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积蓄力量,被抛下水前就做了准备,接触到水后,她没有挣扎,先顺着往下沉了沉。
她是会游泳的,这种情况下被扔下水,比在严常山手里被他钳制住更有利。唯一的问题只有她这具身体实在太弱,闭气不了太久,如果严常山一直不走,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利用心理战来拖延时间,然后想办法。
天色太暗,这给水银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也给了她很好的掩护,她循着记忆里的位置,悄悄往一旁的芦苇丛那边游动。
水银看不清岸边的情况,但没过一会儿她就看到水面上有光,是严常山开了手机的灯在照,他应该是想确认她确实淹死了。水流动的波纹无法掩饰,水银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只好无奈露出水面。
光照到那个从水中悄然出现的小孩脑袋,严常山蓦然一抖。
正常的孩子不可能被突然扔进水里还毫不挣扎,而且他听说“瑶悦”根本没有去过游泳池之类的地方,她应该是不会游泳的,所以她现在真的就是个水鬼!
水银在水里打散了自己的头发,让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脸上,隔着一片湖水看着岸边的严常山。她距离岸边不远,如果严常山此刻能克服恐惧,非要她死在这里,只要下水游过来,她就绝没有力气反抗。
所以,要先发制人。
“爸爸,下来啊,下来陪姗姗。”湖水轻轻荡漾,小女孩细细地声音在湖水中一起荡漾。
果然,听到这话,严常山再不敢上前了,他后退两步,举着手机,根本无法动弹。
两人无声无息地僵持起来。水银感觉自己浸在水里的身体发冷,她大概最多还能坚持半个小时,这是她的极限。
正面对抗没丝毫胜算,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路过这里。
“瑶悦!瑶悦!你在哪?”远远的有熟悉的声音在喊。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
水银心念电转,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缓缓沉入水中。这种时候如果她激烈挣扎喊叫,严常山反应过来,说不定会干脆跳下水趁人还没找来彻底弄死她。可如果她悄无声息沉进水里,严常山反而不敢乱动。
人对于一切反常的事物都会迟疑。
果然,严常山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再看了看没有动静的湖水,扭头按着帽子匆匆跑了。
水银再一次从水里冒出脑袋,她自己慢慢靠近另一处岸边,抓住一大团水草,等到能看见人影了,这才大喊。
唐爸爸和唐妈妈脸都是白的,把她从湖水里捞起来之后,水银立刻像个小孩子那样哆嗦着哭道:“我好害怕呜呜,严叔叔要杀我。”
正安慰她的唐家夫妻两一愣,摸着她的脑袋追问:“什么严叔叔?”
水银虚弱地靠在他们怀里,“我们隔壁的严叔叔,他好奇怪,他把我扔进水里,还喊我姗姗,我好怕。”
唐爸爸脸色变了,“瑶悦,你说的严叔叔是我们隔壁的严常山?是他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他现在人呢?”
“往那边走了,听到你们喊我他就走了。”
唐爸爸把人交给唐妈妈,拿起手机报警,又和一起来的工作人员商量,赶紧去找人。
水银回到暂住的酒店,洗了澡换了衣服,唐妈妈和瑶欣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话。瑶欣被吓坏了,看上去比她还惨,眼睛肿的像桃子,直到现在里面还含着一泡眼泪。
“妈妈,你们怎么会去那边找我啊。”水银对这一点感到很好奇。
唐妈妈心有余悸地抱着她,给她梳理头发,“是瑶欣一定要去那边找你。”
水银看向那个死死拉着自己手的小女孩,小女孩瘪瘪嘴,“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你在那里。”
“三妹,我也要保护你!”入睡前,小女孩还认认真真向她发誓。
这一晚上,唐爸爸都没睡,他们找到了躲起来的严常山,唐爸爸异常愤怒,要起诉他,让这个故意伤害自己孩子的凶手接受法律的惩罚。
然而这事并不顺利,严常山找回了一些理智,他见了赶来的妻子路宛,夫妻两谈了一次,很快路宛就来到唐家试图说服唐家夫妻。
“我丈夫是因为我们女儿的去世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他现在脑子有些不清楚,才会做出这种事,我会让他好好治病,看好他不让他再靠近瑶悦。好在孩子也没事,我们愿意给你们赔偿,作为邻居,我们之前相处也还算愉快,所以我在这里想求求你们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他真的只是因为病了。”
路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哪怕她和严常山夫妻感情出现问题,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去坐牢。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女儿死亡的真相呢?
