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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瞒着主上匆匆来此,为的就是见你一面,我也想看看,明期这孩子中意的是怎样的男人!”庄姬目不转睛地盯着练钧如,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炎姬一直以来都拖着这桩婚事,固然有主上不允的缘故,另外却是为了不让我伤心!唉,这个孩子固然冰雪聪明,但却过于执拗,这种脾气生在这种时代,真是最最无可奈何的事!”
练钧如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您此次前来应该不完全是为了见我吧?如今炎国之内尚未称得上平定,你突然离开,难道炎侯就不会怀疑么?”
“殿下可知道为何阳烈没有子嗣?”庄姬避开练钧如的问题,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各国诸侯无不是嫔妾众多,等闲不会有无嗣之忧,而阳烈和我成婚多年,妃妾也不在少数,论理是不该没有儿子的。”
练钧如听得眉头大皱,心里不住思量着这几句话的用意,待到最后醒悟过来时,他只觉一股寒气直冲胸腹。“庄夫人,这种事情你又为何要对我明言?据我所知,炎侯独宠夫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夫人又何必……”
“因为我恨他!”庄姬突然癫狂地大笑道,“是他逼死了我的丈夫,而后又用强占了我的身子,若非我当日已经身怀有孕,哪会忍辱偷生到现在?所幸明期在我腹中迟了一个半月方才出生,否则他早就疑心了!”她突然止住了笑声,若有所思地看着练钧如,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你如今看似位高权重,但动辄有败亡之忧,我不想让明期嫁给你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想让她重蹈我的覆辙,她比我当年更出众,一旦阳无忌继位,她就再也没了倚靠,所以只有真正强势的男人才能护住她!”
直到此刻,练钧如才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对庄姬更生出了一股没来由的感慨。看她的模样,他几乎可以断定庄姬并不知道潞景伤就是她曾经的丈夫,那到底自己该不该明言?思量许久,他还是决定暂且不提此事。
“庄夫人,炎姬殿下的婚事乃是先王作主,我虽然不一定是她的良配,但放眼天下,你到何处找一个能够强势一生的人?就在八年前,四国都还是声势鼎盛,可如今又如何?炎姬殿下的将来我无意干涉,还是由她自己作主吧!对了,倘若有时间,请庄夫人去看看炎姬殿下,你们母女也已经多年没有相见了!”
庄姬又瞟了一眼练钧如,眉宇间纠结的忧虑似乎散开了,轻轻点了点头。“就请殿下安排吧,我不能在华都逗留过久。”
练钧如命人将庄姬送走,这才想到了暂住炎侯府邸的绎兰夫人,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一下子,两边很可能会聚头,到时候会惹出什么麻烦就难说了。“早知道应该把炎姬殿下请过来就好!”他喃喃自语地摇摇头,这才缓步走出了书房。幽暗的院子中,孔懿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身边的一双儿女围着她打转,俨然是一副温馨的场面。练钧如只觉心中一暖,上前把爱妻揽在怀中,一时间忘却了众多烦恼。
和女儿见过一面之后,庄姬便匆匆出了炎姬寝室,然而,就在她一脚踏入外院时,立刻就看到了那个优美纤长的身影,顿时呆愣在了原地。“绎兰……真的是你么?”她猛地醒悟了过来,疾步冲了上去,不可思议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你不是说隐居山林再也不出世,怎么……”
绎兰缓缓转过身来,秀目中满是奇异的神采,盈盈拜了下去,“姐姐,若非明期提醒,我也想不到还能再见你一面。这些年来,绎兰一直都欺骗了你……他,他还活着!”
