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叩见父皇,恭祝父皇金安。”风无痕掩上房门,这才转过身来,对着父皇的背影深深叩拜了下去。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有一丝疲惫,却仍然背手而立,“你知道朕今天宣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风无痕感到一阵愕然,父皇这话里有话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话虽如此,只思量了片刻,他恭恭敬敬地答道:“恕儿臣驽钝,父皇突然宣召,儿臣并不知道所为何事。”
“无痕,你实话告诉朕,那天大殿上你说的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在博取朕的欢心?”皇帝倏地转过身来,双目中光芒大盛,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风无痕本能地感到一阵颤抖,他如何不知道,只要一句话答错,不仅自己以前的努力全部白费,而且可能立刻引来杀身之祸。但如果犹豫太久,则显得自己明显是在作戏,电光火石间,他重重地叩下头去:“儿臣所言无半点虚假,若父皇不信,儿臣也无话可说。然儿臣卧居病榻多年,深知人情冷暖,皇位虽好,却不是人人可企及之物。儿臣自幼读书甚少,又无饱学大儒教导,如何敢觊觎大位?”他稍微顿了顿,又徐徐开口道:“苍天在上,我风无痕若对皇位有半分不轨之意,天地不容,鬼神共弃!”竟是发下了毒誓。
那悠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良久没有散去。皇帝和明方真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会发下如此毒誓,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照明方真人的意思,原本并不想再试探风无痕,但皇帝对于这个仅存无天命眷顾的皇子还有那么一点疑虑,这才用如此严厉的语气问了刚才这些话。
“朕相信你就是了,无痕。”须臾之间,皇帝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要怪父皇太过多心,你虽然还小,但也应该知道天家骨肉相残的惨剧。你那次竭力保下你三哥,朕很高兴有你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他的目光转向了立在一旁的明方真人,“如果仅仅要你作一个清净无为的皇子,朕任命了海从芮为你的师傅,以他的大才自已足够。但朕现在需要一个辅佐朕和储君的擎天栋梁,一个海从芮远远不够!”
风无痕犹自震惊于父皇此番言语,皇帝接下来的话又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过来。
“无痕,从今天起,你每天夜里到勤政殿来,每逢单日,真人将作为你的另一个师傅,担负起教导之责;,你可以翻阅一下各地送来的紧急奏折,并誊写一下节略,学习一下如何参赞国事;朕每逢初十、二十、三十会来亲自考校你的进展,并教导你一些其他的东西。至于你的身子,有真人在,不必过于担心,如果不行,朕还可以让陈太医随时伺候。怎么样,你能担当得起这样的责任吗?”
此等连储君都无福享受的殊遇震得风无痕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子。太意外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让父皇居然决心启用自己这么一个不起眼且病泱泱的皇子,风无痕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竭力用颤抖的手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颤声道:“儿臣叩谢父皇天高地厚之恩,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您的期望。”只说了这么几句,他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一滴滴地落在了膝前的金砖上。入宫后受到的所有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眼前这个威严的老人是那样的像是自己的父亲。
看着风无痕稚嫩而挂满泪痕的脸,皇帝也有几分感伤,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冷遇给这个孩子带来了多少伤害?然而,这个儿子没有怨他,反而比其他的儿女更加贴心,更加孝顺,作为父亲,他亏欠得太多,只能以这种方式补偿了。
“皇上放心,七殿下只是胎里带出的那股热毒,如今经调养后,已经没有大碍。贫道自会传他调息之法,足以保他身体无忧。”明方真人虽然奇怪这个传闻中孱弱的皇子并无任何小恙,但还是郑重其事地说。
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了,既然如此,真人,朕就把无痕交给你了。无痕,以后每日的戌时和亥时,朕会派人去风华宫接你。此地的事情完全保密,这些太监贱奴全是既聋又哑的废人,况且无人识字,倘若他们还能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哼,朕活剐了他们!”
