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啊了一声,“不是说要去法航做交流?”
“我不去了。去法航交流是有条件的,是为了回来之后更好地为云朗服务。本来我觉得无所谓,这里有我的家和我在乎的人,可你也知道我的父亲…如果去国外受训是为了更多地受制于人,我宁可不在这儿飞了。我跟阿航已经谈好了条件,也已经在云朗办妥了离职的手续。现在我自由了,我只想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走?”
其实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呢?
梁知璇很久都没说话,久到雷霄明都不确定她还有没有在听。
“小璇?”
“明哥,”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说阿联酋的香料特别有名,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一些?我要搬新家了,拿来熏熏屋子也挺好的。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常见面了,你去那边…要多保重身体。”
雷霄明惶然:“小璇…”
“明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说,可是…真的对不起。”
就是这样了,他们只能到这里为止。
她挂断电话的同时用手捂住嘴,不想泄露一丝半点的哭声,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掩住脸大哭起来。
其实她觉得她是很懦弱的,她刚刚因为现实的威胁而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她哭到天地变色,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觉是真的已经天黑了,老公寓楼下的路灯都不亮,她坐在黑暗里,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影子。来来往往的人漠不关心她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脚步匆匆地各回各家,老旧的居民楼里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和油烟的味道,孩子的打闹声夹杂着大人们的训斥,一切都跟平时没有任何两样。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当她只想像其他人一样享有一段普通而平静的感情时总不得如愿,而当她心如刀绞以为天都塌了的时候世界如常运转,衬得她渺小卑微。
命运的车轮一直往前走,她也没法停下来。她擦掉眼泪站起来,看着那些大而笨重的纸箱子,拿出手机用最后一点力气给程洁打电话。
她现在没有钱,没有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快要流落街头了。
程洁家楼下有个社区活动中心,有两个房间一直空置。程洁八面玲珑人缘好,找到负责人商量,低价租下其中一间给梁知璇放家当,让她暂时安心住在她家里,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她飞了一趟回来,人家告诉她东西已经搬进去安置好了,回家却没见梁知璇人。
她问元宝道:“梁阿姨呢,去哪儿了?”
元宝摇头:“她陪我吃完饭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她好像穿了妈妈的裙子,打扮得好漂亮哦!”

第2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梁知璇穿着程洁的连衣裙和披肩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穆峥的别墅,恍如隔世。
别墅门前停了不少车,花园门前摆了新的花草,屋里灯火通明,似乎有不同于以往的热闹。
她拉了拉身上的披肩,柔软的长流苏铺泻而下,盖过她的腰际,即使穿着裙子也不觉得冷了,甚至心里也没有一点畏缩。
她也很好奇,人到底可以麻木到什么样的境地,要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这样。
她昨晚找程洁借衣服穿,程洁二话没说就借给她了,姐俩身量差不多,她以为她只是家里出事来得匆忙没有足够的衣服穿。
她一定没想到她又来找穆峥。
她站在门口摁铃,来开门的是穿笔挺西服打领结的陌生中年男人,见了她问道:“小姐,您找谁?”
她不住这里,他大概又把王嫂赶回去,另聘了一位英式管家?
“你好,我姓梁,我找穆峥。”
管家有些疑惑:“您是公司的人吗?几位董事都已经到了,冷餐会也已经开始了,穆先生现在正忙。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事儿,您要不另约时间再来?”
原来是公司高层在这儿聚会,难怪这么热闹。
梁知璇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里面,人影绰绰,仿佛能见觥筹交错的情景,就是看不见穆峥本人。
恰好小曾从后门绕过来,她看见了,扬声叫道:“小曾。”
小曾见了她也有一丝意外,但他跟穆峥最久,不动声色的本色学的很足:“梁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找穆峥。”
“四哥现在很忙。”
“我只说几句话,麻烦你让我见见他。”
小曾不说话,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刚上任不久,不认识梁知璇更不清楚她跟穆峥两人间的瓜葛,但看样子交情匪浅连小曾也拦不住。
他有些为难:“可是老董事长也在,我怕你现在进去不合适。”
梁知璇蹙了蹙眉:“穆峥他爸爸来了?”
