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这些客人显然是彼此都认识的,有些人并没有立刻下场赌博,而是坐在一边任由美人服侍着自己享乐,一边跟身边的人闲聊些什么。
看到谢安澜进来两人被人领进来,闲着的人们都不由得望了过来,跟方才在楼下没有半个人注意截然不同。而且谢安澜清楚的发现这些人眼底的戒备之色。不过在看到跟在谢安澜身边的赌场管事之后又慢慢的松懈了下来。谢安澜有趣的挑眉,侧首对那管事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问题问的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那管事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惊讶一般,点头道:“无衣公子。”
谢安澜竖起大拇指赞道:“消息好生灵通。”
管事陪笑道:“其实公子若只是在下面玩玩的话小的们自然不敢管公子的来历。但是公子连赢三十把,可见是本事非凡,来历非凡的。小的们自然要查清楚,万一什么地方怠慢了公子,可如何是好。”
“这话听得本公子心里真舒服。”谢安澜悠悠道。不过也就是听听罢了,若是当真了那就是自己蠢了。
一眼扫过整个大厅,在最角落的一个桌边总算看到了陆离三人。谢安澜挑了挑眉,直接朝着陆离走了过来。陆离坐在桌边正专注的看着桌上的赌局,倒是叶盛阳和裴冷烛很快察觉了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回头一看却是愣了愣。第一眼他们都没有认出来人是谁,但是第二眼的时候叶盛阳却看到了叶无情随身佩戴的刀。原本心惊女儿的刀怎么会在别人手上,但是一看到叶无情脸上那不甚明显的疤痕才回过神来,惊愕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谢安澜却已经直接走到了陆离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陆兄,真巧啊你也在这儿?”
陆离侧首看向她,眼中并没有惊讶,只是微微蹙眉,“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安澜耸耸肩道:“叶公子说看到你们往这边来了,我一时好奇就跟过来看看呗。”这话,陆离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不过也并不在意。
叶无情端了一把椅子来放到谢安澜身后,谢安澜回头对她一笑,在陆离身边坐了下来。
谢安澜好奇的看着桌上的赌局,依然是摇骰子。有些无趣地撇嘴道:“你怎么也玩这个?”她之前是为了追求速度和时间才选择了玩骰子的。没想到陆离都上了二楼了还是如此的没有追求。
跟着谢安澜一起上来的管事笑道:“原来两位新客竟然认识,真是巧了。公子若是不喜欢玩这个,那边还有更好玩的,总是能让公子尽兴的。”
陆离淡淡道:“这个方便。”
可惜,陆离的赌运并不太方便。至少没有谢安澜那么逆天,在楼下一把都没有输就直上二楼了。谢安澜刚坐下没一会儿功夫,陆离就押输了一次。陆离微微蹙眉,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神色淡定自若的继续押注。而且下的赌注比上一次更大了一些。
谢安澜回头低声问裴冷烛,“他输了多少钱了?”
裴冷烛摇头道:“他没输,还赢了两万两。”
谢安澜有些吃惊的回头看某人,既然这赌场分了楼层,这在第二层的人技术必然是要比第一层的人厉害一些的。就算是谢安澜坐在这里这么一会儿,说是保证百分百猜骰子的点数也是有些困难的。陆离这是一注押的比一注大,一不小心输了一注就有可能将前面的全部赔进去,看来陆离的胜率还是很高的。
只是想到这么一个外表端方温雅的美少年竟然还是个赌场常客,谢安澜就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陆离侧首看了一眼谢安澜,道:“怎么?”
