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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峥看她一眼,把自己还没用的干净筷子塞进她手里:“怎么这么不小心?用这个,别再掉了。”
俞乐言坐在对面,发觉她脸色刷白,问了一句:“小璇你没事吧?”
梁知璇摇头:“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俞乐言在桌下轻轻踢了穆皖南一脚,怪他说了不该说的,破坏气氛。
穆峥还是陪穆皖南喝了一些酒,没醉,只是耳根微微泛红。
俞乐言留他们住下来:“今天就住这里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也省得跑来跑去的。”
两个小朋友最高兴,思思喜欢梁知璇,疙瘩缠上了穆峥,诺大的一间活动室里又是玩具又是书,缠着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梁知璇从吃饭时开始就不太说话。俞乐言好不容易把小儿子从穆峥身上给扒拉下来去洗澡了,小家伙临走又习惯性地喊错:“五叔,你明天还要陪我玩哦!”
穆峥难得没有纠正他,一手撑地站起来,拉起一旁的梁知璇道:“走了,你也该睡了。”
思思轻声问:“今天能不能让梁阿姨跟我睡?”
“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拖着梁知璇就上楼。客房在三楼的转角处,没有开灯,他将她推进去,反锁上门。
梁知璇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有些无措:“你干什么…我还没洗澡。”
客房的浴室在隔壁。
穆峥遥遥隔着一段距离,没说话,也不靠近,像是克制着什么,又像是无声地跟她对峙。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打开门,让走廊上的灯光透进来,冷淡地说道:“现在去洗。”
她松了口气,找好换洗的衣服迈进浴室,没想到他也跟着一起进来。她大惊失色地推他:“你快出去,让你大哥他们看到像什么话?”
“放心,他们那么恩爱,看不到咱们。”
梁知璇不知怎么就想到刚才看到两人在厨房依偎的身影和之前俞乐言对她说的话,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羡慕和怅惘。
穆峥跟她挤在淋浴间里,虽然身体滚烫地贴在一起,却意外地没做太出格的事。他拿浴花在她背上轻轻搓揉,手指抚过她身上为数不多的痘疤,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些也快好了。”
刚刚能洗澡的时候她要避开身上那些水疱,虽然不像脸上那么密集,也洗得很吃力,现在差不多都脱痂了,倒也习惯了。
穆峥当然不可能白为她服务,回到房间就扯掉了自己跟她身上的浴巾,将她摁在床上。
从梁知璇生病之后两人就没有过肌肤之亲,所以这回做得特别激烈。她有些承受不了,可即使是这样也集中不了精神,心思跟声线一样飘忽,他都看在眼里。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光圈很小,刚好够他们看清彼此的身体。她脸上还有些痘疤没脱落,这种时候的面对面又跟平时衣冠整齐的时候不太一样,她不愿意让他看见,于是偏过头让长发遮住脸。他却偏要把她拧回来,发狠似的在她唇上噬咬。
陌生的床,陌生的床,甚至连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都是陌生的,只有彼此的身体最熟悉。这种反差似乎刺激了穆峥的欲念,让他又忘了顾及她的身体状况,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强加的能量超出了梁知璇的负荷,她累了,刚闭上眼睛,就听他道:“怎么,提起你生日拼酒的事儿又让你不痛快了?”
她在餐桌上的反应他不可能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回的确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最坏不过是她又想到雷霄明。
他在床上不会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当然她要是敢提,今晚估计就没完了。
梁知璇的声音这时有种软而娇的磁性,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缓缓把话说完整:“你的胃…没事吗?”
他大概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顿了一下,额上的汗水滑下来落在她胸口,两人之间有片刻的静默。
他忽然笑起来:“梁知璇,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
她又拿他当傻瓜了。这种感觉他很清楚,从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直到现在,她笨拙地拿捏,笨拙地想要讨好,他都知道。
他也不聪明,总是粗暴地戳穿,不顾接下来要面临的难堪。
果然,她扬起下巴问他:“…我那些照片,你要怎么才肯彻底删掉?”
