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雅朵将脸颊埋在他怀里,喃喃道:“我想和程大哥在一起。爸爸,我真的很喜欢程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呀。安排我成为你的女儿,让我遭受那样的痛苦和欺凌,安排程大哥出现。陶夭幸福了那么久,她已经得到他的爱了呀,我什么都没有。这辈子应该也没人会要我的。我想陪着程大哥,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傻丫头,你有爸爸和妈妈,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
“可是程大哥救了我。”盛雅朵声音低低的,好像控诉一般,“当时你和妈妈在哪呀,景叔叔在哪呀,你们都不在,就只有程大哥他们找到我救了我,只有他……”
女儿断续的话语直戳心窝,盛荣按着她肩头的那只手都颇觉无力,柔声劝慰说:“正因为他救了你,我们更不该做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朵朵听话,别让我们为难。”
“我不!”有些念头一旦种下便会像荒草蔓延,盛雅朵仰起头,一脸泪痕地低语道,“我想和程大哥在一起。程大哥要是知道了她的下落,肯定会第一时间离开的。求你了爸,我不想他离开。”
“要是没找到人,他们过些日子也会离开的。”边上,景久安突然开口插了一句。
盛雅朵一愣,眼泪滚落,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盛荣连忙去扶。
盛雅朵却执拗地推开了他的手,她将头埋得很低,声音颤动却坚决:“请你们成全我。”
两个大男人看着她,头疼不已。
盛雅朵砰一声将额头磕在地砖上:“请你们成全我,请爸爸成全我,请景叔叔成全我……”
“朵朵!”盛荣握着她手肘将她强制地拉了起来,话未出口,便瞧见她满脸交错的泪痕。
过去一年,这孩子都时常如此。
简直像一场噩梦。
他愧对女儿。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盛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景久安心中有了一点猜测,试探唤:“厅长?”
“这姑娘找见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盛荣一手抹着女儿脸上的泪,一边声音低沉地问他。
“……也就两三个人。”景久安心里咯噔一声,却由于多年服从的习惯,下意识说。
盛荣嗯一声,低声道:“下去打点一下。”
这意思?
景久安定定神,目光落在盛雅朵微微泛红的脸蛋上,鬼使神差地说:“那姑娘还在后备箱里。”
“不会有事的。”盛荣看他一眼,“你安心去。”
两个人相交多年,景久安也深知这人疼宠女儿的性子,别说他,就连自己,眼下都对这孩子怀有很深的愧疚。她出事便是因为她这身份,更何况,他们还救人不力。
“我去办。”景久安在心里深深叹口气,转身走了。
只是隐瞒行踪而已。
厅长有分寸。
最起码,得先安抚住朵朵。
景久安默默地想着,很快出了门。
目送他离开,盛荣拍了拍盛雅朵的肩膀,柔声说:“别难过了,爸爸会帮你达成心愿的。”
“那她怎么办?”盛雅朵迟疑地说,“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吗?不能让程大哥发觉的。”
“我来安排。”盛荣叹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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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养的话,十点半可以刷三更。
318:遇上你,真是她的灾难【三更】
栏川镇。
路边,轿车上。
吴叔沉默了许久,转头看一眼同样一路无言的欧阳琛,低声说:“总能找见的,别太担心。”
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又苍白。
小姐可是在海上出事的。这几日,大家虽然都绝口不提,却心知肚明,根本凶多吉少。
就连尸首,可能都……
他不忍想下去,突然间听到车门砰一声,再抬头,车上已经没有了欧阳琛的身影。
二少这几天情绪濒临失控。
吴叔这般想着连忙下车,眼见欧阳琛果然快步到了第三辆车外,几乎在他站定的时候,车门从里面被推开,程家那一位下了车。也就在那一瞬,欧阳琛一手揪住了男人衣领,面无表情地挥过去一拳。
周围就他们一众人,这一拳重击在皮肉上,声音清晰无比。
吴叔一颗心差点跳出来,连忙快步上去边拉边劝:“阿琛你冷静点,这事怪不得程先生。”
边上,匆忙下车的徐东也唾沫四溅。
“滚!”
两个人异口同声。
欧阳琛青筋暴跳的手仍然攥着程牧的衣领,程牧的嘴角已经渗出鲜血,他们吼完又彼此对视,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如出一辙,就连脸上深切的疲惫和压抑也如出一辙。
这场景,悲伤又绝望,其他人不敢上前了。
程牧一派甘愿承受的样子。
欧阳琛第二拳却挥不下去,他咬牙盯着程牧,凤眼里渐渐地蓄满了水光,一字一顿说:“遇上你,真是她的灾难。”话落,他猛地松手,扭头快走两步到了路边,给众人一个背影。
吴叔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他们一行人过来本就人生地不熟,毫无头绪地找了几十个小时,心理上的恐惧和疲惫足以压垮人了。莫名地,他想到几十年前大少爷失踪的那些日子,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不对,现在更绝望。
当时的少爷只是失踪了,现在的大小姐却是在海面上遭遇海啸,哪有什么生还的可能啊。景久安那边消息一来,说是临县可能有了大小姐的消息,他们都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这几天,从最开始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欣喜若狂到眼下逐渐变得麻木,过程简直像剜心。
吴叔静静站着,突然看见欧阳琛转身,他稍微恢复了点平时沉稳的样子,看着他说:“给景警官打电话,我们再过去一趟。”
“啊?”