一句阴狠的话说得四周侍立的太监全都打了个哆嗦,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不能听,不能说,但皇帝言语间的杀气他们却是感觉得到的。风无痕先是感到浑身一片冰凉,然后才放下心来,无论如何,成为众矢之的可不是他希望的。
皇帝离去后,殿中只剩下了风无痕和明方真人两个,环殿侍立的一众太监都像如同石雕一样无声无息,仿佛并不存在似的。
“我也不多说其他话了,七殿下,我们既然有缘,那么现在就开始吧。”明方真人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也知道,贫道是修道之人,并不懂什么治国的大道理,此次入世,也是却不过皇上盛情,因此,贫道要教你的,不过是一些保命的小术,另外就是这些年的心得了。”
风无痕诧异不已,父皇说让明方真人作他的师傅时,他就觉得奇怪,现在听到这个以活神仙著称的老人居然要教授自己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心里的兴奋和疑惑怎么会少的了?不过,神色变幻间,风无痕一言未发,只是恭恭敬敬地一揖。
“七殿下,贫道就倚老卖老,称呼你为无痕吧。你的身体虽已痊愈,但积重难返,沉疴一旦解去,调养却不可少。那天你也见识过我的九炼阴阳罡,此功法虽是防身利器,却旨在调息,对你不无裨益。我就先把它教给你吧,希望你能无病无灾,免除将来凌云大地上的所有灾祸。”说到后来,明方真人似乎心有所感,不免透露了一些其他的讯息。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无痕,你要记住,虽然你是天潢贵胄,但有朝一日手握权柄,我希望你能牢记这句话。”明方真人没有注意风无痕明显有异的神色,径直开始传授九炼阴阳罡。
第三十五章 欢场
在诺大的京城中寻找一个小方子,徐春书虽然应承得很爽快,但到真正找的时候,他才发现没有任何头绪。这次出宫,为了保护风无痕的安全,他只带了三个人,其他四人负责留守。九月的天气中已经有几分凉意,但半天东奔西走下来,饶是四人功力精深,也忍不住出了一头大汗。这不,凌仁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老徐,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人海茫茫的,我说那小子会不会和他弟弟躲到什么地方自在逍遥去了?”
其他两人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徐春书却摇了摇头:“那个小子的命是殿下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殿下又待他不薄,我看他也不像个没良心的人,应该不会这么鲁莽。依我之见,他应该是碰到了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
说着说着,徐春书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也一亮,“小方子的弟弟方勇不是青木会的人吗?说不定他也在那,走,我们去那里看看!”
三人立刻恍过神来,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立刻分头行去。
直到傍晚,四人这才碰头,个个脸上都带着沮丧。凌仁杰最为干脆,他双手一摊,气呼呼地说:“他娘的,那个青木会不知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不起眼的角色一箩筐,真正的堂口在哪里居然没人知道,神秘得像什么似的!”
“没错,那些个摆摊的生意人也说这两天街头的地痞混混少了许多,听说顺天府正在狠狠地清洗着京城的这些人物。”彭飞越也不无失望之色。
“我也扑了个空。”徐春书懊恼道。
“头儿,你既然和殿下打了包票三天找回那小子,现在还是第一天,不用那么急嘛!”年轻的叶风见其他三人如此,也就懒得解说自己的遭遇,刷地展开了手中的纸扇,故作潇洒地扇着,出身江湖世家的他甫入宫不久就分到了风无痕身边,对主子为了一个小小的太监如此兴师动众颇为不解。
“小叶,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大个京城,我们这样找人无疑是海底捞针,第一天还有点希望,若是拖到最后期限,那就等着回去挨批吧!”彭飞越和叶风关系甚佳,忍不住提醒道。
“小叶说得也没错,”徐春书此时也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定下了三天之期,“忙了一整天,大家也累了,这么着,老规矩,今儿个去醉香楼,我请客!”
