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没有戒慎防备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要跟其他人说。”
林初蕊耸肩:“这个其他人指的一定是你妈妈喽?”
程东不置可否。
她笑了笑:“你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知该表现出感动还是失落。”
“你是手术室之花,还用得着为我失落?”
林初蕊叹口气:“什么手术室之花,我只想赶紧找个人嫁了。”
他挑了挑眉:“你的座右铭不是宁可错过一千不可将就一个?”
“跟你不算将就。”
程东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如果我心里还想着其他人,那就是将就。”
他不愿将话说到山穷水尽,微微敛眸:“何况我一直当你是家人。”
林初蕊虽然喜欢他,但也是足够骄傲的人,被发了这样一张好人卡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有点认命似的说:“你放心,你妈威严犹在,我可不敢到她跟前去嚼舌根,你跟莫律师的事我不会跟她说的。不过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俩要真打算在一起,她迟早会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你还是趁早想好对策比较好,必要的时候还是得请舅舅帮忙。”
“我明白。”道理他都懂,只是需要合适的时机。

周末,天气晴好,他带莫澜去爬山。驱车四十分钟,爬了一个钟头,莫澜就两手撑着膝盖弯腰道:“呼…爬不动了,还有多远啊?”
她前些天不该笑话他身体闹亏空,其实她才是被吸干的那一个。
程东折回来牵住她的手,教她抬头看:“远处那个塔顶看到没,走到那里就到了。你多久没锻炼了?以前你耐力很好的,至少不会走到半山腰就叫苦叫累。”
当年会考结束就将迎来地狱般的高三年级,学校组织大家去爬山,一是磨练意志,二是放松心情。莫澜穿了他送的运动鞋走在队伍最前面,书包照例垮到腰间,其实空空荡荡的没装什么东西。很多女生背了太多零食和水,走到半途就走不动了,纷纷找树荫休息顺便吃饭,她却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山顶走。程东就跟在她后面,想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
结果他跟她是最早爬到山顶的人,她俯瞰群山苍翠,闭眼深深呼吸一回就露出几分意兴阑珊的神色。
“一览众山小也不过就是这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或许那时她已有远超同龄人的练达和智慧,懂得过早攀越高峰不见得就是好事,站在高处茫然四顾,四周都是下坡路。
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吃午饭,一个干巴巴的面包和一瓶水似乎就是全部。
程东终于明白为什么中途都不见她喝水,不是不渴,只是因为舍不得。一往无前,避开众人,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这样简陋的一顿午饭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把自己带的矿泉水分给她,又跟她分享火腿肠和饭团,知道她的脾性,特意强调:“是我家里做的,花钱也买不到。”
火腿肠躺在干净透明的饭盒里,没有花花绿绿的包装皮,样子比寻常见到的好像要粗一些,颜色也深一点,已经切好了,整整齐齐跟饭团码在一起。她有意挑衅:“这是什么做的啊?你家里全是医生,该不会是拿…人肉做的吧?”
他冷峻地回应:“是啊,人肉做的,你敢吃吗?”
她立马拿一块放进嘴里:“这有什么不敢吃?呐,看好啊,我吃了。”
她就是经不起激。不过自制的火腿肠没加那么多淀粉,能吃到真材实料的肉,她忍不住多吃了两块,饭团也挑了个小小的吃,里面包的是花生碎、肉松和咸蛋黄,确实是她从没吃过的口味。她当时不知道饭团是程东亲手做的,他那时还不懂下厨,这是少数他能动手做来果腹的东西。他父母工作太忙,父亲的公司风生水起已经常常在外应酬顾不上家,母亲一台接一台地做手术也无暇管他太多,有时他觉得自己跟莫澜也没有太大差别,大部分时间学习和生活都靠自己。
不同的是他家里请得起钟点工,那时钟稼禾就时不时常到他家里来,火腿肠就是他自己灌好给他们送来的,藉着逢年过节馈赠亲友的名义,实际上是怕他和妈妈妹妹照顾不好自个儿。
无论如何他拥有的东西还是比莫澜多得多,所以总想分一些给她,就像黑暗中擎着烛火的人,想把锁在角落的那一个拢到自己身旁这个小小的光圈里来。
很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得他们在山顶一起野餐,她也从来不曾忘记。只不过他现在有更多愿望,大多跟她有关,担心不能顺利达成,甚至有求于神佛。
莫澜终于看清那座宝塔的塔身时,又已经走了一大半的山路。她气喘吁吁道:“好端端的,怎么到庙里来了?”