水银喊住了准备离开的路宛。
“路阿姨,我想跟你谈一谈。”
路宛很诧异地看着她,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里瑶悦都是个文静天真的小女孩,可现在,当她们两人独自坐在客厅的时候,路宛察觉到了面前这小女孩身上的违和感。
“瑶悦,阿姨要先替你严叔叔给你道歉,他让你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但是…”
水银不再装出小女孩的模样,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说:“你知道你的女儿是严常山故意淹死的吗?”
路宛一愣,一为她说话的语气,一为她所说的话。
“…什么?”
水银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严珊从小就被严常山猥亵吗?”
路宛看着她,神情是空白的,“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小孩子…”
水银拿出那个MP3,点击播放,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响起,她在这样纯真可爱的童声中慢慢说:“严珊小的时候不明白严常山对自己做的事究竟有多严重,后来她慢慢长大,或许有一天她忽然明白了,知道了自己的爸爸在做什么。”
“所以她想向你这个母亲求助,可是被严常山发现,于是她就在和爸爸外出的时候,被淹死了。”
“你知道严常山把我丢进千鸟湖那个小湖里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说‘姗姗不要怪爸爸,是你不听话要告诉妈妈,爸爸没办法才会杀你的’。”
“你应该能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问严常山,看他是什么反应。”
路宛雕塑一样地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银以为她会大哭大喊不相信或者露出愤怒的神情,她想好了该怎么说服她,让她相信这件事。可是路宛在长久的沉默后,忽然捂住嘴,浑身震颤,泪流满面。
“我…”她嘴唇阖动两下,眼神放空仿佛在回忆什么,声音很虚弱:“我那段时间很忙,姗姗那几天一直想和我说什么,可我太忙了,所以跟她说让她去找爸爸,她还哭了,她很少哭的,她爸爸过来把她抱走了…我没有听她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水银看着路宛神情,明白过来。她最开始可能确实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只是毕竟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那些从前没有注意过的蛛丝马迹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女儿死后,她很可能产生了一些怀疑,不然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多问。
只是已经晚了,她已经失去女儿,不敢再为了一个怀疑失去丈夫,所以她终究不敢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不敢去触碰那或许最残忍的真相,更不想接受自己曾把求救的女儿推向死亡的事实。
现在水银将这一切在她面前撕开。
“路阿姨,哪怕严常山是你的丈夫,可他杀了你们的女儿,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应该再包庇他,现在有一个最好的,让他进监狱的办法,只需要你配合我爸妈,你觉得呢?”
路宛嗓音发颤,目光定定看着那仍然在发出声音的MP3,“…我会考虑。”
水银看着她离开,眼神一沉。她看过太多明知道丈夫犯罪还要包庇保护丈夫的女人,为了维持婚姻生活,她们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让步,路宛也会这样吗?
过了两天,水银听说路宛请人把严常山保释出来了。

接着,第二天,警车开到严家,搬出了严常山和路宛的尸体。

三妹十一

严常山是被淹死的, 第一案发现场是浴室, 人被淹死之后, 又被肢解。唐爸爸去了解了情况回来之后, 和唐妈妈说了那场景,“到处都是血, 我还听说人是路宛杀死的。”
唐妈妈百思不得其解,“路宛她前两天还想让我们放过严常山, 怎么又突然杀死他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唐爸爸也摇头, “不清楚, 很有可能夫妻两个发生了什么争执?”
之后有警察来家里询问严常山和路宛的事, 唐家父母这才知道现场只有路宛一个人的痕迹,确认是她杀的人, 而她杀人之后, 在另一个浴室里给自己注射了麻醉剂, 躺在装满水的浴缸里,生生把自己淹死了。
现在警方正在查找路宛的杀人动机。
两个小女孩因为年纪不大, 没有接受太仔细的询问, 不过水银主动找到询问记录的警察, 透露了一些情况。
“我不喜欢严叔叔, 他以前要我去他家玩,一直想抱我, 还想亲我,不让我走。”那警察立刻就抬头看了她一眼, 意识到什么,蹲下来问:“那小朋友,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爸妈啊?”
