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表现,有更好的口碑,就要因为眼下的一点得失而放弃?
可这批酒不卖掉,流动资金就成了问题,积压着也不是办法。
酒庄不盘活,她就不够底气去跟陆潜他妈谈离婚的条件。
她的初心,不是以一个失败者、乞讨者的身份从陆家手里接手一个酒庄。
这样的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心烦意乱的时候,假如是夏天和秋天,她会到葡萄园里去走走,其他时间,她也会去酒窖。
但上回在里面晕了一下,让她有些忌惮。
她其实挺贪生怕死的,生怕自己一个人倒在里面,就真的出不来了。
玻璃滑门从外面被拉开,林超群乐呵呵地走进来,大概正跟什么人打电话,口气很大:“……可不是!现在做生意不像以前啦,酒香也怕巷子深。还是我闺女他们能干啊!”
话音未落,就看到林舒眉坐在沙发上瞪着他。
“不说了啊不说了,回头再聊。”
他悄声挂断了电话,堆起笑脸道:“舒眉回来啦?我刚陪你妈妈出去转转,她要买点菜,我就先回来了……”
舒眉不等他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他赶紧让出门边的位置,又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追出去:“哎,披上衣服,外面凉。”
“我去酒窖,不凉。你要想看的话,就一起来。”
林超群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去我去,我陪你一起去!”
…
酒窖里充斥着橡木桶和持续发酵的微酸,硫化物的味道几乎感觉不到了。
就是仍然有些闷。
“哪些是你酿坏的酒?”林超群问。
“这里。”舒眉的手搭在一只橡木桶上,“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说,要给酒一些时间吗?它们现在都还在渡劫。”
“我看看……”
舒眉眼疾手快制止他:“不行,你别碰这些酒。”
他只好尴尬地收回手。
舒眉把他领到另一侧:“这些是第二批的,新酒已经灌装了,剩这么一点打算放在橡木桶熟成。”
失败的范例就不要看了,要看就看成功的这些吧。
他尝了尝她倒出来的新酒,像所有专业的酿酒师那样观色、闻香、尝味,吧唧吧唧嘴,最后才点点头。
“不错,难怪陆潜拿它来配菜。”
“配菜,配什么菜?”
林超群生怕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缄口不言了。
舒眉也没有想跟他聊下去,带着他把酒窖看了一遍,硬着声音说:“这里空间大,纵深长,你以后要大声放音乐,可以到这里来。”
他怔了怔。
“听说音乐对酒也有好处,能让它们愉快的发酵。”
还有这种说法?是新兴的科学研究结论吗?
“走吧,上去了。”舒眉转身,“你也不要在这里面待太久,空气不流通容易晕倒。”
“哦哦,好。”
“最近血压控制得怎么样了?医生开的药有没有坚持吃?”
“吃了,血压挺稳定的,你妈每天晚上都给我记着呢。”
“我妈挺不容易的。”她回头看他,“你也多心疼心疼她。”
没有感情也该有感恩。
不离婚至少就该恪守忠诚。
还有很多叮嘱,说出来都像威胁了,由她这个女儿来讲都不合适。
她发现其实男女之间的事,旁人真没有置喙的余地,哪怕是子女都不例外。
但至少那天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她认。
…
陆潜不在家里,看日程,他今天应该去了康复中心做复健训练。
舒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渐渐把肚子里的酒虫给搅醒了。
不如出去喝一杯,也好过像困兽似的在这儿踱步。
其实见了陆潜,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一醉解千愁,再来盘下酒菜。
烤春鸡什么的……
她甩甩头,把陆潜和那只鸡从脑海里抛出去。
这种时候一人喝酒没什么意思,可惜顾想想去了法国,大学另外俩室友不是刚生了孩子就是忙于造孩子,不方便打扰……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看了一圈,竟然找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单娴在微信上突然发了一条链接给她,什么都没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蠕虫病毒。
但舒眉还是点了进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陆潜!
