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闫山庄庄主买走的!”
斗笠客闻言,还好声好气的朝他道了谢,“多谢。”然后就毫不犹豫的砖头离开了。胭脂郎一擦脑门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查看一下自己双腿的伤势,就在房中炸成了一朵血色烟花,霎时死的透透的。
沈无辜是被个粗胖的中年男子买走的,他打扮不见多有钱,只是一张脸凶得很,一看就是能镇宅的主。沈无辜不怕他,张牙舞爪扯着嗓子喊了一路:“放开爷爷!否则爷爷打爆你的狗头!”
年纪小不擅长骂人,颠来倒去就会说这两句。那中年男子巍然不动,一直将他带回了黑闫山庄,还在挣扎的沈无辜突然瞧见了那院子里一位白衣翩翩,正在赏花的年轻男子,顿时忘记挣扎了,抽泣一声委屈的喊道:“小师叔!”
那男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将他从那粗壮男子身上抱了过来。
“知道怕了吗?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遇到坏人,你能解决吗?要不是这次闫兄配合将你带回,你想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说罢,他又对那将沈无辜带回来的中年男子说:“闫兄,这回麻烦你了。”
那男子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个笑来,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金玉公子客气了,你帮我解决了白马山庄之祸,我都没能好好感谢你,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那沈无辜趴在自家小师叔怀里抽泣了两声,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嚯的直起身,怒瞪自己的小师叔,“不对!你是不是故意闹这出来吓唬我!”
金玉公子一哂,心道这小子对陌生人就好骗,在自己人面前倒是心眼多。心里想归想,他面上正色道:“小师叔是那种舍得让你吃苦的人吗?是无意间见到你出现在胭脂郎的小楼,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不想打草惊蛇让你遇险才会请闫兄充当买家将你买回来的。”
沈无辜半信半疑,“真的?你不是故意买通那个娘娘腔吓我,让我吃苦头的?”
金玉公子道:“那胭脂郎不是个好东西,我怎么会和他有交易,你想多了小无辜。”这句倒是真的,他只不过是特意出现的晚了点,想让这小霸王吃点苦头长长教训而已。
沈无辜吸了吸鼻子,终于决定暂时相信他,但还是勒着小师叔的脖子威胁道:“如果你骗我,那我就把你的小名‘金宝’告诉所有人!”
金玉公子:“…你这威胁从小用到现在,有没有考虑换一个?”
闫庄主:“…”我可还在呢两位。
站在一个屋檐上的斗笠客远远望着那边院中几人,见到沈无辜挂在那位金玉公子身上,一点事没有的大呼小叫,他低笑了一声,仿佛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来时一样默默的离开了。
这孩子容貌与他娘亲年幼时极像,性子却不同,大概是遗传自父亲的。斗笠客停在仙坊一处圆塔尖上,侧头碰了碰背上被布包起来的一把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那剑说话。
“连小昭乐的孩子都已经会离家出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122章 第122章 03
独自在人世间行走,已经过了几十年,这几十年间,偶尔也会听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谈起那些耳熟的名字。驻足听上两句,再默默离去,与千千万万的路人无甚区别。
这些年来,他身上好似多了些什么,将他与这喜怒哀乐满溢的红尘隔开来。悲也好,喜也罢,都成了他人的事,与他毫无关系。走过的地方多了,遇到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人试图接近他,只是对他来说,其他人的情感,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或是其他,都像是被风吹来的柳絮,袖子一挥便飞走了,沾不了身,连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
他一直没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前不久,他刚从遥远的极北寒地回来,还未想好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只不过是在附近的仙坊暂时落脚,却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孩子。虽是个男孩,却与他娘亲年幼时长得极像,因而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也不知是因为他心中记挂着那些故人,还是单纯的记性太好。