谢安澜神色略有些复杂的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博学多才。”
陆离淡笑道:“不过是闲暇时的玩耍罢了。”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陆离前世有很长一段时间双腿都是不良于行的,即便是东方靖登基之后他也没有如寻常人一般的入朝为官,而是依然隐居幕后作为一个幕僚存在。自然就会有许多的空闲独处时间。陆离本身又聪明,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会很快学会并且精通。那么如果他闲来无聊自己一个人玩骰子,他也毫不意外他会将之玩到比专业人士还要精通了。
骰盅再一次掀开,这一次陆离又赢了。
对面的庄家看着这位俊雅公子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了。陆离并不是每一把都赢,但是绝对是赢得多输得少,而且每次当他会输的时候他下的注都不会太多。偶尔h下一注极多的,却都会赢。给人的感觉是他可以全部都赢,只是他不想而已。这样的赌客其实比那些每一把都赢的人还让人头疼,让人看不清楚深浅。最关键是,他竟然没有完全没有看出他出千的情况。这位年轻公子并不懂内功,而已没有动手脚。除了押注的时候,他的手甚至都没有碰到赌桌。再看了一眼坐在陆离身边的少年,难不成当真今天赌场开门不利,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厉害人物?
谢安澜觉得好玩儿,也不自己猜点数了。陆离押什么她就跟着押什么,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谢安澜原本的九千两银子已经翻到了七万两。至于陆离,就更多了。看到他身边堆积的厚厚的银票和银锭,就连许多赌客都有些眼红了。
能到这里来的,自然不会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大多是都是身家巨富而且自己能掌控财富的人。能让这些人都感到眼红,可见陆离赢了有多少钱。赌场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上前来对陆离恭敬地道:“公子,我们东家想请公子上楼一唔。”
陆离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道:“还没满三十注。”
管事的嘴角暗暗抽搐了一下,照您这样的情况,一辈子也满不了三十注,我们赌坊就要垮了。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这里,还让普通人怎么玩儿?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下注,那赢了也没用。所有人都跟他相反的下注?那就是一个输啊。所以越到后面别的赌客干脆都收手站在一边看热闹了。而因为玩的人少了,押注的银两自然也少了,陆离已经不满的锁起了眉头。
管事的赔笑道:“公子是高手,何必为难下面的小的们。楼上为公子准备的东西,想来更能让公子觉得满意。”
陆离思索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谢安澜道:“他跟我一起上去。”、
谢安澜连忙推辞,“不用啊,陆兄,我一会儿自己上去,还有十五注,很快的。”
“无衣公子不如还是一起请吧?”管事连忙道,这位可是在从进了赌场之后无一败绩的,明显是比另一位更加厉害的存在。只是她下注没有陆离那么狠,所以还能让人接受罢了。既然早晚都要上去,又何必浪费时间呢?还是赶紧把这两位送走了,让大家继续愉快的玩耍吧。
谢安澜看着管事的苦瓜脸,倒也不推辞笑眯眯地道:“那我就借了陆兄的光了。”
管事恭敬地笑道:“两位楼上请。”
于是,一行人又跟着管事往更高的一层楼爬去。身后的裴冷烛捧着刚刚被陆离丢过来的一大堆银票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为了五十万两银子,急得就差没有去抢银楼钱庄了。他们新跟的这位陆公子倒是随手就将几十万两银票往他手里丢,仿佛那是一堆废纸一般。谢安澜正好看到他的表情,在心中暗笑道:“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不到一年前,陆离还在为了十两银子发愁呢。”
三楼空荡荡,安静的有些下人。只有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其余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桌边坐着一个面貌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这样的相貌,扔到大街上直接就能融入人海中再也看不见了。但是这人却长着一双精芒内敛的眼睛。一看到他,叶盛阳和裴冷烛立刻就一左一右将谢安澜和陆离挡在了身后。谢安澜同样也感觉到,这是一个高手。
那人似乎没看到他们的戒备和警惕,含笑道:“没想到今日来的竟然是两位小友。既然来了,便请坐下吧。”
陆离拉着谢安澜走过去,在中年男子对面坐了下来。那中年男子定定的打量着陆离,良久方才道:“两位小友想要玩什么,随便你们挑。”说着,伸手在跟前的骰盅上轻轻一碰。那骰盅立刻就朝着陆离这边划了过来。谢安澜伸手一拦,骰盅在她跟前不远处停了下来。谢安澜垂眸,漫不经心地将手收了回来。
痛死了!
