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情牵 作者:福禄丸子
入骨相思知不知,曾经的温柔缱绻,不过是蓄谋已久。婚礼前夕,贺维庭发现乔叶接近他是为了窃取贺氏商业机密,大怒之下将她赶走。
三年后意外重逢,她刚刚结束无国界医生的派遣任务,从非洲归国;他却误以为她感染了埃博拉病毒,急火攻心病倒入院。
阔别多年,她再次成为他的医生,他依旧是不听话的病人。然而相思有增,想念无减,哪怕曾有谎言,爱情却从未走远。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还会不会选择背叛?
第1章 意外重逢
乔叶从手术室出来,玻璃窗外的世界已经被暮色笼罩。天空不再湛蓝,而呈现出浓郁的玫瑰金色,夕阳西沉,也渐渐湮没在钢筋混泥土的城市森林之中。
一台急诊手术,耗费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大楼里冷气明明开得很足,她背上还是全被汗水浸湿,手术服脱下来都像笼着一层水汽,贴身的衣服上好大一块晕开的水渍。
她洗手消毒,到休息室去冲凉换衣服。隆廷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名不虚传,条件好到没话说,两个医生就能共享一个带淋浴和卫生间的休息室,储物柜比有些豪华健身会所的还要大。
她曾用过最简单的休息室,不过是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在角落里拉起一块尼龙布遮挡,打一盆水擦擦身就算洗过澡了。对三天五天没法洗澡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舒服很奢侈的事,有时甚至是女士的特权。
她还记得那时浩浩的风从帐篷外边掠过,呼呼作响,有几缕自缝隙里钻进来,吹在身上,潮湿而温热。
那与眼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隔着五个以上的时区,一万公里的距离,就算搭乘最快的交通工具,也要十三到十六个钟头才能抵达。
乔叶换上干净宽松的T恤衫,重新套上白大褂,脚底的白色平底鞋是手术室专用,她平时在病房穿另外深蓝或深灰的,面上弄脏了也看不大出来。
有护士跑来传话,“乔医生,院长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好的,谢谢你。”
院长办公室在辅楼的8楼,整一层都是行政办公区。隆廷医院的两栋新大楼有君辅之分,同期奠基,同期建成,一样的巍峨气派。只不过辅楼担着辅助功能的名,不如主楼住院部宏伟,但中间不同楼层有廊桥相连通,方便往来。
乔叶从手术室直接过去,怀里抱着待完成的手术记录。
“院长,您找我?“
院长黎书华待她很客气,“小乔来了,请坐!”
沙发上已有其他的访客,乔叶有点小小的讶然,“师兄?”
容昭朝她点点头,“刚下手术?听说做了四个小时,还顺利吗?”
他的白大褂也没脱,显然也是从科室直接过来的。他身份微妙,“容”这个姓氏很能说明点问题,隆廷集团如今的话事人要称呼他一声小舅,这医院的法人就是他名字,董事理事之类的头衔占了一堆,同时也是脑外科的第一把刀。
他只中意作医生,厌烦管理和经营,索性高薪外聘院长,与寻常企业主聘请职业经理人是一个道理。
黎书华不是这医院的主人,容昭才是。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乔叶才觉得有点疑惑,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开头情况的确有些凶险,但手术过程还算顺利。”她在他身旁坐下,又抬头看了看黎书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患者是高速路车祸直接送来的,之前家属还没到…”
容昭打断她,“你别紧张,不是手术的问题,家属也不会在我这里闹事。”
医患矛盾真是尖锐到了一定程度,医闹频频,才弄得医护人员人人自危,杯弓蛇影,万事小心周到还怕会出事故。
容昭的硬气在于,他不会允许医闹存在于他的地盘。
他朝黎书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开口。
黎书华做医院管理二十多年,是温和健谈的中年绅士,脸上常带着笑,像弥勒佛祖。
他似乎也斟酌了一下,才道:“小乔啊,你在急诊科也待了不少日子了,上回跟你提过调入住院部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乔叶一怔,“我还没仔细想过,可急诊科不是缺人手吗?”