三人不禁喜出望外,作为侍卫,成天轮班当值,难得有这样的闲工夫。谁不知道徐春书在京城这块地还算趟得开,听到他请客上醉香楼,刚才的怨气早上爪哇国去了,个个打点了一堆好话奉承,把徐春书的心情也说得好了起来。
要说醉香楼,那可是京城的第一销金窟,里面的姑娘无论才还是貌,都是第一流的货色,最是达官贵人流连之所。徐春书四人品级虽不低,但一来囊中并不宽裕,二来背后靠山风无痕并不显山露水,三来在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地也不敢等闲造次,所以除了徐春书,他们深深的胡同巷子钻过不少,却难得上这极品销魂的地方一回。
离醉香楼还有百步之遥,四人就觉得周围车水马龙,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且个个衣衫华丽,举止轻浮,各种不堪入耳的语句也时时在耳边缭绕。不过叶风自诩风流,凌仁杰粗豪慷慨,这两个青楼常客倒是没有皱一下眉头,但彭飞越和徐春书已经有些不豫之色。远远看去,醉香楼包裹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门口虽不见寻常青楼的拉客龟奴,但四位姿色中上,看上去宛若处子的少女默然立在那里,足以让好色之流食指大动。再加上能说会道,风韵犹存的几个老鸨,醉香楼坐稳了京城第一的宝座。
刚踏进门,早有眼尖的龟奴上来伺候,只见那人高高瘦瘦的个子,头带一顶可笑的绿帽子,身穿绸缎对襟长衫,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意。此人觑了下四人的脸色衣着,随即判断出四人是并不常来这里的贵人,马上连声招呼道:“四位爷,稀客稀客,我们醉香楼的姑娘最是可人儿,不知要点哪位姑娘伺候,是陪酒还是唱曲?”
徐春书见此人面生得很,不禁有些疑惑,要知道龟奴这个行当,可不是寻常男人拉得下脸去做的。随意打量了下四周,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不是稀客,翠娘在哪,今天我带了三个弟兄来这里玩玩,她怎么如此怠慢,连个卯儿也不来点?”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我说今天的烛芯怎么爆了两回呢,敢情是有贵客盈门,徐大人您最近可是不常来呢,我们的珠莹可是想死您了!”听了这女子的话,那个龟奴的神色愈发谦恭,要知道他这个饭碗来之不易,眼前的人既然有朝廷官员,便要加倍用心伺候,他的腰弯得愈发低了。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女子披着薄纱,隐隐可见那吹弹得破的雪肌玉肤,隆胸丰臀,精巧的发式上,几支名贵的发簪随意地插着,别有风味。待到看见她的脸庞,叶风等三人只觉心头轰地一震,眼睛再也舍不得离开。只见那水波流传的媚目,相得益彰的月眉,小巧的鼻梁,再搭配上嫣红得使人迷醉的唇,让几个见惯了美女的男人也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翠娘,才几天功夫不见,你又漂亮了不少啊!”徐春书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这个女人的媚术已经是炉火纯青,石榴裙下不知迷倒了多少权贵,否则这京城第一销金窟怎么会在她手上这么久都无人敢觊觎,相反还有隐隐扩张之势?徐春书自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卫,哪敢真的招惹这等刺头,连忙打哈哈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翠娘却娇嗔起来,“什么几天不见,我告诉你,一共是一个月零二十一天。哼,亏我那女儿珠莹茶饭不思地想着你!”
