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的点了下头道:“听说你去老四那里了?”
林青书一怔,连忙道:“是,岳父。”
陆闻问道:“去做什么?”
林青书道:“小婿只是想着到底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过去拜访四哥四嫂。”
陆闻目光落在林青书身上,有几分冷漠的问道,“哦?那老四说什么了?”
林青书低头道:“四哥不在家,只有昨天见到四嫂一面。”
沉默了一会儿,陆闻才道,“既然如此,以后就别去了。”说完,就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林青书眼神一沉,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起,口中却道:“岳父大人容禀,昨天我去的时候虽然没见到四哥,不过…穆家大公子却在四哥府中,似乎是跟着四嫂一起回来的。”陆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林青书一眼。不知怎么的林青书只觉得背脊一凉。只听陆闻道:“哦?那又如何?记得我说的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青书蹙眉,看着陆闻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一直觉得陆闻是一个自己没有希望就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想要重新复兴陆家的人。这样的人不是应该陆离的攀上那些能够攀上的关系和人脉吗?为什么陆闻会对薛家大公子毫无兴趣?似乎…从回到京城之后,陆闻就远没有在泉州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想要复兴陆家。陆晖科举失利,腿断了,陆闻有失望有遗憾,但是这种感觉却并不十分激烈。这又是为什么呢?
“崇文,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远处陆荞走过来,娇声道。
林青书看着陆荞那平庸的面容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身就往外走去。陆荞急得直跺脚,“崇文,你这又是去哪儿?”
林青书冷声道:“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没有处理好,先出去一趟。”
说话间已经出了门,陆荞只能站在原地懊恼的跺脚,然后满脸不高兴的带着人走了。
陆闻的书房里,独自一人坐在有些阴暗的书案后面的陆闻脸上阴沉而凝重。陆闻靠在椅子里,眼神悠远而空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门外传来一身轻微的响动,陆闻一惊骤然回过神来朝门口望去。不知合适,门口竟然已经站了一个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灰衣男子。
陆闻脸色一变,沉声道:“什么人?”
灰衣男子声音低沉,“陆大人,有人托我向你问好。”
陆闻一只手握紧了椅子扶手,另一只手伸向了桌案底下。灰衣男子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陆闻神色有些僵硬,“阁下只怕找错了人,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不是什么大人。”
灰衣男子冷笑一声道:“先帝末年的二甲进士,陆氏旁支曾经最出色的子弟。陆闻,陆长信。可惜当即陛下登基之后你便光芒黯淡,默默无闻。数年前更是得罪了柳家,被赶出了京城。不过…既然离开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陆闻沉声道:“阁下谬赞了,不过是膝下两个犬子要科举应试,所以才回来的罢了。”
灰衣男子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道:“哦?当真如此?还是…因为你知道,泉州你也要待不下去了吧?”
陆闻脸色难看,猛地起身道:“我知不道阁下是什么意思?请你离开,若是再不走,莫怪我叫我报官了!青天白日阁下藏头露尾擅长民宅,想必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人物吧?”
灰衣男子微微点头道:“也罢,我不为难你。主子要我问你,苏绛云在哪儿?”
陆闻道:“什么苏绛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灰衣男子却并不理会他的否认,“没听说过?虽然晚了一些但是总归还是有些线索的。当年那个贱人背叛了主子,害得郡主死的不明不白。最后有人看到她的踪影可是跟你陆大人有关啊。另外,半年前有人带着主子的信物去泉州找她,却和追杀的人一起消失无踪,难道不是你动的手脚?”
陆闻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咬牙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人,什么信物?!你找错人了。”
灰衣男子道:“这么说,陆大人是真的不肯认你跟苏绛云有关系了?”
“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苏绛云!”陆闻沉声道,“更何况,既然你说那个苏绛云背叛了你的主子,你们又怎么可能带着什么信物去找她?简直是胡说八道不知所谓!”
