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特地打电话给我让我不甘心?”
“嗯?”沈醉没明白。
“让我不甘心吃不到你的手艺,不是吗?”苏阑慢慢的说,仿佛很认真的样子。
沈醉忽然很想笑,“你确定你真的想吃,我们家可是没有人要吃,也没有人敢吃。”
“有那么辣吗?”苏阑微笑,他知道沈醉爱吃辣,但是不太能想象那个程度。但是他见过沈醉吃东西和喝酒的样子,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嗯,据说是飞一般的感觉,你要是有兴趣,我很愿意请你尝尝看。”不知道苏少被辣到眼泪满脸的样子帅不帅。
“我有兴趣。你要是最进不忙的话,我去找你,你做给我吃?。”
不要说风就是雨啊苏少,沈醉嘴巴张张合合的还是不能适应苏阑的神来一笔。
不是只是在说闲话吗,怎么跑到千里相会上来了。
一直不间断的有联系,让沈醉浑然忘记了他们其实从头到尾也不过见了寥寥几次而已。
“你最近不忙?”
“你是希望我忙还是不忙?”
沈醉无语。
说的也是,忙和不忙,要看人来定。想见的话,忙也不忙,不想见,不忙也忙。
很好她应该自满,自己是苏阑愿意说不忙的人。
“你事情多,如果要见面的话,还是我去找你。”沈醉折中。
不想欺骗自己,她也是想见苏阑的。但是她私心里知道,现在还不是把苏阑放到台面上的好时机。
苏阑沉默了片刻,沈醉的心有点儿紧。
“好,你订下时间,我去接你。”声音依然平稳低沉,沈醉听不出是不是有些不豫的味道。
“嗯,我都有时间,不要耽误你就好。”
“沈醉,尊重彼此的工作是好习惯,但不用把自己排在我的工作后面。记得吗,是我在追求你。”
是说,她可以对他任性撒泼端架子耍矜持吗?
沈醉望天,她不过是遵守质量守恒定理。因为她很会把他放在她的工作后面,所以才将心比心的礼尚往来。好吧,她错了,罐头人的思维逻辑和生鲜产品终归有差距。
或者,也是她还没能彻底放下最后的放线吧。
沈醉忽然微笑,“那么,我如果去见你,算是被你追求到了吗?”
“你说呢?”苏阑声音里的笑意又浮出来,把球踢回给沈醉。
“我说…我的汤要凉了。”
祝英台
虽然说了要去见面,但是一个五月过了一半,沈醉还是没有动身。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娘亲和嫂子。
沈家嗜好庆祝节日,中西合璧,不管是生日,纪念日,节日都拿来当作全家聚餐日庆祝一下。算起来一年中的每个月至少都能聚会一次。
再好的感情也要维系,这是沈家不成文的规矩。
新鲜的大樱桃已经上市,沈家的女人们都很喜欢这个。和才从蜜月中归来的贺音一起做了一桌菜,沈醉特地用炼乳和樱桃做了一大盘甜品。
沈醉做的菜辣得没人敢吃,但她做的甜品都很抢手,贺音第一次尝试,从此跌进了迷恋的深渊。
甜的娘亲大嫂和侄媳妇糖口蜜牙,在话题转到“清仓”的时候借着母亲节顺水推舟把箭头转向新婚夫妻传宗接代的问题上,自己安全脱险,只需要在一边嗯嗯啊啊的附和,无视沈际的“血滴子”,沈醉低眉顺目,笑的一脸端庄贤良。
母亲节,钟点阿姨也放假,吃完饭,沈醉和贺音在厨房里收拾。
都是俐落的人,分工合作整理的很快。
贺音洗碗,沈醉接过来擦,一面聊天。沈醉饶有兴趣的问着贺音他们的蜜月见闻。
很多人热恋的时候很好,但是结婚之后的磨合期反而容易出现问题,不过看样子沈际他们两个人相处的不错,贺音说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快乐,一桩一件的小细节都记得清楚。沈醉听着也觉得开心。
“对了,姑姑,听妈说你又要出门旅行?”贺音感叹了一下,很是羡慕沈醉可以自由安排时间的工作。
沈醉眉头微微一动,微笑,“嗯,手上工作刚好告一段落,想出门晃晃。”
“真好,我要是也有写故事的天分就好了。”贺音不着痕迹的恭维。
沈醉露出一边的梨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异世界,日夜颠倒,千山独行,竭诚欢迎你加入罐头女的行列。”
贺音被逗笑,开始知道沈际有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姑姑,她还真是有点喊不出口。但是沈醉个性真的好,而且和年龄不同,温柔体贴,必要的时候很靠的住,时间常了,她这声“姑姑”也喊得很自然。
“这次准备去哪里,决定了吗?”贺音笑着,顺口问了一句。
沈醉心里有准备,决定了,但是不能说啊,所以插科打诨,“目的地还在地图册里等着我临幸,不过我倒是很想带着家属和牲口去。怎么样,让我带着你这个俏家眷和沈际那头壮牲口一起去吧。”说着冲贺音轻巧的一个秋波,真正的媚眼如丝,丝丝入扣。