记得昭乐幼时,脾气也是不太好,但她不会大声喊叫发脾气,只是爱黑着小脸生闷气,总要则存嘻嘻哈哈的故意去逗她,她才会忘记之前的不高兴。许多别峰的师兄师姐也爱逗她,惹她恼了,不管是谁她都敢举着小木剑去戳人家的屁股。
那剑是他给她削的,照着…师父的熹微剑削的。小昭乐跟许多人生过气,连她最喜欢的师父都曾惹过她生气,只有他这个大师兄,从来包容忍让,悉心宠爱。
昭乐年幼时生了一场病,他把那小小的孩子安置在青竹里照顾,她烧的迷迷糊糊,拉着他的衣角直喊娘亲,那小模样看着着实可怜,没办法,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回了句“娘亲在这里。”这声一出,把一旁的师父逗得乐不可支,靠在床边笑了好一阵。
昭乐确实是将他这个大师兄当做‘娘亲’的,他们师徒几个,除了他,好像也没人能担起这个‘重任’。
被欺负了、遇到不会的难题了或者只是单纯的不高兴了,小昭乐都会来找他,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要是听到有人说他的坏话,小昭乐一定是最生气的那个,想方设法都要替他出气。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爱之深,恨之切”所以小昭乐后来才会那样怨恨他这个弑师恶徒,一心想要杀了他给师父报仇。
时过境迁再看,也就徒留一声叹息了。
不知不觉在圆塔上站了这许久,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斗笠客回过神,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消失在落日余晖中。
他本以为这一场突然的故人相遇,也就到此为止了,谁知发展却比他想的更曲折些。
三日后,斗笠客在另一处再次意外遇上了沈无辜。这位小公子真真浑身是胆,敢想敢做,前脚一脸认命的待在小师叔身边,后脚等他那小师叔一放松警惕,他又滋溜一下给溜了,半点都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觉悟。
这不,这条再次孤身一人闯世界的小肥羊,成功把自己送进了另一张虎口,这回暗地里是没有一个小师叔给他保驾护航了,所以这沈小公子看上去大概吃了一番苦头。
他跟在一个小女娃身边,那小女娃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长相很是可爱,与沈无辜站在一处就像一对金童玉女,他们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好像很亲密的样子,斗笠客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女童并非什么无害的小姑娘,她身上的伪装能骗过一般修士,却瞒不了他的眼睛。再者,沈无辜小公子的表情,实在是太难看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僵硬感。
女童修为不算高,人倒是警惕,她手中牵着一根普通人看不见的无形红线,另一端绑在沈无辜的脖子上,那是邪恶咒术的一种,随时能要了沈无辜的小命,这让斗笠客不好轻举妄动。两人走在街上仿佛在寻找什么,斗笠客猜她是在寻找猎物,很明显,这女童是个邪修。
观察了一阵,斗笠客低着头朝他们走了过去,又停在了他们附近的一个小摊上。这处城镇是个普通人聚居的地方,因为离仙坊不远,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修士,大多是修为不高的。他站在摊子前,在聆郎满目的头花和小钗子间仔细挑选。
摊主见他挑的都是女娃娃用的头饰,便笑着问他:“是买给女儿的吧。”
斗笠客答:“是,家中有个小女儿。”
他选了一对小鱼儿模样的头钗,并一对红色的小头花,付了钱,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了一个细嫩的声音喊道:“叔叔,你的东西掉了。”
斗笠客一回头,见到那女童拉着沈无辜朝他走来,手中拿着他方才故意掉下的钱袋子。女童怯怯的将钱袋子递给他,斗笠客伸手接过,很是温和的道了谢。
“多谢你了,小姑娘。”他在身上摸了摸,拿出自己方才买的一对红头花,递给了女童,“这个送给你吧,小姑娘,就当做谢礼。”
女童往沈无辜身后躲了躲,好似害羞,但斗笠客却见到她手中攥紧了红线,瞬间,沈无辜脖子上的红线勒紧,让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女童装出一副惊讶焦急的样子,哭喊道:“哥哥!哥哥你别吓我呀呜呜!”
斗笠客配合的语带担忧,上前关切道:“这孩子怎么了?”
他刚碰到沈无辜,就被他一把推开了,这孩子满脸痛楚之色,咬牙切齿的朝他吼道:“赶紧滚开!小爷不需要你帮忙!”那女童眼神一变,手中用力,顿时沈无辜就开不了口了。但他虽然开不了口,手还是在身前挥舞着要将靠近的斗笠客赶走。
那女童口中担忧的哭喊,手上动作越勒越紧,沈无辜很快就没了力气,垂下手,倒在地上满脸通红的抽搐着。斗笠客上前一把抱住他,对女童道:“走,我送你们去医馆找大夫。”
女童忙道:“我们家里有药的!叔叔你快跟我来!”
