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甄家在场的人是甄国丈的长子,也就是甄皇后和死去的甄公子的兄长。听了仵作的话,顿时气得目眦欲裂,指着对面的柳家众人怒道:“姓柳的,你们欺人太甚!”
柳戚同样也红了眼睛,冷笑一声道:“欺人太甚?姓甄的,我儿子也没了!”
站在一边的曾大人见双方又要吵起来了,头痛的插嘴道:“两位,先稍安勿躁!此事尚且疑点颇多。”
柳戚冷哼一声道:“什么疑点?难道我儿子不是甄家的人害死的?”
甄家那位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也差不了太多。
曾大人却看向站在一边陆离和谢安澜身后的裴冷烛道:“裴公子,你怎么说?”若是寻常,曾大人是不会放着衙门的仵作不问去问一个随从的。但是这人是陆离带来的,而且他才是第一个接触两句尸体的人,曾大人自然要多留意几分了。
裴冷烛看向陆离,陆离微微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裴冷烛这才道:“这两个人,都是他杀。”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承天府的仵作也有些不满地看向裴冷烛道:“这位公子有何凭证?”
裴冷烛道:“柳公子确是后脑撞击过重而死,但是,如果甄公子真的被割断了喉咙的话,他就算有力气去推柳公子,也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小楼地上并没有什么不平的坚硬之物,就算被推倒在地上,也绝不会因此就伤势过重死亡的。另外,割断甄公子喉咙这一刀…虽然匕首在柳公子手里,但是伤痕却并不是这匕首造成的。相反,柳公子手里这把匕首,倒像是刺伤锦书姑娘的凶器。另外,那伤口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绝不是毫无经验的人一时气愤出手能够做到的。”
仵作皱了皱眉,再一次走进房间里查看尸体上的伤痕。他也是在承天府多年有经验的仵作了,对伤痕的检验自然也是拿手的。但是裴冷烛说得那些因为这些大人们催得急,他也只是匆匆检查过一遍。并没有仔细对比。
曾大人道:“所以,裴公子认为,是有人杀了柳公子和甄公子之后,在伪造出了两人两败俱伤的场景?”
裴冷烛走回了陆离身后与叶无情并肩而立,冷然道:“我只是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对方所杀,别的与我无关。”
柳戚忍不住道:“七郎没有杀姓甄的小子,但是你怎么知道姓甄的小子没有杀七郎?”
裴冷烛冷冷道:“他后脑骨裂了,是内力重击所致。他并不是跌倒在地上撞上了地面而死,而死受了伤之后才倒向地面的。”
众人默然,陆渊沉声道:“那个锦书在哪里?既然她还活着,问问她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曾大人苦笑道:“裴公子说,锦书姑娘伤势极重,短时间只怕醒不过来。本官让人去请京城的名医和太医院的太医去了。若是锦书姑娘能醒来,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事情的真相只怕还得咱们自己查。”
陆渊道:“如果真的是他杀,会不会跟之前的刺客有关系。毕竟,时间上未免太巧了一些。更何况还有锦书姑娘,那个女刺客是怎么扮成锦书的模样混进来的,真的锦书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被害?”
曾大人点头道:“这些也确实是要仔细查查。陆公子尽管放心,本官和承天府上下定会竭尽所能查出事情的真相还陆家一个清白的。”
听了这话,陆渊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僵,显然是想起了之前在正堂的事情。反正不管最后结局如何,陆家的面子是丢定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刺客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从感情上他自然是跟愿意相信自己的祖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但是理智上他自己也明白这些所谓的世家豪门内地里的那些阴暗污秽的事情,那信心自然也就要动摇上那么几分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跟曾大人说不用查,只得点头道:“那就有劳曾大人了。”
从陆府出来,已经是将近三更天了。无论是尸体还是凡人,都被曾大人一股脑的打包送回了承天府。陆府上下德尔那些下人该盘问的也都盘问过了,有一点的也都统统先被看管起来,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何况陆家明显也没有留客的意思,于是一众人也就只能告辞离开了。幸好众人大多是官身,才没有被巡夜的当成犯禁的贼人抓起来。回到家中,忍了半晚上的谢安澜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女刺客说得是真的么?”