欧阳琛喘口气:“刚才一时情急,没见人就走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华人,总该上去看一眼。”
他这话引得徐东侧目:“盛小姐和景警官都看了她的照片,应该不至于认错人。”他们接到电话的时候,景久安也没见上人,只说搜救队在海边发现了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看上去像华人。
国内飞过来就两个多小时,R国街头旅游的华人天天都有,再加上这里人也是黑发黑眼,这消息本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可一来景久安还未见上人,二来这几天断水断电,消息通传本来就不方便,为求安心,他们只得跑一趟。眼下静下来,却发现他们当真是白跑了一趟。
徐东收回思绪,看了程牧一眼。
程牧从刚才欧阳琛放开他以后,靠在车上,几乎没动。
他看着老吴的身影。
老吴虽然觉得欧阳琛的提议有些徒劳,这种情况下,仍是没开口再说多余话,找了手机去边上给景久安打电话,拨通后,他将手机递给了欧阳琛。
他们这些人里面,也就欧阳琛和他能说R国话。
程牧看着欧阳琛嘴唇阖动,很奇怪的,虽然距离不远,他却听不清欧阳琛说些什么。
很长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他刚才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他是陶夭的灾难吗?
他觉得不是,从头到尾,他分明帮她收拾了那么些烂摊子,算哪门子的灾难呢?
可眼下这桩事,却的确和他脱不开关系。
这几日,闭上眼睛便能听见海浪声,听见她最后用讨好的调子帮金佑安说话,听到最后一刻,电话里金佑安着急变调的声音。
她会害怕吗?
在海浪拍过去那一刻。
程牧闭上眼,复又睁开,朝徐东道:“上车。”
徐东抬眸看去,听见他声音低低地重复说:“上车,去海边。”
“……你感觉怎么样?”
程牧没回答,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徐东一咬牙,开门上车。
这几日,他们尚且轮换着休息,这人却是连眼睛都未曾眨过,早上疲惫过度突然睡了过去,粗粗一算,应该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
他却不敢劝了。
319:应该是怀孕了吧。【一更】
房间里光线很昏暗。
饥饿的感觉折磨的人无法入眠,陶夭抱着肚子翻个身,突然间醒了,她睁着眼,傻乎乎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白色墙壁,单人立柜,铁门正对着一扇小窗,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视线尽头好像是一个隔开的洗手间,洗手间对面的墙角,摆放着一套单人桌椅,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头疼。
她抬手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景象。
在海面上,她站在栏杆边打电话。海浪的轰隆声传来的时候,金佑安扯着她推进了房间,之后……
之后的事情,她毫无印象。
是海啸吗?
她还活着?
这两个念头同时涌现,陶夭一手扶着墙坐了起来,又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不像医院,医院的房间不会弄得这么压抑。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一扇铁门上,盯着那上面四方四正一个小窗口,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不成,在监狱里?
这猜测将她吓了一跳,陶夭侧个身连忙下床,动作太急,腿一软顿时蹲在了床边。
好饿。
口干舌燥。
也不晓得现在是几月几日,清醒后周围这古怪的一切让她既糊涂又茫然,她定定神,扶着墙,颤巍巍地走到了门边,抬手奋力地拍打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就在她拍了整整十八次的时候,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开锁的声音响起。
陶夭松了一口气,扶着墙,慢慢后退。
从始至终,她没出声喊。
门开了,两个陌生的男人先后进来。当先一个五十岁左右,身形高大,浓眉大眼,上下打量他的时候,眼神还算温和。他身后进来的那一个则略显年轻,三十岁左右,有点瘦,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古怪的环境,陌生的人,这一切让她心下警觉,陶夭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握拳,握拳的瞬间,突然发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没有了,就在她下意识低头去看的工夫,那个年轻男人开口了:“您好,陶夭小姐。”
这人说一口流利的中文,陶夭顿时又抬眸,警惕地看了过去。
嗓子干而疼,她索性没说话。
这时,中年男人开口说了一段话。
可惜她听不懂。
不过,年轻人很快翻译说:“很抱歉要委屈您在这里暂时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安排好,会将您移到相对舒适一些的地方去。”
“……”
陶夭眉头紧蹙,看着他,一开口,声音沙哑至极:“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
中年男人看着她,眼神有些怜悯,又一次开口。
年轻人翻译。
这样断断续续地交流了好一会,陶夭总算稍微理出一点头绪。
中年男人有个女儿,一年多前,被报复中年男人的歹徒绑架欺凌,以至于出现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不能受刺激。而现在,她想要陪伴当时救出自己的恩人,所以,要委屈她这个恩人的未婚妻从此失踪。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陶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面色端正的男人,用一股子尽量镇定的语气问:“盛先生,你知道厚颜无耻、恩将仇报这两个词语吗?”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请求。
年轻人翻译说:“您的心情我很能理解。这件事我也非常抱歉。请见谅,朵朵是我唯一的女儿,请您体谅一个当父亲的心情。”
“那谁体谅我的心情!”陶夭声音沙哑破碎,忍不住朝他喊,“就你是父亲吗?就你有女儿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家人怎么办?能不能体谅一下我家人的心情,我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话音落地,两行泪蓦地涌出,她抬步就往门口跑。
砰一声,跪倒在地。
“滚啊!”她一把挥开了身侧要扶她的那只手。
已经好几天了。
爷爷他们应该都在找她。
怎么办?