穆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的身体里很暖,他却渐渐感觉不到了,身体的愉悦像冬日里最后的冰雪逐渐消失不见,所有的动作都变得很机械,只能感觉倒心脏剧烈跳动撞击胸腔的力度,一下又一下。
原来她的记忆比他的还糟糕百倍,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任何改变。
“休想。”他只有这两个字,在最后的最后跟随身体的本能迸发出来。
…
穆皖南和俞乐言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了一下,都不太明白昨天还你侬我侬好得什么一样的两个人今儿怎么就赌气似的都不说话了,坐在后排分别看着一侧的车窗外,像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穆皖南派司机去了机场接姑姑家那位小姑奶奶,他自己的另一辆车送去做保养了,原计划是俞乐言开车送他去取车,然后回头接上思思和疙瘩先到老太太那儿去,穆皖南和穆峥他们再开车去捎上穆嵘,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老人家面前。
到了4s店门外,穆家兄弟两个都下车了,梁知璇还坐在车上看着窗外。
街对面有家挺大的药店,她一直盯着那个招牌看。
俞乐言回头叫她:“小璇,你不下车跟穆峥他们一起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乐言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接孩子?路上我还想买点东西。”
乐言有些狐疑,正好迎上窗外穆峥冷淡的目光,瞬间就决定站在梁知璇这边了。
“行啊,咱们就先过去,他们哥儿几个让他们慢慢来。”
她飞快转动方向盘,穆峥来不及反应,车子已经掉头往来时的路走了。
走了一段,又看到药店,梁知璇才开口道:“乐言姐麻烦你停一下,我要去买点药。”
乐言把车停在路边,她甩上车门急匆匆地跑进药店里去,差点来不及避让横穿直撞的助动车。
可是在店面柜台前握着药瓶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又显出几分犹豫和恐惧来。
这样的神情乐言并不陌生。不是有句话说好男人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吃事后药么?但凡来买这个,都已包含了有意无意的伤害在里头。
梁知璇拿着买好的药回来,乐言瞥了一眼药盒,问:“你和穆峥吵架了?”
她把药盒攥紧,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吃这个?很伤身体的,你不是刚大病了一场吗?这种药…最好不要吃。”
其实梁知璇也知道,她最近身体不好,例假也刚走没多久,又吃这个流一回血,怕是又要生病了。
乐言见她脸上郁郁的神色就难受:“穆峥怎么这样,他让你吃的?”
梁知璇摇头:“我不敢侥幸。”
穆峥昨天故意不做措施,说不好是侥幸还是惩罚,但那样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第42章 小团圆
梁知璇跟乐言接上两个孩子到穆家大宅的时候,屋里已经很热闹了。两个孩子一跑进去,太奶奶太爷爷一叫,就更加欢腾了。
梁知璇一走进去就看到穆峥和穆嵘坐在离老太太最近的沙发上,一个眉飞色舞,一个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见她来了,同时都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穆峥没动,穆嵘却跑过来,一把拉起她跑到老太太面前:“奶奶,这位就是梁知璇,我之前跟您提过的,空中小姐,还帮过大哥大嫂他们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梁知璇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他猛的这么一拉扯,脸上泛红,有点窘迫地叫了声:“奶奶好!”
老太太点点头,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戴起来,上下微微一打量:“嗯,漂亮,又漂亮又时髦。我瞧着她像一个人,你们觉得像谁?”
俞乐言正给疙瘩擦汗,蹲在旁边道:“是像念眉吗?当年晋北带念眉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长头发,这么漂亮。”
“对对对,还是你记性好,是像念眉。也是这么白白的,这么瘦。现在念眉也当妈了还稍微丰腴一点儿,你也可以再长点肉,年轻女孩儿太瘦了可不好。”老太太坐在藤制的躺椅上,因为腰疼,身后垫了好些个大大小小的靠垫撑起上身,说着说着又握住老伴的手道,“咱们这几个孙子脾气秉性差那么多,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都特别会挑媳妇儿,一个塞一个的好看!”