庄姬只觉得晴天霹雳炸响在头顶,顿时不知所措,娇躯也随之摇摇欲坠。绎兰慌忙搀扶了她一把,这才勉强稳住了她的身体,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十三章 收权
中州华偃王六年四月十七日,华王姜偃在隆庆殿接见了以上卿尹南为首的周国使臣。尽管知道周国的这一次变故来得蹊跷,但中州君臣仍旧维持着面子上的平和,而尹南也极尽谦卑之能事,行动举止挑不出一丁点错处,丝毫没有老迈昏庸的模样。
谒见结束之后,练钧如和伍形易交换了一个眼色,又见御阶下的石敬以目示意,立刻就出言将尹南留了下来。姜偃见状自然知机,顺势也就离开了,其他人便以询问周侯近况为由,择了清幽雅静的,又摒退了所有的内侍宫婢。
尹南早料到须得过这一关,见人人都露出了征询的神色,他也顺势叹了一口气。“外臣知道各位想要问什么,只是此事来得突然,我尹家虽然始终心向长新君,事前也没有得到丝毫风声。幽夫人行事狠辣果断,只是须臾之间丰都就完全变了天,如今长新君独揽大权,一应情况就是如此了!”
石敬和尹南早年也有过交情,此刻见对方面露忧色,不由出声询问道:“尹兄,请恕我直言,尹家既然早就选对了人,你为何还如此不乐?我听说长新君一回来就厚待尹家,此次又派你出使,应该会重用尹氏族人才对!”
尹南见练钧如在另一边眉头紧皱,心下暗叹不已,“石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夏国斗氏之乱在先,如今的长新君哪里还敢轻信世家?孟家原本和他有嫌隙,这一次他还不是同样厚意加赏?为的就是不让尹家独大而已。说来也是惭愧,这一次我尹家未曾有寸功在身,一切都是幽夫人的功劳,又哪里还能厚颜要求什么。各位大人,长新君和主上一样都是甚有贤名的人,各位的谋划怕是要落空了!”
在座众人顿时都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尤以石敬等重臣为最,反倒是伍形易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眼睛却向一旁的练钧如瞟去。见众人一时无话,他便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长新君为何还不赶紧继位?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倘若周侯能够设法扳回局面,事机如何还难说得很。再说了,他就不怕国中的流言蜚语么?”
尹南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摊开双手道:“如今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国中上下的流言早就多了去了,若是要时时提防,恐怕国政也就不用处理了。幽夫人大力整顿宫闱,而长新君专注于外,估计也就多费一点功夫而已。长新君当年就和主上撕破了脸,现在也不会顾忌这些的。要说继位的事……这正是此次我奉命出使的缘由!”
“原来如此。”练钧如突然站了起来,见石敬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禁微微一笑,“确实,长新君此举看似不着力,却比商侯当初那一招强多了。唔,只有一个问题,周侯早已册立世子,长新君若是不能排除这个困难,要继位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一想到当初闵西全仓惶出逃的情景,心中便又浮现出了樊嘉风流倜傥的模样。
“只要证明樊嘉并非幽夫人亲生,这一条自可排除!”尹南一句话顿时让全场皆惊,只有练钧如早知其中关节,此时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此事幽夫人既有人证也有物证,所以说,樊嘉的世子之位是坐不稳的,何况,还有人弹劾他逼死两个弟弟……”
“总而言之,此事我们无法全然做主,还得陛下决断!”练钧如环视众人,见石敬和伍形易都轻轻点头,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尹大人能够直言此事,足可见大局已定没有挽回的余地,再加上幽夫人乃是陛下姑母……难啊!”
华王姜偃沉着脸听完练钧如的奏报,一颗心顿时沉向了无底深渊,繁复的内情和纷乱的局面夹杂在一起,让他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好在此刻殿上只有寥寥数人,他自然就用不着立刻做出决断。他一边用手指叩击着身前几案,一边用另一只手重重揉着太阳穴,好半晌才开口道:“诸卿,你们的意思是,要想仿效处置夏国和商国之乱的办法是不可能的?这么说来,朕就只有承认长新君樊威慊这一条路了?”
