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悦话语柔和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见朱厚照面色一变,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就连徐勋也能听出小丫头心中的愧疚和思念之意,忍不住伸出手去和她轻轻一握,旋即就点了点头,又对外头叫道:“老刘,街口停车。”
“好嘞!”
刘瑾在宫里熬了多年,几乎每一个职司都干过,最得心应手的除了奉承人就是赶车。前者让他逃过了必死的一关,由当时的权阉李广推荐去服侍太子朱厚照;后者让朱厚照每次偷溜出宫几乎都会带上他,就好比此次这般惊险的当口,也少不了他的参与。而且身处这个位子,车厢中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会儿他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是再次确定,里头那一对男女决计是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笼络交好的对象。
太子爷还从来没有这样信任过一个外人,也从来没有这样厚待过一个女人——那一声声姐姐叫得真是让人呆滞,显然都是他和张永几个带着太子戏园子逛多了!
路口放下了沈悦,眼看着那身影敏捷地消失在人群中,徐勋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当即便看着朱厚照道:“殿下,接下来,咱们去北镇抚司。”
“什么?”朱厚照立时大叫了起来,“好容易把这么个家伙抓住了,为什么不咱们自己审,而是要交给北镇抚司?不行,本小侯爷不要他们掺和!”
“殿下,您要知道,刚刚我在仁和长公主府是把北镇抚司的牌子拿出来过,他们肯定会找上北镇抚司,况且这人审过之后,殿下您打算怎么办?就算要杀要剐,那也总得北镇抚司出马上奏,总不能殿下您在朝会上把事情捅出来吧?不是北镇抚司,难道咱们去找东厂?”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刘瑾急躁的声音:“绝对不可!殿下,东厂王岳那个老家伙最是不好对付,到时候他肯定会上奏皇上把咱们这些人统统赶出东宫,指不定还会扫进徐世子!”
“这……”
刘瑾素来深得喜爱,徐勋如今又深得他信任,朱厚照顿时踌躇了起来。这时候,徐勋不得不趁热打铁地说道:“若是殿下一心想要亲自审,也未尝不可。咱们到锦衣卫后街停一停,我去请那位之前您打过交道的李逸风李千户出面,把叶大人叫上,然后让他们寻几个心腹,咱们不在北镇抚司里头,而是另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审他,如何?”
“好,就这么办!”
朱厚照思来想去,觉得这法子虽折衷,可也不枉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花费了这么多工夫甩开亲信出了宫来,立时使劲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车内的徐勋和车外的刘瑾齐齐松了一口气,一个靠在板壁上恢复这半日动脑动力损耗的精气神,一个提起精神高高挥了两记马鞭。于是大街上,就只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疾驰而过。
从东江米巷拐进锦衣卫后街,挑开窗帘的徐勋敏锐地感觉到这里仿佛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心中不禁一动。果然,车在北镇抚司门前才一停,他就只见李逸风带着几个锦衣校尉气急败坏地从里头急匆匆出来。他立时撩开车帘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开口叫了一声李千户。下一刻,他就瞧见李逸风仿佛眼睛大亮,竟是三两步冲上前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
李逸风没认出斗笠压得低低的刘瑾,不由分说把徐勋拖到了一边,这才低声问道:“听说你和太子殿下最好,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上哪去了?那几个常跟着太子出宫的太监据说是把太子殿下给弄丢了,还有人跑到你家里去找,却扑了个空,如今只有一个还留在那儿守株待兔,剩下的有的满街找人,还有的跑到咱们锦衣卫求助来了,大人也吓了一跳!”
得知果然是朱厚照的事情惊动到了这儿,徐勋沉吟了片刻,就挣脱开李逸风的手,反拉着他到了马车边上,二话不说把人推了进去。见李逸风一入内便是一声讶异的轻呼,他就跟着上了车,待刘瑾关上了车门,他也就顺势放下了车帘。
李逸风一上车看到朱厚照,那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立刻放下了,可一看到车厢地上那个蜷缩着被绑成一团的老汉,立时又糊涂了,怎么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他正要向朱厚照行礼,可这位太子却没好气地冲着他摆了摆手,随即就向徐勋努了努嘴说:“徐勋,你对他说。”
知道李逸风是北镇抚司的老手,徐勋凑了过去,只用三言两语就把今日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其中最关键的地方却语焉不详地跳了过去。即便如此,李逸风仍然从冒认皇亲这四个字中品出了阴谋的成分,一时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抬起头就冲朱厚照拱了拱手。
“殿下,事关重大,我得先去见见我家大人。”
“可以,不过得让徐勋跟着你去!”朱厚照最怕的就是李逸风这边厢答应,那边厢却让人去给他父皇通风报信,那他这好些天的苦心就全都白搭了,说出这么一句话后还不忘又补充道,“你要是敢泄露一丁点消息,日后我饶不了你!”