程东笑笑:“闻到香烛的味道没有?这里香火很盛的,也算是名刹了。”
“什么名刹啊…”她累得挂在他肩膀上,“求什么的?”
“姻缘。”
莫澜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恢复神采:“真的?求姻缘很灵验吗?”
“嗯。”据钟老师讲,是很有灵的。
她回忆了下:“等一下啊,我怎么觉得最近好像也听谁说过哪里有个寺庙求姻缘很灵的来着?”
“鸳鸯山?”
“对对对,就是荔河的那座山。”
程东又笑:“你以为我们现在脚下的是什么?不过是换个方向,从另一边上来,你就不认得了?”
怪不得了,她一路上来就觉得山景有些熟悉,只不过这一侧山麓还不到荔河市境内,离寺庙更近的同时山路也更荒凉原始一点。

第37章 醉里不知年华限〔4〕

莫澜逗他:“又是荔河,这么快就想鸳梦重温?”
两人关系的拐点在此,荔河也变成一个有回忆的地方。
“想什么呢?我最近没法陪你到远的地方去,只能带你就近走走。荔河是南城的后花园,车程近,风景又好,当然是首选。”关键是离南城有一段距离,不至于遇上熟人。
莫澜牵起他的手,笑道:“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走吧,今天一定要求个上上签!”
“这寺里的斋菜听说也很不错。”
“真的?”她一听有好吃的就两眼放光,“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两人十指紧扣入山门,程东不时伸手为她拉拉鸭舌帽、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发丝,体贴入微。
苍松翠柏,晨钟暮鼓,山中时日好像比俗世慢很多。刚好遇到一场法事,香烟袅袅,住持和罗汉们神情肃穆地念经唱佛歌,莫澜跟程东就坐在大殿的廊下观摩。日头的光亮斑斑驳驳落在青白石阶上,她就靠在他肩上,手指在他掌心画圈。
一场法事做完,僧人们从大殿里出来,住持戴着眼镜走在最前头,取下唐僧似的高帽,一脑门子都是汗。莫澜觉得有趣,拉着程东就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往后头走。这寺庙山门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殿宇都依山而建,台阶又高又长,气势巍峨。走到满是鲤鱼和乌龟的放生池边,她又走不动了,趴在石栏边看藏在石头下面缩头缩脑的乌龟。
“我们也养两个乌龟吧,看着挺可爱的。”
程东笑她:“你从我那儿拿的那盆乙女心养活了没?植物养活了再考虑动物。”
莫澜白他一眼:“养得好着呢,在我房间的飘窗上摆着,每天都能看见。多肉怎么会养不活,都不用天天浇水。”
“就算不浇水也会有病虫害的,就像这乌龟,虽然一个玻璃缸盛一点点水就能养,但它也会得肺炎,而且还是致命的。”
“这小家伙也会得肺炎?”莫澜咋舌,想了想又乐观起来,“不怕,这不是有你在吗?反正你也会到我那儿去,看到花啊草的要浇水施肥就料理一下,看到宠物病了就给他们治病,反正医学原理是相通的嘛!”
程东道:“那这些活儿我都做完了,你做什么呢?”
“我就负责观赏和陪它们玩嘛,可以跟他们说说话,培养下感情。我看过一个报道,说动植物这样的生命体也是有感情的,你天天跟他们说话、放音乐,陪伴它们,它们也会长得比较健康比较快。”
“那就是我负责物质,你负责情感?”程东笑了笑,“听起来倒是跟养孩子差不多。那不如考虑直接要个孩子?”
莫澜心头一震,幸而她俯身池边,又有帽子遮挡,脸上的表情他看不见。
她拍拍手直起身,已经恢复了笑容,勾住他臂弯半撒娇地说:“我感觉自己都还没长大,你养我不就行了?”