中年男子好奇地打量了谢安澜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的笑意。
陆离抬手将跟前的骰盅推开,道:“我不赌。”
“不赌?”中年人有些好笑地看着陆离,方才从楼下就是一路赌上来的,现在居然说不赌?
陆离抬手,裴冷烛将方才他赢来的那对银票都送了上来。陆离直接将银票从桌面上滑了过去道:“我要一个人的命。”
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离道:“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花钱买命?有意思。特别是,花的还是从我的赌坊里赢的钱。况且,你身边有这几个人,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你杀不了的?”中年男子指了一下叶盛阳三人,继续道:“说实话,如果这三位联手都杀不了的人,在下只怕也做不到呢。”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叶盛阳三人的身份。
却是,如果连叶盛阳三人联手都杀不了一个人的话,那么他们想要杀这个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必定是十分惨烈的。该不会是…这个今科探花打算刺杀皇帝吧?
陆离似乎没有听出他的拒接,直接开口道:“我要令狐垣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陆离,包括叶盛阳父女三人和谢安澜。他们可是知道陆离找他们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令狐垣的,现在怎么又花钱找别人了?难不成是陆离对他们的能力不放心?
只听陆离淡淡道:“高手难得,他们若是因为杀令狐垣死了,不划算。”陆四少显然也是很会算账的,为了这三个人他给出了极大的代价,如果是一次性利用,那也太不划算了。相比之下,在多花一点钱找几个人一起干,顺便能够保下这三个人命也还是划算的。毕竟他的要求是五年,但是如果这三个人五天就死了…。
好吧,如果五天就死了他可以不用付后面的帐了。但是陆四少不缺钱,他缺人。
中年男子似乎被气乐了,“陆大人,你的人是人,难道我的人就不是人了?”这说得是人话么?他的人死了不划算,难道他的人死了就划算?想要杀了令狐垣不死人除非是他亲自出手。但是令狐垣显然还没重要到需要他亲自出手的地步。
“我付钱了。”陆离说得心安理得,“你们不就是开门做生意的么?”
“我开的是赌场!”中年男子没好气的说。
“呵呵。”陆离毫无意义地笑了两声。
中年男子突然盯着陆离的脸打量了半晌,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陆公子好像长得有些面善。陆公子是泉州人?”
陆离微微皱眉,看着那中年男子道:“阁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哪儿的人?”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那么,不知道公子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苏绛云的人。”
陆离摇头,他对这个人毫无印象,无论前世今生,他都绝对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认识这样的一个人。陆离不知道,但是旁边的谢安澜心中却是忍不住掀起了惊涛骇浪。过了这么久,她都差点要忘记这个名字。受人之托,她也并非没有去找过。但是暗地里让谢文等人在泉州城里城外都打听过,根本没有人见过苏绛云这个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京城的贫民窟的一个赌坊老板口中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谢安澜偏着头,有些好奇地道:“先生是说,陆兄和这个苏绛云长得很相像么?他是难得还是女的?应该是男的吧,要是女的…”陆离长得很好看,非常非常好看,但是谢安澜还是难以相信陆离男扮女装是个什么模样。相比之下,谢安澜觉得苏梦寒的长相更适合扮女装。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失望,看向谢安澜挑眉道:“谢公子对苏绛云很感兴趣?”
谢安澜摇摇头,指了指陆离道:“我只对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感兴趣。”
中年男子摇头道:“不,苏绛云和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我说的面善,是另一个人。”
“那是谁?”谢安澜奇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显然没有满足她的好奇心的打算。陆离则是对此完全不感兴趣,“阁下,我以为我们现在谈生意。”
中年男子思索了片刻,方才问道:“三十万两,你只要令狐垣的命?老实说,虽然令狐垣位列江湖高手之列,但是他的命不值三十万两。”陆离微微眯眼,淡淡道:“我要他生不如死。”
中年男子突然一笑,伸手将桌上的银票收了回来,笑道:“这桩生意,笑意楼接下来了。”
这话一出,叶盛阳三人都是一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你是笑意楼主?”