陆离挑眉,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眉宇间有几分疲惫之色,“什么真的假的?”
谢安澜没好气地道:“她是陆老太爷的女儿的事情啊。”
“当然是假的。”陆离淡定地道。
谢安澜惊讶,“没想到你竟然对陆老太爷的人品如此有信心?”
陆离摇头,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道:“这跟人品没关系,你仔细看那个女刺客了么?”
“看了,挺漂亮的。”跟京城有名的名伎锦书一模一样,当然是挺漂亮的。
陆离叹气道:“我是说她的眼睛,她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怨恨,真要说的话,幸灾乐祸多一点吧。她只是想要陆文翰出丑而已。”
谢安澜惭愧的低头,光顾着听八卦了,根本没注意观察那姑娘。果然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啊。
陆离道:“不过,她说得话也不全是假的。”
“嗯?”
“半真半假,才更能让人相信。你没看见听了她的话,当时许多人的神色都变了么?显然他们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的。”陆离道,谢娜蓝点头,叹息道:“看来陆家这次想要洗清这个污点,有点困难了。”
陆离道:“根本就不可能,除非陆家五房那位小姐能活过来。”
“不知道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鬼神了。”对于陆家倒霉,谢安澜还是觉得喜闻乐见的。
陆离淡笑道:“他们得罪的人多了,只怕他们自己也未必能想的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效的诱导术
第二天一早,果然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着昨晚陆府发生的事情。不过人们对于甄家和柳家两位公子的死的关注度明显不如陆老太爷的丑闻。毕竟对寻常百姓来说,哪个富家公子被人杀了其实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但是陆家这样的权贵世家的当家人竟然是个杀害兄弟全家,玷污亲侄女的衣冠禽兽这种事情却很有讨论的兴致。更不用说,这个亲侄女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二十年后这个女儿回来报仇了。若是昨晚那女刺客成功的杀掉了陆文翰,岂不就是血亲相残了?
朝堂上自然也免不了议论纷纷,早朝上就有好几位大臣上折子请求昭平帝彻查此事。昭平帝心里虽然是向着自己信任的老臣的,但是这种话却没法当着满朝文武说。只能下令刑部和都察院彻查此事。如此一来,陆文翰和陆家的脸算是彻底的丢了。
谢安澜闲来无事便如往日一般去静水居小坐,坐在厢房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品客高谈阔论的声音,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是在讨论陆家的事情。谢安澜一边听着,觉得有趣的地方也忍不住低头闷笑。自古文人最是嘴碎,就算没什么也能被他们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更不用说像昨晚那样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事情了。有些激愤的读书人,已经将陆家骂的狗血淋头了。
苏梦寒和穆翎推门进来就看到谢安澜一个人坐在桌边趴在桌上笑得乐不可支。穆翎挑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谢安澜坐起身来,道:“你们昨晚没去陆家,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穆翎无奈的摊手道:“我现在这样上门是去给人家祝寿呢还是给人家添晦气呢。陆老太爷那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还是算了吧。”
谢安澜道:“昨晚难道还不够晦气?”
苏梦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江湖草莽,哪里能登陆家的门庭。听说陆夫人昨晚出手救下了高夫人,如今京城里可有不少人传言,陆夫人身手非凡,堪称一代女杰啊。”谢安澜摊手,无奈地道:“总不能为了隐藏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不救吧。何况,京城里也不是没人知道我身手如何啊。如今只是更多的人知道罢了,我反倒是能自在一些。”
穆翎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现在关心你的人也不多了。寻常百姓是都在盯着陆老太爷那边隐私事儿,但是内城里的人更关心的只怕还是柳家和甄家的事情。下手的人厉害啊,选在陆家动手,杀的却是柳家和甄家的人,这是什么用意?”