“是是是,殿下放心。”
李逸风苦笑着连连点头,等拉着徐勋下了车,吩咐几个锦衣校尉就地守护好马车,他就和徐勋一块进了北镇抚司大门。一路上虽也有人投来惊奇的目光,但他在北镇抚司亦是威权甚重,并没有一个人敢质疑。等他站在叶广办事的签押房门口时,他突然侧头看了徐勋一眼。
“徐世子,刚刚你在仁和长公主府报的是北镇抚司的名字?”
“是,事急从权,我也是没办法……”
“解释的话就别说了,我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李逸风摆了摆手,随即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这才叹了口气说,“只怕待会儿叶大人也会对你感激不尽,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咱们北镇抚司的脸就真的丢大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要闹到太子殿下亲自出马,咱们才知情,这简直不是丢面子……连里子都丢了!”
当见到叶广陈述了这一番经过,眼看着这位北镇抚司之主从惊愕到愤怒,又从愤怒到沉静冷然之后,徐勋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李逸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果然,就只见叶广二话不说就出了门,沉声召了十几个人后,只吩咐说是去办一件机密要务,随即就看向了他。
“北镇抚司在王恭厂西边有一座院子,专用来办理急案,就往那儿去吧。”见徐勋点了点头,叶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当日送给你那腰牌,不过是我的一丁点爱才之心,谁知道竟然真是派到了这样的妙用,总算我还走对了一步棋!”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66章 护犊爱妻,天子之怒(上)
乾清宫东暖阁。
过了十月初一,宫中就烧起了地龙和火盆,这乾清宫东暖阁又是皇帝起居的地方,自然更不例外。此时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尽管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可是谁都不敢抬起脑袋来,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跪在这儿只是膝盖发麻肩背酸痛,可至少比被打发到外头那冻死人的地方跪着强。于是,哪怕人人脑门都油光可鉴,人人背心都渐渐湿了,可不得不都在那死死硬撑着。
良久,一直没开口的弘治皇帝方才冷笑了一声:“平日里一个个都说自己如何尽心,如何谨慎,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尽心谨慎的。朕好端端的把太子交给了你们,可你们呢,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居然挑唆太子废了讲学溜出宫去,你们好大的胆子!”
跪在前头的几个平日最得力的太监虽不敢抬头,却免不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哭丧着脸的同时全都在那暗自大骂今日护着朱厚照出去的张永谷大用和马永成。可这会儿要说辩解,他们却是全然不敢的,索性都脑门贴着地上的金砖只不做声。可这一次弘治皇帝骂完之后,就厉声喝道:“来人,把他们架出去,朕看着他们就烦心!”
“皇上,奴婢李荣求见!”
话音刚落,外头就突然传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弘治皇帝厌恶地瞧了一眼这些酒囊饭袋,不耐烦地开口宣进。下一刻,就只见李荣快步走了进来,往地上众人斜睨了一眼,就势便要行礼。见他颤颤巍巍的样子,弘治皇帝顿时皱眉说道:“免了吧!”
“谢皇上!”李荣终究还是跪了一跪方才起身,旋即就低下头恭谨地说道,“奴婢已经去宫门四处都问过了,太子爷带着几个人走的是西苑,随行的张永还给了西安门守卫一锭银子,那边又因为他们是东宫的人,所以没敢查验。”
“朕就知道!”
眼见弘治皇帝越发烦躁恼怒,李荣的态度便越发恭顺,一贯挂在嘴边的老奴二字也因为颇显倚老卖老而摒弃不用:“奴婢为了以防万一,已经让王岳把东厂番子都派出去了,必然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太子殿下不过是年少心性不定,就是真的逃了文华殿讲学,也必然是有人挑唆,绝非出自本心,还请皇上息怒。”
这一番话说得地上众人一时都惨白了脸。原想着这位司礼监大佬过来,能稍稍打岔缓和一下皇帝对他们的处置,没想到李荣倒是为太子朱厚照开脱了,可反手把他们全都扫了进去,一时自是人人怨恨。李荣冷眼旁观自然心里有数,却是丝毫不担心这些人翻出什么风浪来。
平日朱厚照偷偷出宫虽也是有的,可毕竟都是不读书的时候,今次却是逃了文渊阁的下午讲课,这文官们从前就已经是满腹怨气了,如今逮着空子哪里还会不闹腾?