中年男子道:“不像么?”
当然不像!笑意楼是江湖第一巨富,各种生意遍布诸国。到底是穆家,流云会还是笑意楼更富有,只怕也未必能够得出结论。只不过笑意楼的生意多半比较偏门,而且零散,大多数时候都是跟江湖众人三教九流打交道,一般人知道的反倒是极少了。而笑意楼主传言姓薛,江湖人称薛财神,点金手,死要钱。无论是哪个称呼,看上去都不像是能够用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人的。
不过,也确实是并没有多少人见过笑意楼主罢了。
中年男子并不在意众人的质疑,转向陆离问道:“陆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来这里寻我的?”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皇家和朝廷的面子就算是江湖中人也多少要给几分的。所以京城附近并没有什么江湖门派或者组织落脚。即便是笑意楼的这个据点,也是设在城西这个官府几乎不管的灰色地带的。一般人别说找了,只怕是连门都摸不到。
陆离道:“我并没有问阁下的来历。”
“但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了。”中年男子摊手道。
陆离垂眸,思索了一下道:“恕我不能相告。”
中年男子朗声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追问了。公子说得没错,笑意楼开门做生意,只要有本事进来,有钱买,笑意楼什么生意都做。令狐垣是么?在下保证十天之内将他的首级送上。”
“多谢。”陆离点点头,站起身来,“如此,在下告辞。”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慢走不送。”
一行人出了门,赌坊的管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到他们却什么都没有问就恭敬得带着人出去了。
空荡荡的大厅里,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低声道:“真的很像啊,难不成是我看走眼了?”
“薛爷。”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男子出现在中年男子身后,低声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中年男子抬眼看了她一眼道:“不然呢?”
黑衣男子垂首,道:“这姓陆的竟然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还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只怕是有些……”中年男子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门的,但是他既然付了钱,咱们就等把事情办妥。不要砸了我笑意楼的招牌。这事你带人去解决吧。”
黑衣男子道:“令狐垣武功极高,而且善于隐匿和逃跑…”
“没有信心?”中年男子挑眉道。
“不是,只是怕要损失不少人手。”黑衣男子沉声道。
中年男子垂眸,良久方才轻叹了一声道:“这也是难免的,小心一些。若是不成,我在亲自出手。”
“不成!薛爷!”黑衣男子大惊,连忙道:“属下定会完成人物的,不过一个小人物,哪里值得薛爷亲自出手?”
男子一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放心,我还没废呢。”男子伸手在桌沿上一撑,他坐下的椅子就飞快地往后面退去。这才看清楚,他身下坐着的并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而是一个轮椅。这中年男子竟然是不良于行的。
将轮椅转了个方向,中年男子道:“派人去仔细查查这个陆离,记住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巨细无遗一件都不要漏了。”
“是。”黑衣男子点头应道。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问道:“派去泉州的人依然还是没有消息?”
男子摇头道:“没有,泉州内外都找遍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苏绛云这个人。”
中年男子皱眉,“不可能,如果不是有了消息,他怎么会派人去泉州?”
“那些人也没有了消息,再也没有回来。”黑衣男子道,“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那位派去的人好像消息泄露被人追杀,可能全死了。”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沉声道:“刚得到消息就泄露了?看来他身边的细作确实是不少啊。”
“楼主。”黑衣男子有些欲言又止。
中年男子沉声道:“有话便说。”
黑衣男子道:“属下觉得有些奇怪,就算…那位还在世又如何?这些人这么多年锲而不舍的安排细作盯着那边,是否有些大题小做了?”中年男子垂眸,思索了良久才道:“或许,当年她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更何况,她若是真的活着回来了,嘿嘿…这京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呢。”
黑衣男子闻言,点头称是。
确实,那位若是真的还活着,这京城里要有多少人睡不安稳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辈风采
回到家中,谢安澜还在思索着之前那个笑意楼主的话。虽然她并没有多么将当初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巧遇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去抛头颅洒热血,但是说不好奇却是骗人的恶。原本以为应该是找不到相关的线索了,没想到早就抛到脑后,那线索却又自己跑出来了。
“夫人在想什么?”陆离洗漱出来,就看到谢安澜坐在桌边发呆。
谢安澜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真的不认识苏绛云这个人?”