斗笠客毫无所觉一般,跟着女童走了。
沈无辜被斗笠客抱在怀里,明明难受的快要窒息,仍旧没有一点要屈服的意思。他看着斗笠客的眼神,活像在看个大傻子,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担忧。斗笠客被这小男孩看的心中一哂,心道,也不知是哪个傻孩子比较傻。
沈无辜不愧是瀛洲仙山的不服输小霸王,这种情况下也没放弃,一手用力去抓自己的脖子,艰难的挤出两个气音:“快…走…”
女童察觉到他不老实,手里的线又收紧了一些。斗笠客一手抱着沈无辜,一手按着他的脖子,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温声道:“不用怕,孩子,很快就会没事了。”
沈无辜差点就翻白眼了,觉得自己都暗示的这么清楚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异样,真是个傻到冒泡的大人。但是随即,他惊异的发现,脖子上那阵紧箍的窒息与灼痛消失了。而那抱着他的倒霉路人,在斗笠下露出半张脸,朝他笑了一下。
沈无辜:“…”
沈无辜也不傻,即刻明白过来这个不幸被女魔头看上的‘路人’,是一块‘铁板’,也不急着救他了,配合着继续做出窒息挣扎的模样。
但他这演戏的天分着实不怎么样,特意做出吐着舌头翻白眼的样子差点把斗笠客逗笑出声。
女童将他们引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然后指向最里面一扇大门,“我家就在那里了。”她脚步轻快的推开门,拉着斗笠客的衣摆将他带了进去。
“吱呀”一声,暗红色的大门被关上了。
斗笠客一眼看到院中一棵老树上系着的红绳,笑道:“原来咒术媒介在这里。”
那女童正在惊异院中阵法为什么没有启动将男子困进去,突然听到这句话,心中惊疑不定的转头一看,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被迎面一道灵符卷住,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虽然是个邪修,修为却着实不高,只能算是个不足一提的小角色。斗笠客绕过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邪修,走向院中那棵树。若不是沈无辜脖子上那根咒术血线还有几分难缠,他也不必特地随她来这里一趟。
这根血线浸着不同寻常的血煞之气,不像是这位老太太的低级手笔,斗笠客原本以为这里还有其他同伙,可是检查一番后却发现,并没有,这里确实只有老太留下的痕迹,哦,还有两具尸体。
查探了一遍,斗笠客将院中老树上系着的血绳解了下来。这根血绳并不粗,是由好几根如同沈无辜脖子上的细血线缠绕在一起编成的,斗笠客翻看片刻,随手就将带着沈无辜血气的那根血线从一股绳里抽了出来,用一朵金色火焰烧成了灰。
与此同时,沈无辜脖子上那根血线,也消散了。沈无辜摸着自己脖子咳嗽了一声,从斗笠客怀中跳下来,冲向那奄奄一息邪修老太。
“喂!你敢装成小孩子骗我,还让爷爷跟你去害人,呸!你看你是想死!”
老太被沈小公子摇晃着,却顾不得他,只颤巍巍,畏惧的看着那在把玩一截红绳的斗笠客。这红线之咒是主人教给他们的,她用这咒术杀了十几个低阶修士,甚至有几个比她自己修为要高出不少,都没能逃过咒术之力,面前这人却简简单单的破了咒,他究竟是何来头?
“气死爷爷了!”沈小公子嘴里叫嚣的凶恶,但怒气冲冲的吼了一通后又不知道怎么办了,叉着腰在原地干瞪眼。
斗笠客将那截红线随手塞进了袖中,朝邪修走去。邪修老太以为他要问自己红线的来历,谁知他一句话未说,直接给了她一把火,将她烧成了一堆灰烬,她甚至没来得及求饶。
沈小公子愣愣的看着救了自己的好心路人一把火将人烧了,还有点没回过神。他这年纪,其实还没见识过杀人这档子事,眼前这一出发生的太快,快到他眨了两下眼睛,一个人就成了一堆灰。
斗笠客见他盯着地上的灰,袖子微微一抬,马上就有一阵风,将那堆骨灰吹散了。
随即,他用那双杀人的手,轻柔的抚了抚傻孩子的脑袋,“下次别再乱跑了,我送你回瀛洲仙山去。”
沈无辜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发呆了,跳起来就道:“我不回去!”


