梦寒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若不是他现在需要财力物力人力,说句不好听的话,流云会就算想尽法子也未必能够够得上理王府的门槛。要知道,就算什么都不做了,有一个王爷做靠山,流云会能得到的好处都是难以估计的。
老者叹了口气道:“因为在苏梦寒眼中,比起别的王室宗亲,王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甚至,因为前些年陛下对王爷的看重,柳系一派的人还在使力打压王爷。现在得罪了王爷固然是有些不好,但是若是流云会真的投靠了王爷,更是有害无益。如此,苏梦寒又岂会坐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
东方靖有些惋惜,“还是可惜了。”
若是有流云会相助,至少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会缺钱了。可惜...苏梦寒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她。
老者笑道:“王爷稍安勿躁。”
东方靖冷哼一声道:“稍安?本王哪里能安得了?陛下也不知道怎么被那个女人迷去了心魂,后宫的事情也就算了,就连朝堂上的事情也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再安下去,只怕有一天,这天下就要改姓柳了。”
“王爷慎言。”老者劝道,不过他也知道东方靖是在京城憋屈久了,难得离开了京城才能发泄出来,也只是意思意思劝一下罢了。
东方靖咬牙不语,他身为宗室王爷又从小父亲亡故,自然比许多人都早熟懂事得多。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理解自己的那位皇帝叔父。自古就有美人误国的说法,但是东方靖本人却觉得十分的可笑。美人再美能有万里江山如画重要么?怎么会有人为了个女人不要江山?即便是他自己,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宁愿牺牲一个美人而换回苏梦寒这样的助力。但是陛下却......
那柳贵妃真要说是什么勾魂绝色也还差了一些,虽然也算是一流的美人儿,但是至少比起京城第一美人沈含双就还略逊一筹。京城里与后宫中跟她不相上下的容貌就算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吧?偏偏陛下谁也不肯放在眼里,只是一味的独宠柳贵妃。那要什么给什么,没有也要弄来给的劲儿,当真是应了那句"只将天下奉一人”了。可惜这个一人却不是皇帝自己,而是宫中的爱妃。
皇帝宁愿自己吃的用的差一点,也要让自己的爱妃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这宠爱的劲儿,说不是真爱都没人相信。
如今,满朝忠心的臣子和皇室宗亲们唯一能够感到庆幸的,大概也就是柳贵妃无子了。
若是柳贵妃再有了孩子,那整个东陵国大概就真的是柳家人的天下了。
东方靖有些恼怒地一锤桌面咬牙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人了么?”
老者叹息着摇了摇头,道:“这天下...毕竟是陛下的天下。若是陛下铁了心要保什么人,谁能奈何得了?去年柳家三子调戏了怀德郡王的亲妹子,那可是当年德亲王...陛下唯一活过了那场宫变的亲弟弟的嫡女啊。宗室贵女又如何?陛下不过是让柳家老三将朔阳郡主娶回去而已。”
东方靖脸上也掠过一丝伤感,叹气道:“是啊,离京前听说朔阳堂妹病重,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好端端的一个宗室贵女,无端被一个纨绔子调戏了。最后陛下却这样处置,最要紧的是那柳三原本已经娶过妻子了。只是为了皇室的颜面,将嫡妻贬为了侧室。但是人家原配同样也是高门贵女,入门之后又生了一子一女。朔阳郡主就算是宗室郡主,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很快,东方瑾脸上又泛起了冷笑,道:“本王这个堂弟倒是很会见缝插针,如今和柳家倒是亲密的很。”
对怀德郡王这样的人,东方靖是有些不屑的。自己的嫡亲妹妹受辱于柳家,他却还能借此去跟柳家套近乎,不管是真的想要跟柳家亲近还是只是想要利用柳家,这样的人东方靖都是不屑的。
老者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但是效果显著啊,听说陛下有意加封怀德郡王为亲王。”
东方靖眼神微闪,眼底掠过一丝冷厉。
见他如此,老者也知道他心情不好,遂不再言。思索了片刻换了一个话题道:“科举将近,王爷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这次虽然是为了柳浮云抬轿子,到底也是个机会。既然苏梦寒这边已经没有了可能,殿下何不将目光放到应届的举子身上。”
东方靖不以为然,“就算高中了也不过是个六七品的芝麻小官,想要当大用至少也需要十年时间,陛下的身体...我们哪里还能等得及?”
老者笑道:“陛下身体是不好,但是年纪倒地不大,宫中什么不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却不少,养养未必就不能养好。太过心急了反倒是不好。而且有总比没有好,有的时候恰恰就是小人物才能当大用呢。”
东方靖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道:“先生教训得是,本王明白了。”
理王殿下代陛下巡视天下,在安明府暂住期间专程拜访了安明府附近的许多名声在外的大儒,也与安明府的读书人门清谈畅饮十分的平易近人。一时间,安明府的百姓们都在传说理王殿下性格谦和平易近人云云。
理王暂时下榻的别院里,每天都有读书人前往投诗稿或策论求见。东方靖也来者不拒,无论对方有没有真才实学,最后总会让人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门。几天功夫下来,倒是让大半个安明的学子们都对东方靖十分赞赏。而东方靖也暗中找到了两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可造之材。心中对皇帝派他出来给柳家的后生做挡箭牌的怨气也小了几分。毕竟在京城里想要这么方面的拉拢人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一旦这些人去了京城甚至高中上榜之后,可投靠依附的选择就会躲起来,哪里比得上现在的悠然从容的挑选?
只是漏了苏梦寒这么一条大鱼,心中到底有些郁郁。
这么热闹的大事自然瞒不过同样住在安明城里的陆离和谢安澜。不过陆离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更没有像那些读书人一样迫不及待的前去求见。
“看什么?”
陆离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侧首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谢安澜将自己倒挂在院子里的树上,犹如一个大风铃一般随意摆动一边打量着安静看书的陆离。
谢安澜翻了个身,从树上翩然落地道:“我以为你会去凑热闹呢。”
陆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谢安澜嗤笑一声,道:“陆四少确实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绝对是一个喜欢见缝插针的人啊。那位可是当朝王爷啊,难道你要我相信,你有耐性从六七品的小官慢慢往上爬。我没记错的话,即便是高中状元,最多也不过是个授予一个翰林院编撰,是...从六品吧?”
“夫人这段时间倒是没白费。”终于能分得清楚什么官是几品了。
谢安澜轻哼一声,“只要有时间,这世上只有本大神不想知道的,没有本大神弄不明白的。”
“那夫人不妨猜猜我有什么打算?”陆离挑眉道。
“哦,忘了说。变态的想法除外。”谢安澜面无表情地道。
陆离莞尔,“夫人即便是认输也认得如此别开生面。”
谢安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认输了?你不去,要么是端着身段儿故作姿态,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待价而沽。要么...就是那位王爷跟你有仇呗。”
陆离定定地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子,谢安澜扬起下巴,“怎么?”
“夫人果然聪慧过人。”
“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下一次你可以换一个词儿赞美我。”
陆离点头,“我会考虑的。”
谢安澜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是真跟他有仇还是打算吊着人家啊?不是我说...您...就算原本真的是诸葛武侯在世,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举人而已,你确定你能钓的上来?”泉州第一才子?听起来是挺厉害的。但是整个东陵大的州府有二十九个,往下跟泉州同一个级别的至少也有三四百个。某州第一才子?整个东陵随便扒拉一下也能扒拉出来好几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