陆离摇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谢安澜蹙眉道:“但是,那个笑意楼主说,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又问起你认不认识苏绛云,我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总是有些联系的。”陆离淡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仿佛对苏绛云的事情很感兴趣?”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伸手将一块玉佩放到了桌上。`
陆离挑眉,拿起玉佩来看了看。这是一块极为上乘的羊脂白玉,雕工精美小巧,看起来像是女子才会用的东西。虽然从玉佩上看不出什么线索,但是至少能有这样的玉的人家,绝对不会是一般人人家。
谢安澜道:“这是去年我会谢家村的时候,在后山救了一个被追杀的人,他临时钱给我的。说是要我找一个叫苏绛云的女人,将这块玉佩交给她。但是我让谢文他们暗地里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原来如此。”陆离了然地点头,又问道:“被追杀?被什么人追杀?”
谢安澜一怔,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不说我倒是有些忘了,那些两个追杀的人…好像跟当初追杀西西的人是一路人。”
宫中侍卫?
陆离剑眉顿时皱了起来,当初宫中侍卫追杀西西是奉了柳贵妃的命令。但是毕竟是柳贵妃瞒着昭平帝下的命令,即便是昭平帝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那么…追杀到泉州的人又是谁派来的呢?柳贵妃还是皇帝?
还有,前世今生陆离都从未听说过有苏绛云这个人,那就表示这要么是一个化名,要么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比如说早就死了。至少最近十年她绝对没有出现过,否则无论如何都该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才对。那么皇帝或者柳贵妃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消失了十多年的女人穷追不舍呢?
还有,笑意楼主说他跟某个人相似。但是在京城里从来没有说提起过这件事。这说明,他跟那个人至少长得并不是十分的相似,第二,那个人很可能也离开京城很久,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忘了他的模样。第三,笑意楼主跟这个人很熟。
陆离凝眉叹了口气,看来前世因为那几年的蹉跎他确实是错过了许多的事情。
“怎么了?”见他叹气,谢安澜好奇地问道。
陆离摇摇头道:“看来要设法查查这个笑意楼主的底。”
谢安澜挑眉道:“说到这个,我还想问您呢,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找那个什么笑意楼主?要不是叶姑娘身上带了一只小老鼠正好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我还不知道你今天干了些什么呢。”
陆离道:“令狐垣是江湖中人,找江湖中人对付他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道理是没错,但是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啊。
“对了,我今天出门好像没发现令狐垣跟踪我啊。”
陆离淡淡道:“他现在只怕没有功夫跟踪你了。”
“嗯?你做了什么?”谢安澜有些惊讶。陆离道:“没什么,只是给以前被他杀了和害死的一些人的亲人送了几封信而已。”
所以,现在不仅仅是笑意楼会追杀令狐垣,还有那些曾经被令狐垣杀死了亲人想要报仇的人家?不知道为什么,想替令狐垣点跟蜡,虽然他是死有余辜。
令狐垣现在确实是很狼狈,昨天他还在志得意满的盘算着怎么对谢安澜下手。而且还要做到人尽皆知让陆离名声丧尽,然后再去享用了沈含双这个她觊觎了许久的美人儿。只要一想到上雍并列第一的两个美人都都被他收入怀中尽情疼爱,令狐垣就觉得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但是现在,令狐垣却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早上天色将亮的时候他的住处突然有人闯入,一言不发就是一通猛攻。虽然他武功高强并不在乎这些人的围攻,最后也摆平了这些人顺利离开,但是从那之后他就陷入了仿佛无止境的被人追逐中。等到了下午,追逐他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厉害,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想要出城离开。但是只要他有接近城门的附近的意图,围攻他的人立刻就会成倍的增加,很显然对方不想和他硬拼,但是也不许他离开京城。
有人在暗中算计他!是谁?!