脑海里一时纷乱如麻,陶夭猛地转身,扯着男人手臂站起身,忙不迭说:“您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们家人肯定在找我,我不能失踪。我刚回家不久,我在外面流落好些年才被找回家,再失踪我爷爷他们承受不了的,盛先生。”
“6、7级海啸,您当时在海面上,生还的可能性很渺茫。”年轻男人声音低沉而生硬。
陶夭抓着男人手臂的动作慢慢松开了。
真的是海啸。
可她也真的没死啊。
大浪打来的时候,她被金佑安扯进了房间里,眼下,她不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吗?
程牧呢?
他们会不会都以为她死了?
这念头蓦地涌上来,极度的恐惧突然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看着男人温和却刻板的模样,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只要您能配合,我会尽量满足您的所有生活需求,吃穿方面您不用担心,若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
“滚!”陶夭声音低低地吼了一声。
年轻男人一愣,下意识看向边上的中年男人。
隔了几秒后,他又尽职地翻译说:“那您好好休息。您身体没有大碍,一会会有人送吃食和衣服过来。”
“滚啊——”
“很抱歉。”
陶夭再不说话了。
两个男人先后退了出去。
铁门发出咣当一声响,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陶夭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突然传来隐隐约约一阵疼。
她抬眸看向了洗手间方向。
深吸一口气,她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了过去。
好一会,她从洗手间里出来,蹙眉坐在床边发呆,脑海里刚才那一幕挥之不去。
她流了一点血。
例假吗?
感觉又不是。
这多半年一直在吃中药调理身子,前两个月例假都正常了,周期在三十五天左右。
这一次,快五十天了。
五十天了。
例假。
不对的……
脑海中一个猜测突然冒出来,渐渐地,她越想,越是觉得那种可能性越大,越想,也就越手足无措。得益于先前见过谢灵儿孕早期的症状,她眼下再回想,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像极了。
情绪低落、嗜睡、有时候头疼、胃口差……
陶夭啊。
你怎么回事儿!
莫大的恐慌和自责将她席卷,她有些惊惧地抬起左手,慢慢地放在了隐隐作痛的小腹上。
眼泪几乎在一瞬间掉落下来。
这一次,不同于第一次的茫然无知,她感觉到了深切的绝望。
开门的声音突然将她惊醒,她下意识看过去,眼见有人将两个手提袋和几个饭盒搁到了墙边。
陶夭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几个饭盒上,没几秒,她起身扶着墙,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她也懒得将饭盒端到端上去,就那样坐在地上,背靠墙壁,打开了饭盒上几个盖子。打开盖子的工夫,地板上凉意渐渐传来,她好像受惊般又起身,将所有衣服都垫到了墙边,重新坐下。
一点血而已。
没事的。
她吃一口停一下,嘴里低声絮语,好像这样不停地念叨,某种强烈的希望就能实现。等她这样断断续续地吃完了送进来的所有饭菜,才发现,额头上起了一层汗。
精疲力尽,好像打了一场仗。
她抱着膝盖靠墙发呆。
身上的绸缎破烂到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恍惚间,她又想起海棠园卧室里那一幕。男人从后面拥着她,温热的唇舌一点一点,慢慢地啃噬着她的颈项,声音低沉而撩人:“这是连理枝,别名夫妻树。”
“你胡子扎到我了。”试衣服的她左躲右闪。
男人一只手臂却圈紧了她的腰,那只手,灵活又刁钻,不知怎么就钻进了旗袍里,四下游走。
应该来找她了吧。
肯定在找她。
陶夭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拎着纸袋站了起来,头还有点晕,肚子撑,体力却好歹恢复了一些。几分钟后,她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躺回到床上。
她盯着白色的墙壁,想休息,却睡不着。
没有生命危险。
她可以等。
她和孩子,都可以等。
应该是怀孕了吧?