穆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就坐在她身旁,看起来冷肃又有威严的一张脸,却不管老伴说什么都应和说是。
“那当然了,眼光好呗!”穆嵘还一脸得意,不怕死地接话。
穆峥坐在一边始终没开口,但脸色很不好看。
老太太提起远在美国的晋北夫妇,话题就绕到他们身上去了。穆嵘拉着梁知璇坐在旁边时不时插个嘴,熟稔得像他们才是一对,而这么大的误会,没人澄清,梁知璇自己也没法说。
穆峥无端感到烦躁,站起来想到屋外去抽烟,穆皖南就从外头进来说:“奶奶,高月到了。”
他身后有人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笃笃地走进来,还没看清脸就先听见带笑的声音:“大家都到了,我是最后一个啊?姥姥姥爷,我回来了!”
梁知璇有点好奇地探头望过去,高月穿短袖蝙蝠衫、修身牛仔裤,行李不在自己手上,随身只挽了个黑色的包,一进门就直奔两位老人家跟前,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开心坏了,声音都有些微颤:“乖!好久没见我们月儿了…”
“我这两年太忙了,过年都没回来。姥姥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还好还好。”只要儿孙在跟前,不好也说好了。
一家子就等她到了开饭,在座的都是家里人高月都认识,只有梁知璇是陌生的,她不由咦了一声:“这个漂亮妹妹是谁?”
穆嵘抢着说:“啊,她叫梁知璇,她…”
他话没说完,梁知璇感觉到肩上被用力一揽,人已经到了穆峥怀里。
“这是我三姐,叫人。”
梁知璇知道她叫高月,于是叫她:“月姐,你好。”
高月把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都看在眼里,脸上笑着,眼波流转间却盯着穆峥仿佛无声地说:你小子…
餐桌上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这样的场景对梁知璇来说熟悉却又陌生。她家里老人都去世得早,父母这一辈又都没什么兄弟姐妹,从来不曾有这么多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但那个小小的、简单的四口之家也有很多温馨回忆,尤其是在餐桌上这样有说有笑,几乎就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珍贵,可到了如今一家人已经凑不满一张饭桌,才明白为什么有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是这样平常的幸福。
那么大的离散,那么小的团圆。
“哎,你怎么不吃啊,看什么呢?”穆嵘就坐她旁边,见她看向对面的穆皖南和俞乐言,笑了笑道:“他们感情好吧?你还没见我二哥呢,他对二嫂那叫一个好!”
梁知璇笑了笑,她确实常常不由自主地被穆皖南夫妇和两个孩子吸引注意力,大概是因为他们像她以前的家——夫妻恩爱和睦,两个孩子,姐姐总是顾着弟弟。
俞乐言正给疙瘩拌饭夹菜,穆皖南剥了虾就直接喂到她嘴里,见她杯子里饮料没了就起身去给她加。两个小朋友吃饭都很乖,疙瘩喝的核桃乳,思思会把自己的橙汁分他尝一口。
梁知璇垂下眼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她小时候爱吃妈妈做的卤蛋,但不爱吃鸡蛋黄,总怕浪费不敢多吃,弟弟知道了就帮她吃蛋黄,哪怕噎得吃不下了,只要她还想吃蛋白,他都强塞进去。
手足之情,或多或少都有同甘共苦的记忆和分享的快乐,且不是一朝一夕。现在想起来胸口闷闷的,不知道梁文东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也在吃饭?
碗里突然多了一个剥好的虾,她抬眼看到穆嵘很自然地擦了擦手,招呼道:“吃啊,这虾很新鲜,很好吃的。”
她刚要说谢谢,穆峥已经一筷子夹走了那个虾球,边吃边悠悠地对穆嵘说:“她现在不能吃发物,你要是闲的话,剥的虾可以全给我。”
…
吃完饭,小寿星疙瘩吹了蜡烛又分蛋糕,两个孩子闲不住,边吃还要边满屋子跑着玩儿。穆皖南夫妇忙着照顾两个孩子,老太太把其他几个孙辈叫到天井里坐下说说话。
穆嵘想蒙混溜走,被老太太逮住:“我这椅子上长钉子还是怎么着啊你就一分钟都坐不住?坐下,带不回个像样的女朋友,连陪我聊聊天都不成吗?”