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令狐垣神色阴郁的穿梭在夜色中。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令狐垣暗暗松了口。
掠入沈含双的院中的时候,沈含双还没休息。沈含双这两天的心情也不好,沈夫人坚持要将她送进城外的尼姑庵,虽然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拖延着,但是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而如今她名声彻底坏了,理王也自扫门前雪不肯见她。若不是因为她手里还掌控着的东西让理王看重几分,沈含双毫不怀疑他立刻就会将她弃如敝屣而不是像现在还会暗中派人安抚她。
听到推门声,沈含双脸色微沉转过身正要发作,却见是令狐垣捂着肩膀站在门口。不由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令狐垣走进来,挑眉笑道:“我不能来么?”
沈含双轻哼一声问道:“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做成了?”
令狐垣脸色微沉,沈含双打量着他,道:“看来是没成。你还受伤了?”
令狐垣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京城里有多少人在追杀我?”
“怎么会这样?”沈含双蹙眉道。令狐垣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沈含双挑眉道:“这么说,谢安澜的事情你是办不成了。”
“不就是个女人么?”令狐垣满不在乎地道:“回头有空去帮你睡了就是了。之前我不是在想怎么达到你的要求,弄得轰轰烈烈的么?不过,你干嘛总是跟那个女人过不去?难不成你看上她相公了?陆离那个小白脸,长得倒是确实听符合你们这些女人的喜好的。”
沈含双没好气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只是这个谢安澜总是坏我好事!特别是陆离,谁让她是陆离的妻子,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令狐垣自然也不会真的在乎沈含双到底为什么非要去害一个完全不相熟的女子。倒是看向沈含双的眼神多了几分垂涎之意。沈含双立刻警惕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令狐垣笑道:“我为了你被人追杀,还受了重伤,小姐难道不安慰安慰我么?”
若是平时,沈含双或许还有心情与他虚与委蛇一番,但是现在沈含双自己就很烦,哪里还有心情管他。冷笑一声道:“受了伤是你自己没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令狐垣,你素来自负遵守承诺,可别自毁诺言。”
令狐垣紧紧地盯着她良久,方才暗声道:“好,那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等我收拾了姓陆的妻子,呵呵…”
说完,令狐垣不再说话,推开房门一闪身掠了出去。沈含双神色冷厉的坐在梳妆镜前,恶狠狠地咬牙道:“令狐垣!”
令狐垣被仇人以及笑意楼的人每日追杀的狼狈不堪暂且不提,陆离等人却并不会只将目光盯到令狐垣身上,谢安澜改开的店依然还要开,穆翎和柳浮云的吞并计划依然还在继续,甄家和柳家自然也依然还在明争暗斗。相比之下,原本谢安澜以为最重要的事情云香阁查出胤安人这件事反倒是没有什么响动一般。当然,也有可能是暗地里有人再查,只是没有闹到明面上来罢了。
甄家和柳家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每天朝堂上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弹劾你。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甄家撑不了多久了。昭平帝软禁了皇后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只凭着一点就能看得出来昭平帝到底是站在哪里一边的。只不过甄国丈毕竟是前朝重臣,所以皇帝才愿意做面子忍着罢了,一旦皇帝的耐性耗尽,就是甄柳两家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这个道理,甄家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们已经骑虎难下,若是皇后被废,以柳家人的品性也绝不会放过曾经的后族说的。别的不说,如今京城里谁还记得曾经的李皇后的娘家?