灰衣男子打量着陆闻,似乎再看一个什么奇怪又好笑的东西一般。好一会儿方才冷笑道:“苏绛云拿了主子和郡主东西,若是看到主子的信物她还有胆子私藏,那倒是真的胆大包天了。不过现在看来,她是已经死了吧?该不会是被你给杀了?这么说,东西在你的手里?”
陆闻的脸涨的通红,仿佛是被气到了一般。厉声道:“你休要含血喷人。”
灰衣男子见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模样,点头道:“也罢,既然你不肯识趣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我在这里好心提醒你一声,主子要回来了。哦,不用我告诉你,我的主子是谁吧?”
陆闻咬着牙没说话,灰衣人似乎也觉得无趣,耸耸肩一闪身出门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陆闻瞪着空荡荡的房门口站了半晌,方才重重地坐回了椅子里。冷汗却源源不断的从额头上冒出,就连背后的衣服也湿了一片。陆闻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抓住了桌上的砚台,砚台微凉的触感传入手心终于让他稍微冷静了几分。陆闻常常地出了口气。快步走进了书房的里间。从一个放置着许多书籍的架子上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有些陈旧的箱子。陆闻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些书册卷宗,有一些珠宝首饰,甚至还有两件女子的衣衫。陆闻用力的翻看着这些东西,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陆闻有些泄气,又有些愤怒地将手里的一个册子砸回了箱子里,低声暗骂道:“这个贱人!”
深吸了一口气,陆闻重新扣上了巷子,将暗格推回了原处。这是一个设计的极为精巧的暗格。不进隐秘而且安全,一旦打开的放肆不对,隐藏着箱子上方夹层的火油就会燃起来,将里面的东西付之一炬。
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破绽,陆闻才松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刚才突如其来的惊慌也渐渐的淡去,只是眉宇间依然带着几分忧虑和懊悔。
或许当初就不该回京城来,但是不回来又能去哪儿呢?泉州是个小地方,没人查自然没事,一旦有人开始查了,想要找到他很容易。回到京城,至少…京城里势力关系盘根错节,或许,还能多几分转圜的办法。还有老四…在泉州那次,没有真的打断他的腿,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思索了良久,陆闻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朝着外面走去。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陆暄,陆暄连忙上前,“父亲,孩儿……”
陆闻看了他一眼,挥挥手便往外走去。
陆暄有些急了,道:“父亲,儿子有话要说。”
陆闻道:“如果是为了替你母亲求情,就不必再说。”
“可是父亲!”陆暄有些着急道:“就算母亲做错了事情,她也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您怎么能…父亲,求求你饶了母亲这一回吧。”说着陆暄跪到在了地上,哀求道。
陆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你母亲自己都心甘情愿,你替她求什么请?”
陆暄一愣,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母亲一直说是陆离和谢安澜冤枉她的,怎么会是心甘情愿?
陆闻冷笑一声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母亲做得?”
陆暄更怒了,“既然父亲知道母亲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关着她?”
陆闻摇摇头,有些惋惜的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既然不是你娘做得,那你说这件事是谁做得?也罢,既然你替你娘求情,你去告诉你娘,她可以自己选择是出来让真正的罪魁祸首伏法,还是继续在里面待着。我都不会拦她,你去吧。”
陆暄一愣,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陆闻的意思。
“父…父亲…”
陆闻拍拍儿子的肩膀道:“好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遇到事情自己多想想吧。”说完,陆闻不在理会陆暄,径自往府外走去。
陆暄跪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朝着府中的翰墨苑冲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年旧事(一更)
不说陆家陆暄和陆晖兄弟如何闹得鸡飞狗跳,陆闻出了府门坐上了马车朝着内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但是走到半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却又停了下来。马车改了个方向在城里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陆府陆闻下了车头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陆府外面不远处,一个灰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看着陆闻走进大门里的背影和正朝着后门去的马车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倒是还没傻。”转身朝着街头另一边的方向快步离去了。
灰衣男子穿过大半个京城,走进了城西的贫民窟。
赌场的顶楼上,灰衣男子走进空旷的大厅,笑意楼主正坐在窗口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街道。这里的街景并没有京城别的地方那样的热闹繁华一派祥和之象。白天这里的人并不多,而且即使是大白天当街打架斗殴,甚至抢劫什么的都毫不罕见。住在这种地方,总是给人一种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世间最丑恶的事情一般。
“回来了?”笑意楼主扭头含笑看着他,道:“怎么样?问出来什么了吗?”