她在急诊科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初容昭引荐她进来本身就是为了缓解急诊医生奇缺的境况。她担的是副职,其实以她的资历,这职位已算是超前的高枝,代表容昭对她的认可和信任,而一旦有更合适的人才引入,她随时可以让贤,住院部也留好了她的位置。进驻病房不必再那么辛苦,酬劳和前景也相当。
乔叶倒是更喜欢急诊的工作,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在最前线挽救生命的紧迫感和使命感,虽然辛劳非一般人能够想象,但得到的充实满足也是宝贵的。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除了工作,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方式来打发这种可耻的孤独感。
“急诊那边有新的安排,你不用担心。有些年轻医生,更需要到急诊磨练磨练,就让他们接手好了。倒是住院部这边,我需要有人帮把手。”
容昭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难处,应该确实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乔叶也很爽快,“好,我没问题,听师兄和院长你们的安排就好。”
听她这样说,不知怎么的,容昭和黎书华都像是松了口气。
“好,既然这样,那现在就跟我回一趟住院部,我有任务交代给你。”
乔叶被容昭拉着站起来,有丝疑虑,“这么急?我的手术记录还没写…”
“没关系,等会儿给你时间写。”
容昭是出了名的脾气急,嗓门大,有时隔着一层楼都能听见他对下属和病患训话,忠言逆耳的典型。
他身高腿长,大步流星地穿过两栋楼之间廊桥和住院部的大堂,乔叶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追的上他的步伐。两个人白色的袍角都被风掀起来,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往更靠北的区域走。
这里的住院病房也是有区分的,正如一般公立医院会有普通病房与vip病房之分一样,隆廷虽奉行每一位就医入院的患者都是“veryimportantpeople”,都是至关重要的来宾,务必作到宾至如归的感受,但仍在此基础上加多一层,称为SVIP。
S,代表的是super,顾名思义,住在S这个区域的病人,都是最为特别和重要的。
至少对于隆廷集团和容昭这个主人来说是这样。
他今天要分派给她的任务,难道跟住在S区的病患有关?
乔叶的心一点点揪起来,走路走得太快,血液循环加速,腿脚都有些微麻发热。额上也冒出细细的汗珠,顾不上擦拭,细碎的刘海都粘在皮肤上,或许多少有点狼狈。
“就前面那间病房,37号床。”容昭放慢了脚步,抬手指着前方给她看,“有点麻烦的病人,需要你多费心关照一下。”
他说的那么诚恳,连眼里的光都是恳切的,当然还糅杂了少许复杂的情绪,有焦急,有同情,也许还有一点他也不明其意的疑惑。
乔叶笑起来,“还有师兄你搞不定的病人啊,我以为这世上没人敢不服心直口快、医术超群的容医生呢!”
容昭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懂…总之你应该有办法,就交给你了。”
乔叶没再说什么,但脚步奇异的沉重起来。病房的那扇门就是近在咫尺,她却觉得好像已经没有力气走过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眼角的那条疤,很深很丑的印记,从眉骨蜿蜒下来,像弯弯扭扭的蜈蚣,所有初见的人都会有些惋惜地问这疤痕怎么来的,好端端的就让一个女孩子白玉有瑕。
她都说是不小心撞伤的,缝了四针,也不是很疼。
她说了谎,其实当时是血流如注,疼得她死去活来的。只不过时间过得太久,伤口早已痊愈,疼痛的感觉也就淡了,忘了。
这时候指尖触及,竟然又感觉到久违的痛,是那种一跳一跳的抽痛,仿佛血脉里有只小魔鬼在作怪,随时会有血浆喷薄而出。
据说乔治索罗斯背上有一股神奇的筋络,当面对特别好的投资机会时,这股筋络会猛地一跳,他就知道,他的运气来了。
乔叶自认没有金融大鳄那神一般的敏锐和运气,她20多年生命中唯一的一趟投机,已让她一败涂地。
现在她面临的怎知不是人生中另一场劫数?