水银乖巧摇头,“没有,我不敢,他不让我说。”
警察满面严肃:“小朋友,你要记住了,以后遇到这种人,一定要赶快跑,回家也要告诉你爸妈,知道吗?除了这个,他还有做什么吗?”
水银:“他把我丢进湖里。”
这个警方是有了解过的,这案子原本还没解决,现在人死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水银:“严叔叔叫我姗姗,他还说要把我再淹死一次,说我不听话不乖了才要杀我。”
另一个凑过来听的警察闻言好像明白了什么,和同事交流了一下眼神。结束询问后没多久,这事就结了案,路宛之所以要杀丈夫,是因为知道了丈夫曾经溺死女儿的事实。
这案子在周围还挺轰动,尤其是唐家,唐家父母因为关心这事,又和案子有些关系,自然知道了某些警方没有放出来的消息,比如严常山疑似有恋童倾向,曾经长时间对自己的女儿严珊进行猥亵。
两人吓得又抱紧了两个女儿,不停感慨还好两个孩子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经此一事,他们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并且更加注意这方面的情况。
水银上网的时候也看到了论坛里在议论这次的案件,固然很多人都在骂严常山不是东西,但仍然有一部分人不知道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真的丑恶到和严常山不相上下,大骂路宛不该杀死自己的丈夫,推测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或者很不乖才被父亲淹死,拼命在受害者身上找错处,给凶手找苦衷。
还有猜测路宛是不是找了奸夫,才会杀死丈夫——这些毫不考虑情况随口的胡说不在少数。真真假假,他们不在乎,再惨痛的经历,没有到他们身上,自然都是让他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水银关掉那些新闻评论,开始找自己需要的资料。
这件事已经结束,以一种比她预料的更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没想到,在女儿死后一直逃避不想去探寻真相的路宛,会在她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这么决绝地杀人自杀。她把严常山淹死,又把自己淹死,用这种方式,恐怕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
当人不能再麻痹自己,要么会变得清醒,要么会变得绝望。水银曾是前者,而路宛是后者。
严家住过的屋子,出了这事后就一直荒置在那,没有再租卖出去,后来也有人来看过屋子,只是听说了里面的杀人案后,都打消了念头。
一晃十二年过去,严家院子里的藤蔓长得遮住了外面的栏杆,又爬满了一面墙,曾经光鲜漂亮的房屋因为久没人居住,显出一种颓败,看上去真的有点像是鬼屋。
水银开始上大学这一年,遇到了女主角在故事里的男朋友刘枫杨,就是原本让姐妹两个反目成仇的男主角。
这刘枫杨性格开朗阳光,在原本故事里和女主瑶悦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因为他无意中救过一次差点被混混欺负的姐姐瑶欣,被瑶欣当做黑暗生命里唯一的救赎,从此一直病态地追求着他,最后甚至以死相逼,想让妹妹把男朋友让给自己。
在现在这个世界,瑶欣没有原剧情的疯狂病态,她一直生活在幸福里,是个比刘枫杨性格更开朗更阳光的人,差不多可以说活成了她自己上辈子最爱的模样。
水银第一次在学校里遇到打篮球的刘枫杨,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她当然没有像原本的瑶悦一样和他发展出什么的意思,她只分了点心想这一次瑶欣会不会仍然看上这个小伙子。
瑶欣和她上的一个大学,比她高上两届,因为从小学习跳舞,高中到处参加比赛,拿了好几个奖,所以到了大学后当选了文艺部部长,人漂亮又喜欢交朋友的瑶欣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各种活动里都有她的身影,就连刚进学校的小学弟小学妹们都常常说起她。
至于水银,因为身体原因,她不得不避免一切剧烈运动和人多的活动,只能安静学习,她本身就聪明,更何况以成人的头脑和自制力重新上一次学,自然是别人眼中从小到大的学霸,虽然人清冷了点不太爱社交,但同样有许多人喜欢。
这对姐妹花在学校里出名,追求他们的人不在少数,可惜两人都没有交男朋友的意思,不知道让多少男同学扼腕。
水银自己是看身边的小男孩们就觉得他们年纪太小,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奇怪的是瑶欣也没喜欢的人。一般来说小女孩总会有少女心事,在学习之余有个暗恋什么的也很正常,可瑶欣没有。
她喜欢打羽毛球,喜欢游泳,喜欢跳舞,男男女女的朋友一大堆,但没对任何人表露出好感。
也许这孩子确实是注定要按照剧情喜欢上刘枫杨那个大男孩了。
“同学,这里没人坐吧?”