灰衣男子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面巾,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笑意楼主摇头道:“早跟你说过了没用的。你做了亏心事会轻易承认么?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
灰衣男子冷声道:“打草惊蛇总比让蛇一直隐藏在暗处永远都找不到要好吧?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才只找到陆闻这一条线索。薛铁衣,你明明查到了苏绛云的消息,却隐瞒了我们。”笑意楼主挑眉,道:“你们派人去泉州,通知过我么?王爷既然已经不信任我们,又何必再多说什么?”
灰衣男子眼眸一冷,咬牙道:“你还敢怪王爷,当初王爷留下你们保护郡主,结果你们是怎么做的?王爷当时正在于西戎鏖战,骤然接到郡主的消息以至于深受重伤。等到王爷带着伤千里迢迢赶回京城,郡主都已经入殓了,王爷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这些事情…当年王爷可曾责罚过你们一分?”
笑意楼主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靠着轮椅闭着眼睛沉声道:“这是我的错。”
当年他中了别人的算计,被调出了经常。深受重伤还伤了腿,等到他养好了伤能够动弹了回到京城的时候,整个京城早已经物是人非。将近一年之久,郡主一个人在京城里身边保护她的人死伤殆尽,他不知道郡主那段时间到底遭受了什么。但是他绝不相信是如景宁侯府所说的那般,郡主是病逝的。如果郡主真的是病了,景宁侯府敢不通知身为郡主亲兄长的睿王殿下?而要在郡主薨逝我之后才告知?
但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办法。他们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别的什么消息疑点可供追查。唯一知道的只有原本留在郡主身边的心腹也是贴身保护郡主的丫头苏绛云神秘失踪。苏绛云并不是普通的丫头,他是睿王府训练出来最精锐的暗卫之一。睿王府被先皇忌惮,无法如寻常王府和前几代王府一般培养大批精锐府兵。前代睿王只能从中选取最少数有天赋的人培养出极少数的精锐。当年睿王府培养出来的精锐一共是七人,苏绛云和他都在其中。他们甚至是和睿王一起长大,一起训练的,轻易自然不同于普通的暗卫和属下。苏绛云的本事他清楚,睿王也清楚,所以说苏绛云死了他们谁也不信。
但是那时候,他们也没办法。
他双腿残废,无法动弹。睿王重伤未愈还要强忍着不能让人察觉。跟兼边关战事频繁,睿王尚且年轻虽然西北军大都效忠于睿王,但也不是没有心中不负或者皇帝塞进来想要夺权的人。所以1即便是知道妹妹死的蹊跷,睿王也只能忍下了这口气,带着重伤回到边关。这么多年,睿王一直没有回京。外人都说是伤心妹妹的死不愿回京,其实不然。最初睿王是伤情恶化,为了疗伤,也是为了稳定边关局势,整治西北军。到了后来,却是皇帝不愿意让睿王回京了,哪怕睿王肯不带一兵一卒回京,皇帝又真的敢动他么?
他们错过了最初的追查时间,这些年只能追着苏绛云这个线索去查。几年前刚有一点线索却被人先一步掐灭了。又废了几年功夫才终于查到了泉州陆闻身上,没想到陆闻又自己回京城了。
灰衣男子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模样,沉声道:“确实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太过信任苏绛云…哼,王爷当年既然没有怪你,你也不必多想。”
笑意楼主苦笑,抬眼看着灰衣男子沉声道:“小七,如果当年是你,你会怀疑她么?”