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了肘部,胸前系着性冷淡风的格纹围裙,恰到好处地露出领口解开的纽扣和瘦削的锁骨,把刚从烤箱里端出来的战斧牛排切块,然后耐心地一步步演示调理酱汁:“……红肉配红酒,这回酱汁试试用澳大利亚的黑皮诺,这款红酒综合了黑樱桃和莓果的香气,还有玫瑰花的味道,酸而不涩,非常适合拿来做酱汁。”
他熟稔地把红酒和意大利风味的巴萨米克醋一起倒进平底锅,用烤制牛排中途翻面留下的肉汁和蒜片调味,熬出浓稠酱汁之后倒入刚切好的牛排上,铁板周围又加一圈高度的白兰地,用火一点,牛排周围立刻腾起火焰,隔着屏幕都仿佛传来肉香。
末尾他还加了一句温馨提示:“最后这一步可能比较危险,初学可以省略,不用模仿。”
你还知道危险啊!
舒眉闭了闭眼,这才意识到,他这段做美食的直播就在楼下拍的——他在他们家的厨房里演示火焰战斧牛排的制作?!
“做的不错啊,像模像样。那天电视台的节目我也看了,我临时教他的草莓挞做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挺好。”
单娴终于发来一段文字,舒眉这才知道原来那道草莓挞竟然是她教陆潜做的。
不想做医生的护士不是好厨师。
邀请就这么发了出去:“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我请客?”
“好啊,不要开车哦!”
跟单娴的缘分有点奇妙,好像总是在特别需要的时候她就会出现,两人本来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竟然就这样成为可以一起小酌的朋友。
舒眉举杯:“上回陆潜昏倒麻烦你,还没好好感谢。我敬你一杯,今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不要跟我客气。”
“交朋友不需要这样你来我往,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要记挂在心上。”
两人碰杯,各自仰头喝酒。
“这酒不如你酒庄的好喝。”单娴轻轻晃动酒杯,“虽然我也不是行家,但上回在你家我也吃干酪配的同种酒,味道比这个好很多。”
“喜欢的话,就帮我多多宣传。”
“现在的宣传还不够到位?电视台都上了,怎么样,当大明星的感觉好不好?”
舒眉嘁了一声:“什么大明星,我感觉我自己在镜头面前灰头土脸的,都后悔出镜了。不像陆潜,我看他过不了两天要成网红了!”
红就红吧,还留她的联系方式!
单娴笑了笑:“你看我给你发的链接了吗?”
“看了,那是直播?”
“你有没有留意到日期?”她点开手机放到舒眉面前,“我也是看了美食节目之后看到右下角有这个app的直播专栏就好奇进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开始在这上面发vlog的时间,比电视台到你们酒庄拍摄的时间还要早。”
舒眉盯着手机屏幕下方的日期小字,皱了皱眉。
“他那天晕倒被送进医院,主任们都说他是太疲劳,可能也跟这个有关。”
他大概从康复中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要用这些多样的方式,来帮她解决酒庄的困境。
第27章 梅洛(2)
不用太久,就放在几年前,他们刚结婚那会儿,舒眉也没法想象陆潜系着围裙做菜的样子。
医生的工作那么忙,他能按时吃饭都不容易了,更别说下厨亲手做。
当然,小时候听说的他,是别人家的小孩,无所不能,为了照顾生病的爸爸,做饭当然也难不倒他。只是她那时太小了,没怎么亲眼见过。
就算真的见过,甚至吃过,她也不记得了。
他现在居然脱下了白大褂,像模像样对着镜头做起菜来了。
电视台生活频道的美食栏目加持,让他突然就具备了做网红的潜力。
仔细想想,盘亮条顺的年轻帅哥,曾经有一份医生这么禁欲系的职业,宛如“睡美人”一样的三年植物人经历,往那儿一站,就透着传奇的致命吸引力。
他就算在镜头前抠脚也有人看。
舒眉突然对他最近频频出门的日常安排充满了怀疑。
…
陆潜回到家里,照例有一碗人参鸡汤留给他。
钟点工每天早来晚走,三餐和琐碎家务都料理得好好的,只有这汤和加了药材的粥是舒眉的妈妈亲自动手熬制,最后一定要留一碗放在炖盅里等他回来喝。
舒眉看起来像是不在,老姚说她下午出去了,像是约朋友小聚。
他有点担心,提早了一些回来,想让老姚开车去接她回来。
她拒绝了。
“你忙你的,我会自己打车回去。”
硬邦邦的口吻,像是那天的余怒未消。
陆潜先在楼下洗手间捧水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显得不那么疲惫了,才慢慢上楼。
房间里没有亮灯,他以为舒眉还没回来,没想到按下灯掣,却看到她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骤然绷紧的神经又重新松弛下来,他打起精神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坐在房间里也不开灯?”