贺音笑得几乎弯腰,正走到厨房门口看热闹的沈际无奈地走进来,让笑的发抖的贺音靠在自己身上,他这个姑姑真是,无语问苍天。
沈醉看着面前的小夫妻,脸上带笑,心中一点也不心虚。
装傻和粉饰太平也是一种学问。
她和苏阑尚未有个明确的结论,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说出来徒惹事端。如果她认定了苏阑,那倒不妨坦白的装傻到底。贺音并没有承认过和苏阑有任何确实的关系,一切都是暧昧来去。与其她守着一个心病觉得所有问题都在自己,倒不如把这个秘密送进真正当事人的心底。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或者自觉付出,并不一定对他人有益,把自己牺牲到底,也不一定就能顾全大局。
和娘亲嫂子交代了去向,沈醉买了机票,很低调的出行。
说是上次婚礼觉得贺音的家乡很不错,但是来去匆匆没玩尽兴,所以想要再去一次。怕知会了贺音他们,还要礼节上兴师动众的招待她,太麻烦亲家,自己也不自在,就偷偷溜去好了。理由相当充足,所以家里大人都无异议,只要她按时报平安。
沈醉没有想过隔了几个月,她又来到这个城市里。当初更不会想到这个城市会变成一段机缘的开端。
临行前几天和苏阑通过话,提前知会,方便他安排自己的时间。下了飞机,在机场巴士上给苏阑发短信,苏阑已经在接机大厅等着她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沈醉的心里忽然产生了小小恶作剧的快乐感,很想知道苏阑的眼睛到底有多尖。
苏阑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却格外醒目。
没有焦躁和不耐,也不见兴奋和激动。
高大的身材,站的笃定而闲适。深黑色的眼睛淡淡的流过出口走出的人群,只是单纯的等待。
沈醉一出来,就看到了苏阑。无他,目标太过明显。
本来想着磨蹭一下,看看苏阑能不能找到她,又觉得不忍,抿了抿嘴唇,压下笑意,还是向苏阑走去。
刚走到一半,苏阑就看到她了,目光泛过一瞬间的惊讶,然后渐渐浮出笑意,柔和了一双眼睛,浓郁的要把人吸进去。
沈醉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的迟缓了步伐。
苏阑大步走过来,站在沈醉面前,接过她身上的背包,打量她新鲜的扮相。
轻薄的一件白色长袖帽衫,布料柔软颜色干净的牛仔裤,气垫运动鞋,浓密的一把长发被藏进棉布的帽子里,只留下耳侧软软的几绺短发包裹着脸颊。
沈醉抬眼看他,眼神清澈干净透着欢喜,清清秀秀的像个高中小男生。
不管什么样的打扮,都会让沈醉忍不住觉得刻意,干脆就以毒攻毒刻意到底,照着居家服打扮,不和暧昧搭边,免得她会心虚。
这种小心机苏阑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他反而觉得很有趣。
伸手抚摸上沈醉的下巴,沈醉不由得顺着苏阑的手抬头,露出修长的颈子,自觉瞬间变身成一只猫,只差喵喵叫。
沈醉的长相清秀中不乏大气,身高又高。在这个中性当道的年代,光是看还真是有点雌雄莫辨。此刻她已经听到周围有极力压力的小小欢呼,方才想起,这年头流行的不止中性,还有一个耽美…
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在cos的沈醉十分不想自己被人拍下来放在天涯变成新一轮的网络红人,赶紧想要抽身,可惜棋差一招,被苏阑识破动机,很不怀好意的迅速低头,在她唇角落了一个极轻的触吻。
沈醉都能听到欢呼变成惊叫了。头皮发麻,深觉此地不宜久留,立马抓住苏阑的手,大步流星落荒而逃,完全没时间追究苏阑的不轨行径,一路狂奔出了机场。
坐进苏阑的车子里,沈醉心里念叨。
下马威,活生生血淋淋的下马威,沈醉再次确定苏阑被她惹得很毛,预感到了前路之渺茫。
其实相反,苏阑的心情很好。
这段时间和沈醉磨下来不是没有收获。
沈醉总是身段柔软,原则坚硬。看起来好像是很尊重他的工作和隐私,实际上是由己做起,在要求公平待遇。
她尊重他的工作,是因为她工作起来会把他排在后面;她尊重他的隐私,是因为她把自己的隐私看得更重。
苏阑摆出追求的低姿态,沈醉的姿态就放得更软,但是该守的原则竟然一点不松,咬得比蚌壳还紧。
苏阑很有自知之明,在沈醉的心里,他还要远远排在家人、工作的后面,所以,提出一个一定会被拒绝的要求,半真半假的制造失落不豫的错觉,也不过是要山主动到来。