灰衣男子一怔,嘴角动了动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怎么可能会怀疑?那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啊,他们从小一起受苦,一起训练,一起玩闹,长大了一起保护王爷和郡主,一起做任务,出生入死。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救过对方的命也被对方救过。那是他的…三姐…
很快,灰衣男子就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王爷就要回来了,这么多年了许多事情也该了结了。当年郡主最后留下的消息,说她有一件宝贝被人抢走了,求王爷帮她找回来。这么多年,你有消息了么?”
笑意楼主摇摇头,道:“郡主太过小心了,即便是给王爷留下的密信也不会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既然郡主最后都念着要王爷帮她找回来。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了。”
“但是我们找不到。”灰衣男子神色有些黯然,说来他们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能力出众,但是有什么用呢?
笑意楼主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道:“我们找不到,别人也找不到。苏绛云将睿王府的密信破译之法泄露了出去,若不是郡主写的隐秘,只怕早就被别人找到了。既然那位还派人追杀派去泉州的人,证明他也在找这个东西。”
灰衣男子沉默了良久问道:“你跟承天府的那个陆少雍有交情,他是陆闻的儿子,能不能从他入手?”
笑意楼主摇头道:“他跟陆闻关系不好,几乎形同陌路了你不知道么?你不是去见过曾从谦么?”
灰衣男子挑眉,道:“我只是好奇,既然他没有用处,你为什么要与他结交。”
笑意楼主有些感叹,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灰衣男子一怔,皱眉道,“我没看出来他像谁,我不认识的人?”
笑意楼主摇头道:“不是长得像,神似。”
灰衣男子依然是一脸茫然,笑意楼主不由笑道:“小七,这么多年了你看人依然有待长进,你这样的性子还是只适合战场,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派你回来。”
灰衣男子冷哼一声,沉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年近四十的小孩子,也是可以了。”笑意楼主挑眉道。
“……”
谢安澜原本在家中陪谢秀才和西西说话玩耍,陆英急匆匆的进来在谢安澜耳边低语了几句。谢安澜脸色顿时有些变了,看向旁边的谢秀才。谢秀才淡淡道:“有事就去忙吧。”谢安澜很有一些歉疚,父亲来京城这么久其实她也没有1多少时间陪他说说话,原本今天没什么事没想到…
西西正坐在旁边的榻上玩着谢安澜让人给他做的拼图,也抬起头来挥挥手道:“娘亲你有事快去忙吧,西西陪着外公。”
谢安澜低头在小娃娃额头上亲了一下道:“西西真乖,那娘亲先走了。”
“嗯嗯。”西西一边点头,一边将手里的模块往空缺的地方按下。
好吧,其实人家很忙,压根不需要她这个娘亲。
出了院子,谢安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陆英道:“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柳家上门找无衣公子的麻烦。”
“我去!”谢安澜没好气地道:“姓柳的怎么这么烦啊?事后找茬的都是渣渣,有本事当面怼啊。都是谁啊?”
陆英道:“柳家老大柳荣,还有老十,以及几个…旁支吧?”其实柳家哪儿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旁支?不过是柳家发达了一些沾亲带故的都打不着的上来攀关系罢了。柳家自己都尚且这般不堪,这些人又能好到哪儿去?面对那些普通人,这些狐假虎威的人只怕比柳家本家的人更加恶劣不堪,而这些骂名最后却都让柳家给背了。
陆英继续道:“柳荣说无衣公子欺负九小姐,就是不给柳家面子。要找无衣公子算账。另外…浮云公子一大早被招进宫里了。”所以,这次不能找柳浮云救场了。其实就算柳浮云有空谢安澜也没打算再找他。接二连三的找人家怼自己的家人,谢安澜1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脸。
“少夫人,要不要找四爷?”陆英问道。
谢安澜摆手,“不用,多大的事儿。”
“……”柳家都打上门来了还不算大事?对于那些世家望族来说柳家是不算什么,但是区区一个谢府,能被柳家来回碾碎了都。
谢安澜道:“先别说了,去看看再说。”
穿了身装扮来到谢府,里面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
大门敞开着门口也没有人守着,倒是外面守着不少人,都是左右的街坊邻居。显然是闻讯来看热闹的。
进了大门,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花草被人弄得乱七八糟,幸好谢府并不大,当初布置的时候也是尽量简约幽雅的,并没有什么花大价钱的赚点,损失倒是不算大。
在往里面,里面闹哄哄的一片。柳家众人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另一边方信带着府中的几个年轻男子挡在前面不让他们在继续往里面闯。身后就是谢安澜的书房了,府中的丫头下人们都躲在一边吓得不轻。还有双方脸上都有不少青青紫紫,显然是已经打过一架了。
柳茵茵和江怜站在一边看着,到了这会儿才开口道:“三哥,十哥,只要让谢无衣出来给我跪下道歉赔罪,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免得别人说咱们柳家仗势欺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们公子给你下跪道歉?”站在方信身边的宁疏冷声道。宁疏手里也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棍子,跟她美丽清冷的气质实在是有些不符。
柳茵茵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宁疏道:“我不仅要谢无衣道歉,我还要她!这个贱人,我要把她卖进窑子里让她被千人骑万人枕!”