“你怕了?”小曾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你连四哥都不怕,还怕他老爸啊?”
这个老子跟儿子相比,不管是能力还是魄力都差得远了。
“走吧,我带你进去,老董事长估计很快就要回酒店去了,他们今天刚到南城,歇不够累着呢!”
小曾不再理会管家,带着梁知璇从侧门进去。
诺大的客厅布置得美轮美奂,水晶吊灯从挑高的房顶蜿蜒而下,光芒璀璨耀目,连原本放在角落的钢琴也换了位置,灯光打在铮亮的钢琴漆上,反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像。
琴声悠扬婉转,有人在弹琴,但坐在钢琴面前的人却不是穆峥,而是他上回在西餐厅门口揽在怀中的女孩儿。
梁知璇远远站在角落,仍然看得很清楚,那女孩一身橘色衣裙,收起了那晚的妖娆美艳感,安静而专注地弹琴,俨然全场焦点,只是侧脸轮廓仍像极了冯晓晓。
穆峥就在她身旁不远处,端了酒杯跟董事之一低声说话,他旁边的沙发上坐的就是他父亲穆坤和继母冯亚茹。
梁知璇没动也没出声,她一身精心装扮在这衣香鬓影的场合似乎也黯淡无光,存在感全无。
可穆峥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她,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钟就漠然转开,继续跟身边的人说话。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鼓起掌来。穆峥拿了一杯香槟走到钢琴旁边,那女孩接过去,盈盈地笑着挽住他胳膊。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冯亚茹这时起身走开了,穆坤叫住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周遭的人挡得严实,梁知璇看不清他们各自的神情和反应。
没过多久穆坤就要走,穆峥叫了小曾开车送他和冯亚茹回酒店。人一走,他就朝她走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她站起来:“我有话想跟你说,没想到你今天会忙。”她抬起手腕给他看,“你那晚送的珠子,搬家的时候那些人粗手粗脚掉在地上摔得散开了,好多珠子都裂了了,我捡了几颗好的,重新穿成了手链。”
穆峥冷笑:“行了,省省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儿上这儿是专门给我添堵来了?”
梁知璇没急着开口,因为她已经看到他身后有个婀娜身影走过来。
“四哥,原来你在这儿,我还以为你送你爸他们出去了。”她的手臂又缠上来,打量梁知璇一眼,“这位小姐是你秘书?”
她盯着梁知璇手腕上那串珠子看,名利场上打滚来去的人对珠光宝气的名贵物件有种天然的敏感。且女人天生对同性怀有敌意,梁知璇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外在气质都不像穆峥的秘书,两人之间微妙古怪的氛围更不可能是上下属的关系,她察觉了,所以才故意这么问。
“不是。”穆峥一口否认了,似乎也没耐心解释,对梁知璇道,“别在这儿杵着,到外面等着去,有什么事儿等宴会结束了再说。”
他拉过她往外推,叫了管家过来:“看着她,别再什么人都给我放进来!”
管家诺诺称是,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梁知璇。
她淡淡地说:“没关系,我到后面院子去等他。”
容昭说过的,穆峥什么都知道,她来得越晚,他越不肯帮她。男人的面子值千金,要是毫不含糊地一口应承下来帮她,那就不是穆峥了。
她既然敢来,就做好被他赶出来的准备。
别墅的后院很大,草坪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花木扶疏,种满了玫瑰的花圃旁边有一个白色的秋千椅。这种东西穆峥是从来不坐的,当然他不乏女伴,女生总是喜欢,买好房子做内外装潢的时候就置好了放在那里。她见过冯晓晓捧了花坐在上面的照片,笑容灿烂,露出脸上浅浅的梨涡。
秋千椅空着就成了流浪猫的窝,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趴在椅子上,见人来了才仓惶逃走。梁知璇坐下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发时间,她却也不困,穆峥没说宴会几点才能结束,但她觉得无所谓,仿佛没有期限她也可以就这样等下去。
“哎,还真是梁小姐啊!梁小姐你回来啦?”王嫂从后门出来,身前还系了围裙,热情地笑着迎上来,“好久没见你了,怎么又瘦了这么多?你们年轻人爱美也不能这么减肥呀!”