虽然绕了一点路,但是很成功。
苏阑有十足的耐性,一点一点的把沈醉磨软,当然不会忌讳用上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偏头看看沈醉小男生似的扮相,抬手把那顶帽子拿下来。
长发被一根短短的簪子挽的很紧,苏阑抽掉了簪子,被盘的卷曲如波浪翻滚的一把长发流泻下来,衬得沈醉一张素面朝天的清秀面孔无端多了抹清澈的媚。
苏阑的眼光里于是升起了露骨的温度,沈醉有些招架不住,脸慢慢的红了。但是圆亮的一双杏眼始终不曾逃避。五月的阳光已经很鲜明,隔着车窗的隔热膜依然落下明媚的光线。映在沈醉的眼中,潋滟的,似有水光流动。
苏阑的拇指缓缓抚过沈醉唇边的小小梨涡,轻轻摩挲,慢慢倾身过去,落下一个试探意味浓厚的吻。
沈醉没有拒绝。
并不激烈,缓慢的升温。
步调闲适的一个深吻,代替所有华而不实的寒暄问候。
唐诗
沈醉不问苏阑的安排,决定这次奉行客随主便,很乖的跟着走。
苏阑开车载着她,顶着北方春末正午的阳光在城市里穿行。
沈醉不知道苏阑的空闲是排开了多少工作和应酬得来的,也不去问,只是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浏览着两侧飞逝的景物和人群。
车子从大路拐进了僻静的街巷,沈醉看的出这里离市中心并不太远,但是难得的非常清静。路旁的树木高大茂密,两侧都是有些年头的老式楼房,修葺的很好,墙壁上甚至爬满了藤蔓。
小区里有石头的桌凳,老人们悠闲的三三两两,打牌下棋,还有照顾着孙辈的老姐妹坐在一起说着闲话,打毛衣。几个幼小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笑声哗啦啦的摇动在初生嫩绿的枝叶间。
沈醉忽然想起宋墨带她去过的那条仿古的街道,同样的安静,但是那里能看到些许人工的痕迹,这里却只有岁月的沉淀,走进来,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沈醉很好奇,转过头打量苏阑。看着他身上简洁随性却工艺精致的衬衫和西裤,怎么看都不觉得这种地方可以同苏阑联系在一起。
苏阑任沈醉琢磨,径自把车子停在某个楼口前。
苏阑提着沈醉的背包,沈醉跟在后面往楼上走。楼梯转角的窗子是打通的长长的玻璃窗,光线明亮。沈醉已经有些年没见过这样朴拙的木头窗棂了,暗红色的漆斑驳剥落,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从遥远记忆中苏醒来的熟悉感,异常亲切。
“这里是?”沈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苏阑正好站在一户房门前,回过头微笑,“这是我的房子。”
“嗯?”沈醉有些惊讶,沈醉知道苏阑不会没有分寸的贸然行动,所以她不但心会遇到不能应付的场面,更何况苏阑说这是他的房子而不是他的家,但是,“你住在这里?”怎么看,都很难想象。
“偶而。”苏阑打开外面的铁门,推开里侧的木门,一股清甜无比的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沈醉顿觉精神一震。
“欢迎光临寒舍,请进吧。”苏阑侧身,揽着沈醉走进来。
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沈醉没有办法开口。
这间房子完全超乎她的想象,让她脑中对苏阑此人的思维定式一下子碎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回来。
老式的木地板,年代久远样式朴拙的实木家具,阳台上养了大盆大盆的茉莉,细小的花朵落雪一样的绽放着,整个房间里满满的都是浓郁的清甜香气。墙上挂了大幅的字,没有落款。字体清隽,沈醉认得是宋徽宗的瘦金体,笔法流畅的题着两句唐人的诗。
天香开茉莉,梵树落菩提。
苏阑把沈醉的背包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打开窗子放进新鲜的空气,走到厨房里去倒了两杯水出来,发现沈醉还愣愣的站在客厅里,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觉好笑,放下杯子,走到沈醉面前。
高大的身材把沈醉的视线挡得一点不剩,沈醉呆呆的顺着苏阑的胸口往上转动眼珠子,一直转到苏阑含笑的黑眼睛才忽的缓过神来。
苏阑捏捏沈醉脸颊上的嫩肉,“这地方有那么让人惊讶吗?”