宁疏脸色顿时大变,如果这里只有她和柳茵茵两个人,她手里的棍子只怕就要直接敲到她头上去了。
柳茵茵身边的江怜看了看宁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低头在柳茵茵耳边低语了几句。
柳茵茵倒是一愣,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宁疏,问江怜,“你确定?”
江怜点头,柳茵茵嗤笑一声,得意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家大小姐?你不是死了么?原来是跑到这里来给人做丫头呢?林家说是什么书香门第,清白门庭,原来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你该不会是…看上姓谢的跟人私奔了,林家没办法才说你死了吧?”
宁疏咬牙,冷声道:“我死没死关你什么事?”
柳茵茵道:“你这贱人!不知道被多少叛军睡了。简直是女人的耻辱!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宁疏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道:“为了拉你一起死啊!”
说完,竟然抛开手中的棍子朝着柳茵茵扑了过去。
“大胆!”柳荣以为她真的要跟柳茵茵同归于尽,连忙想要上前救人。虽然他跟柳茵茵关系一般,但是如果让柳茵茵在他面前被人杀了,父亲也是会生气的。
宁疏这些日子的勤学苦练并不是白费的,一只手挡开了柳荣,一把抓住了柳茵茵的衣襟。柳茵茵尖叫着想要伸手去打宁疏的脸,宁疏也不在意,拽着柳茵茵的衣襟就往后退去。她抓的地方巧妙,正是衣襟交领之处,只听一声撕裂声传来,宁疏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方信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稳地的,手里还抓着一片撕下来的衣襟。
柳茵茵呆滞了一下,然后尖叫出声。她的衣襟被人扯开,甚至一块布都被撕了下来。衣襟大敞的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兜衣和白嫩的胸口。
第一百四十章 本公子衙门里有人(二更)
宁疏挑眉,淡淡道:“现在,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面面相觑。回过神来这才连忙侧首避开了衣衫不整的柳茵茵。方信更是有些脸红的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宁疏,心中暗道不愧是公子看重的女人。原本以为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就算遭遇了大变性格冷了一些,内里应该也还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子。没想到...一出手竟然就如此的出其不意。
“贱人!”柳茵茵终于不尖叫了,手忙脚乱的拉拢自己的衣襟。旁边柳荣回过神来才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柳茵茵含恨等着宁疏,仿佛想要将她掐了吃了。
“贱人,我要杀了你!大哥,打死这个贱人!”
“好热闹啊。”门外,传来谢安澜有些冷淡的声音,“还没进门就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府里出人命了呢。”
众人回头,果然看到谢安澜一身白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看到谢无衣,柳茵茵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马上你这里就要出人命了!给我打!”
谢安澜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柳家九小姐,好威风啊。宁疏,这事儿可是你做得不对。”
宁疏恭敬地低头,“奴婢失礼,请公子责罚。”
谢安澜悠悠道:“一听就知道九小姐是个重视礼教法规的。你这样当众害人家见光,被这么多男人看了。她到底是嫁给谁好啊?你这不是为难人家么?”