苏梦寒偏着头思索着,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柳家和甄家本就是死敌,如今不过是又将陆家牵扯进来罢了。这人要么跟这三家都有仇,要么就是为了…搅浑水。”
“怎么说?”
苏梦寒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柳家甄家和陆家,别的事情关注的人自然就少了。陆夫人,陆文翰的事情,陆兄是怎么说的?”
谢安澜撑着下巴道:“半真半假,他说那个女刺客肯定不是陆文翰的女儿。”
苏梦寒若有所思,穆翎挑眉道:“那就是有人要整陆家了。”
谢安澜道:“你们都是京城长大的,可知道陆家有什么死敌?”
苏梦寒和穆翎对视了一眼,穆翎道:“这个可不好说,陆家这样的大家族朋友党羽多,敌人自然也不少。但是若说死敌…必然不是官场上那些纠葛能够结下的,更何况陆老太爷都致仕好几年了。若是朝堂上的人要报复,早就动手了。私底下的话,底下的人良莠不齐,肯定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但是能让人直接报复陆文翰…苏兄,你有什么印象没有?”
苏梦寒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少年时倒是听父亲说过,陆文翰年轻时候性情不如现在温和,手段可说是相当狠辣。当年跟他差不多同榜的一位大人十分得先帝赏识,那位出身寒门,虽然官职品级不如陆文翰高,但是在先帝面前却极为受重视。你们也知道,朝中不成文的规矩,如陆家这样的大家族,如非不得已,天子是不是让他们大权在握的。陆文翰虽然受昭平帝宠信,却始终没有登上丞相之位便是因此。当年那位大人据说是最有可能登上相位的人。只可惜…陆文翰在如今陛下登基之前就已经投靠了陛下,陛下登基之后他自然备受重用。而那位被许多人看好的…在昭平二年就被全家流放边关了。罪名是贪墨。”
穆翎回想了一下,道:“这事儿,我好像有点印象。听说那位大人外放为官的时候十分清廉,而且政绩颇佳。他刚被流放的那几年还有人替他喊冤,他外放的地方的百姓甚至上过万民书替他求情,可惜他身体不太好,流放的第二年就病死在边关了。”
谢安澜挑眉道:“这也不能证明和陆文翰有关啊。”
苏梦寒点头道:“本来就没有证据,只是怀疑罢了。”
穆翎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苏兄或许不知道,却是近几年才发生的。”
苏梦寒和谢安澜闻言,齐齐看向穆翎。穆翎道:“大概是四五年前吧,陆家曾经派人暗地里烧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庄子。庄子里的人都被烧死了。”
这话一出,苏梦寒和谢安澜都是一惊。苏梦寒皱眉道:“这是我没有听说过。”
谢安澜也摇摇头,表示她也完全没有印象。
穆翎笑道:“京城里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毕竟,内城里的人盯着朝堂还来不及,谁有空管距离京城上百里外一个小庄子着火这种事情?我们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消息,纯粹也是个巧合。穆家在那庄子附近的镇上有几个铺子,恰好那庄头时常去穆家的铺子里买一些东西。着火那天,铺子的伙计正好送东西去庄子上,就看到漫天的大火还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等到那些人走了,他冒着火跑进去一看,庄子里的人都不见了,第二天才知道那些人都被烧死在了屋子里。那伙计胆子小,回去就吓病了迷迷糊糊了大半个月才好起来。”
苏梦寒道:“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放火的人是陆家的人?”
穆翎冷笑一声道:“那附近的庄子有好几处都是陆家的产业,那伙计认出那晚上其中一个人就是陆家另一处庄子的管事。”
谢安澜问道:“你们没有报官么?”