叶风等三人对如此绝色尤物居然是老鸨感到诧异不已,而徐春书更是一脸的尴尬。谁会想到翠娘居然会计较几句假话,到这里寻欢作乐的男人哪个不是只求一晌贪欢,有几个真心实意;那些卖笑的姑娘也不是一样花言巧语,虚情假意?不过话虽如此,在这个翠娘面前,徐春书不敢露出半点这种情绪,只见他大大唱了个肥喏,装模作样地道:“小生这厢赔罪了,还请翠娘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翠娘这才转怒为喜,“看徐大人说的,翠娘什么身份,敢怪罪大人?不过是替我那可怜的珠莹叫屈罢了。范明,带四位大人去南风阁,再去告诉珠莹,她的心上人来了,赶快打扮一下出来陪着。另外,让冯妈妈选几个上好的姑娘过去伺候。传我的令下去,徐大人的客人,谁敢怠慢,仔细他的皮!”几句话说得天衣无缝,妥妥帖帖,要不是几人知道这是青楼,还以为碰到了一位有情有意的侠女子。
上了南风阁,几人方才感到醉香楼美名不虚,那幽静的小楼,仿佛把外面的嘈杂全部摒之于门外,只留下一个与美人共享的天地。几名仅仅是垂髫之龄的丫鬟待众人行到跟前后,这才屈膝为礼,引着他们缓缓步上了楼。叶风注意到,那个叫范明的龟奴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前进一步,心中有些奇怪,不禁开口询问。
“这里的姑娘,大多是被那些达官贵人包下了,哪会容许这些龟奴亵渎他们的禁脔?”徐春书只是一笑,“不过,既然小叶你说了,那就让他上来也无妨。”
第三十六章 温柔乡
听到几位贵客点名要他跟着,范明不禁喜出望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怎么会到醉香楼来作龟奴这种下贱的营生。可是,想到家里六岁大的儿子和瞎了眼的老娘,他就不得不忍受各色人物鄙视的眼神,强打笑容伺候着。他做梦都想有贵人能抬举一下自己,现在看来机会终于来了。
自从看了翠娘那额外殷勤的脸色,徐春书心中就总有些忐忑不安,不过,这一切都在看到珠莹的俏影后烟消云散。这是一位年方二八的丽姝,身着一袭白衫,论姿色,她最多只有翠娘的八分,可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楚楚可怜,还有那种只有大家闺秀才具备的气质,足以让无数狂蜂浪蝶为之倾倒。这不,珠莹缓缓步入的那一刻,除了徐春书还算把持得住之外,其他三人都现出惊艳之色,叶风甚至还不满地咕咚了一句,“头儿真有艳福!”
行到众人跟前,珠莹盈盈下拜,柔声道:“贱妾参见各位大人。”虽然这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可众人从她那不住瞟向徐春书的幽怨眼神,早就发现了其中玄虚。
“老徐,如此佳人,你竟把她撇下这么久,可真够无情的。照我说,早早把她赎身了才是正经,难道你担心嫂子的河东狮吼?”凌仁杰似乎是发泄似的,不满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春书不禁发出一阵苦笑,赎身,说得简单!也不看看醉香楼是什么地方,怎可和普通青楼相提并论。当初他囊中富裕,来得最勤的时候,一夕的缠头就足以让一般人家一年无忧,尤是如此,他也从没打过为珠莹赎身的主意,没有数万两银子砸下去,那翠娘怎会放走这么一棵摇钱树?只看她花费六年功夫把珠莹这么一个不懂一点市面的小女孩调教得如此高贵大方,他就放弃了这种打算。“唉,老凌,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不是忙吗?”徐春书扔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对上了珠莹仿佛可以让他整个人融化的目光。
其他三个姑娘也很快到了,翠娘确实没有糊弄他们,每一个都是极为出众的女子,比起珠莹最多逊色一两分。同时来到的还有醉香楼的一班乐师,当一切响起来的时候,整个南风阁就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气息。
范明还是第一次陪侍在这种场合,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四位女子看他时的奇怪眼神。无论是那美妙的丝竹管弦还是珠莹绕梁三日的歌声,都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东西。恍惚间,他不知道为那四位尊贵的大人倒了多少杯酒。
徐春书没有理会几位同僚的打趣,以及言语间的酸意,他只是一杯杯地灌着那根本不知道滋味的美酒,听着珠莹那曼妙的歌声,欣赏着美人们的表演。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在为自己的仕途而感到一阵悲观,虽然离开了侍卫倾轧最厉害的御前,但被指派跟着七皇子,他还是隐隐感到一阵失落,这个皇子再受宠,毕竟曾经当众表明自己无意于皇位,自己要想真的出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想起自己当年刚考上武状元,鲜衣怒马游街的情形,再对比如今一些品级一样,却早已封疆一方的同年,徐春书只觉得一片苦涩。
醉意朦胧的,他瞥见了旁边的那个龟奴,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位歌舞着的女子,脸上一片沉醉之色。徐春书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念头,贸贸然地冲出了一句,“我看你好像原本不是干这一行的,这可是贱籍,入行容易脱行难,怎么,家里的那位不和你闹么?”