所以,不拼他们是死路一条。拼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虽然也是希望渺茫。
谢安澜和苏梦寒喝茶的时候也不由得聊起了这个话题,苏梦寒听了只是漠然一笑,“当初李皇后薨逝,甄家立刻巴巴的将女儿嫁入宫中,就该想到这一天了。”
谢安澜道:“不管怎么说,皇后…到底也没有什么劣迹。”
苏梦寒点头赞同,道:“那是因为她没有这个机会。如果不是宫中有柳贵妃镇着,你以为皇后会如此安分守己。你瞧,如今这些女人才刚刚开到一丝希望,就立刻如狂蜂浪蝶见到鲜花儿一样扑了过去,倒像是连命都不要了。”
谢安澜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失败了果然是一辈子寂寞深宫,但是如果成功了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啊。权势二字,自古以来吸引了多少人前赴后继,生死不顾?
“可惜,皇后看起来是注定…。”他们都知道昭平帝明年打算纳世家贵女入宫,皇后这个位置自然是要流出来的,否则那些世家名门怎么舍得真的将自己的嫡女送进宫里来?只是不知道柳贵妃知不知道昭平帝的想法?
苏梦寒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挑眉道:“我怎么听说最近京城里许多势力都在追杀令狐垣?”
谢安澜笑道:“这么说,令狐垣也算是厉害了,这么几天过去了,竟然还活着。”
苏梦寒呵呵轻笑了两声道:“确实还活着,不过听说肩膀上挨了一刀,还中了有毒的暗器,背后被人射了一击弩箭,险些连腿都给人大瘸了。这明显,是追杀的人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了啊。”
谢安澜含笑不语,她自然不好意思说这是他们家陆四少的杰作。
苏梦寒问道:“你们是怎么跟笑意楼扯上关系的?”
说起笑意楼,谢安澜脸上的神色也收敛了一些,正色道:“苏会首跟笑意楼打过交道?”这两天明显可以看到,笑意楼在京城的势力绝对不弱,但是这半年来,谢安澜竟没有从任何地方听说过笑意楼的半点消息。
苏梦寒道:“有一些,但是却从未见过笑意楼主。传说此人姓薛,姓名不知。来历也是十分神秘,大概是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中的。在此之前,江湖中绝对没有这个任务。他以极短的时间吞并了几个绿林组织,然后成立了笑意楼。笑意楼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只做生意。只要有钱,他们什么生意都做。不过传言笑意楼的总楼在北方,倒是没想到笑意楼主竟然会潜伏在京城,而且还是在京城的贫民窟。”
谢安澜点头,确实是想不到。虽然说笑意楼日进斗金,但是那天她看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笑意楼主,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看起来绝不像一个喜好奢华享乐的人。甚至就连笑意楼这个名字,都跟他的个人风格极端的不符。
苏梦寒叹了口气道:“总之,跟他打交道你们小心一些吧。不过笑意楼做生意的声誉倒是不错,他们既然接了你们的生意,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然会替你们做到的。”
谢安澜点头,想起某人空手套白狼,也不由得嫣然一笑。
两人正说话间,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因为两人今天坐的是外面的大厅,是以人还没上楼两人就发现了。毕竟那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扛着什么极重的东西爬楼梯一般,在木质的楼梯上,声音绝对小不了。
两人好奇的侧首去看,先是看到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然后才发现那中年男子竟然是坐在一个轮椅上的。而那轮椅却是腾空而起的,后面有一个彪形大汉双手端着轮椅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上来。
那端着轮椅的大汉双臂犹如铁柱一般,整个人仿佛一座小山。但是跟高小胖那样胖嘟嘟软呼呼的小山不同,这位却真的是一座铁塔一般沉稳壮硕。谢安澜思索着,以她的力气,即便是用尽全力,一击之下是绝对打不到这个人的。哪里能像高小胖那么好欺负,一戳就倒。
两人转身去看的时候,那壮汉已经踏上了最后一步楼梯,轻轻的将轮椅放到了地上。然后推着轮椅就直直的往谢安澜和苏梦寒的方向走去。苏梦寒看了一眼谢安澜,眼神疑惑。谢安澜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苏梦寒眼神顿时明了,看向那中年男子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谨慎。
中年男子看看两人,似乎有些歉意地道:“冒然来访,不知是否打扰两位了?”