舒眉把落到额前的发丝扬朝一边,抬头问他:“你去哪儿了?”
“康复中心,今天安排了做复健的,你忘了?”
“我没忘。”她目光灼灼,“哪个康复中心,复健要做四小时?”
“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扬起下巴,“陆潜,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骗我。”
哪怕他不爱她也没关系,哪怕他爱别人也无所谓,但是都请磊落一点,不要拿她当傻瓜。
“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去做复健了。康复中心有确切的记录,定期都会跟你沟通,做不了假。”
“那剩下的时间的,你去哪儿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帮我抹,我就告诉你。”
是她放在台面上的护手霜。
她瞥他一眼,他修长白皙的一双手又往她跟前伸了伸。
真是……
舒眉泄愤似的挤了长长一条护手霜,还没抹呢,他已经抹了一半到她手背上,还看着她笑了笑。
她像要剐下一层皮似的用力搓和抹;他却很温柔,反过来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两个人,四只手,互相交缠着,甜香的气味氤氲开去。
他终究占了上风,把她的双手里外抹透,捧在手里,低头轻吻。
“陆潜!”她两手往回缩,“你别想用这招又蒙混过去!”
她再也不要中他的美男计了!
“我没想蒙混过去,更没想骗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抬头看她,“还有,那天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
“我最近除了复健,还去了一个厨艺教室。”他向她坦承,“做菜是门学问,你总不会以为我无师自通就能做到可以上美食节目的水准吧?”
其实不用他说,她今天对姚叔“威逼利诱”了一圈,已经把这个秘密给问出来了。
是哦,直播镜头前的战斧牛排,美食节目里的法式烤春鸡,都是他从专业的厨艺教室学来的。
“你怎么想的?”她问。
“还没从康复中心出院的时候,我听你说酒出了点问题,就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帮到你。美酒配美食,其实是很容易联想到的搭配。我不懂酒,但或许我可以配合你们这些真正懂酒的人把酒给推荐出去。”
就是带货呗。
“那为什么瞒着我?”
“我怕你吃醋。”
她大怒:“我有什么醋好吃?!”
“那个厨艺教室,除了老师和我,其他人全是女性。”
学员不少都是有钱又有闲的年轻主妇,正是她最忌惮的“轻熟女”。
舒眉被他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那是什么?”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手指还在有意无意地揉她的手。
脾气硬邦邦的,其实她手好软。
林舒眉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脑海里搜刮一遍,终于勉强道:“你、你那个直播……”
“这几天涨了十万粉丝。”他有小小的兴奋,又似乎有些害羞,“都是那个电视台美食节目带来的流量。今天都不好意思去上课了。”
大家都认得出他是谁,恨不得往他身上贴标签,表明这是我家厨艺教室出品,与有荣焉。
“我也不是要说这个……”舒眉气到头昏,“你因为这个而晕倒啊,记不记得?”
“你关心我?”
“才不是,我……”
“嘘——”他食指压在她唇上,“你就是关心我,承认有这么难吗?”