她的手已经握在病房房门的把手上,容昭拦了她一下,才没有马上推门进去。
病房内外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面的人不知外面的纠结,外面的人也不懂里面的无助。
有玻璃杯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然后是一个清朗漠然的男声,“我什么废话都不想听,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声音也有声纹,跟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管这个天生拥有好嗓音的男人如今又多了几分冷冽、沧桑和咄咄逼人,听在熟悉的人耳中,立马就能分辨那是谁。
乔叶刹那间仿佛被时间遗忘,所有的动作都定格,思维也停摆,整个人僵硬地钉在原地,手仍保持着那个握住门把的动作,却再也没办法转动一丝一毫。
她回头看容昭,他也有他的无奈,而且显然他并不知道今天带她过来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他只是尽了一个做医生的责任,一个做朋友的义务,37号床的病患,他希望他能开心一点,早点痊愈。
仅此而已。
透过窗户上的百叶窗缝隙,乔叶还是能够看到一点病房里的情形,只是画面被切割得那样零散,就同她记忆中的一样支离破碎。
她抱着双臂,眼眶泛红,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第2章 他在发烧
贺维庭坐靠在病床上,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更瘦更苍白,生病的时候一点点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就算头发剪短了一些也掩饰不了那种孩子气的任性。
大概是说话说得太急太用力,他有些咳嗽,手抵在唇边拼命压抑,肩膀都在微微颤动。
病床面前的搁板桌上堆满文件,咳嗽不止的他无端烦躁,一扬手就全都抹到地上。白色的纸张落了满地,周遭的人往后退了半步,更加噤若寒蝉。
这时候不论是谁进去,都只能承受他的怒火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乔叶,如果她这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大概拆了这家医院的心思都有。
“我晚一点再来看他。”她已经从刚才的失态表现中缓过劲来,转头跟容昭有商有量,就像只是在谈论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病人。
容昭什么都不多问,她也就不必要多做解释。
“护士很快会派药,他就快睡觉休息了,等他睡着了再说。你先去写你的手术记录吧,护士站和值班医生办公室都还有办公桌。”
“好,我就在S区等,不会走开的。”
她知道容昭这时候担心什么,也许有的事情是注定的,逃避也没有用。她已经逃离过一次,现在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再走。
她在护士站找地方坐下来,值班的护士都知道她是容昭引入急诊科的人才,又做过无国界医生,十分钦佩,对她很客气,把最宽敞的办公桌让给她,又用纸杯给她倒上温水。
“乔医生,你是不是会从急诊调到我们这里来?”
空穴不来风,容昭刚刚让人收拾好那间空置的办公室,就带了乔叶过来,用意不是很明显吗?
“也许吧,我还没想好。怎么了,S区是不是很缺人?”
年轻的护士轻轻蹙了蹙眉头,”可不是吗?我们这儿一直都缺人的,特需病房的病人,医生一对一照顾都嫌不够,要是多几个37床那样的…”
旁边年纪稍长的同事碰了碰她的手臂,她只好欲言又止。
乔叶也只是笑笑,手中的笔却像凝固住似的,半天都写不下一个字。
夜幕降临,乔叶的手术记录也终于完成。她放下笔轻轻捏了捏肩膀,鼻端闻到食物的甜香,这才发觉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派药的护士还没从病房回来,乔叶站起来,一盒热气腾腾的蛋挞就推到了她的跟前。
“乔医生,你没吃晚饭吧?吃点这个垫一垫,不然胃该难受了。”
S区的医生护士全都经过精挑细选,耐心和亲切感都是满分,有细致入微的体贴。
“谢谢。”
旁边几个大塑料袋里装的全是各种口味的蛋挞水果挞,作餐后甜点或夜宵再好不过。
浮生记的蛋挞味道最好也最贵,医院附近并没有门店,这样整打整打地送货上门,应该是有人特意开车送过来。
“37床的下属真是有心,每次过来探病都还带外卖分给值班的同事。”
“哎,也许不是好病人,但是个好老板呢!”