第123章 第123章 04
斗笠客孤身一人的时候,其实是很不讲究的。他不会找地方休息,若是累了,便随处找个地方坐一阵。修士能餐风饮露,若不是有兴致,他也不会特地找地方喝酒喝茶,至于白天黑夜,在他这里也无甚分别,他甚至更爱夜晚的旅途。
然而,现在身边跟了个脆弱的叛逆小男孩,他就不得不做个靠谱的长辈了,好歹在夜晚来临前,找了个有屋顶的地方落脚。
荒郊野外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庄子,也没见到有人住,荒了许久了,斗笠客将沈无辜小公子安置在一个稍微干净点的房间,听他讲自己离家出走的始末。
“所以,你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你的爹娘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斗笠客一手拿着一根树枝,随手戳了戳面前的火堆,语气很寻常的问。
对面的沈无辜小公子抱着胸哼了一声,“没错!我知道,你肯定也要跟其他人一样劝我,说什么这很正常我不能闹脾气之类的。”
斗笠客慢悠悠的说:“我倒不是很想劝你,只是好奇你的想法而已。”
大概因为所有人都只想着教育他,而没有听他倾诉的意思,沈无辜乍然听到他这话,一下子来了劲了,嘴里的话蹦豆子似得往外冒。
“你知道爱情吗?”这个一脸严肃的小男孩起了个奇妙的话头。
斗笠客:“…啊,这真是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他顶了顶斗笠的帽檐。
沈小公子摆摆手,“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在我看来,这就和你们大人谈恋爱是一样的,你难道会希望你爱的人,将对你的爱分给其他人吗?肯定不希望对吧。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当然只能爱我,我也没有希望自己多一对爹娘,他们为什么会希望自己多一个孩子?这太离谱了!也太不公平了!”
沈小公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邪说,还说得相当义正言辞,斗笠客都被他给说服了,他点点头赞同道:“嗯,你说的没错。”
被斥责了太多次,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得到了来自路人的赞同,沈小公子感动的立刻在心中把救命恩人提升为了知己。他往前蹭了蹭,加重了声音宣布:“反正我不接受爹娘爱另一个孩子!在他们改变主意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斗笠客说:“你一个孩子在外游荡,他们肯定会来找你。”
沈无辜:“是啊,他们自己不来,让我小师叔来带我回去。”说到这里,沈小公子咬牙切齿起来,“这次就连小师叔都不站在我这边了!他也说我不该闹脾气,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他肯定也更喜欢那个还没有影子的孩子!”
望着那个一脸‘亲朋好友都背叛我’的伤心小男孩,斗笠客莞尔。孩童虽然伤心的真心实意,然而在他看来,这种过家家式的烦恼,就像是池鱼在做一个关于大海的梦。
终究还是个孩子,最大的烦恼,就是来自于有人和自己争夺家人的宠爱。
沈小公子伤心完,想起一个现实的问题,他必须给自己找个出路,于是他问斗笠客,“我不想回去,能不能跟着你啊?”
说着他又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家里很有钱的,等他们想通了来找我的时候,你就狠狠坑他们一笔,这样你下次就有钱住店,不用找这种破房子住了。”
斗笠客又是一笑,将曲起的腿伸直,往后靠在柱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并非没钱住店,我只是喜欢这种地方而已。这种人去楼空,物非人非的破败荒凉,我很喜欢。”
沈小公子闻言,脸上写满了‘可悲的大人死要面子算了我不揭穿你的贫穷’,体谅的说:“好吧,你喜欢就好。”
斗笠客平和的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的性格,果然是照着爹长的,有点不太讨喜。
“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难道不怕我是个坏人?如此轻易的相信他人,不太好吧。”斗笠客说。
沈小公子摸摸鼻子,不太高兴的瘪了一下嘴,“我才九岁,你不能要求一个小孩子有‘识人之明’,大人都经常眼瘸分不清好人坏人,我更不用说了,反正你救了我一次,目前看来还是个不错的人,除了跟着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说着说着,突然对对面那个懒洋洋的斗笠客起了些好奇心,“你为什么一直不把斗笠摘下来?”