梁知璇勉力笑了笑:“王嫂,刚没看见你,我以为你不在这儿工作了。”
“在在在,今天不是忙么,千头万绪的,说是搞什么冷餐会…穆家父子吃东西都只爱吃热的,穆太太吃得也挑剔,那些冷冰冰的饭菜怎么够吃,我就一直在厨房忙活没出来。刚才听赵管家说来了位漂亮的小姐找穆先生,我就猜是你。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啊,小俩口吵架了?年轻人吵吵合合常有的,回来一人说句软话就和好了,没事的。”
其实梁知璇有点意外她会这么认为,因为穆峥身边明明还有其他女人。
王嫂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道:“你别看那个julia现在天天跟在阿峥后头转来转去,其实我看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小明星嘛让她出出风头,没什么别的意思,谁让她长得像冯小姐呢!”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像,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她也从来不在这屋里住,偶尔过来,都是浓妆艳抹的,像今天化妆化得淡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是她。待人接物就更别提了,颐指气使的,跟你差得不是一点点,亏得阿峥受得了她。”
梁知璇注意到她改口叫了阿峥而不是穆先生,于是问道:“您跟穆家很熟?”
“我跟他妈妈是小时候的玩伴,住一条街上的,后来他妈妈长大一点就全家都去了北京,阿峥小时候我还抱过他的,再见面的时候都这么大了,穆家人都那个模样,我都怵他。”王嫂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讲,只问她,“怎么不进去就在这儿等?饿不饿,吃过饭没?厨房还有好多吃的,我给你拿点而来。”
梁知璇连忙道:“不用了王嫂,我不饿。”
王嫂哪肯听她的,就怕她饿,去厨房端了一大盘子东西来给她吃,有照着她爸爸的法子做成的肉糕。
她总是无法拒绝他人的善意,刚咬了一口肉糕,听到身后有喵喵声。
刚才跑掉的那只流浪猫大概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又回来了,只是不敢靠得太近,一边看着她一边喵喵叫。
梁知璇这才看清楚,这只猫咪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不知什么原因瞎了,伤口附近的毛色显得脏而乱。
“好可怜,这是怎么弄的?”她轻声细语,明知它听不懂,却还是尝试跟它说话。

第28章 妥协

她挑了一块鱼扔给它,反倒把它吓了一跳转身又跑远了,过一会儿又慢慢走回来,远远盯着地上的鱼肉。
它眼睛的伤肯定是人为的虐待造成的,它在人类这里受到伤害,所以再不敢轻易靠近,戒心很重。
她试了好几次,食物扔给它,它肚子饿得发慌就是不敢吃。
她蹲在地上,很有耐心地哄它跟它说话,盘子就放在一边,盘里的鱼和肉都扔了大半给它,自己几乎没怎么吃。
好不容易独眼猫伸出爪子拨了一块鱼肉到面前,刚嗅了嗅,她背后就响起穆峥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她一凛,着实是被吓到了,再抬眼一看,哪里还有猫咪的踪影。
她不由有些恼火,回头看到穆峥居高临下的眼神,又不得不稳住情绪道:“我刚才看到一只猫,好像受了伤只有一只眼睛,我…”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他极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所以你要说什么,最好赶紧入正题。”
梁知璇垂下眼睛,又看到手腕上翠绿欲流的翡翠珠子,另只手的手指轻抚上去,摸到沁骨的寒凉:“我被停飞了,想请你帮忙让我重新复职,或者换一家航空公司也可以。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穆峥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怎么,还要飞?不是打算跟你的雷机长一起远走高飞的么?国内航空公司的一个职位算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
“我从没说过要跟他走,我家在这里,哪儿都不会去的。”
“所以不是不想,是不能。”他继续冷嘲热讽地说,“雷霄明的爸爸不给你好果子吃,让你终于看清现实知道厉害了,才跑我这儿来伏低做小求我帮忙对不对?所以我说你是天真,我可没那么傻,雷霄明撂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收拾?”