“嗯,难得你有这样的自觉。我也觉得现在养你一个就足够了。”
程东没有察觉她情绪的波动,揽着她一路上到大雄宝殿。莫澜罕见地在殿前跪下,闭上眼双手合十,虔心许愿。她向来不信鬼神,模样对程东来说也是陌生的。上回见她露出这么虔诚的表情,还是她过生日那一天。
那天她的愿望实现了,今天的不知会怎么样。
三拜九叩之后,她站起来去拿签筒,旁边却有人比她快了一步,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抢了签筒交给刚刚跪在她身旁的男人。
莫澜最讨厌抢东西,她不抢别人的,别人最好也别跟她抢。于是她单手叉腰,柳眉一挑,眼看就要开撕。
程东把手搭在她肩上摁住她,示意稍安勿躁。
旁边原本跪着的男人站起来,表情和煦地将签筒递给她:“女士优先。”
将撕未撕,莫澜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对方依然绅士地保持微笑,她这才接过来:“谢了。”
谁知用力太猛,对方松手的瞬间她还没有拿稳,签筒掉在地上,竹签撒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地去捡,程东弯身帮她一起,旁边的男人说了声罪过,将落在脚边的竹签捡起来放进签筒,就让到一旁,跟同行的人说:“回去吧!”
或许觉得触了霉头,今天是求不到好签了。
莫澜抿了抿唇,却还是决定摇一支签出来。
殷郊遇师,下下之签。
“啊…一定是刚才掉在地上沾了灰,不算不算,我重新摇。”
她把竹签放回签筒,闭眼刷刷重新晃出一支。
居然还是跟刚才的一样。
程东心疼她的倔强,劝道:“今天算了,我们先去斋堂吃饭吧?”
其实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随心而已。
莫澜却还是坚持去取了签文,认真地问解签的僧人,这签问姻缘有什么涵义。回答充满禅机,只告诉她时机未到。
什么样的时机?相爱还是相守,还是真正的冰释前嫌,令人琢磨不透。
两人穿过无相门,沿回廊一路往下,一直走到斋堂,莫澜都沉默不语,脸上神情寥寥。程东点的斋菜陆续端上来,她闻到食物的香气,才露出点笑意,看着桌上的饭菜道:“好丰盛。”
“这是供应给香客吃的,僧人吃的可没这么丰盛。”他给她夹素鸡和素火腿,“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斋菜味道不错,莫澜喜欢尝新,吃素算是个新鲜尝试,所以胃口大开吃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把刚才下下签的不快给冲淡了。
他给她舀汤:“多吃点,吃完我们就下山。附近有个湖,我们还可以去湖边走走。”
“会不会太晚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值班?”
“不要紧。”
“那等会儿我来开车。”
程东点头。
临出山门的时候,他找她要签文:“刚才那张写了签文的纸呢?”
莫澜从口袋里翻出来递给他,不解地问:“要干什么?”
他不答,到香炉跟前的的时候,将纸条扔了进去。
莫澜瞠目:“你怎么把它给烧了?”
程东把她倒扣的鸭舌帽给转回来,解释道:“你不懂,摇到不好的签,离开寺庙之前要就地烧掉,不能带出去。”
“还有这种说法?”她狐疑。
他点头:“我不想你被这么一支签影响心情。我跟你已经错过了这么多,什么时机不能把握?事在人为而已。”
“你真的这么想?”
“你有更好的理由说服我吗?”
没有,所以只能被他说服——她一直都很相信他。莫澜终于也露出笑:“那我听你的。其实刚刚就应该听你的,签筒掉在地上,今天就该算了。”
她想想,还是刚刚跟她有小摩擦的那个男人够果断。
“那个是什么人啊,还挺有气势的?”想起来就问问。
“应该就是今天做法事的人家吧,后来我看到住持出来跟他们说话。”
“噢,难怪。”
莫澜抿了抿唇,看着冬日的暮霭很快将群山笼于怀中,说:“不早了,咱们下山吧!”