“不,这地方非常好。就是落差太大了,我需要时间接受现实,我还没办法把你和这地方联系在一起。”
示意沈醉坐下来,把水递过去,苏阑笑,“你不是说——每个人都是钻石,可以从各个角度折射真实吗?我有不同于表面的地方,也不奇怪吧。”
这话耳熟,沈醉有点抖,写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天才,从别人嘴里念出来就觉得自己像蠢材。
“你看过我写的东西?”
“我总要知己知彼才能投你所好,还有比这更好的途径吗?”
“不要提醒我我正在做自投罗网的蠢事。”沈醉笑叹着摇头,服了苏阑,“也不要告诉我,我有幸可以住在这里。”
苏阑看着沈醉脸上隐匿的紧张,不可抑制的笑,“还不是时候,我在老地方帮你订了房间,到这里是为了让你完成你的承诺。”
沈醉觉得自己一头的黑线和问号就要具现化。
还不是时候?就是说什么时候他准备这么干?
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承诺?她什么时候承诺了什么东西她怎么不记得?
各种问题在沈醉内心剧烈的呼啸盘旋,直到看见苏阑眼中明显的恶趣味。
这男人果然擅长从各个角度呈现出腹黑的真实来,简而言之就是…闷骚。
沈醉腹诽。然后总算想明白苏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老地方,大概就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喝酒的那间酒店吧,至于承诺,她仿佛记得她当初答应要做菜给他吃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记得并且打算付诸实际,额,不对,是打算让她付诸实际。
不过,沈醉环视了整间房子,在这样的地方做菜,她确实有点心痒难耐啊。
“好。”沈醉很干脆,“如果你连材料都准备好了,那我乐意效劳。”
苏阑当然早有准备。
冰箱里生鲜蔬菜鸡鱼肉蛋一应俱全,连同新鲜的各式水果,齐齐整整塞的满满登登。
沈醉叹服,心甘情愿的接过苏阑提供的围裙套在身上,洗手做羹汤。
扫过架子上一排崭新的调味料,沈醉回头,“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还是不要害他比较好吧,沈醉良心发现。
苏阑靠在门边,“我想试试看你喜欢的。”
额…那需要坚强的胃肠功能和健康的呼吸系统。
沈醉看看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想来也不会是苏阑亲自去买的,准备的人已经很能干,虽然没有真正道地的川菜配料,但是她也不是道地的重庆人,其实做不出道地的口味来。不过要是由着她天马行空的发挥,要不去人一条命,半条还是可以的。她家人被她荼毒过几次之后就打死都不上当了。
还是,悠着点好了。
沈醉在心里打菜谱,然后去冰箱里挑菜,就觉得背后火辣辣的,苏阑像个背后灵一样杵在那里。
沈醉没办法,笑着拜托,“可不可以请你先到外面等一下,开饭了我再叫你。”
苏阑不置可否,但是还是很给面子,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回了客厅。
沈醉其实比较崇尚一餐一菜,但是有苏阑一起,还是多做两个菜比较好。
她的手艺其实不算好,就是家常小菜,偶而作怪,自己觉得有创意,也挺好吃的,但是很少有人附和,据说做的最好的,反而是甜品一类的东西。
怎么看,苏阑千里迢迢找她来做饭给自己吃都有点自讨苦吃的意思。不过一个自投罗网,一个自讨苦吃,也算某种另类的公平。
肉菜都是处理好的,沈醉又稍微泡了一下冲了一遍。
厨房的窗子被她打开,窗棂上缠绕着长长的藤蔓,只能打开一半。风被阳光晒过了,暖暖的吹进来,伴随着不远处孩子们的笑闹声。
苏阑开了电视,正在看午间新闻,有走动的声音,似乎是在倒水。
沈醉眯起眼睛,她对这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气氛毫无抵抗力,总是容易陷入,并且生出无限的眷恋。