穆翎摇头,“我们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年之后了。那铺子的掌柜从伙计那里知道了真相,实在是害怕,才趁着我去巡视铺子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那时候案子早就结了,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的招惹上陆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我知道这事之后,便将那掌柜和伙计都调到了别的地方。也派人查过住在那庄子里的人的身份,却都查不出来。”
谢安澜道:“这么说,若是有人想要报复陆家也确实是有可能。不过,想要知道真相,只怕还是要从衙门那个被抓住的女刺客入手了。”
穆翎笑道:“这可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咱们还不如聊聊生意的事情,听说你那个新开的沁芳斋生意很不错啊。”
听他说起这个,谢安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还行。”
穆翎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洗耳恭听。”
穆翎道:“你不是说赚女人的钱最容易么?我也让人看了,沁芳斋的胭脂确实不错,但是像你这样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开,实在是太慢了。”
“所以?”谢安澜挑眉道。
穆翎道:“我们穆家虽然不做脂粉生意,但是银楼,首饰行,绸缎庄却不在少数。如果能将你的胭脂放到这些地方一起卖的话……”
谢安澜答的干脆利落,“没问题,但是有一个条件。”
穆翎道:“你说。”
谢安澜道:“所有出售的胭脂都要用我沁芳斋的名号,统一包装,统一价格,当然你自己店里要做什么折扣我可以不管。但是定价要统一。”
穆翎摸摸鼻子,“那不成了替沁芳斋做名声了?”
谢安澜笑道:“你何不换一个想法呢?我沁芳斋做得再大也不可能在所有的地方都开一家店。但是沁芳斋有了名气,别的地方没有沁芳斋的人想要买自然只能去穆家的店里不是么?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带着你别的商品一起卖呢。”
穆翎叹了口气道:“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谢安澜笑道:“我这叫互惠。”
坐在旁边的苏梦寒挑眉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陆夫人是否愿意让在下也掺一脚?”
谢安澜有些惊讶,“哦?苏公子也有兴趣?”
苏梦寒浅笑道:“赚钱的事情,谁会没兴趣。”
“愿听苏公子的想法。”
苏梦寒道:“穆家的生意素来在陵江以北居多,而我流云会却在陵江上以及南方居多。不如这陵江以南的地方的生意就划给在下?”
谢安澜挑眉道:“陵江以南除了陵江下游沿岸,和岭南一带别的地方都颇为贫瘠。富庶之地距离上雍并不远,如果顺利沁芳斋很快就会开到这些地方,苏公子这生意…莫不是为了照顾我?”
苏梦寒摇头笑道:“之前穆公子和无衣公子不是还打算买船出海么?”
穆翎眼眸一闪,抬眼看向苏梦寒。苏梦寒道:“流云会的上船虽然出了不了远海,但是近一些的地方却还是可以的。而且,岭南沿海时常有许多外邦商人,只要东西好,不怕卖不出去。”
“原来如此。”谢安澜眼睛一亮,她虽然对商业和经济史并不是十分了解,却也明白每个时代其实都有着国家之间的远程贸易的。就如同,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商人并不需要将一个商品直接送到需要贩卖的国家去。只需要卖给附近的国家的商人或者一些游走的商人,这些商品自然会一站接着一站的传出去。虽然这样利润会少上许多,但是无疑安全系数会高上许多。
“穆兄,你怎么看?”谢安澜问道。
穆翎点头道:“没问题。”虽然他们有打算拓展海陆,但是穆家如今的商路却还大都是往西走的陆路。无论是水路还是海路,穆家的优势都要低于流云会。
苏梦寒满意的点头一笑道:“那么,就这么定了。”
谢安澜道:“沁芳斋如今的产量还不高,要大批供货,两位只怕还得等等。”
两人笑道:“这是自然。”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看看这东西销路到底如何。”
谈成了两个大生意,谢安澜心情十分不错。突然想起了昨晚陆离跟她提过陆闻的事情,随口问道:“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
“特别?”端着酒杯,穆翎不解地问道:“什么叫特别的事情?”
苏梦寒也是好奇,“出什么事了么?”