原来她打一开始就知道梁知璇是穆峥带回来的人。
穆嵘涎着脸笑道:“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好久没见疙瘩和思思了,想陪他们玩一会儿吗?再说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会没女朋友呢!只是时机还不成熟,她害羞…对,害羞啊,所以这回没带她来。”
老太太白他一眼,都懒得听他瞎扯。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梁知璇多大了,家里有些什么人。
梁知璇回答得很含糊:“我爸爸以前是会计,我妈妈是老师。前几年我妈妈生病去世了,家里就剩我跟爸爸…还有一个弟弟。”
她眼尾的余光扫到穆峥,他没什么反应。
老太太露出几分怜惜的神色:“妈妈早早的不在了,女孩儿就要多吃许多苦,不容易。听说你是空乘啊,工作很辛苦吧?”
“还好,我喜欢这份工作,不怕辛苦。”
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那你跟我们老四怎么认识的啊,也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吗?”
这回穆峥开口了:“奶奶,您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怎么了,不能问啊?电视剧里演的现实里未必就没有,这叫什么…噢,艺术源于生活嘛!”
穆峥没说话,穆嵘都有点笑不出来了,手里替他们捏把汗。
还是高月在一旁插话道:“嗐,姥姥您这还用问吗?他拽得这么二五八万似的,人家梁小姐也不能看上他啊!肯定是他对人家一见钟情,想尽办法死缠烂打,才逼得人家不得不从。”
虽然也只是开玩笑的话,却有歪打正着的意思。老太太问穆峥:“是真的吗?真的一见钟情。”
穆峥微微垂眸,就是不开口。
穆嵘终于忍不住了:“哎呀奶奶,您就别逼他了,他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吗?心里想着,心里喜欢,就行了,您别让他说,一开口准破坏气氛!”
亲孙的个性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但想想他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始终是家里疏忽了,对他有所亏欠,因此也只是很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又转而问梁知璇:“那小梁啊,你喜欢咱家老四吗?打心眼里喜欢,打算跟他过一辈子那种?”
绣球抛到她这里来,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到她身上了。她心如擂鼓,跳得很急却节奏大乱。
她不喜欢违心地说话,甚至恶作剧地想假如这时候把他们相识相处的真相都和盘托出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祖母这样明理的老太太是会站在他那边护短,还是为她说句公道话?
她口干舌燥,话在嘴边就是不成章法说不出来,而她再不吭声气氛就会变得很尴尬了。
穆嵘坐在她对面,长腿从桌下伸过来,趁人不注意轻轻踢了踢她。
她看到他眼里的焦虑和恳求,并不一定是为了他的亲哥哥,而是为这个慈眉善目的祖母。
一旁的高月也静静地等着她回答,眼里有些玩味。
只有穆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感觉不到他此刻的情绪。他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对此有种无所谓的态度,或者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像他刚才那样不说话,照样也有人能帮他把话说圆,她说什么他都有备而来。
第43章 阴差阳错
“哎,你别害羞呀,怎么跟我哥似的,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穆嵘终于忍不住出来打圆场了,明里暗里地给她使眼色。
傍晚其实不算太热,他头上却已经冒出汗珠,大概是因为着急,出了一身冷汗。
梁知璇的心沉下去,突然抬起头看向穆峥,手放进他的手里,在他掌心用力一扣,腼腆地笑了笑:“嗯,喜欢。”
穆峥不喜不怒,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那里,手心握着的那只小手绵软却冰冷。她尽力了,这违心的话也就哄哄老太太开心,其实她不见得真怕他什么,她只是不忍心伤害他的家人。
她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柔情蜜意,有的只是艳羡和屈服。
所以当他听到那声喜欢的时候,他以为他会感到高兴,——不论真假,至少从她嘴里说出喜欢他,这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她撒谎,甚至连撒谎都不是因为他。
…
“刚才谢谢你,我还以为你要保持沉默到底了呢!”穆嵘跟梁知璇走在大宅后面的花园里,这里也有个秋千椅,大概是为小朋友们准备的,她习惯性地坐上去,穆嵘就站在旁边跟她说话。
老人家精神不太好,聊了一会儿就回屋里去了,跟小朋友们笑闹一阵就要休息,今天的聚会就要散了。
梁知璇笑笑:“这趟来就是要让你奶奶高兴的,又是小朋友生日,我怎么会那么扫兴呢?”