“陛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练钧如将一本奏章摊开在案头,这才解释道,“这上头乃是朝廷派驻周国密使的奏报,世子樊嘉已经遭到软禁,周侯也一样被幽禁深宫,但凡樊氏一族,这一次都被禁足,可以说,幽夫人和长新君早就锁死了其他途径。当初陛下干涉商国之乱,是因为有商侯汤舜允的嘱托和国玺;干涉夏国之乱,是因为世子闵西全的成功出逃;而如今的周国,各种条件都不具备。最最重要的是,幽夫人和长新君联手,大局已经得到了完全控制,所以陛下到时就只有册封而已!”
伍形易见姜偃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好笑,“陛下,先前潞侯的请求您应该没有忘记,北狄大军过周境必定不可能秋毫无犯,只要乱势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也说不清楚。”他见众人都露出了聚精会神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建议道,“只要北狄一出兵,他们就得着手防范或是善加利用,应该就得忙乱一阵子了。”
练钧如见到姜明和姜杰已经是夜深时分了,但是,对于两人送回的紧急情报,他仍旧丝毫不敢怠慢。周国情势已经渐渐失去了控制,若是不能成功使夏国分成两块,那将来一旦恢复元气,战事又起是必然的。他急匆匆地寻到妻子孔懿,和她商议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命人招来了以潘氏为首的游商,紧锣密鼓地把命令传达了下去。待到忙完这一切之后,老金又传回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中州七大世家中产生了分裂,公输坊不是早就被清除了么?”练钧如重重地搁下了手中茶盏,仅余的一点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金从容地躬身一礼,这才侃侃而谈道:“殿下应该知道,中州七大世家,以石家居首,而荣家、范家、淳于家三家居末,这种格局之下,居末的三家自然不会满意,再加上他们先前因为伍形易的缘故损失不小,所以对于伍形易的复出,他们始终耿耿于怀。石敬是设法把他们压了下去,但强压恐怕只能奏效一时。殿下,你倚靠世家才能站稳脚跟,但如今你既然和伍形易合流,又有陛下撑腰,没必要让他们的气焰长得太厉害,否则……”
尽管老金中途闭口不言,但练钧如哪里会听不出其中深意,可是,如今的他还称不上一言九鼎一语千钧,再者外头情势纷乱,若是设法收权,不啻是一场天大的地震。他狠狠瞪着提出此议的老金,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吧,那身处末尾的三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们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胃口却着实不小!当初初代天子分封诸侯时,如今的四国就是由当初打天下时出力最大的四个世家占据,所以说,他们要的不止是权柄,还有封地,可以无视天子呼风唤雨的封地!”老金猛地上前两步,语气异常沉重,“可以这么说,四国长久以来对王权的漠视,也给了这些世家一个印象,那就是他们可以凭借所谓忠诚对天子任意要求!”
“这群混蛋!”练钧如终于震怒了,紧绷着脸在室中踱着步子,用几近咆哮的声音沉声吼道,“他们占据了朝中最好的官位,排挤外来的人才,从百姓身上获得了最多的财富,如今还想苛求分封诸侯?我提出以国试封官,他们拒绝了;我提出减免租税,他们也拒绝了;伍形易一复出,他们却全都鼓噪了起来。我就不信,除了荣家、淳于家还有范家,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其他世家的影子!”
“除了石家、司马家,还有已经致仕的姬毓泰姬家,其他世家都或多或少地掺和在里头。换言之,他们看好当今陛下,只是为了能够替自己博取利益!”老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所以说,殿下应该尽快和石敬商议,若是他不能采取行动,那你就要单方面做出举措,用雷霆万钧之势把这几个野心过大的世家连根拔起!”
练钧如倏地停住了脚步,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他自然知道老金的夙愿是天下一统,但是,对方要的究竟是形如后世般的王权集中,还是要把自己推上真正的权臣之位,他到如今还不甚清楚。“你……让我好好想想!你继续监视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大族,我会尽快做出决断,但在此之前,你先不要惊动任何人!”
