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女人了解男人,那得是在床上,要不就是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跟男人对男人思维的了解不一样。
熊定坤怎么会不知道段轻鸿的软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段家三少如今独独钟情于这位苏医生,强取豪夺也要留在身边,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生怕一回到江临小鸟就飞走了,怕世俗观念坐实他绑架的事实,今后就只能天各一方了。
如果苏苡爱上他还好说,就怕人家始终视他如洪水猛兽,逃离都来不及,那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做好事不留名默默付出这一套居然会出现在段轻鸿身上,可见他是动了真情,对此间种种怀有愧疚。
不如推他一把,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才有时间精力做大事。
送别婉若,两个女孩在船埠相拥而泣,段轻鸿和熊定坤一边一个拉开她们。
“好了,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还会再见面的。”段轻鸿安慰苏苡道。
其实这种话真不好说,每一次离别都可能成为永诀,每一句再见都可能变成再也不见,何况婉若要面对的手术风险不小,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婉若一走,岛上更加安静孤寂,时间都像静止了,挂钟的时针很久很久才前进一点。
段轻鸿从身后拥住苏苡,呼吸拂过她的颈窝,“怎么了,是不是很闷?要不我们也出去走走,散散心?”
“你的事情都忙完了?不用出门办事?”
他含糊地应一声嗯,薄唇忍不住去碰她细致柔滑的颈。
苏苡往旁边躲,终于问道,“那你之前那段时间在忙什么,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段轻鸿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你从来不问这些事的,怎么,怕我去沾花惹草?”
“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很正经啊,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正经?”
苏苡扭头看他,“我爸妈的公司出事,是不是你帮的忙?”
段轻鸿怔了一下,“是谁告诉你的?”这事不大,没有见报,她不应该有渠道了解。
苏苡深深吸气,“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段轻鸿笑笑,“其实刚才我以为你说爸妈公司出事,后半句紧接着要问是不是我暗中搞的鬼。”
“以前也许真的会这么问,不过现在这样…你还有必要费这么大心机么?”
段轻鸿看着她,“你以为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我很贪婪的,得寸进尺,得到你的人,当然还想要得到你的心。”
费点心机又算什么,他在她身上耗费的心机还少吗?
不过她没有这么想,他还是由衷高兴的。
“你这样说,就更加不会是你做的了。”苏苡有她自己的认知,“你要真的算计我们家,不会这样小打小闹。”
不如干脆玩收购,再做一回白骑士【注】,在企业命运颠荡的时刻救他们于水火,父亲一定会更加感激他。
苏氏企业规模不大,鲸吞蚕食的动作对段轻鸿来说不难。
段轻鸿在她腮边亲了亲,“宝贝,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
苏苡推开他的轻薄,认真道,“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
段轻鸿指了指自己的唇,“不如来点实际行动。”
苏苡敛眸抿紧唇,“这件事上我感激你,并不等于所有事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你说我开始了解你了,其实不是的,我觉得从来都不了解你的想法,一切都是猜测,是揣摩。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我,你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女人…”
段轻鸿摁住她的唇,修长有力的手指刚刚才碰过他自己的唇。
“你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你?”他的眉眼间有霸道,又有些许无奈,“我说过那么多遍,你是没听到,还是不肯听?”
他宁愿她是没听到,这样他可以安慰自己,情浴如酒,令人熏熏欲醉,一定是他技巧太好,她快活受用,才会听不到那么炽热的表白。
“怎么不吭声了,说话。”他手指轻轻柔抚着她嫣红的唇瓣,诱哄她开口。
他们是该谈一谈,什么都藏在心里面,他迟早黔驴技穷。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能够相信?而且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人和事。”
“苏苡你听好,我跟你之间没有隔着任何东西!我喜欢你,爱你,才千方百计把你弄到身边。那回强迫你,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太急躁…”他话没说完,眼前一黑,赶紧用手挡在额头前面揉了揉,把晕眩的感觉压下去,呼吸紊乱道,“…其他的,我暂时没法解释太多,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
苏苡不指望他有什么特别的解释,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比她坦然,因为他无法体会那种天崩地裂般撕裂的痛。
她拉开他的手,“什么都别说了,你是不是又不舒服?头晕?”
