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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璇立马推开他,噔噔上楼:“爸,你怎么下来了?”
“家里没人,所以…”
她轻声安抚,搀着他就往楼上去了,没再回头看穆峥一眼。
梁国兴却频频回头,显得很不安:“那个男人是谁,他刚才来我们家了…他来干什么?”
跟他说得再明白他也记不住,转身就忘了,所以梁知璇也只顺嘴说:“是我以前的同事,听说我搬家了过来看看。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梁国兴茫然摇头:“没有,没说什么…但是,月琴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勉力笑了笑:“妈妈今天加班呢,晚点才能回来。”
“那我去给她送饭去。”
“不用了爸,有员工餐的。”
“噢,是吗?”梁国兴怅然若失,“我总觉得没见到她了,怪想她的…”
梁知璇握紧他的手,哽声道:“我也想她,爸…我也想她。”
…
梁知璇不知道穆峥来跟爸爸说了什么,最近几天他总是问起妈妈,她只能编各种借口说她加班或者去进修了。有时他清醒一点想起来人已经不在了,会黯然神伤,甚至偷偷抹眼泪。
老人到了这个阶段真的像孩子一样,梁知璇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不放心,但必须坚持工作,否则这个家就没有收入来源了。
好在雷霄明很快有好消息,告诉她市北有家敬老院条件还不错,他有朋友认识院长,最近刚好腾出位置来,随时可以办手续入院。
梁知璇正好飞长春过夜,终于稍稍安下心来,打算回来之后跟爸爸商量一下就过去。
她没想到飞回来落地之后的第一个电话是和美打来的,焦急地告诉她:“小璇姐姐,你爸爸不见了!”
晴天霹雳,梁知璇差点双腿都站不稳,紧紧握住手机:“和美…你慢点说,怎么会不见的?昨天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和美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上中班,护工也来了,我说好给他们带晚饭回来,可是回来的时候梁叔叔已经不见了。”
梁知璇赶回家才知道,护工发现父亲吃的一种药用完了,就拿了处方到药店去给他买。药店就在附近,平时来回也就一刻钟左右,今天遇上有促销活动要排队耽误了些时间。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梁国兴自己从家里走出去,就再没回来。
她急得快发疯,凭着帮助程洁找孩子的经验,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拿出电话打给所有能联络的朋友,请他们帮忙找人。
她知道老人走失跟小孩子一样,时间越短,找到的希望越大,因为他们通常走不远,而时间拉得越长,他们就越危险,尤其是父亲这样神智不太清楚的老人家。
程洁有飞行任务来不了,代她来帮忙的人是关隆,两人的关系已不言自明。之前她也多少猜到一点,显然程洁现在也不想再费心瞒着她。
关隆有种江湖中人的豪气,不拘小节,办事能力很强且很有经验,哗啦啦一下带来两车人,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把你爸爸的照片发给我,他今天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也一起告诉我,我带来的人会帮你一起找。”
他似乎怕她因为穆峥对他有所顾忌,又补充道:“我不知道你跟老四怎么回事儿,不过今儿是程洁叫我来的,一码归一码,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坑你。”
梁知璇点头:“我明白,隆哥谢谢你。”
他点点头,安排手下分几路去找人。
雷霄明也来了,关切道:“找到伯父没有?”
梁知璇摇头:“没有,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那赶紧上车,我带你去找。”
和美焦急道:“我呢,我也要去。”
雷霄明冷静道:“我们不要倾巢出动,总得有人等在家里。南城你不熟悉,就在家里等吧!万一伯父回来了,家里也不能没人。”
梁知璇坐进车里,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不是应该去他可能会去的那些地方。”
雷霄明沉吟,照理说老年痴呆患者到了这个阶段很难有意识地到什么地方去,他们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到其他哪里去。
但死马当做活马医,人已经失踪这么长时间,什么可能性都要考虑上。他对她说:“你们以前还住过哪些地方,我们都去瞧瞧。还有你妈妈住过的医院,他们曾经各自工作过的地方…说不定他还记得怎么去。”
“嗯。”
…
穆峥是接到关隆的电话才知道梁国兴走失了。
关隆在电话里说:“…我当你是兄弟,这事儿不能不告诉你。容昭说你们之间有误会,越是这样,她爸爸越不能有事,否则你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带几个人一起帮忙找找,人找到就没事了。我这边有消息了也会通知你,到时你赶过来,就说是你找到的,她也会感激你。”
他不求她会感激他,但他记得她说过的话——假如她父亲出事,她会把帐算到他头上。
车子停在白线后面,连绿灯亮了他也没察觉,直到后面的车一个劲儿地摁喇叭才继续往前行驶。车速不敢太快,他沿着路一路看过去,找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放在眼里的老头儿。
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或者三天?他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相信梁知璇也是。
她打过一次电话来,在她爸爸失踪一天一夜之后,她跟雷霄明已经开始沿着护城河找人,大概是太绝望了,哭着打电话给他:“穆峥,我爸爸在哪里?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有什么都冲我来,不要为难他!…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胡乱怀疑你…当年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不追求,求你把爸爸还给我!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爸爸…”
第54章 不共戴天
那声音就近在咫尺,却又远得好似从另一个时空里传来。
他听着她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国兴失了心智,可他没有。她提起当年她妈妈拔管的事,他理所当然找上门去对质,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梁国兴仍旧连他是谁都认不出,甚至把他当成梁文东,无论说什么都是鸡同鸭讲。
他不愿承认其实是想去看她的,哪怕只是偶遇也好,再吵一回也好,他想再见她一面,看看她好不好。
没想到人是见到了,她却认定他是去做杀人灭口的勾当。
他心里的郁闷说不出口,而解释又是他最不屑于做的事。为什么要解释,把人找到还给她不就好了吗?