然而,事情远比练钧如想象得要迅疾,三日之后,老金再次来报,三家竟在秘密和炎国周国接触,这让他不得不痛下决断。
第十四章 清洗
忍耐不住心头焦躁的练钧如最终召来了石敬,将一应证据等物全都摊在了台面上,甚至还有范家和炎国阳千隽往来的重要文书,其中赤裸裸地说明了己方的野心。望着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证物,石敬再难抑制心头惊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中州七大世家尽管历经沉浮,却注定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当时闻听伍形易拿了这三家开刀,我才会不计后果地下令发动,想不到他们如今竟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作为和练钧如交往最多的朝中重臣,石敬深深了解其人身上不同的两面,既想要手握权柄镇压大局,又致力于推动种种与众不同的改革。出于自己的私心和个人目的,他曾经反对过很多提案,但这一次他若是再表示沉默,恐怕要遭殃的就不止那三家而已。
“愚蠢的何止是他们三家,石大人,你不会认为凭荣家、范家和淳于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实力就能做下这些吧?你须得知道,石家居众世家之首已经足足数百年了,这长时间的荣宠不衰看在别人眼里,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那样难熬,难保他们没有取你而代之的心理。”练钧如缓缓逼近一步,心中的杀机空前高涨了起来,“不管是为了朝局稳定亦或是你自己的利益,石大人你都不能再犹豫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现在壮士断腕犹未为晚!”
石敬原本就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角色,仅有的一点挣扎也在练钧如的蛊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狠狠心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另一分考量:“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但殿下须得答应我一件事,绝不能让伍形易染指这一次的事!他和中州世家结怨已深,这一次的复出原本就找人忌恨,吾等又不能和他翻脸这才容忍了下来。若是他这一次又染上了那三家的鲜血,那么,仇恨就没法洗清了!另外,殿下请不要将目标扩大,其余几家既然是躲在幕后,那就先不要去动他们,一切以稳定为主!”
练钧如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片沉静。“我知道了,石大人但请放心,弹压局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以你多年的威望声势,应该不会激起大变。这一次的事情我会交给许凡彬,也只有他的雷霆手段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石敬闻言一震,最终无言地回转了去,心中忧虑不已。若是换作五年前初出茅庐的许凡彬,自然是无人会感到戒惧,哪怕此人曾经是旭阳首徒,炎侯义子也不例外。然而,五年中许凡彬官拜中州司马,但凡新兵都得经过他那一关,为人最是冷酷无情,即便是先前和他交往甚密的人,如今也几乎不认识这位朝堂新贵了。
“唉,这一次的动乱,不知又要死多少人……”石敬步履蹒跚地走出阳平君府,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股黯然的情绪,“这都是命数使然,唉!”
许凡彬得到练钧如的指令时,正好是次日的清晨时分,他只是略作思忖便有了打算,上朝时甚至还笑容可掬地和范德复荣旷三人打了个招呼,待到退朝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司马府,急匆匆地筹备起来。很快,一条条看不出端倪的命令不断发向城中各方,上至宫中禁卫,下至城卫府和各巡营,每一个地方都得到了严加戒备的消息,就连城门的盘查也比往日严厉了几分。
终于,在午夜时分,一切都拉开了帷幕。全副武装的甲士团团围住了三家的华丽府邸,并不问缘由地冲了进去,凡有抵抗便一刀杀却,下手狠辣到了极点。三家的家主都是在睡梦中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一应家眷更没有丝毫的准备,谁都没有想到,灾难会来得这么迅速。
由于这一次的攻势丝毫没有外泻,许凡彬的动作又有如雷霆万钧,因此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位居中州世家末位的三族老少悉数拿下。不仅如此,为了取得更多切实证据,许凡彬还下令,但凡检举揭发三家家主直系逆举的都能够赦免,这样一来,众多仆役奴婢和旁系子弟都开始揭发家中的种种不法行为,仅仅三天,许凡彬的案头就堆起了老高老高的文书案卷,自然,这一切都传入了练钧如的耳中。
“不愧是许凡彬,除了死伤数百家丁之外,首犯都没有任何损伤,全都是生擒活捉!”练钧如一目十行地看着那言简意赅的奏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其交还给了姜偃,“陛下,看来这一次的动作并没有错,这三家不仅勾结外人,而且图谋的还有其余几家的权位财富,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还持有兔死狐悲之态的世家就应该觉悟了!”