作者有话要说:【注】:白骑士(whiteknight),企业的兼并收购过程中,善意加入的第三方企业,意在击退恶意收购方。

第48章 我们打个赌

“我没事。”他抓住她的指尖,“你回房间去休息,明天收拾下行李,我们也出去散散心。”
“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把你带去非洲美洲的偏远地区卖掉的,就算能脱手,我还舍不得。”
每次发病都插科打诨引开她的注意,苏苡微蹙眉头,并没太往心里去。所谓出门散心,大概也就是去浮罗,或者周边其他类似浮罗的城镇,这里随便一个地方都风景如画,又各有特色。
不过她没想到段轻鸿直接带她赶往机场,乘飞机直飞新加坡。
一下子重回钢铁森林铸就的现代文明,苏苡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段轻鸿牵住她的手,“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不时就会回来看看。你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金迟他们已经先到一步,订好了酒店和车辆。苏苡道,“还是先回酒店安顿下来再说,乘飞机也累了。”
“酒店冷冰冰的,东西也不好吃。”他有点像跟大人讨价还价的小孩子,但最终还是依她意思,牵着她一起上车去酒店。
其实她没什么,只是担心长途飞行让他又晕眩昏倒。
容昭在他们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不可劳累,不可大喜大悲,如果有可能,尽快劝服他复查身体,要是需要做手术,他这个现成的专家可以前往主刀。
两人住一个大的套间,爱干净的段三少进门就直奔浴室洗澡。客房管家为他们挂起行李箱中的衣物,换下的都收拾好送去清洗,言必称段先生苏小姐,准备的果盘都是他们最爱吃的几样水果,真真订制化服务,难怪段轻鸿是这里的常客。
“小苡,快点进来,我这样怎么洗澡!”
苏苡尴尬地红了脸,客房管家倒很淡然,微笑道,“苏小姐没什么交代的话,我先出去了。有任何需要您可以随时打电话。”
苏苡火急火燎进了浴室,段轻鸿半躺在按摩浴缸里,正闭眼享受得很。
她把搭在一旁的湿毛巾揉成一团扔进水里,水花四溅,“瞎嚷嚷什么,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段轻鸿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珠,对她笑道,“你知道我手臂不灵活,擦背都困难,当然需要你来帮我。谁知你在外面跟那帅大叔没完没了,我不喊一声怎么行?”
“你胡说什么?人家只是帮忙收拾行李。”苏苡没好气,看到他背上依旧狰狞蜿蜒的伤口,又不自觉软化,“让你做复健疗程,你不去做,伤成这样影响到功能,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段轻鸿装傻,拉着她的手往水里探,“什么功能,谁说失去功能了?感觉到没有,我不知多龙精虎猛!”
流氓!苏苡掬水泼他,被他反击,一时没坐稳从浴缸边上滑了下去,他顺势一拽就把她揽紧怀里,两人一块儿泡在水中,只是她衣服都没脱,丝麻连衣裙浸水紧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
“你又发疯,放开我…”
她挣扎不开,又受他轻薄,还好他也只是吻了吻她的唇和颈,褪下她衣物扔到外面,“陪我安静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下颚贴着她的发旋,温热呼吸抚过她的发丝,热水包裹住两人的身体,安逸放松得像在母亲腹中,尚未来到这纷扰世间。
他难得这样安静,抱着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苏苡反而时时担心他是不是突然就失去了意识。还有更危险的设想,假如是在泡澡的时候晕倒,会不会溺死在这比寻常游泳池还小得多的按摩浴缸里。
那该有多讽刺?
“在想什么?”他还是先开口,总觉得她不说话,好像就离他很远很远了。
“我在想你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从吃饭喝水都要人一口口喂,恢复到今天这样可以自己洗澡,可喜可贺。只不过还是要当心,下回晕倒说不定就是在浴缸里,淹死了挺划不来的。”
段轻鸿轻笑,“我哪会那么没用?”