范明的脸瞬间就变得雪白一片,“大人,小的没有妻子,家里还有老娘和儿子要养,就算被人耻笑也顾不得了!”
这句话大有语病,如果没有妻子,哪来的儿子,虽然徐春书喝了不少,但这点还不至于不明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听徐春书喃喃念道,“这年头,什么事都有。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也许徐春书这句话只不过是无心之语,但在范明听来无疑是久旱甘霖,自从妻子跟着一个富商跑了后,他的头就从来没有抬起过。“大人,小的实在是苦啊!”范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支撑不住的时候,连想死的心都有过,可小的要是死了,家里的一老一少怎么办?”
徐春书原本就是随便说说,要是平时,他也是不屑于搭理这种身份低贱的人,可现在醉意上涌,言语不多的他也不免些饶舌,“这种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你一个大男人,对谁都要装龟孙子,也够难为你了。”鬼使神差的,他又问了句话,“对了,京城有个青木会,似乎势力还不小,你知道吗?”
范明愣了一下,这位大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那帮瘟神,不过,想起徐春书不惜身份的劝慰,他咬咬牙,先是偷偷觑了一下周围众人,见他们的目光早集中在美女身上,这才嗫嚅道:“青木会小的自然知道,他们的势力在地才帮灭了后又提高了不少,大人,您问这些干什么,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人掐死。”
“他们,他们敢?”徐春书毫无所觉地又是一杯美酒下肚,“我问你的话,你敢不答?”
“小的自然不敢,”范明自忖身份,陪笑道,“您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灭了那帮人还不是和掐死一堆蚂蚁似的。说实话,这青木会和一般的地痞混混不一样,没人知道他们的堂口在哪,小的也就是有一个堂哥在里面混口饭吃,这才知道一点……
他考虑了一下得失,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旁边传来一阵打呼声。醉香楼最顶级的青玉液,常人只要三杯即醉,徐春书只不过仗了内力精深,但十几杯下肚,他还是睡了过去。范明心中再懊恼,也只得作罢。
徐春书一觉醒来,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凝神一看,这才发现珠莹温顺地蜷缩在自己身旁,枕着自己的手臂,漆黑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覆盖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脸上充斥着满足的笑意。他这才觉得一阵头疼,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都记不得了,只知道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为他沐浴,有人为他宽衣解带,最后,当然是珠莹了。但是,徐春书似乎觉得自己忘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一些在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之前听到的话。反复思量了一会,唯一有点印象的也只是那个龟奴,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禁大变。
他近乎粗暴地从珠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随便抓了件衣服,就这么赤着脚冲了出去。惊醒过来的珠莹茫然地看着徐春书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眼中泛出一阵酸楚的情意,一滴清泪悄然落下。
叶风等三人莫名其妙地被徐春书从旁边的美女怀中硬拽了起来,心中都有些恼火。就算这次是你老徐请客,也不必这么猴急地走吧。生性豪爽的凌仁杰甚至嚷嚷起来,“老徐,你要不说清楚,扰了我的好梦,我跟你没完!”那大嗓门震得醉香楼的楼梯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受辱
徐春书不耐烦地简短解释了几句,三人这才释然。不过,灌了一肚子美酒,一夜风流之后,一大清早又被人扰了补眠的兴致,他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一个个青中带白的。但是,谁都知道若错过了这条线索,三天之期转瞬即至,到时交不了差是铁定的事。再联想到几人领着差使却在外面这样逍遥,都不由得忐忑。
楼下打着盹的几个龟奴看见徐春书四人衣衫不整,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都有几分不解。要知道天下的青楼常客,没有一个是在午间前离开的,一大清早的赶路或是办事,那是苦哈哈们的命,来这的哪个不是金主?在为首的那个龟奴眼里,这几个人无疑和傻瓜差不多,他不禁又眯了眼。
可这个倒霉的人还是没想到徐春书第一个就找上了他。“昨晚那个伺候我们的龟奴上哪去了?”徐春书一把抓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