“他已经走了,我今后不会再跟他联络。”她平静地说道,“我可以搬回这里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你的条件?”他冷笑,“梁知璇,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你就不成了,你摇个尾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挤个笑脸出来我就得抱着你哄你,为了你赴汤蹈火?你对自己真够自信的,到底谁给你这样的自信?”
她不说话,其实她没有什么自信,这些年她活得谨小慎微,甚至直不起腰背来做人。工作带给她的,除了自食其力的初心和安全感,还有一条,就是每次飞的时候都要化妆,艳丽厚重的壳可以掩饰她的内心,让她在小小的机舱内扮演另一种角色来获得成就感。
工作是她的信仰和支撑,是她的经济来源,她可以想见假如没有了这份工作她的生活会滑向什么样的深渊。
人一旦感到空虚、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就完了。
穆峥知道她答不上来,也压根没指望她的答案,轻蔑地勾了勾唇,转身就走。
“穆峥!”她拉住他的衣袖,紧紧攥在手里,“我求你帮我这一次,就一次。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我们家人甚至还亏欠你的,但没关系我可以还,你把帐全都算在我头上也没问题…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脸看她:“你是心甘情愿的?”
她点头:“对。”
他忽然笑了,用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你挺漂亮的,尤其这张小脸,漂亮得让我第一眼看见就想上了你。可惜这么漂亮的脸蛋却一点不懂得伪装,言不由衷的时候心思全都写在上头。我告诉过你了,你学不会说谎,尤其是在我面前。”
梁知璇不置可否,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手,抓着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也觉得可耻,可是没有办法,她已经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程洁跟她说,云朗跟法航的交流派了其他飞行员去,雷霄明辞职远走中东看似是自由了,实际上雷副总大为光火,父子俩的关系更加恶化,对她的处境来说是火上浇油。
雷霄明铺好了康庄大道,筹划好了理想中的生活,只是没想到即使这样她也不肯跟他走,大概也就没考虑过她真的不跟他走要怎么办。
穆峥不是雷霄明,没有那样的豁达和耐心。他重重甩开她的手,她就知道他生气了,他生起气来很可怕,谁劝都没有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她不敢再上前,怕惹毛了他,落得比如今更惨的境地。
她忽然感觉到绝望,在收到停飞消息以及后来跟雷荣海对话的时候,甚至在电话中跟雷霄明道别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此刻这么深的绝望。
那只独眼的猫不知什么时候又踱回来,在她身后喵喵叫。她有些惨淡地对它笑了笑:“我得走了,你今天好歹可以吃顿饱饭,明天的…明天再说吧!”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说真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个迟暮的老人,不过是到这儿走一趟,说了几句话,其他什么都没做呢就累得腿脚都迈不开。
她走到别墅门外,恰好看到一辆亮色的小跑绝尘而去,驾驶座上是那个julia,还是那身衣服,头上裹了亮色的丝巾,戴着墨镜,意气风发。
这个地段很难打车,看来她要往下走上好一会儿才能打到车回去了。特意借来的长裙和高跟鞋没能够诱惑到穆峥,这时裹住她的腿脚,反而成了羁绊。她把高跟鞋脱下来,打算就这么光着脚走下去,就听小曾在门口叫她:“梁小姐。”
她回过头。小曾指了指楼上:“四哥叫你上去。”
她不问他为什么改变主意,这回连赵管家也没有拦她,玄关处摆了一双拖鞋,是她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穿的,毛茸茸的大兔子,造型夸张却憨态可掬,被洗刷得雪白。
梁知璇趿拉着拖鞋上楼,推开他卧室的门,听到哗哗的水声,应该是他在洗澡。刚才宴会上穿过的西服、领带和衬衫就随手丢在地上和床上,从门口一直杂乱无章地蔓延过去,连鞋子也是东一只西一只,看得出他心情真的很差。