她依然牵着他的手往山下走,就像来时那样,那张签文仿佛已完全被抛在身后。
程东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似乎看到有熟悉的身影在石阶高处的天王殿门前远远打量他们,心里暗暗一惊,再想看仔细一些,那个身影又不见了。
莫澜见状也回头看了看,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以为是熟人,大概看错了。”

秦江月在天王殿门前看了又看,非常肯定刚才从台阶往山门走的人就是程东。
她的儿子,她自己绝不会看错。
他有感应似的回头看过来,恰好殿内有老姐妹叫她进去,两人视线刚好错开了,所以她不确定他有没有也发现她。
没看到最好,要是看到了,她真怕自己立马就忍不住要好好质问他——他身旁手牵手的那个女人是谁?
其实不问也很清楚,毕竟也曾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看个背影也知道,肯定是莫澜无疑。
她真是气得太阳穴都隐隐作痛。这么多年了,远隔时光山海,已经离婚的两个人居然还能走到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今天她本来是到荔河去跟几个老姐妹聚会见面的,其中有一位家里要做一场法事,就在鸳鸯山上的寺庙,听说风景不错,以前也听钟稼禾跟她提起,她就顺道跟着来看看。要不是这样,她不会这么巧碰到程东,也不会发现他还跟莫澜在一起了。
她几乎立马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打电话给钟稼禾,说她今晚就回去。
程东接到钟稼禾电话的时候,莫澜驾着车,刚刚上了回南城的城际高架。钟稼禾难得语气里带了几分严肃:“阿东啊,你在哪儿呢?你妈妈说今天好像看见你跟个女孩子在一起,不会刚好是小辣椒吧?她今天都不在南城,你们是怎么遇见的啊?”
程东瞥了莫澜一眼,她戴着大大的太阳镜,朝他笑了笑。他镇定地对着手机道:“你不是说鸳鸯山上有个庙很灵的吗?我今天带莫澜到这边来爬山,顺便上去吃顿斋饭。”
“怎么刚好是今天去呢?早知道我该跟你通报下你妈的行程。”钟稼禾叹口气,“哎,她那个急脾气,我怕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你对质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啊,最好跟小辣椒也提个醒…”
他拉拉杂杂又交代了一堆,程东只简单地回答嗯和是,莫澜都没搞清楚他跟谁打电话,等他挂了才问:“是谁啊?林初蕊?”
他目不斜视:“钟老师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好好开你的车,别胡思乱想。”
红尘俗世,总有风雨在前方等着他们。
等待时机…说不定现在就正是时机。

第38章 醉里不知年华限〔5〕

莫澜做完自己的事情,从律所开车过来,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库。『樂『文『小『说|
程东值完班下楼取车,就看到她恰好停在他车子的旁边,闪了两下车灯冲他打招呼。
他索性不开自己的车了,打开门坐进她的副驾:“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突击查岗啊,看看你会不会趁着值班勾搭小姑娘。”
程东好笑:“那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唔,这么看好像没什么。”她还故意凑过来,揪住他衣服闻了闻,“不过你们医生的工作也有优势啊,身上穿着白大褂,空气里都是消□□水的味道,就算有香水味什么的也被遮盖掉,闻不出来了。”
“那你该庆幸我没做法医,否则就不止是消□□水的味道了,你得把鼻子训练成警犬那样才能查岗。”
“好哇,你敢骂我是小狗。”
“我没有。警犬是大型犬,不是小狗。”
莫澜作势扑过来掐他,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她看到他眼下的青影才停下来,在他嘴上亲了亲:“不闹了,去我那儿吧!”
程东看她一眼:“去你那儿吃什么,还得我做饭,做饭还不顺手。”
莫澜一扬脸:“别瞧不起人啊,我不仅锅碗瓢盆备齐了,现在还买了烤箱呢!你信不信我做几个烤箱菜给你尝尝看?”
程东扣上安全带:“我信,开车吧!”