“古今中外这样的例子多了,哪怕只是睡着也有危险,更别说昏倒失去意识。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还有可能在你开车的时候,潜水的时候…”
段轻鸿搂紧她,“到底想说什么?”
“去检查身体,有病治病,我之前就说过了,讳疾忌医是不行的。”
“好啊,明天或者后天就去,金迟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苏苡没想到他忽然变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
他又笑,“怎么了,你不是让我检查身体么?我安排好了你又觉得意外?”
的确意外。
“你以为我们到新加坡来做什么?进行手术的医院我都联系好了,风险我也完全明白,又不是真的看破红尘不想活了,有病干嘛不治?”
苏苡讶异,“为什么瞒着不说,连容昭都不知道?”
“他知道了容家其他人就会知道,万一挺不过去,他们会觉得我软弱没用。虽然我妈没养过我,但也不想给她太丢脸。”
“怎么会呢?”苏苡有些不能理解他这样的自负,“只要是人,吃五谷杂粮,受天灾*,都会生病受伤,亲人要关心的只是你能不能好起来,怎么会嫌你软弱?”
他撇了撇嘴角,“出生都不能给他们带来喜悦,又怎么能指望死后他们会为你难过?”
“物伤其类。”
段轻鸿笑,“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极品的家人,没有长在极端的家庭。”
苏苡抿紧唇,也对,以前她或许还不信,但经历过段家的种种,她才知道原来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容昭已经算是对我不错,我拿他当朋友多过家人,可他毕竟还姓容,跟我妈一样割不断与家里的牵绊。容氏企业现在已经有部分权力在我手中,还有剩下的那些,全都靠我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外公外婆未必不知道我的手段,但他们听之任之,也是因为我有本事管理好容氏,并且借此杀回江临,一口吞掉隆廷。呵,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恨那个毁了他们女儿一生的男人所建的帝国!”
苏苡这才看清他有多大野心,什么偏安一隅,那都是表象,他早就布好退路,借用母亲娘家的势力,杀个回马枪。
所以熊定坤的提议他当然是不会答应的,他才不屑与人分享隆廷,那是他父亲的产业,原本就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他继续道,“可如果我死了,哪怕只是因为手术那50%的风险死在手术台,他们也只会惋惜容氏吞并段氏功亏一篑,会说容兰的儿子果然没用,这点事都成不了,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当初果然就不该生他出来!”
他有恨。苏苡后背贴在他胸口,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心脏大力快速的跃动,像有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得旁人都振聋发聩。
“你冷静一点,也许只是你想太多了。”她试着安慰,他不能大喜大悲,“其实只要你自己过得快乐就好,何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你既然跟他们没有感情,为他们而活岂不是很累很不值得?”
段轻鸿低头看她,“是啊,像现在这样跟你待在一块儿多开心,何必要管那些不相干的人?道理我都懂,可是做不到,是不是很矛盾?”
他远没有她想象中洒脱,没有…
苏苡捕捉到方才他话中其他信息,“你说50%的手术风险是什么意思?”
“之前跟你说过吧?打入我身体的碎弹片没有清除干净,现在产生了一个血肿,压迫着大动脉,导致脑部供血不足,才会时常晕倒。”
苏苡呼吸一滞,“不是脑部的出血点形成血块?”
段轻鸿摇头,亲昵地捻了捻她的耳朵,“不是跟你解释了,上回受伤我只是轻微脑震荡,头部并没有伤得很严重。”
失忆什么的都是诓她的。
其实上回手术有弹片没有取出来,苏苡就感觉到不妥,肯定是位置不佳或者他当时身体状况糟糕不适宜再动干戈,只能留到今后再说。没想到就像埋下了定时炸弹,如今随时可能引爆。
“担心我?”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一起悄然无声攀上她柔软雪/峰,握满温柔,“一半的几率在你们现代昌明的医学界是不是很低?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他戏谑地用她的话调侃她,不愿看她眉头深锁的模样。他人生不够幸运,如果凡事有一半几率成功他还把握不了,现在也许早就一蹶不振了。
苏苡第一次觉得做人有他这样的自信自负自傲其实也很不错,他不会让你感到绝望,不会把一件可能很悲惨的事情无限渲染和扩大。
“不如我跟你打一个赌。”她仰起头,“你要是输了,就让我走。”
他似乎已经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微微弯起唇角,“要是赢了呢?”