谢安澜道:“有人要陆离尽快离开京城,最好近几年都不要回来。”
苏梦寒摇摇头,“什么人这么无聊?陆兄今年刚刚入朝为官,除非陛下将他外放否则亲自离京,等于自毁前途。”
谢安澜一笑道:“我也觉得很无聊,但是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吧?”
苏梦寒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一定要说今年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九月初胤安摄政王会来东陵算不算特别?”
“宇文策?”谢安澜惊讶,“为什么?”
苏梦寒道:“不久前睿王又跟胤安打了一仗,胤安吃了点亏,说是要议和。”
谢安澜和穆翎面面相觑,这个他们真不知道。
苏梦寒浅笑道:“没什么,这几年除非是什么打仗,否则京城里少有人听说睿王又立了什么战功的。这是应该只有左右丞相和六部几位主事者知道。”毕竟昭平帝可不希望睿王的又打了胜仗的消息让寻常百姓知道。
谢安澜不解,“既然不是什么大仗,那胤安损失应该不大,怎么就要议和了?”
苏梦寒摆摆手,“这个谁知道?要问宇文策啊。不过,这事应该跟陆兄没有关系吧?”
谢安澜摇摇头,她也不明白。不过还是真心的谢过了苏梦寒。
“少夫人。”门外,伙计进来恭敬地道。
“何事?”
伙计道:“外面有位姓陆的先生说要见你。说…他是四爷的父亲。”不是他们这些做伙计的有眼不识泰山,而是真的没有人见过他们四爷的亲爹啊。平时两位主子连提都没提,跟陆家人更是没有来往。突然来个人说是人家的亲爹,谁信啊。
谢安澜皱眉,抬头就看到陆闻已经出现在了门外。
看到谢安澜跟两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陆闻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苏梦寒挑眉一笑,站起身来道:“看来你有事情要办,我们就先告辞了。”
穆翎也跟着点头,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没问题吧?”听说陆离跟陆家的关系可不好。这陆闻有事不去找儿子跑来找儿媳妇,算个什么事儿啊?
谢安澜含笑点了点头,吩咐伙计送两人出去。
陆闻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点并没有落座而是走到一边窗口站定了。谢安澜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撤走,换了新的端上来方才问道:“不知公公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陆闻打量了一圈房间,问道:“听说这静水居是你们开的?”
谢安澜含笑不语,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陆闻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道:“当初倒是夫人看走眼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谢安澜嫣然一笑,“父亲谬赞了,不过是赚几个闲散银子补贴家用罢了。”
陆闻没理会她的自谦,这静水居如今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地方,每天能赚的银两不在少数。他在家中也没少听到林氏和几个儿媳妇的酸言酸语。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谢安澜也不着急悠然的坐着等着陆闻开口。
好一会儿,陆闻终于问道:“昨日我同离儿说得话,他可曾跟你说过?”
谢安澜道:“父亲是说,您让夫君离开京城的事情?”
陆闻点头,“看来是说了,你怎么看。”
谢安澜道:“自然是不愿意啊,上雍皇城遍地繁华,哪里是别的地方可以相比的。夫君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怎么能所走就走呢?”陆闻脸色微冷,沉声道:“糊涂!离开京城就不能做官了么?”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这怎么能一样?夫君如今是京官,天子脚下。若是外放了,以他的品级最多也就是个州同知罢了。若是运气不好被外放到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只怕许多年都回不来。”
陆闻轻哼一声,“目光短浅,京城是是非之地,早些离开才是正事。”
谢安澜道:“这个父亲就不用操心了,夫君已经说过了,他既然入朝为官,自然能够承担得起其中的风险。该到外放的时候他自然会离开京城,但是现在却是不能。”
陆闻盯着谢安澜,道:“他不怕,你也不怕?”
谢安澜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看着眼前的女子美丽却温婉的笑容,陆闻却只觉得一阵阵胸闷,被堵得心里难受。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谢安澜这是在故意的敷衍他。咬牙沉声道:“你给我听清楚,让陆离尽快离开京城!待久了对他没有好处!”