“算了吧,你没见上回那小吴秘书被训的有多惨?那么个大小伙子都是哭丧着脸出来。今天还是他来?不容易啊,要是个小姑娘作秘书,受了那样的委屈早就辞职不干了。”
年轻的小护士扬高下巴,故意做出花痴的模样,“那也不一定啊,跟个boss这么帅,气质又好,听说他跟容医生一样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家族生意也扩展到了北美。跟着他就算养养眼,增长下见闻也好,况且在贺氏公司工作几年,经历也拿得出手啊!说不定…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就顺便连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呢!”
有人摇摇头,“帅气多金又怎么样?脾气这么糟,自己的身体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肯好好配合治疗,要是嫁给他,除了受气就是操心,女人压力太大,很容易衰老的。”
护士小姐们叽叽喳喳,晚饭前后是难得比较放松的时间,她们当乔叶是自己人,也不避忌什么。
37号床简直已成为一个热门话题,说着说着,她们也会将话头抛给她,“乔医生,你说呢?”
乔叶很漂亮,是那种没有任何侵略性的漂亮,眼睛尤其动人,笑起来的时候弯弯像两枚月牙,神似当年风靡神州的赤名莉香。
“我不知道啊!”她笑着,“我年纪大了,没有我挑人家的份,要看缘分吧!”
“啊,乔医生你这么漂亮还没有男朋友?”
乔叶摇摇头。
她没有夸张,现代社会对女性依旧苛刻,超过25周岁还没有固定男伴就自动被划入剩女行列,很快就成为“社会公害”,不得不承受异样眼光。
她绝不是狂蜂浪蝶,也不像是未经世事的白纸,有故事的人往往与人群有微妙距离,所有私人问题都不能深究,怕就此引出伤心往事。
于是护士小姐们不再多问,派药的护士也刚好折返,说37号床服药后已经睡觉休息,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乔叶起身往病房走,今天无论如何,总要进去见他一面。
贺维庭的两位下属也到这时才离开,与乔叶面对面走过来,擦肩而过。其中那位高挑美艳的时尚女郎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惹得旁边的年轻男人也跟着回头,“怎么了?”
明知道贺维庭如今的下属和朋友都应当不认得她,但乔叶还是下意识地侧身低头,站在走廊转角处那一方小小的阴影底下,尽可能地把自己隐藏起来。
直到那两人无声地走远了,她才重新走出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不远处那扇病房的门,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茫无措。
贺维庭看起来睡得很熟,侧身面向房门,薄棉素色的病号服穿在身上,衬得整个人没了锋芒棱角,恰好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他背后洒下一大片银白。
乔叶背靠在门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走到窗前将窗帘放下。
他的睡眠其实很浅,入睡不易,一点点光线就足以打断他有限的睡眠时间。
病床旁边有沙发和椅子,她没有坐,只是站在床头离他最近的位置,低头就可以看清他眉间的褶痕。
如果可以,她愿意在他身边静坐一夜,就这么守着他,陪着他。可又总觉得太奢侈了,上天不会让她有这样的好运。
隔了那么多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甚至都没敢奢望还可以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一眼。
广告里的那些说辞都是骗人的罢,时光怎么可能不在一个人身上留下印记?他明明更成熟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面部的线条添多几分男人特有的沧桑感,只是仍旧好看得过分,是女人都无法拒绝的那种魅力。
帅气多金,远不足以形容。
这些年,她东奔西走,遇见的慈善家、社会精英、商界巨子都有千般面孔,却又或许只是同一个人。
只有贺维庭,无人能够替代,连他睡着的姿态、一个蹙眉的动作对她都有特殊的涵义。
他没再像刚才那样剧烈的咳嗽,但呼吸有些急促,乔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发烧,本能地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
他真的离她很近,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她只要稍稍俯低身体,两人的呼吸就会纠缠在一起。
可她的手还是在离他只有两寸的地方停住,手指慢慢蜷起来。
他不喜欢外人碰他,除非必要的正式场合,他连与人握手都是能免就免。以前她总是转个身就能碰到他的指尖,冬天她手脚冰凉,他就大方地张开手掌裹住她的手,连夜里也是与她十指紧扣。
他说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乔叶。
我的乔叶。