苏梦寒含笑道:“怎么会?薛先生请。”
中年男子挑眉笑道:“苏公子好眼力,在下久不在京城,倒是没想到如今还是见到上雍琴圣风采。”
闻言,苏梦寒眼眸一动,与谢安澜对视了一眼。这人对京城果然十分熟悉,不仅是熟悉现在,也熟悉曾经。沉吟了片刻,苏梦寒方才道:“在下倒是不曾想到,薛先生竟也是京城人士?只可惜早年浑浑噩噩,恨未识襟。”
中年男子却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苏梦寒和谢安澜却已经打断定了,这人确实是上雍人士。这京城里卧虎藏龙,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厉害人物无人得知,倒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但是看这人言谈举止,虽然并没有权贵人家的矜贵高傲,却也带着几分干净利落的潇洒和优雅,绝不会是普通的江湖中人或者在京城下层混迹出来的人物。从小到大养成的微小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寒暄了几句,中年男子就将目光转向了谢安澜,笑道,“陆夫人,不知这几天笑意楼的进展,夫人可还满意?”
谢安澜挑眉,笑意楼的服务已经好到了直接跳过售后服务,改为全程跟踪服务了么?而且还是笑意楼主亲自上阵?
“多谢薛先生,笑意楼果然名不虚传。”谢安澜淡笑道。
中年男子道:“其实真要对付令狐垣,陆公子身边的两个人,加上陆夫人身边的那位叶姑娘,当然若是再加上苏会首会陆夫人,绝对是十拿九稳,用不着笑意楼插手。不过看起来,陆大人到底是文人,对咱们这些江湖众人逞凶斗狠的路数不屑一顾呢。”
谢安澜道:“先生倒是误会了,非是他不屑一顾,实在是手头人手紧,不比薛先生财大气粗啊。何况,身份有别,有些事情薛先生做得,他却做不得。”
中年男子闻言,不由得朗声大小。此时大厅里并没有什么人,所以倒也没有人看向他们。中年男子打量着谢安澜,精芒内敛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赞许之色,“陆夫人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夫人若是男儿,无论是江湖,朝堂还是商场,只怕都有夫人的一席之地。”
谢安澜淡淡道:“能力与否,与我是男是女何干?”
那中年男子一愣,好一会儿方才摇头笑道:“夫人说的是,倒是在下唐突了。”
谢安澜目光一瞬也不动的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道:“薛先生亲自来访,想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跟咱们说一声令狐垣的消息罢。薛先生有何见教,直说无妨。”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当他不笑的时候这个人就显得格外的严肃起来。甚至带着几分严厉的肃杀之意,不过谢安澜和苏梦寒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自然不会被他的气势所震慑。都是神色自若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良久,中年男子方才叹了口气,轻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什么跟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语。
只见那中年男子瞥了一眼苏梦寒,道:“苏公子可知道,早几年京城刚刚传出那所谓的东陵七圣的时候,我辈是如何想法?”
苏梦寒有些惭愧地道:“让前辈见笑了。”
“确实是见笑。”中年男子也不客气,道:“当时我辈还当东陵再无少年英才了,几个毛头小子也敢称圣。那时候,你们这群小子里面,也就高家那个还能看一些。若是放到二三十年前,你们这几个小子……”话没说完,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跟晚辈计较有失身份。
苏梦寒倒是也不动怒,“晚辈生的晚,未曾目睹过前辈风采。”
这中年男子说得那个时期,如今最出名的人当属睿王东方明烈了。但是睿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驻守边关,安德郡主过世之后更是鲜少回来。所以即便是苏梦寒对睿王也不过是远远地见过一两次而已。而且,京城里除了睿王的赫赫战功,似乎也没有流传过什么他的过往。跟他同一时期的人就更像是完全没有过往一般,连几个出名的纨绔子弟都数不出来。
这自然是不正常的,二三十年前距离现在并不远。如果当年的那些青年才俊真的有这位笑意楼主所说的那样厉害,那么如今京城里又怎么会没有半点传言呢?要知道,现在坊间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东陵七圣当年年轻时候招猫逗狗的无聊事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