“你赢了…我可以留下。”

第49章 市井温暖

段轻鸿笑意扩大,“这么说我非赢不可了。我赌技赌运都很好的,你确定要跟我赌吗?不后悔?”
苏苡颇有些不以为然,“你所谓的赌技就是出老千么?我现在也学会了,算不了什么。”
“啧啧,学了点皮毛就敢说这样的大话,还真是教会徒弟就饿死师父。不过你还差的远呢,我闭着眼睛都能赢你!”
“可是这回…出千是不行的。”苏苡认真起来,眸光里有医者的关怀与智慧。
“我赌运也不差,意志力坚定,相信老天不会太为难我。说吧,要怎么赌?”
苏苡顿了顿,“手术成功,就算你赢。”
“这可就真是玩命的节奏了。”段轻鸿眼眸亮起来,“不过够刺激,我喜欢。”
这回再也不用担心他不守信用不放她走了,如果他死在手术台上,还有谁来强留她?
所以说,除了生死,哪件不是小事。
段轻鸿心情很好,带苏苡出门逛街。路过玉器珠宝商店,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着苏苡进去,在柜台前好一阵挑挑拣拣。
“你要买什么?”弥勒还是观音?认识这么久,她从没见他戴过玉石。
他拿一块通透水润的绿在她眼前晃了晃,“是貔貅啊,貔貅认识吗?”
传说中只进不出,吸纳财气的瑞兽,她当然认识。
“你买这个干什么?”
“聚财,逢赌必赢。”
这是为了战胜她,看来真的是有必胜的决心。
苏苡好笑,“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买一块。”
段轻鸿请导购小姐将价牌翻给她看,“你手头拿得出这么多现款?”
她的护照信用卡等等等等,全被他没收。
苏苡气结。
段轻鸿举着两个硕大的甜筒冰淇淋追出老远,“喂,还在生气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来,先吃完这个,想要什么我再带你回头去买,耳环手镯随便挑!你们女人就是喜欢血拼购物,还不承认…”
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像是咕哝,苏苡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冰淇淋快化了!”
路过的人们偶尔艳羡回头,看年轻的金童玉女吃着冰淇淋闹别扭。男孩子额角微微出汗,多少器宇轩昂都在手中两支甜蜜柔软中变成平凡温柔,拖着姑娘家的手,渐渐从商业中心走向充满市井烟火的所在。
“这是哪里?”苏苡刚消灭掉冰淇淋,他又递上一捧蚝烙,鲜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她从没吃过这样地道的耗烙,汁水肥美,用料丰富,最要紧是打包不用碗,用的是干燥的槟榔叶。
你无法形容这样美妙的创意,又有风情,又别具风味。
“慢点吃,省点肚皮吃别的。”段轻鸿宠溺之余还有些异样的骄傲,“这里是最有名的小贩中心,很多食档食铺,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什么好吃的都有!”