身边忽然传来男生的询问,水银侧头看了眼,意外见到刘枫杨。
“没有,你随意。”
刘枫杨放下书坐在她旁边,这节课是三个班一同上的,被称为最无聊最适合补觉的毛概,但水银记得清楚,刘枫杨并不在这三个班,因为之前好几周的课上,她并没有在这里见过刘枫杨。
如果这不是他的课,他混进来做什么?
“我叫刘枫杨,我们能认识一下吗?我之前在篮球场,看到你在看我们打篮球,你喜欢篮球吗?这周末我们系有个篮球赛,你有没有兴趣去看?”高大的男孩穿了件宽松的长T恤,浑身上下的青春阳光。
原来是为她来的。
水银好奇,她和刘枫杨没有接触,她和原剧情的女主角性格也不同,刘枫杨怎么还会主动来认识她?难不成真是剧情惯性?
“额…”被一见钟情的女孩子这么认真打量,刘枫杨感觉一阵僵硬,想说的话都噎住了。
水银终于收回观察的目光,“我对篮球没兴趣,不好意思。”
刘枫杨没有放弃,凑近一点再接再厉地问:“那你喜欢什么?”
“同学,中间那排漂亮的长发女生和高个子男生。”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讲桌,看着刘枫杨和水银,语气揶揄,“虽然你们高中老师肯定说过到了大学就可以尽情谈恋爱,但是上课时间还是禁止谈恋爱的,注意一下啊,分一点目光给你们可怜的老师,他要开始讲课了。”
大教室里的学生们发出一阵哄笑,刘枫杨在各种目光中尴尬地满脸通红,偷偷看旁边的女孩子有没有生气。被老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一般女孩子都要生气的吧?
可是刘枫杨看到的仍然是那张从容文静的脸,她毫无局促和尴尬,只抬手勾了勾耳边的长发,微微扬扬唇角说:“不好意思,老师请讲课吧。”
刘枫杨安静了大半节课,都没能找到话题继续跟人聊天,不由有点急了,见旁边的女孩子忽然拿出手机看了个信息,他没话找话,“好巧,我们的手机是一个型号的。”
水银:“安静。”
刘枫杨只好闭嘴。他有点沮丧了,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但是两人不同班,基本上没有接触的机会,好不容易在朋友的怂恿下偷偷代替朋友跑到这里来上课,试图接触,结果出师不利,人家女孩子对他完全没有意思。
下课铃一响,水银收拾东西起身离开,刘枫杨连忙也收拾了东西,追在她身后,“嗯,你接下来是要去上什么课?”
“瑶悦!”
迎面走来的瑶欣看到妹妹的同时,也看到妹妹身边那个高大阳光的男生,她眨了眨眼,随即笑着问水银:“这是你同学?我好像没见过啊。”
水银:“不是同班同学。走吧,刚才不是发消息说你下午没课,早点回家吗。”
瑶欣挽过妹妹的胳膊,笑道:“对啊对啊,走,不过先不回家,先去买衣服,马上要到秋天了,给你买几件秋衣。”
姐妹两一边说一边走,自然而然把刘枫杨给丢在了身后。
等到走远了,水银才问旁边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女孩:“瑶欣觉得刚才那男孩子怎么样?”
瑶欣看看她,心里一咯噔,以前追妹妹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这还是妹妹第一次问她一个男孩子怎么样,难不成妹妹喜欢刚才那男生?可是回想一下,瑶欣觉得那男生又不是很帅,妹妹完全没理由喜欢啊!