她还想说话,他就换了嘴来堵她,像鸟儿叩开甜美的果实,一下下轻啄。
“口是心非好玩吗……你明明就是关心我。”
他把她压在沙发靠背上,每多亲她一下,身上的疲惫好像就减少一点。
“我以后会很小心,不会让自己再晕倒了。”
有她这剂良药,加了多少人参的鸡汤和药膳都比不了。
舒眉挣脱不了,恢复了身体机能的陆潜,力道几乎已经完全跟正常男人一样。
他的亲吻很热,勾挑起她的藏在身体深处的某些渴望。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小时候在他家窗户底下看到的那一幕。
陆潜被她猛地推开。
“陆潜。”她喘息不定,“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如果你指的是恢复记忆,”他很有默契地接话,“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真有恢复的那一天,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跟她有关的一切,他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想要记起。
他说过不再辜负她,也一定不会再欺骗她了。
…
转眼就到农历新年。
酒庄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忙的一个月。
电视台美食节目的宣传力度自不用说了,陆潜仿佛玩票性质的那个直播,带货能力也是杠杠的。
这一点舒眉是真没想到。
她在法国进修时的酒庄,将自家的霞多丽和西拉两个品类的葡萄酒给她做代理,但毕竟不是专门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她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现货不多,竟然全部卖空了。
中国人礼尚往来,这样中高档品质的葡萄酒在过年过节时作为馈赠佳品,简直供不应求。
酒庄新酿的那批酒也有代理公司一口气全包了,一时之间,酒庄竟然到了无酒可卖的境地。
除了有瑕疵的,也是最大量产的那批酒以外。
不管怎么说,这也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公司尾牙宴,舒眉向每位员工敬酒,喝得有点上头,难免发了大的愿景:“明年,不,今年,希望有个好的收成,酿的酒都能卖出去,我们下次的尾牙就去沙巴岛,马尔代夫!”
A城的冬天太冷了,她也希望做一次越冬的候鸟,到热带去轻轻松松休息几天。
陆潜在底下微笑看她。
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他可以陪她一起努力。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实现她的愿景应该不成问题。
“林总不敬陆医生一杯酒吗?”刚来不久的市场专员小郭很有眼色,“他可是咱们酒庄的大功臣啊!”
他来的时间短,老板娘和挂名老板之间的恩怨弄不清楚也没人会怪他,反正只要知道陆潜虽然不管酒庄的具体事务,但最近葡萄酒能大卖他居功至伟就行了。
连多出他这个职位,都是因为销量大增,原先老板娘林总自己负责的市场业务已经忙不过来了。
经他这么一提,周围的人也都闹起来了。酒庄的工作人员虽然不多,但大多是这几年一起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老员工,老姚也在,才不怕他们害臊,起哄道:“就是啊,干一杯干一杯!”
“一杯不行,三杯三杯!”
“交杯吧,交杯才有诚意!”
最后硬是把两人推到一起喝交杯酒。
舒眉先前喝下去的酒已经在脸上烧起红云,被这么一闹腾,就更红了,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陆潜。
他们俩婚礼上都没喝过交杯酒。
陆潜看她脸红,低声问:“你行不行?”
本意是关心,听在她耳朵里却成了挑衅。
你丫才不行呢!
她微微撸了撸袖子,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酒。
来,姑奶奶今天教你做人!
第28章 品丽珠
其实陆潜杯子里是没有一点酒精度的葡萄汁。
真跟一个昏迷三年的人喝酒论高下,她觉得胜之不武。
但今天尾牙宴,气氛好,不能扫大家的兴,交杯就交杯吧。
陆潜故意肃了肃神色,胳膊跟她绕在一起了,才又扬起笑:“慢点,你别逞能。”
舒眉横他一眼,把杯子往嘴边凑。
于是她发现,喝交杯酒最大的困难倒不是喝酒逞能与否的问题,而是两个人的身高差啊!