宁疏点头道:“是奴婢思虑不周,不过九小姐觉得女子出了这种事都该去死,想必不用考虑嫁给谁的问题了。”
“原来如此。”谢安澜回头看着柳茵茵,“倒是没想到,柳家竟然能养出一个如此堪称女子典范的姑娘。如此,九小姐好走,不送。”
柳茵茵气得浑身发抖,“大...大哥!给我杀了他们!”
柳荣上前一步,将气得不轻的柳茵茵挡在前面。冷眼看着谢安澜道道:“好一个无衣公子,胆子果然不小,难怪敢跟穆翎那小子混在一起!来啊,给本公子打!出了事情,我负责!”
“是!”
谢安澜冷笑一声,随手将宁疏护到身后道:“听到柳家大公子的话没?使劲儿打,出了事他负责。”
方信点头,“听到了。”
“......”
其实根本用不着其他人出手,只是方信和谢安澜两个就足够柳荣带来的这些人好受的了。谢安澜是真的被惹毛了,找茬都找到家里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抬手抽出腰间的银鞭就是一阵乱抽。方信也不在顾忌什么,大展拳脚一时威风无两。方信曾经是景宁侯府的护卫统领,景宁侯府也是以武起家的,身手岂是柳家这些被柳荣带出来的乌合之众能够相比的?柳家就算有高手,但是毕竟不是大白菜,怎么会让给着柳荣这样的纨绔整天到处跑?
所以,几乎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整个院子里除了柳茵茵江怜和几个丫头,柳家带来的人就都已经躺在地上蜷缩着呻吟了。见状,柳茵茵和江怜立刻转身想要跑,却被一条鞭子缠住了柳茵茵的脖子,柳茵茵顿时就不敢动弹了。
柳茵茵不走,江怜自然也不敢跑。她好不容易才攀上柳茵茵,如果现在跑了回头柳茵茵回去她自己就不好过了。
“谢无衣,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还不快放开表妹!”色厉内荏的叫道,眼中却依然难掩对谢安澜的怨恨。不过,与其说她恨谢安澜,不如说她很穆翎。
谢安澜淡然道:“敢到我家里来找茬,就该做好了被揍的心理准备。”
柳茵茵脸色发白,“谢无衣...你敢!你敢伤我!”
谢安澜道:“连柳家大公子我都打了,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好!
谢安澜笑容可掬地道:“我...我好得很。”
回头吩咐方信,“把这些人全部捆起来。”
方信点头,挥挥手身后立刻就有几个年轻人找来了麻绳将所有人都困了起来连成一串儿。
“公子,你打算怎么办?”方信有些担心的问道,毕竟柳家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谢安澜道:“去衙门。”
方信惊讶,“公子打算将他们送到承天府衙去?”
谢安澜挑眉一笑,“送什么承天府?去都察院,正好,都察院衙门和御史台挨着的。对吧?”
“好像...是吧。”方信点头道,“这...是不是有点闹大了?而且,都察院好像不管这个。”
谢安澜道:“有的事情啊,不闹大反倒是不好办。都察院怎么不该管了?就凭这三个怂货本公子一人一鞭子就解决他们了。这么嚣张还不是仗着有柳侯做靠山,这种事去承天府那不是闹着玩儿么?”
“公子...言之有理。”
谢安澜果真是不怕闹事,将一群人直接帮成一串就牵着出门了。
“无衣,你这是在玩什么呢?”刚出来,穆翎就挡在了跟前,显然也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谢安澜晃晃了手里的手里的麻绳,道:“去衙门告状呢。穆兄这是干什么?看热闹?”穆翎哀叹,“无衣当真是没良心,枉费了为兄一片苦心啊。为兄这不是怕无衣受欺负,特的赶来给你助拳的么?”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去打架,助什么拳?”