“我觉得不太行,他太高了,和你在身高上不太匹配,而且太黑,看他晒的,不行不行!还有他那个头发也太丑了!”
水银静静听她说完,也没什么表示,搞得瑶欣心里忐忑,回到家后晚上又跑去敲她的门,说要跟她姐妹谈心。
水银在这个世界里是学医的,课业很重,放假还在家里看书,瑶欣抱着枕头跪坐在她床边的软垫上,旁敲侧击,苦口婆心,大谈自己身边朋友遇到渣男的惨痛经历。
水银充耳不闻,坐在书桌边认真解决了今天的学习任务,等到瑶欣也差不多说完了,她刚好合上书准备休息,“嗯,我知道了,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瑶欣就被这一句话高高兴兴地打发走了。

三妹十二

水银一天之内遇到了刘枫杨三次。图书馆一次, 行政楼一次, 还有食堂一次。
“我可以坐在这里吧?”端着餐盘的刘枫杨站在她旁边, 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开场白。
食堂是公共场所, 大家都可以随便坐,水银当然没意见, 只是她吃不下多少,没有给刘枫杨发挥的时间, 就结束用餐, 端着餐盘走了。
面对这样的心上人, 刘枫杨坚持了大半个月, 终于还是找了个时间, 把人拦在图书馆楼下,直接表白。
如果他只是自己暗恋自己的, 有分寸地在她面前晃一晃, 水银没理由没立场干涉他怎么想怎么做, 就像当初面对高嘉乐一样。但如果向她告白需要她回答,那在她这里就是直接拒绝的结果。
“我不接受。”脸上丝毫不见被人告白的羞怯, 与她在上课时, 看书吃饭时, 丝毫没有区别。
刘枫杨满脸的不甘心, “是我哪里不好吗?”
水银:“你好不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我不想,你再好我也不愿意。”
刘枫杨:“那我怎么做你才愿意?”
水银:“我没有这个意愿, 你做什么都没用,我更建议你好好学习, 或者考虑别人。”
刘枫杨很不明白,身边的朋友们都在谈恋爱,大家在这个年纪都是蠢蠢欲动的,期待着能邂逅一段爱情,为什么面前这个女孩子就毫无想法呢?所以应该还是借口,她就是觉得他不够好。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试一试,你当我女朋友三个月,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觉得不行,我就再也不缠着你。”刘枫杨信誓旦旦。
水银听到这里,才终于抬了抬眼,看向他,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是觉得我没有脑子吗,你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向我提出这种要求?”
“在我明确表明了不愿意的情况下,还回避我的意愿,希望我满足你的愿望,以此来换取你的‘放弃’?你放不放弃是你自己的事,不是能和我讲的条件。”
这种恋爱契约陷阱,水银遇上过很多,她遇上过的那些男人,或许有些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者说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恶意。但他们用或玩笑,或认真的语气要求她和他们试一试,不行再放弃,水银都会清晰地感到被冒犯。
刘枫杨没想到她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会是这样的情况,脸上忽红忽白,有些难堪,语气也僵硬起来,“你不用这么敏感,我没想太多,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我道歉就是了。”
水银摇头。
敏感,很多人都说她敏感,觉得她在乎的东西大家都习以为常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和行为有什么不对。就像面前这个大男孩,他现在可能很委屈,向她道歉是因为对她有好感,而不是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道歉就是了。”这一句潜意识里表达的就是“你在无理取闹,但我愿意包容你”,已经清晰地划分了对错。
他们的思想不在同一个层面,所以没办法交流。
像刘枫杨这样的男人还有很多很多,这大概就是水银越来越对婚姻与恋爱没有兴趣的原因。她不愿意降低自己去迁就别人,不愿意委屈自己,不愿意凑合。
和水银一起去图书馆的小组同学旁观了告白被拒的事,都忍不住同情刘枫杨,还有女生对水银说:“瑶悦你也没必要这个反应,刘枫杨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已经算好的了,长得不错,人又高又会打篮球,女生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帮忙,之前还给我们班上提了饮用水呢。要求那么高的话,你这辈子还要不要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