姜偃无言地看着那深深的墨迹,心中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好半晌才勉强迸出一句话:“既然证据确凿,练大哥,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练钧如顿时脸色一变,他掌权以来尽管也杀过不少人,但这一次却不同。按照律法,三个世家的所有亲族都会丢掉性命,而且牵连也极为广大,要知道,中州世家的联姻是亘古以来的传统。“那么,陛下有什么看法?毕竟,一次流血数百人,怕是会惊动太广。但是,斩草不除根……”他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话头,深深地凝视着姜偃的眼睛。
姜偃先是一愣,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练大哥,就算是杀人,也得要他们心服口服才是。这些天,不少人都暗自给朕上了折子,辨白的不在少数,他们应该也不完全知道三家的逆举!依朕看来,召集剩余六大世家的家主,还有朝中其他重臣,将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他们都是聪明人,应该会提出中肯的意见。”
“陛下这个主意确实好!”练钧如抚掌笑道,“他们都是老狐狸,知道他人在算计自己,应该不会无动于衷的。到那个时候,由他们定下罪名和刑罚,我们就可以撇开自己的干系。”他仰头望着御座上的牌匾,突然摇了摇头,“想当初他们拥立陛下时,说话何等冠冕堂皇,想不到都是打的那些主意!”
隆庆殿中,一应重臣济济一堂,人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忧色。虽说荣家、范家和淳于家的罪证确凿,但不管怎么说,三家家主都是朝中高官,一经这番雷霆处置,众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少与三家交好的大臣都在打着腹稿,设想着尽力为三家开脱。
练钧如不耐烦地听着一个中年官员在那里侃侃而谈,那些老话他早就听厌了,不是宽仁就是体谅,似乎为君者就应该是这样似的。果然,姜偃也深深拧起了眉头,不悦地呵斥道:“朕向来对这三家礼遇有加,他们不思报效,反而为了一己之私而勾结外人,若是这样还要轻易赦免,那国法何在?练卿,你将取得的证物传给他们看看!”
练钧如微微点头,随手取过案头一堆案卷,命人发放给了石敬以下的众人,很快,大殿中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三家的勾结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其中的种种密谋都涉及到了其他世家的利益,这就极为可虑了。姬毓泰和司马群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目光中杀机毕露,对于觊觎己方权位财富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陛下,这些罪证中涉及深广,足可见三家的不臣之心。除此之外,他们的算计遍布朝野,妄想取朝中其他重臣而代之,甚至盘算着裂土分封,仅仅这些就足可夷灭他们全族!”石敬见人人都露出了骇人的神色,心知这三家的命运已经注定,暗叹一声便当先站出来禀奏道,“由于处置得当,三家中无人走脱,正好趁此机会全数斩除,也好永绝后患!”
“此议不妥!”首先提出反对的竟是练钧如,他环视众人,这才提醒道,“这一次的事件虽然由许大人迅疾处置,但难保四国诸侯不会有所议论,各位不妨想想,你们的家里有没有三家出身的姬妾?要是这样清洗下来,恐怕会牵动太广。司马大人,我看你刚才似乎有所定计,能否说出来听听?”
练钧如的前一句话正好说中了许多人的心思,但听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司马群身上。司马群见状只能无奈地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道:“殿下过誉了,臣只是想,能否诛除这三家的所有直系子弟,然后在旁系子弟中选一个掌权人,或者干脆由陛下指定人选。此刻覆灭三家为时过早,而且并不算是太有利。”
中州华偃王六年五月初三,天子姜偃下令鸩杀荣家、范家、淳于家自家主以下直系子弟七十六人,并重新指定家主。至此,原本处于中州七大世家末位的三家遭受重创,最终牢牢地被练钧如掌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