陆潜太高了,她今天又穿了双平底鞋,手臂勾在一起,要喝酒实在不容易。
她奋力踮起脚尖来,陆潜偏像较劲儿似的赛着跟她一块儿垫高。
她喝不着酒,旁边起哄的声音却不断:“交杯,交杯!”
她羞恼,对陆潜道:“低一点!”
她声音被水晶杯隔了一层,有点瓮瓮的。
他仿佛没听到,胳膊勾着她往上抬,明摆着逗她玩儿。
舒眉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喝到一口杯子里的酒,这要全部喝完不知猴年马月。
陆潜却乐在其中,隔着酒杯打量她神气活现的表情,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反正周围的人都挺乐呵的。
“这是在闹什么呢,都吃好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曲芝华的声音,像一根针似的,瞬间就把一群喜气洋洋的气球给戳破了。
大家伙儿都是一愣,舒眉手一抖,用力过猛,直接整杯酒泼在脸上,都呛进鼻孔里了。
WTF!
她忍不住在内心骂了一百句脏话。
旁边的人赶紧给她递纸,她一边擦一边把心里那个暴躁的小人儿给按回去。
脸上还要围笑——简直近乎皮笑肉不笑:“妈,您怎么来了?”
曲芝华仍旧是一身富贵:“听说你们今天尾牙宴,我反正也顺路,过来看看。也快过年了,总要一家团聚的。”
亲妈就在身后,陆潜却头都没回,而是自顾自拿起桌上的餐巾给舒眉擦脸上和身上泼到的酒渍。
“没事吧?”
舒眉摇头,顺带想把他手里的餐巾抢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求你专心一点应付你麻麻啊!
陆潜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白色针织衫上溅到的酒,红色的,像被稀释过的血浆。
看久一点就不舒服,眼前顿时一黑,手臂撑在桌面,才勉强稳住身体。
舒眉只看到他一个大晃,下意识地伸手搀扶,把他摁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你怎么回事,头疼?”
陆潜忍过那一阵剧烈的不适,手里还紧紧握着餐巾往她身上凑。
“你衣服……弄脏了。”
“别管衣服了,你……”
舒眉话没说完,曲芝华已经走到身边,手搭在陆潜肩上,低头关切道:“怎么回事,不舒服还喝酒?”
“不是酒……”
他想躲开母亲的手,但是稍稍一动眼前就又天旋地转。
退朝一旁的舒眉向不远处的老姚使了个眼色。
姚炳志会意,走过来对曲芝华说:“太太,我们先扶他上车,有什么回家去再说。”
“他这样还回什么家,直接去医院啊!”
“不去医院。”陆潜咬着牙,向舒眉伸手,“眉……”
舒眉知道他拗起来的那个臭脾气,跟曲芝华商量道:“妈,他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先扶他回去休息吧。”
“他平时就经常这样吗?醒了以后有没有定期复查,医生怎么说的?你们不要以为他醒了就万事大吉了,抱着侥幸心理不肯去医院不行的!”
曲芝华向来咄咄逼人,舒眉和老姚显然都已经习惯了。他们可以顺着她的话说,以求以柔克刚,但陆潜不行,他犟起来那是鱼死网破。
别的不说,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家丑实在不宜外扬。
所以在他再度出声跟曲芝华对着干之前,舒眉抢先说:“放心吧,先回去休息,我把医生请到家里来就是了。”
“你们请了家庭医生?”
“嗯,也是正规医院出身,资历特别好的那种,方便一点。”
曲芝华终于点头。
…
赵沛航都服了,他什么时候成了陆潜的私人医生了?
林舒眉跟他肩并肩,像地下党对暗号似的小声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不是敖丙嘛,哪吒就拜托你了。”
哪有什么家庭医生,什么医生不用做检查就能确诊有病没病、大病小病?
真出了问题肯定是去医院啊,这不是为了搪塞陆潜他妈,急中生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