苏苡想起他的那个诨名和养父母的事,“那个烧鸭…”
段轻鸿点头,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喏,到了。”
灯火通明处,有一片氤氲开来的柔黄光晕。挂在玻璃排档里的烧鸭都是新鲜出炉,还热腾腾油汪汪的,被这样的光线笼住,显出一种饱满幸福的金黄灿烂来。
吃食讲究色香味美,这时只窥见一丝本色,嗅到一缕香气,听见手起刀落的咔咔斩骨声,已然有种向往——这样的美味,不尝一尝肯定要留下遗憾。
排档只得两三张桌,段轻鸿跟她挑其中一张坐下,不是饭点,堂吃的人不多,排档前等待外卖打包的人却一直没有断过。
段轻鸿的目光落在玻璃后面,蒸腾的热气和高挂的烧鸭挡住了摊主的身影,只能看到手和刀的动作,纯熟利落,问清客人要求,取一只斩一只。旁边有帮手,打包放入蘸料,递到客人手里,首尾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即使这样麻利,仍旧排队的人不断,可见生意好到怎样的程度。
苏苡很少看到段轻鸿这样温暖平常的眼神,没有一点戾气和争强好胜的决心,就像每一个离家许久刚回到家里的孩子,远远看着父母忙碌,张罗饭菜,就全然放松和期待。
终于回到家,那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就是这样的感觉。
苏苡喝了一口旁边大铝壶里自助取来的凉茶,甘甜解渴,又加了一杯给段轻鸿,戏谑道,“我们不是只来喝杯茶吧?”
他回过神来,“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很快回来。”
他钻进玻璃后厨去,苏苡看到摊主麻利的动作停下了,大概是震惊又喜悦的,然后誓用欢欣感染周遭所有人,冲着外头排队的人喊,“今天的烧鸭全都八折,就卖完这几只不卖了,各位街坊明天赶早!”
人群里有人问,“老陈,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儿子回来了,我要陪陪儿子!”
“呀,烧鸭仔回来啦?”
“好几年不见了哦,这么有型了!”
“我就说陈家的阿鸿最犀利,当年读书就了不起,现在成器又靓仔,还晓得回来顾家,烧鸭陈你真的好福气!哎,陈嫂也安慰了。”
果然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当年那场大火差点毁掉陈家人,说来都是一声叹息。好在陈嫂不在了,老陈伤了腿落下残疾,如今还有儿子争气。
段轻鸿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满是油渍的大围裙,一手端一个盘子,雪白瓷盘里堆着珍珠白米饭,点缀黑芝麻;旁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黄烧鸭,浸在浓郁油汁里,配一碟自制葱油和几朵青绿西兰花,放到苏苡跟前,“烧鸭饭,趁热吃。我爸特意斩鸭腿给我们,一定要吃光才行,否则他会不高兴。”
我爸。不是老头子,不是董事长,不是段先生,只是这样平凡无奇地称谓,那么自然的从段轻鸿口中说出来,对苏苡来讲,是种宾至如归的感受。
苏苡微微红了脸,在街坊客人们友善好奇的打量目光中,在年轻姑娘们羞涩又嫉妒的窃窃私语中,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而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
他也许从没有过客人,陈家阿鸿是安静的羞涩的,段家三少是轻狂的狠戾的,能被他带到家里来的人,一定只能是他倾心的人,信赖的人。
不知怎么的有点感动,尤其筷头夹起的烧鸭块,皮酥肉烂,带着不可思议的卤香滑入食道,一块不够,再来第二块第三块,油汁全都拿来拌饭,一口肉一口饭,人生还有比这更满足的事?
吃不完?怎么可能,只会唇齿留香,意犹未尽。
段轻鸿不太动筷,光看着她吃,“味道怎么样?”
苏苡猛点头,“真的好好吃,跟国内那些都不一样。”
“当然,我们家的鸭子都从大马坐船来,一只只挑,一只只选,肥瘦重量都有要求,不是填鸭喂养堆出来的脂肪。卤汁和烘烤的工艺,是传了两代人的独门配方。”
“是不是传家不传外,传男不传女那种?”
“对啊!”
“那你们家有几个子女?”
段轻鸿垂眸,“要是他们还有其他子女,也许就不需要收养别人的孩子。”
苏苡安慰道,“别这么想,他们不是也对你像亲生孩子一样?也许他们只是喜欢孩子,有爱心罢了。”
亲缘,情缘,缘分这种事经不起假设推敲,遇见就是遇见。
段轻鸿扬起笑,“那倒是的,所以这个排档应该由我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