然而世上有两样东西始终是不应触碰的,一样是不属于你的东西,一样是并非你真心想要的。
贪念一起,总要遭受惩罚。
她终究也成了外人,或者只是一个连外人都算不上的普通外科医生,日历翻过这一页去,不会在他心间再留下任何印象。
贺维庭的呼吸依旧急促,睡眠已经不再安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似乎也能感觉到他高热的体温。
乔叶抿了抿唇,手心还是覆上了他的额头,灼人的温度让她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她挂上听诊器,打算将听筒放到他的胸口,反正有黑夜庇护,他大概也不会知道半夜为他看诊的人是谁。
覆在他额头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腕忽然传来剧痛。乔叶一低头,就陡然对上男人眼中的两束寒光。
她反而轻松下来,“你醒了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有点发烧呢,我帮你检查一下比较好。”
他醒了,或者根本就没有睡,就等着她靠近,一举成擒?也对,这回他像经验老道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这只迷路的兽一头撞进来。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贺维庭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她以为他不知道的,他其实全都知道。
第3章 她是他的病
贺维庭紧紧攥住乔叶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腕骨都捏碎。
“我跟你说过,离我远一点,永远别再用你的手碰我,我嫌恶心。”
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出来,撞击着乔叶的鼓膜。她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说话,手腕的疼痛怎么都比不上心口撕扯的那种痛感,但她只是紧咬着下唇,黑暗中看起来就像在望着他微笑。
他们就这样无声对峙,过了很久,乔叶才开口道:“你现在是病人,我只想确定你是不是在发烧。”
贺维庭冷笑,“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种把戏你三年前就已经用过了。”
信用已经透支,乔叶无话可说。
“那我去请其他医生过来看你,请你先放手。”
被他攥握的地方一定印下一圈红痕,明天大概会又青又肿,疼上个三两天握不了笔也拿不稳手术刀。
正好她可以告假,如果贺维庭这么不愿意见到她,她还是申请回避比较好。
一切都以病患为先,这是隆廷的医院反复强调的准则。她不知道容昭怎么会想到找她来解决这个“37号床”的难题,但这个特殊的任务安排,也许她根本胜任不了。
贺维庭像没有听到她的话,攥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已经摁亮了床头的壁灯。
医院里似乎所有东西都是冷冷的色调,包括冷色的灯光,没有什么温度,清冷的光线毫不留情地照亮阔别三年的彼此。
他声音似冰雪,“你回来干什么?”
乔叶不吭声,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注定?谁知道呢,反正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解释。
贺维庭终于掼开她的手,乔叶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背后就是房门,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她就这么顺势转身走了,他也不会拦她。
可她的双腿根本迈不开步伐,像被无形的藤蔓绞缠,后来想一想,大概那就是真正可称为思念和不舍的情绪。
“我在问你话,听不到吗?”他已经下床走过来,没有穿鞋,光脚走在水磨石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应该是刺骨的冰凉,却偏偏逼得她无路可退。
她下意识地垂眸,想要提醒他还是个病人,他已经猛的伸手掐住她的咽喉,眼中满是狠戾,“我问你回来干什么?!说啊!”
她几乎窒息,但终于可以抬头把他重新看清楚。他比以前更瘦了一些,下颚棱角分明,脸色在灯光下有病态的酡红,可是眼中的锐利又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病人。
这样也好,她想。有时爱不足以支撑起一个人的意志,恨却可以。
值班的护士听到动静,在门外敲门,“37床…贺先生,你没事吧?”
敲门以及称呼他一声贺先生都只是出于礼貌,最不惮称呼他全名的人就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甚至在他们眼中,贺维庭三个字都太过复杂,不如一个代号来得简单直接。
37床,今天是他,明天就是别人,朝梁暮陈,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