他是这样想的,可现实总比他们预想的残酷多了。
他不太了解老年痴呆这种病,现在才知道原来患者往往出门之后连家在哪儿都找不回去。
最要命的是梁国兴还有糖尿病,即使没有遇到其他危险,单是不按时注射胰岛素这一条也是致命的。
关隆的人分散到整个城区去找,各条街道马路,可能会去的地方到处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警方介入帮忙找人,网上也发布了寻人启事,大家正商量是不是应该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穆峥却反而回到梁知璇住处的附近,他总觉得老人家如果走太远一定会被人留意到,也不像小孩儿会被人贩子拐走,那么他就算失踪也应该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条路,没什么特别。但他发现这个地方他以前就来过,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看一个项目工程。那项目是中途转到他公司接手的,先前的建设计划有问题就搁置了,反正值钱的是那块地,新计划如何实施他并不着急,一直都是手下在处理。直到今天又到这附近来他才想起来,那里没有开工,围起了围墙,似乎就是一片大工地。
这种地方一般人是不会进去的,因为有围墙隔了一道,大家都是沿着路往前走,理所当然觉得梁国兴也是这样。可是万一呢,万一他就走进去了而出不来呢?
每个人都以为他是走远了,迷了路回不来,但大概都没想过他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穆峥发现围墙一角的铁门没有上锁,周围又恰好是摄像头死角,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进去之后又发现这工地里面出乎意料的大,之前留下的烂尾工程如废墟迷宫一样,天色一暗下来,方向感稍差一些就找不到进来的角门。
在离铁门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穆峥果然发现了匍匐在地上的梁国兴。人已经没了声息,他不敢直接打给梁知璇,只得先通知关隆:“人我找到了,我送他去医院。…对,你派两个人过来,再通知下警方…还有梁知璇。”
…
穆峥坐在医院的急诊抢救室外,刚刚他最后一次看到梁国兴灰败的脸孔,虽然仍轻嗤他的懦弱不争气,却没有哪一刻像眼下那样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梁知璇是跟雷霄明一起赶到医院来的,看到他,只顿了一下,就立即转身进了诊室。
医生很小声地说话,他听不清楚,但很快就听到她的哭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床上的人,已经从头到尾被蒙上了白色的被单。
心沉下去,他知道还是太迟了,就像他和她的孩子,来晚了一步,终究缘悭一面。
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始终等不到她出来,渐渐连哭声也听不到了。他想进去跟她说话,却看到她伏在床畔不动,雷霄明轻拢了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
警方派人来做笔录,他才退后一步,目光却还停留在她身上。
她这时候似乎才重新看到他,眼睛里原先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变得直白起来。她快步走出诊室,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穆峥,从今往后,我跟你不共戴天!”
他站着没动,生生挨了这一下。她没什么力气,但竟也让他觉得疼,火辣辣的,火烧一样。
他得知她流产的时候以为他们的关系不会更糟了,没想到又碰上这一着。或许是注定的,她说的对,不共戴天,这样那样的恩怨纠葛,误会丛生,把她和他推向如今这样的局面。
…
梁国兴是饿死的。他患有糖尿病,导致这个过程比一般人来得快,也更煎熬。
警方也很快出了调查结果,认定为意外事件,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
他的遗体很快火化,梁知璇只买的起最普通的那种骨灰盒来给他安家。原来人死之后就只剩这么小小的一抔,占这么一丁点大的空间。
程洁搭着她的肩:“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小元宝也牵着她说:“梁阿姨,你想哭就哭吧,我们老师说了,伤心难过的时候就会哭,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不丢人。”
梁知璇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以前她不懂书里说的眼泪都流干了是什么感觉,现在总算明白了。
或许是前些日子哭得太多,她现在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电视里在播新闻:六旬老人因老年痴呆走失,误入无人工地饿死酿悲剧,说的正是梁国兴的事儿。不仅是电视台报道,还上了网络新闻和微博热搜。
梁知璇说:“我爸这一辈子都没上过电视,大概怎么都没想到,死后还这么热闹了一回。”
程洁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还是认定这事儿是穆峥做的吗?”