穆翎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看这些人鼻青脸肿地道模样就知道,你都打完了嘛。
“谢无衣,识相的就赶快放了我们!不然一定要你好看!”柳荣恶狠狠地道。
谢安澜的回答是,手中的麻绳一扬,飞起的绳子就打到了他的脸上。富贵圆润的脸蛋立刻多了一条红印,“手下败将,没有资格说话。”
“无衣这是去哪儿?”穆翎好奇地问道。
谢安澜道:“都察院。”
穆翎无言以对的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谢安澜有些嫌弃的将手中的绳子扔给了方信,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发了。
于是门口围观等着看好戏的人们就一脸懵逼的看着不久前还一脸傲慢的闯进去的人被串成一串粽子往都察院的方向走去。这么大的一群人走在街上,自然是惹人注意的。于是有好事者也跟了上来,围观的队伍倒是越来越大。柳家众人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盯着,柳荣等男子还好,狠狠地瞪回去便是。柳茵茵和江怜却是还未出阁的女儿家,早就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不敢见人。
柳茵茵心中早就懊悔不已,早知道这个姓谢的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她却招惹他干什么?就将之后他收到了惩罚自己能出了一口气,自己的名声却早就完了。
一行人一路往都察院走去,却在距离都察院不远的地方被人给拦了下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跟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谢安澜看着这儿陌生,侧首问穆翎,“这谁?”
穆翎含笑低头道:“这是柳家二夫人娘家的兄长,如今跟在柳戚身边办事。柳戚的夫人姓黄,这人叫什么倒是忘了。”
“谢公子,请停步。”那据说姓黄的中年男子拦在众人跟前沉声道。
柳茵茵却早已经忍不住了,看到来人立刻就哭泣着叫道:“舅舅,快来救我!”
那人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立刻上前安慰,柳茵茵固然是柳家的小姐,却不是他的亲外甥女,他自然也没那么心急了。
谢安澜淡淡道:“阁下何人?”
那人拱手道:“在下是元城侯家的总管,鄙姓黄。”
“哦。”谢安澜点点头,“有事?”
黄总管道:“公子,若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以私下解决,还请公子放了我家两位公子和小姐,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谢安澜道:“误会?不,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黄总管眼神一沉,道:“两位公子年少气盛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年少轻声?”谢安澜的声音有些古怪地道,上下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柳荣,“黄总管,你读过书么?年少气盛这个词用来形容你家大公子,那本公子岂不是刚从娘胎里出来?”
闻言,周围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这柳荣已经念过而立了,对方竟然还用年少气盛这种托词,还真是......
穆翎笑眯眯地道:“无衣,你误会了人家了。说不定人家大公子只是长得老成,实际上比你还年少呢。要不整个京城怎么就听过柳十三的名号,谁听过柳大怎么样?”
谢安澜面无表情的吐槽,“浮云公子也比我年长得多。”
柳荣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被人如此挤兑不说,还和他最厌恶柳浮云相提并论!
黄总管也看出来这两个人是明摆着不肯善了了,当下也沉下了脸色,“这么说,谢公子是不愿意善了了?”
谢安澜道:“何为善了?又如何为不善了?难道不能善了柳家就要仗势欺人,派人将我谢家灭门不成?今日若是给你们善了了,他日说不得还要多带几位公子小姐闯上们来。我谢无衣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运气在来讨一次公道了。谢某还略有几分薄产,还有几个朋友相助。不过前两日得罪了柳家九小姐一些,就被柳家两位公子率众打上门去,将我府里砸的一片狼藉。若是遇到个不会功夫,又毫无能力的寻常人,只怕这会儿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了吧?”