大概是预备好他要来,莫澜已经提前收拾过,公寓里不像之前那么凌乱,只是她进门的时候鞋子还是胡乱蹬开丢在一边。
“怎么样,是不是整洁很多?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啊,我去看看今天吃点什么菜。”
程东顺手帮她把鞋子摆好,在沙发上坐下,拉住她的手将她抱住:“不着急,我们等会儿可以出去吃。”
“难得来我这儿一回,怎么又要出去吃?”她坐在他腿上,整整他衣领,“你是不是真不相信我能做一桌菜出来?”
他摇头,有点困倦似的,靠在她胸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我改变太多,我们像以前那样就行。”
以前争执时他也想过的,他总是迁就她,她为什么就不能迁就他一点?他们不是相爱的吗,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改变一些?然而真的等到这一天,她迁就他、体谅他,为他洗手作羹汤,学着做饭、烘焙、收拾房间,从少时就随性惯了的灵魂学着约束自己,甚至不惜为救他在意的人而受伤…他才发现他要的并不是她的改变,从来都不是。
他只是爱她,从头到尾,爱的都是那个桀骜、自我,又善良可爱的莫澜。
他不需要她为他改变什么,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
她手抚着他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我没觉得改变了什么啊,不就是跟以前一样?”
他抱住她不说话了,有种恬淡的氛围弥散开来,一切似乎都尽在不言中。
相拥一阵,莫澜推开他:“都有黑眼圈了,昨晚值班又没睡好吧?被叫起来做手术了?”
“嗯。”
“起来几次?”
程东伸出三个手指。
“好可怜,那不就相当于没睡?”她心疼地在他眼睛上亲了亲,“那你靠一会儿,我把吃的弄好了再叫你。”
他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搞得定?”
“哎呀,你就等着吃吧!好歹我也是拜过师的人了,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长安啊!”
他叹口气。
莫澜按住他的肩膀压他在沙发上躺下,跨坐到他身上,俯低身子轻声道:“你要么睡一觉等我给你做好吃的,要么就剥光我吃现成的,然后我们再出去吃饭,自己选。”
程东揉捻着她的耳垂,顺着她颈部的曲线往下,扯开她柔软宽松的一字领针织衫,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衣肩带:“我明明感觉有点累,可为什么还是倾向于第二种选择呢?”
莫澜把食指放在他唇上轻轻抚娑:“食色,性也。”
他乘势张嘴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地咬和吮,灵活的舌也凑上来打转舔舐。温柔又暧昧的力道充满了情\欲,她也心猿意马,趴在他身上亲他的额头、脸颊和冒出浅浅青髭的下巴,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吮出红印。他终于放开她的手指要来寻她的唇瓣,她却解了他衬衫的纽扣,亲吻一路蜿蜒向下,似乎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
他挺起身动了动,伸手想来拉她,她却自己起来了,微张着嘴唇道:“好了吧,纽扣松开了,可以放松睡一觉了。”
他拿她没办法,眼看着她从他身上翻身下去,抱了薄毯给他盖上,才施施然走进厨房。
他确实是累了,脑子里装着昨晚收治的病人,闭上眼仿佛还看到今早刚写完的密密麻麻的手术记录,不能放空就更没有心力跟莫澜商量他们俩的事,乱哄哄的,越想越疲倦,眼皮也越来越重。
他终于还是睡了过去,莫澜这里的沙发很软很宽,薄毯上有她的气味,他很快放松下来,恍惚间听到厨房里忙乱的动静,竟也感到安心。
莫澜叫醒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被她拉到桌边,烤的培根卷和肋排摆在盘子里,点缀了圣女果和西兰花,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她问他:“你笑什么?”
他笑了吗?程东摸摸自己的脸,清了清嗓子:“嗯,也没什么,就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莫澜就当他夸她了,乐呵呵地给他舀了饭:“尝尝味道吧?”
这种东西,有人手把手地教过,总归不会太难吃,而且对莫澜来说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很给面子地把盘子里的菜都吃光,汤也喝了一大碗。
莫澜自己没吃多少,伏在桌边倾身看他笑:“你知道吗?赢一个大case我都没这么有成就感。”
虽然她还是不爱做饭,但有人分享和欣赏自己的厨艺原来也是挺不错的体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