她半晌都没说话,程洁道:“关隆跟警队的人很熟,都仔细打听过了,调查的程序没有问题,出事的地方他也去看过。梁叔叔应该真的就是路过那里就走进去了,里面太大,他走不出来,又没有人可以求助才会出事。”
梁知璇看着父亲的骨灰盒,声音惘惘的:“那个工地是穆峥公司名下的,人也是他找到的,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是巧合,否则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让你爸爸闭嘴,大可以做得干净利落不让自己沾身,怎么会弄到自己公司的工地里去,又亲自把人找回来呢?他之前虽然去找过你爸爸,但不管说过什么,以梁叔叔最后的情况来说转头就忘了也没法放在心上的。”
梁知璇没有反驳,她知道程洁说的对,穆峥就算要做什么也不会把所有线索往自个儿身上引,更不会亲自动手。爸爸最近应该是想妈妈了,总也不见人就想出去找,谁知再也没有回来。
想到父母这一辈子谨小慎微地做人,最后却都不得善终,她心里油煎一样难受。她比五年前长大了,经历了更多,但失去至亲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减少。穆峥以前总以爸爸的事来威胁她,现在人走了,她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唯一的弟弟下落不明,连父亲去世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门外有记者,搓着手问她:“梁小姐,能不能谈一谈你爸爸的事,简单说几句就好。”
“我没什么好说的,请你们让一让,我还有事。”
她避开他们往前走,不是什么值得深挖的大新闻,但记者仍穷追不舍:“你想过老人会出这样的事吗?发现老人不见了你们有没有马上去找…”
梁知璇咬紧牙关,恨不得关闭听觉,不让这些陌生人说的话翻搅起她心底的苦涩。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人死之后还会留下回忆给活着的人,在一段时间之内甚至只是提起也让人仿佛又重新经历一回那样的分离。
她被逼问得狠了,越走越快,下坡的时候脚下一滑,脚踝传来剧痛,瞬间就动弹不了了。
她忍着钻心的痛蹲下去,胳膊上被人托了一下拉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是穆峥。
他面色沉郁,格开一直跟着她的记者,对身边的秘书道:“这儿交给你。”
他揽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把她塞进不远处他的车子里。
梁知璇被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拖进来,脚疼得直吸冷气,还没坐稳车子就开了,整个人滑到另一侧的车门边。
穆峥把她捞回来,她一回头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一起去,她立刻挣脱他:“你干什么,让我下车!”
“下车好被那些无聊的家伙继续纠缠吗?”
她讥嘲道:“你不要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你比他们更无聊更难缠。”
穆峥低头看她的脚:“脚扭伤了?”
“不用你管,放我下车。”
他把脸转过去看着前面不再看她,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梁知璇气极了,伸手去拉车门,被他制住手拉回去,小曾在前头目不斜视地开车,两人在后座上扭打起来。她一口咬在穆峥手背上,力道穿透皮肉,穆峥闷哼一声甩开她:“你疯够了没有?”
“我没疯,你才疯了。我只是不想跟你在一起!”
第55章 收东西
穆峥的胸口微微起伏着,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灼穿两个洞,但他最终还是松开手,冷声道:“你别想多了,我来只是想叫你去我那儿把东西收走,看见就心烦。”
梁知璇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用收了,你全扔了吧!”
他也不含糊,扬声对小曾道:“打电话给赵管家,让他把东西扔了,尤其是那只猫,有多远扔多远。”
“等一下!”梁知璇打断他,“你要把海盗扔掉?”
穆峥看也不看她:“不是我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两人回到他的别墅,这地方她几进几出,没想到最后回来是为了一只猫。
想想也可笑,穆峥甚至不惜拿一只猫来威胁她。
她脚扭伤了,拖着一条腿走不快。穆峥要扶她,她冷漠地回绝了。
他有点不耐烦:“你就这么端着吧,再磨叽一会儿天就黑了,可没人送你回去。”
穆嵘听到动静来开门,见梁知璇真来了,有些意外的欢喜:“小璇!”
她跟他打招呼:“穆嵘。”
身后的穆峥已经不再纠缠,一声不吭进屋里去了。
穆嵘不理他,见梁知璇脚不方便,关切道:“脚怎么了,扭了吗?”