“你休要信口胡说!”黄总管脸色难看地道。
即便谢无衣说得都是真的,但是被人这么大庭广众的说出来也是没脸。
谢安澜嗤笑,“方才你们那位九小姐还说要杀了我呢。我胆子小,惜命,可不敢就这么算了。你们柳家位高权重,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无声无息的死在家里了。”
黄总管暗暗咬牙,眼前这个看着才十来岁的少年竟然是个十分棘手的对手。
谢安澜道:“请你让开吧。”
黄总管低声道:“谢公子,难道此事真的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可知道,一旦你进去了...就是与柳家为敌。”
谢安澜道:“祸从天降,我有什么法子?但是我从来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你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却还是听清楚。人群中突然有人喝彩,“谢公子说得好!”
“不错,柳家仗势欺人,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很快人群中便喧闹起来了,几乎都是支持谢安澜的声音。谢安澜微微扬眉,这是有人在带节奏啊。不过,没关系。
黄总管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来人,将大公子,十公子和九小姐救回来!”一群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对着谢安澜等人虎视眈眈,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穆翎站在谢安澜身边,“怎么办?京城里当街斗殴可是要吃板子的。”
谢安澜不以为然,“谁说我们是当街斗殴,我们这是自卫。”
“你说了不算。”
“本公子衙门里有人。”谢安澜道,大家斗殴,刚好是承天府管的。
“......”这不要脸面的神态怎么跟某人有些异曲同工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当街斗殴?(三更)
不远处街边的楼上,窗边坐着两个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两人都抬头看向窗外,望着不远处的热闹。
“你就不担心么?”苏梦寒轻抚着手中的茶杯,看向对面的人道。
陆离淡然道:“不必担心,她有分寸。”
苏梦寒失笑,“有分寸?我可没看出来。”竟然敢绑了柳家的三位公子小姐,还有以为表小姐闹上都察院衙门,果然是太有分寸了。
陆离不以为意,道:“夫人很少会做冒险的事情,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是柳家。”
“哦?”苏梦寒挑眉。
陆离道:“如果此时就此作罢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闹到都察院…之前你将出手算计柳三,牵连柳浮云倒是一步好棋。否则现在,都察院就是柳家说了算了。”柳浮云纵然再为人正直,也只是他各人的事情。他不贪墨,不欺人,不作恶,但是这种关系倒整个柳家的事情,只是需要他出手压下去而已,柳浮云岂会不做?别说是柳浮云,就是陆离坐在这个位置都不会犹豫的。
苏梦寒冷笑一声道:“柳家倒是喜欢作死。这半年都死了两个儿子,竟然还不肯消停。”
“死了两个儿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只怕他们觉得死的越多越好吧?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将来他们还能多得一些好处,多分一份财产呢。”
苏梦寒问道:“真的不去看看?”下面已经开始动手了。
陆离瞥了一眼,微微挑眉,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裴冷烛打了个手势,裴冷烛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转身下楼去了。
大街上一片混乱,穆翎,谢安澜,方信三人对付柳家一大群人竟然也丝毫不落下方。不仅如此,谢安澜还不忘抓稳了手里的绳子不让这些俘虏被人抢走。柳茵茵和江怜被这混乱的在自己身边的到丢吓得早就抱头尖叫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卷入其中。
他们打斗的地方距离都察院衙门并不远,闹腾着这么一阵很快就有两路兵马冲了过来——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巡防营。
“干什么?干什么!还不住手!”身披铠甲的士兵气势汹汹,谢安澜三人立刻就住了手退的远远地。柳家的人收手不及,只是眼前一空回过头来跟前早就已经没有人了。只是他们自己还兀自一副举拳要打的模样。
两路军马也不过几十个人将众人团团围住,领头的一个将领厉声道:“什么人?竟敢在皇城里斗殴,不想活了么?”
谢安澜连忙道:“军爷,冤枉。是这些人突然冲出来要打要杀,我们只是为了自保。”
那将领见谢安澜一身白衣,相貌清俊,笑容可掬的模样十分和善温文。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男子一个坚毅沉默,却是一身正气。一个身穿锦衣,相貌俊美不失华贵,却也是温文有礼的模样。反倒是对面,那领头的黄总管虽然也是一身锦衣,相貌跟对面比起却差了不知道多少。更不用说那脸上带着让人不喜的倨傲和阴沉了。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各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