她弯下腰,整理好他的鞋子,把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领带和西服都挂回衣帽架上,回头要送去干洗。
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她都要开始适应这样的角色,努力表现得乖一点、温顺一点,就算是被他圈养的宠物,也要有职业道德。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梁知璇。”
她应了一声:“我马上来。”
她知道他洗澡从不带衣服进去,洗好了套个宽大的浴袍,夏天更是随便围个浴巾就大喇喇走出来了,然后吹干头发,再点一支烟吸完,才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于是她打开他的衣柜,找齐了他贴身要穿的衣裤,甚至配好了袜子,才敲开门进去。
浴室里蒸汽氤氲成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他房间的浴室很大,做了下沉式的浴缸,淋浴花洒用玻璃房另外隔出来,穆峥就站在淋浴房里,花洒的水又打开了,从他头顶浇下来。
“过来。”他背对着她,只赏她一个宽肩窄腰的后背线条,水珠顺着肌肉的起伏往下流淌,只是隔着玻璃上的白气,雾里看花一样模糊。
她也没什么可害羞的,放下干净的衣物,取了一条干净的浴巾走过去,拉开玻璃门递进去。他却没有伸手接,而是直接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拽了进去。
浴巾掉在了地上,她被他抵在墙上,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就已经吻上来。
他不是温柔的情人,但技巧好极了,所以即使是这样蛮横的具有侵略性的吻都不至于让人太难受。她只是觉得空乏,不仅是呼吸的频率被迫与他同步,身体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被他给吸走了。
花洒的水仍旧纷纷扬扬而下,像密密匝匝的雨,他们像是在雨幕中情难自禁的情侣,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这回真的不走了?”他不无讽刺地问,像是自言自语。
“嗯。”
“想好了,不后悔?”
“不后悔。”她被他的撩拨弄得身上起了一层栗,声音全都堵在喉咙里。
“这可是你说的,”他看着她,目如深海,“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都记着今儿说过的话。”
衣物委地,她踢到脚边湿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料,居然还在烦恼她该拿什么去还给程洁。
她的不专心是有代价的,墙壁上细小的瓷砖在她跌宕间重重摩擦着她的背,几乎磨掉她一层皮。穆峥不会管她舒不舒服,还在拼命地折腾她。
很疼,身体里里外外交相呼应的那种疼痛像是有锐器捅进她心里去。但渐渐也就麻木了,最后甚至生出几分快慰来。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甚至迎合,想快点结束这一场交战。
穆峥真恨,但又不知道恨的是什么,因为这一刻明明感官是快乐到了极点的。他看到她咬唇,忍不住用力捏她的下颚:“忍着干什么,我说了,往水里扔钱也得听个响儿。你的声音呢,我要听你的声音。”
她也知道疼吗?他知道她疼…他就是要她疼。

第29章 新面孔

其实她不用出声,如果他仔细听,完全能听到她的气息和心跳被撞得支离破碎,那样他就会明白她的痛苦远远大于眼前一切欢愉。
从浴室到床上,这一个澡洗得乱七八糟,房间里也被两个人折腾得一片狼藉。
梁知璇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穆峥精力太好,换着花样地弄她,不管她意识是否清醒,会不会给予足够的回应。她只记得他覆在她身上,手臂与她的交叠在一起,摸着她手腕上的翡翠珠子问:“就只剩这么几颗了?”
“嗯,都摔裂了。”
他不无讽刺地说:“你知道那串珠子值多少钱么,可比你的照片值钱多了。”
她本来已经迷迷糊糊,听到他这样一说,立马又精神了,刚要翻身又被他压下去:“行了,不跟你计较这个。老长一串戴着显老,戴手腕子上也挺好看。”他嘴唇拂过她软洋洋的身体,落在她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最好什么都不穿,就戴这个。”
水为肌玉为骨就形容女人的美,然而不是所有女人都衬得起翡翠。她皮肤白而细腻,腕骨脚踝生得骨感秀气,才最适合戴这样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