她把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没事儿,不小心崴了一下。”
王嫂和赵管家也在,隔了那么久再见到她都有些感慨。王嫂拉着她的手眼圈发红:“我还想说找你爸爸学学怎么做肉糕,将来好做给你吃的,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小璇啊,你别太难过了,要是你爸爸还在,也会希望你过得开心一点。”
她点头。
“你是回来拿东西的?”王嫂有点犹疑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不无惋惜,“他不舍得扔,倒舍得让你来拿走啊!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没有?我帮你收拾拿下来…”
“让她自己来收!”穆峥站在楼梯口冷冷发号施令。
“我没什么东西要拿,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反正本来就不是我的。”梁知璇没看他,对王嫂道,“海盗呢?怎么没看到它?”
“噢,那只独眼猫啊,这会儿不知道藏哪儿去了。它现在可机灵了,整天满屋子地瞎窜,床底下、柜子顶上…这么多房间,可得好好找找了。”
她扶梁知璇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找猫去了。
梁知璇低头看自己的脚,脚踝已经发肿,一沾地就疼。
穆嵘递给她一个冰袋,又端了杯水给她:“敢情儿你是为了那只瞎猫来的,我还以为我哥魅力够大,原来还不如一只猫啊!”
梁知璇笑了笑,看到他手臂上的黑纱,问道:“你奶奶的身后事都办好了?”
“嗯。”他收起笑容,脸上还是显出几分郁郁来,“除了我爸,其他人都赶回去了。”
梁知璇听他提起穆坤就心头一凛,那些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了解就总在脑海里浮浮沉沉。
穆嵘最了解她的感受,很不是滋味儿地说:“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爸妈那一辈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不该带到咱们这一辈来。我妈这辈子是有很多时间过得不开心,但那也跟你没关系啊,你那时候才多大?穆峥跟我从小经历的就不一样,他太独,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穆嵘。”梁知璇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你明白?那你是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对不对?”
“小五。”穆峥这时从楼上下来,冷冷看着他,“这没你事儿了,上楼去。”
穆嵘的眉头高高拢起,看他一眼,又看看梁知璇,有点悻悻的:“行,那你们聊吧!不过那只猫,你真的要带走吗?我看它可未必肯跟你走,前两天我见它跟个怀孕的白猫亲热着呢,八成是当爹了…哎哟!”
话没说完,穆峥已经没了耐心,强扯着他的领子把他给拎到一边儿去了。
梁知璇专心敷着冰袋,他劈手夺过去,塞了瓶红花油给她:“擦点这个,不然不好消肿。”
她不动,握着红花油的瓶子坐在那儿。
穆峥只好重新拿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拧开盖子把药油倒在掌心搓热了压在她的伤处。
周围空气里顿时全弥漫的是辛辣的药味儿。她痛得一跳,咬牙道:“你别碰我,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穆峥握住她脚踝的手心微微用力,她疼得绷紧身体差点叫出声来。他却淡淡地说:“你怎么总是弄伤脚?我记得咱们重新遇上之后你第一次到这儿来,也是脚受了伤,血淋淋的,还弄脏了我的地毯。”
怎么能忘呢?跟他在一起有好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可惜没法用橡皮擦从脑海中抹去。
她不回应,两个人一时都没了声音。穆峥替她擦好药,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问:“现在能走吗?”
她站起来,其实还是疼,但她不想在这儿继续耽搁下去:“猫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王嫂和穆嵘在这里,她可以托付他们照顾它。
他却拉起她的手,径自拖着她上楼。
她每走一步都是煎熬,疼得声音都断断续续:“穆峥…你放手!我说了…东西不要了,你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拉着她进了房间,反锁上门。
“你想干什么?”她昂起下巴,并不怕他。她跟他不就那么回事儿么,以前有家人在,她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哂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好好想想,你在我这儿难道真没什么要拿回去的东西了?”
她涨红的脸色渐渐转白。
他知道她那点贫乏的想象力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走过来将她压坐在椅子上,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这个。”
图片不太清晰,像是监控摄像头上拍下的影像,截图有时间,精确到几点几分。
她认得出图片中的地点,是妈妈以前住院的病房外,而从病房中走出来的人正是穆峥。
“我是去医院找过你妈妈,那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你爸爸从公司偷钱的事,就是想去告诉她,形势有多么糟糕,你们一家接下来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是有意让她走得不安心,但我没有拔她的管。”
他抬手指了指图上的时间:“看到了吗?这是我从病房出来的时间,那时候你妈妈还好好活着。”
他又打开另一个截图:“这是同一时间楼下摄像头拍到的你爸爸,我从电梯下来,应该正好被他看到。”
他开了最后一张图:“这是医院的病历记录,看到仪器的记录了吗?”他把第一三张图放到一起,“我走出病房之后,仪器还有记录,也就是说我走的时候,她的仪器还是好好连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