谢安澜坐直了身体,正色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陆闻,沉声道:“父亲,你若是真的为了夫君着想,就该将事情说清楚。夫君并非不知道好歹的人,若是你的理由是当真没有问题,夫君自然会听从你的建议离开京城。如今你这样,随便一句话,就要他放弃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陆闻气结,“我是他亲爹,难道我还会害他不成?”
谢安澜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父亲做过什么为他好的事情么?他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陆闻咬牙,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之前的温婉恭谦果然都是装的,这会儿这个才是谢安澜的真面目。
“我怎么?父亲您说,我会一一转告夫君的。”谢安澜笑道:“若是父亲真的是为了夫君好,就算他一时想不开,我也会劝他的。只是,父亲你愿意告诉我原因么?”
陆闻咬牙不语,谢安澜看在眼里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的人总是如此,明知道有些秘密是不可能永远守住的,却依然想要自欺欺人。父亲…如果早晚有一天夫君都会知道,那么你现在告诉他还是以后他从别处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闻眼神有些恍惚,动了动嘴角却没有说话。
谢安澜声音跟加轻柔了几分,“父亲,有些事情亲自告诉他远比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要好得多。身为儿媳,我自然是相信父亲不会害他的。所以,能告诉我…是谁要夫君离开京城么?”
陆闻皱眉,低声道:“是……”
谢安澜凝神去听,陆闻却并没有说下去。定定地望着谢安澜良久方才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劝离儿尽快离开京城!”说完,陆闻不再看谢安澜,转身匆匆而去。转身的一刹那,谢安澜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站在窗口,谢安澜眼神平静的看着陆闻出了门,脚下有些虚浮的走进了人群中渐渐远去。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陆闻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她用上了诱导术依然没能让他开口。虽然诱导术的效果远不及催眠,但是对条件限制却没有催眠那么严格。按理说陆闻对她毫无防备,但是的情绪显然也有些恍惚,就算不能让他吐露真相,说出只言片语却还是有可能的,可惜,陆闻硬是一个有用的字也没吐露。看来,至少陆闻的心智比她以为的要强上几分。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可以确定…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不是么?
“来人。”
静水居的伙计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少夫人。”
谢安澜道:“让在陆家的人盯紧陆闻,一丝一毫也不能放过。”
“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盖世英雄?
承天府大牢里,陆离蹙眉看着眼前被关在牢房里面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这女子自然就是昨晚在陆家行刺后自杀未遂的女刺客了,她脖子上的伤痕已经有大夫替她包扎好了,但是依然伤的不轻,短期之类想要说话是有些困难了。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不能说还能写嘛,没想到这女子不仅对别人狠辣,对自己也足够心狠的。今早提审的时候,她竟然趁机伤了自己的双手。直把曾大人气得肝颤。
“陆大人?”旁边的衙役看着陆离听着那女刺客的模样,倒是不由得为她担忧了几分。这位陆大人虽然来到承天府没有两个月,但是大家却都清楚了,这位可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和善。若是他真的想要下狠手,这女刺客想要保守秘密只怕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了。不过幸好,陆离似乎并没有提升这女刺客的打算,只是沉吟了片刻便转身走了。
等到他离开牢房,那一直低头躲在角落里的女刺客方才慢慢抬起头来。沾满了灰尘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是望着陆离离去的方向眼神幽深。
门外的狱卒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若是不想受罪,还是早些招了吧。若是真的落到陆大人手里,日子可不好过。你瞧瞧那边那个,那可是前尚书府的小姐……”狱卒啧啧赞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牢房便往外面走去了。
女刺客抬头看向对面牢房最阴暗的角落,哪里确实是关着一个人。但是那是牢房最里层最阴暗的角落,中间还隔着三四个牢房的距离,即使是她也无法完全看清楚里面的人。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眸,重新转向已经关闭的牢房尽头的大门,轻轻张开嘴唇,无声的呢喃道:“陆…离…”
陆离回到府衙,曾大人正在发火。
“这案子既然承天府接了,就是本官说了算。都给本官滚滚滚!什么玩意儿!”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曾大人吼声整天。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有些狼狈的从里面冲了出来,险些和陆离撞了个正着。陆离定睛一看,有些眼熟,还像是陆家的某个管事。叫不上名字但是却有过一面之缘。
陆离不认识对方,对方却认得他。连忙见礼道:“陆大人。”
陆离微微点头,“这是怎么了?”