他神色有几分沉郁:“所以你不是真心的,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哥?”
梁知璇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没有回答。
穆嵘深吸了口气,也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晃着那个秋千椅道:“你家当年出事,你其实是想来找我替你爸爸求情的对吧?”
梁知璇微微一凛,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这样直白地提起当年的事。
能面对的不能面对的其实现在都已经看开了,她也明白穆嵘已经知道当年的事,能这样开诚布公谈一谈也没什么不好。
帝都的夏日空气还算通透,夜幕初临时是深深的靛蓝色,只是看不见多少星星,今天恰好是满月,圆圆的月亮银盘似的挂在半空。
穆嵘仰起头,深吸了口气说:“那时候我玩乐队,全国各地到处跑,因为我哥跟我爸那时候都在南城所以也常到那里去。那次去刚好我们的键盘手有事儿回家了,找了几个临时的…其中就有你吧?我记得很清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琴弹得不算特别好,还有点怯场,但每次彩排都到场,帮所有人订饭、拿衣服、收乐器。其实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跟我说得上话的,可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呢?我甚至连你的脸和名字都没记住,再见到你的时候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
梁知璇有点自嘲地笑笑:“我的水准根本做不了键盘手,就留下来打杂帮忙。那时虽然是为了爸爸的事情去找你,但不想让你分心耽误正事,本来是想等你们最后演出完了之后再跟你说的,后来…也就没有必要了。”
他侧过头看她:“因为你遇见了我哥?”
“演出那天…他也来了,就坐在台下。我在后台收拾演出道具,听他们说你要走了,就赶紧追出去,迎面撞进他怀里。我不知道你们是孪生兄弟,压根就没想到…”
想到那一场阴差阳错的错认,穆峥眼里的戏谑和后来毫不留情的掠夺,她至今谈起来仍忍不住地手脚微微发抖。
穆嵘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抬起手来似乎揽住她不对,握住她的手也不合适,最后只得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至少你的目的他替你达成了。说实在的,如果当时你拜托的是我,你爸爸的事未必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也有点自嘲,“你知道的,我不碰生意上的事,在公司里、在我爸跟前都说不上话。你爸爸的事严重到什么程度我也不了解,随便开口说不定雪上加霜。”
所以从他这个最直接的旁观者来说,换做是他,当年要么帮不上忙,要么越帮越忙。
也许是注定的,遇上穆峥,她家里的事算是有了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只是代价也是惨重的。
他也想不明白,以他对亲哥的了解,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甚至都不一定愿意将错就错地被当成是孪生弟弟,为什么偏偏对梁知璇下那么大的功夫,至今也不肯放手?
正说着,忽然听到客厅里一阵喧哗。穆嵘站起来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吗?你先别动啊,我去瞧瞧。”
梁知璇就坐在秋千椅上等,不一会儿见穆峥跟穆嵘一起出来了,穆峥走到她跟前拉起她就走,被穆嵘拦下来:“冯姨在外面,你要带她去哪儿啊?”
梁知璇愣了一下:“冯亚茹回来了?”
穆峥没理她,推开穆嵘道:“你用不着操心,我敢带人回来,还怕她知道?”
他二话不说拉着梁知璇就到了客厅,果然见冯亚茹坐在沙发上陪老太太说话,见了他们也站起来:“老四,你也回来了。”
不得不说冯亚茹情商很高,也懂得为人处世之道,跟穆家其他人相处得融洽,跟老太太也有话聊。即使这么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没让大家感觉到什么明显的不愉快,甚至还很贴心地带了生日礼物来送给疙瘩,又买了补品和老太太喜欢的沉香,再周到也没有了。
穆峥紧紧牵着梁知璇的手,只笑了一声问:“我爸呢,他怎么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