抿抿忍不住弯起的嘴角,抄起菜刀,满厨房利落的切菜声乍起。
沈醉手脚很快,菜上桌的时候,厨房也差不多都收拾好了。
走到客厅去,看见苏阑斜倚着沙发靠背,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沈醉远远的站着,苏阑是那种即使闭上眼睛也敛不去凌厉的男人,传说中某些男人一旦睡着就会流露出来的孩子式的神情他身上完全没有。
沈醉甚至觉得,只要她稍微靠近,苏阑就会立刻警醒。
事实上,她只静静的站了片刻,苏阑就睁开了眼睛。
沈醉的唇边带着难解却很温柔的微笑,“可以吃饭了。”
那一瞬间苏阑的眼神,沈醉想自己可以记得非常久。
浓墨一样的眼睛,深深的望过来,像在确定,然后一点点的化开,染上模糊的温柔。
自然的,苏阑应了一声。
沈醉做了鱼香肉丝,凉拌海带,酸辣汤,怕苏阑吃不惯,又做了个北方常见的家常茄子。
收敛了很多,菜都相对清淡。
苏阑吃过的山珍海味珍馐异馔一定可以著书立传,但是沈醉并不心虚。
她的手艺本来也只是平凡,所以完全不介意听到公式化的赞美,虚伪的也没关系。
但是苏阑仿佛吃的很顺口,甚至添了一碗饭。这倒比什么赞美都来的让做饭的人心中充满成就感。
吃完饭,沈醉很自发的收拾,顺便很有含义的瞄了苏阑一眼。
“我来帮你,可以吗?”苏阑很识相。
“你确定?”沈醉很有几分故意的确认了一下。
苏阑微微一笑,接过沈醉洗好的碗盘,拎起干净的抹布慢慢的擦,然后收在橱柜里。
沈醉埋头洗碗,眼睛弯成两弯灿亮的月牙,梨涡深陷。
洗完最后一只碗,沈醉擦拭洗碗槽。腰上一紧,苏阑的气息打在后颈敏感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片细细的小疙瘩。
苏阑当然看到了,抱住沈醉的腰,埋在她的背后闷笑。
沈醉无奈,拍了一手的水在苏阑的手背上。
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把沈醉手上的水擦干,“进屋坐一会儿吧,下了飞机就忙到现在。”
是谁逼的?
沈醉绷不住瞪苏阑。
房子不算大,两室两厅,苏阑带着沈醉一间一间看过去。
家具都很简洁,除了必要的家用电器,所有陈设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沈醉走进那间充满墨香气的书房就挪不动了。
顶到天花板的书架满满的书,宽大的写字台上还放着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几副字,依然是没有落款的瘦金体。
“这里是我奶奶的故居,她去世以后留给了我,一直都是她生前的样子。”
“这些字…”
“也是我奶奶写的,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书法颇有造诣,但是晚年醉心瘦金体,许多名家见了都说几可乱真。”
瘦金体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宋徽宗过于悲剧的命运,沈醉喜欢这笔清隽雅致的字体,却始终觉得它带着些宿世的哀愁。
桌上的相框中有一张苏阑奶奶年轻时的小照,沈醉才知道苏阑的长相是其来有自。
心情莫名的有些起伏,沈醉本能的不愿意触及到更深的地方。
退回到客厅,沈醉去洗了一盘子水果,回来看到苏阑正随手侍弄着那几盆茉莉。
宜家宜室啊,这么好的男人,怎么有人舍得不要。
沈醉感叹。
“怎么了?”苏阑回头,正对上沈醉的目光。
“没什么,只是不能想像你也会这样悠闲的过日子。”
“以为我是工作机器,24小时当25小时过?”苏阑挑眉。
“差不多。”沈醉点头。
苏阑走过来,揽着沈醉坐进沙发里,“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我们不谋而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