男子苦笑道:“曾大人许是心情不好。陆大人,我们老爷想请陆大人过…。”
“陆少雍,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滚进来!”话没说完,里面曾大人的怒吼声已经追了出来。不过这次是针对陆离的。陆离只得对男子点点头,不再理会他转身进去了。
大堂里,曾大人正阴沉着脸色坐在书案后面翻着手里的卷宗。看到陆离进来脸色才稍微缓了缓,叹了口气道:“少雍啊,你说本官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
陆离挑眉,“大人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老狐狸平时是挺爱鬼吼鬼叫的,但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陆离却还是分得出来的。事实上这老头平时很少真的生气,大多是都是交给别人看,或者自己抒发情绪而已。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真的被惹火了。
果然,闻言曾大人立刻就摔了手中的卷宗,咬牙切齿道:“妈的,陆家当本官是他们家的下人吗?案子说撤就撤?人说杀就杀?还敢暗示本官只要办成了少不了本官的好处!呸!本官缺钱那仨瓜俩枣吗?”
陆离道:“大人,陆家给的肯定不是仨瓜俩枣。”
“闭嘴。”曾大人没好气的道。
陆离耸耸肩,果然闭上了嘴不在多话。
曾大人在大堂里转了一圈才问道:“那个女刺客你去看过了,怎么看?”
陆离想了想道:“不是死士,但是比死士还难缠,看来确实是有人想要针对陆家。”
曾大人皱眉道:“这么说,难道陆家是无辜的?”
陆离道:“无辜只怕也算不上,不过这跟大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大人想要查陆家的老底?陛下同意么?”
曾大人一乐,“说得也是,这跟本官有什么关系?本官只要查这个刺客的底细就行了,陆家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事情。不过…那女刺客审不出来怎么办?”陆离道:“那就先等等,大人手里难道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么?”
曾大人眉毛动了动,满意地点头,“是了,沈含双的事情本官将折子递上去了,但是陛下还没有回复。胤安那些细作的事情也还要仔细查查。少雍啊,果然还是你最懂本官的心思啊。嗯,陆家的事情先派几个人查着,承天府上下全力侦办胤安细作一事,争取这个月低将上雍皇城里的胤安细作一网打尽!”
“是,大人。”陆离恭敬地告退出去。
看着陆离出去,曾大人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堂。刚走了两步,曾大人便停下了脚步,神色凌厉的看向内堂深处。光线幽暗的帘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只看到背影曾大人便冷哼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擅入承天府衙门。”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带着几分笑意道:“过奖了,你这承天府的防御实在是太弱了。就不怕有人趁机要了你的命么?”
曾大人冷笑一声,“要我的命?本官一向与人为善,谁会要我的命?”
“……”大概是被如此大言不惭的言论镇住了,男子一时无语。好一会儿方才道:“你这次可是光明正大的得罪了陆家,就不怕他们报复?昭平帝确实是挺信任你的,但是只怕还比不过陆文翰吧?”
曾大人挑眉道:“本官这是公事公办。”
中年男子笑道:“公事公办?假公济私吧。你对那个新科探花倒是十分不错,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想要趁机踩陆家。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听说这几个月承天府倒是做了不少大事,都是这位小陆大人的手笔吧?不过…若是没有你纵容,他只怕也没有那么顺利。”
曾大人轻哼一声却不说话,沉默有时候就等于是默认。
中年男子沉声道:“最近京城里有些乱,许多原本以为不会出现的人都出现了。你还是小心一些,昨晚那个女刺客,来历你最好仔细查查。”
曾大人一愣,皱眉道:“那不是你的人?”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下,“你以为那是我的人?”