下意识地,她又将一只手按到了小腹上。
------题外话------
七点多二更。
铁打的阿锦流水的你们,我已经看开了。
题外话删了写写了删,浪费了半个小时,最终就剩下上面这一句,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起了暖媳衿衿失忆的时候,有人说,感觉像大半夜等着吃了一坨便便。
我能力不够,抱歉。
320:程家这一位,头发花白了【二更】
二月十日,中午。
栏川镇,码头上一片繁忙。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灾后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展开的同时,当地人的生活也逐渐恢复到往常的秩序。
程牧低头扒完一碗饭,拿起手边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整整十三天,海啸过去了十三天,他守着栏川这地方找了十三天,仍是一无所获。
心头的沉闷压的人险些窒息。
“咳——咳——”
浓烟入肺,他一手按着桌面,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
“二少。”边上徐东看着他的样子,连忙唤了一声,半晌,其他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陶夭出事后,找人便成了这人唯一的事。不休息、不回国、不说话,整整十三天,机械地连轴转。徐东明白他的想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面对这茫茫大海,就连一具尸首,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找见。
“欧阳家那边什么情况?”沙哑粗重的声音打乱了他的联想,徐东收回思绪,低声说,“吴管家昨天包机将二少送了回去。眼下大少、四少和老七来了,好像预备离开栏川了。”
程牧低低地嗯了一声。
海啸后,栏川出现了一种新型流感。
欧阳琛的状态他也知道,这些天不眠不休地在找人,三天前见面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都陷了下去。
回去了也好。
欧阳老先生对他寄予厚望,总不能让他也跟着折在这,那样的话,他万事难辞其咎。
程牧将手里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出去。
徐东连忙跟上,忍不住劝道:“你咳成这样该去医院里看看了。找人重要,你这身体也不能就此垮了,你说你要跟琛少一样倒了下去……”
“我心里有数。”程牧开口打断他,吩咐说,“打电话给黎叔,让他领一半人过来。”
“……好。”徐东点点头应了一声。
一转身,他看见一行人远远走来,连忙又回过头提醒说,“璟少爷和老七过来了。”
程牧抬眸看了过去。
十天以来,两家人几乎没什么往来。
栏川镇地广人稀,沿海,这一场海啸几乎摧毁了沿岸所有设施,期间还下了一场雨,找人的难度很大。因为金佑安的缘故,欧阳家一众人自来了之后便没和他打招呼,就好像素不相识一般。
脑海中有些画面一闪而过,程牧抬手按住心口,将那一阵子突然出现的尖锐的疼压了下去。
欧阳璟和老七很快到了近前,走在前面的欧阳璟看见他微微一愣,尚算客气地问候说:“程叔。”
“程先生。”老七声音里含着一丝错愕。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程牧的头发上。
程家这一位,头发花白了。
那些永远抖擞的黑发里,银丝闪现,并且还不少,在阳光下分外明显,扎眼得很。
而立之年的男人,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
偏偏,他自己好像根本没察觉一般。
老七愣神间感觉到边上一道目光注视着他,他下意识看过去,对上徐东略含不悦的眸光。
顿时,他偏转了视线。
欧阳璟倒是比他镇定一些,回过神便开口说:“栏川这边烦劳您继续找,我们预备沿着海岸线往西去。夭夭当时在海面上,就算被海浪卷上来,也不一定就会流落到栏川。”
程牧点点头:“好。”
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仍旧显得沉稳,眉眼间却丝毫看不见以往的戾气,平和至极。
“那我们先走了。”欧阳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海啸的消息传回国的那一刻,爷爷当场晕厥,欧阳家彻底乱了套。等到小妹当时在海面上的消息再传回家,所有人便晓得,凶多吉少。直到眼下,这第二个消息还隐瞒着老爷子。
人生地不熟,这里又刚逢大难水电不通,找人简直难如登天。
眼下过去了十几天,水电还时有时无,人们的生活也总算恢复了一点正常秩序,小妹却仍无音信。
他打算撤离栏川,往西找找看。
虽然,他晓得,基本徒劳。
欧阳璟看一眼边上的老七,转身准备走。
就在他走出两步的时候,程牧突然开口道:“等等。”
欧阳璟停步,回头。
程牧到了他跟前,哑着声音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明天吧,在沿海区域发布全线寻人启事,重谢悬赏,也许能有点作用。”
欧阳璟苦笑:“只怕他们自顾不暇。”
寻人启事他们当然想过,可海啸后沿海区均是一片废墟,这些人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能分出精力帮他们找人。可同时,他们自己这边大多人交通语言都有障碍,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