斗笠客便抬手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沈无辜心里嘀咕,这位救命恩人的斗笠,比他的脸有辨识度多了,难怪要一直戴着斗笠。
“咳,我还没说自己的名字,我叫沈无辜,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个很简单的答案,但那斗笠客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突然回过神似得,笑了笑,“许久没人问我的名字了…”
“我没有名字。”
沈无辜疑惑的嗯了一声,“没有名字,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名字的,你要是不方便说,随便给个假名不就好了,不要看我是个小孩子就这么随便敷衍我。”
斗笠客摇了摇头,“我如今确实没有名字,虽然曾经有一个名字,但后来,给我那个名字的人将那个名字收回去了,所以我就没有了名字。”
沈无辜还是不太相信,“起了名字就是你的,这还能收回去?又不是给你的钱,不高兴了还能要回去。”
斗笠客:“当然可以收回去,有形的东西,不想失去只需要牢牢攥住,或者藏起来。但是无形的东西,失去的时候是再用力都留不住的,就像有人爱你,有一天她不想爱你了,随时就能收回去。”
名字也是一样的,名字里寄托了她对他的期待,当她不希望他是‘执庭’的时候,那个名字也就不属于他了。
早熟小男孩似懂非懂,思考了一下,诚实的回答:“我还是不太懂。”
斗笠客:“日后你会懂的,希望那一天来的晚一些。”
沈无辜:“那我该叫你什么啊?”
斗笠客:“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他思考了一下,眼里忽然漫出一大团笑意,嘴里吐出两个字“叫爹。”
沈无辜:“哈?”他瞪圆了眼睛,先是诧异,然后变成恍悟,一拍掌,“对啊!他们要是不改主意坚持要再生一个孩子,那我就也多找一个爹!谁怕谁!”
他倒是颇有几分豪气,毫不扭捏,打定了主意,当下就响亮的朝着对面的斗笠客喊了声爹。
其实只是随口开玩笑的‘爹’:“…”
沈无辜毫无心理负担的喊了声爹之后,就一点不见外的把人当成了亲爹,他对亲爹可从来没客气过,所以对这个新爹当然也是一视同仁。
“爹,我不想吃这个,我要吃留仙坊的香蟹。”沈无辜第二天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新爹的寒酸投喂,并且财大气粗的拍了拍新爹的手臂说道:“不用担心,我来付钱,我这次离家出走,带上了足够的钱财。”
斗笠客:“你的准备还挺充分。”
沈无辜一抬下巴,十分骄傲,“那当然,我听师叔师伯们说过了,在外行走没有钱财灵石,寸步难行,你不要看我年纪小,我和那些十岁了还只会哭的小孩子可不一样,我考虑的事情很多的。”
斗笠客:“确实,看出来了。”
沈小公子得到了认同,神清气爽,决定做个孝顺儿子,他拉着斗笠客的袖子,说:“既然你是我爹了,我以后天天带你去吃留仙坊!”
斗笠客拱手:“多谢多谢。”
沈公子一挥手,“不用跟儿子客气。”
在留仙坊吃了一顿,小公子又把路边认的新爹带到了一家客坊,开了个房间。“爹,这个房间比昨天那个破屋子好多了吧,咱们以后就住这。”
斗笠客拢着袖子,微笑颔首。头一次被‘儿子’孝顺,多新鲜哪。
不过,这么大喇喇的住店吃饭,瀛洲的人会找来,也很正常。下午沈无辜和斗笠客在大街上瞎溜达的时候,就在一座桥上迎面撞上了前来寻人的金玉公子。
沈无辜喊了一声小师叔,然后飞快的蹿到了斗笠客身后,拽拽斗笠客的衣服,说:“爹,快,有人要来抢你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