“去年你说查到当年的事情跟陆家有关,我以为…不是你,难道是那位…”曾大人皱眉道。
中年男子摇头道:“也不是他,去年查到的事情我根本没有跟他说,他自己若是查到了不可能不告诉我们。”
曾大人想了想,一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事我回去查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那就好,他或许要回来了。”
曾大人神色有些黯淡,“那又如何?”
更长的沉默之后,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是啊,那又如何?我们都老了,罢了,我先走了。”
“自己小心。”
中年男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帘子后面,曾大人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望着跟前的茶壶怔怔出神。
陆离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裴冷烛和叶盛阳都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进来,恭敬的起身行礼。陆离微微点头,问道:“有什么消息?”
叶盛阳道:“最近江湖中人没什么异动,也没有哪个杀手组织接了大笔的买卖。”
裴冷烛道:“那个女刺客的脸不是易容的,那是她自己的脸。只是稍微化了一些装,她的本来面目跟那个叫锦书的至少有八分像。”
陆离微微蹙眉,“她们有什么关系?”
叶盛阳道:“那个叫锦书的十岁就被卖进了绣玉馆,十四岁登台。她被卖进绣玉馆那年,陵江多出决堤发了水灾,所以根本查不到她原本的籍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儿的,只知道是个小村子。想要查的话,一时半刻只怕是差不清楚。”
陆离皱眉,思索了片刻道:“那就查绣玉馆。”
“绣玉馆好像是高阳郡王的产业。京城八大青楼背后大多数都有人。公子怀疑昨晚的事情跟锦书有关?跟高阳郡王有关?”
陆离道:“或许跟锦书有关,却未必就一定跟高阳郡王有关。锦书现在在哪儿?”
裴冷烛道:“在承天府,她是唯一或者的证人,曾大人将他留在了承天府。还请了太医亲自来看。”
“能醒么?”
裴冷烛道:“不出意外的话,能。”
陆离点头,“那就不要让她出意外,但是,我也不希望她太快醒来。”
叶盛阳和裴冷烛都有些不解,“公子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柳家和甄家那两个人?”陆离道:“谁杀了柳戚和甄家的人与我有何干系?更何况,就算她看见了也未必会说,说了也未必是实话。就算是实话,她也未必就认识凶手。”
“陆大人,陆夫人来了。”门外,衙役禀告道。
陆离点头,“请夫人进来。”又侧首吩咐叶盛阳和裴冷烛道:“胤安那些人,要仔细盯着。”
“是,公子。”
谢安澜走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陆离一个人,宽敞的厢房里摆了好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卷宗,却依然显然整个房间空空荡荡,清净寂寥。
“夫人怎么来了?”陆离含笑看着他道。
谢安澜心情不错,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中的食盒道:“来看看你啊,不欢迎么?”
“怎么会?”陆离挑眉,将她拉倒自己身边坐下。谢安澜打开食盒,里面装着平时陆离喜欢吃的几样点心,一边道:“方才我在静水居的时候遇到你爹了。”
“遇到?”
谢安澜耸耸肩道:“好吧,可能是专程来找我的。”
“劝我离开京城?”陆离淡定地道。谢安澜点头道:“是啊,劝你尽快离开京城。你说,京城到底有什么让你爹觉得惧怕的东西?”
陆离靠着椅子,有些慵懒地道:“让他惧怕的东西?未必吧…至少现在没有。陆家在京城生活了几代人,就算是我也在京城长大十四岁才去了泉州,我不觉得京城有什么让我非要离开京城的人和事。”
谢安澜道:“可是,你爹真的很不想让你待在京城啊。之前根本就不想让人来京城参加科举。如果不是你用陆晖的前程威胁,恐怕你爹真的宁愿打断你的腿,你不会让你来京城吧?”
陆离道:“但是他既然肯为了陆晖让步,那就证明这事儿也没多严重。至少,未必就会危及到陆家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