于是,头也不抬的他见弘治皇帝只沉着脸不言语,就又轻声说道:“依奴婢想来,太子殿下不是颇为赏识兴安伯徐世子吗?兴许人会到了那儿去,所以奴婢已经让王岳亲自带人过去瞧看了,想必十有八九就在那儿。”
此时此刻,正走到门外的萧敬刚巧听见这么一句,一时面色一沉。他扭头瞅了一眼背后满脸惴惴然的张永,低声嘱咐了一句,这才若无其事地反身通报道:“皇上,奴婢萧敬求见。”
随着内中传来了宣进声,萧敬就带着张永进了屋子。他仿佛没看见这跪了一地的人,径直上前行过礼后,见弘治皇帝果然是面色赤红,显见气得不轻,他就缓缓开口说道:“皇上不用焦心,奴婢已经得了准信,太子殿下的下落有消息了。”
闻听此言,不止是弘治皇帝眼睛大亮,就连李荣和地上跪着的那些东宫内侍,也一个个偷偷抬起头来,赫然如释重负。然而,萧敬却没有径直说,而是又躬了躬身低声说道:“兹事体大,还请皇上屏退了人。”
虽然心中满是不耐烦,但弘治皇帝毕竟对萧敬极其信任,当下喝退了地上这一干人等。等屋子里就只几个乾清宫内侍,站在皇帝身侧的李荣便淡淡地说道:“萧公公带来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张永吧?这太子殿下没回来,他怎么竟然一个人回来了?”
张永刚刚随着萧敬行礼,弘治皇帝一时没看清楚,此时认出了人来,原只是因为太子逃课而心中恼怒的他顿时又惊又怒,想要喝骂,可一时半会竟想不出更凌厉的词来。这时候,萧敬已经顾不上李荣的煽风点火了,慌忙开口说道:“皇上,太子殿下今次出宫,似乎并不因为厌弃读书,想要出宫散散心,而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所以一出宫之后没多久,就寻了各种由头把人一个个遣开,最后竟是趁着逛一家金银铺的时候甩脱了他们这些人。”
“什么!”
见弘治皇帝死命按着扶手,竟是坐不住了,萧敬忙轻声说道:“皇上,容奴婢说完。据张永说,这些天宫里有些古古怪怪的谣言,所以他怀疑是不是太子也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讯息,这才一时起意微服出去。”
“萧公公,咱们说的是太子爷的下落,你这话题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张永早就顺势跪下了。他对萧敬说了自己到徐勋家里守株待兔,旋即得到阿宝回来报信说,太子正好撞见了徐勋和刘瑾,三个人这会儿去办事去了,心里就松了一口大气,因而这会儿见李荣这般说,他连忙磕了两个头,旋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这几天有人在宫中诋毁寿宁侯和建昌侯,不巧给太子殿下听到了,所以……”
朱厚照统共只派了他和刘瑾谷大用三个人去查这桩无头公案,加上刘瑾,也就四个人知道,所以张永自然不会愚蠢到自个把这么一件大事揭开,轻轻巧巧就把事情兜到了那两位皇亲身上。果然,弘治皇帝虽仍是眉头紧锁,面色就好看多了。
“太子和寿宁侯建昌侯虽则是至亲,就算有人诋毁,他也该来告诉朕,偷偷跑出宫去做什么!”
“回禀皇上,奴婢也不知内情,只太子殿下今儿个从文华殿出来的时候还愤愤然地说……说什么两个舅舅也就罢了,可决计不容有人泼皇后娘娘的脏水。”
这话尽管含含糊糊,但弘治皇帝那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了几分。他这个当父亲的当然能瞧得出来,这些天朱厚照对张皇后似乎亲近了很多,对寿宁侯建昌侯那两个舅舅尽管仍是话少,可终究不再横眉冷对。倘若朱厚照今天真的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出了宫去,那这小子顽劣归顽劣,但总算渐渐开窍了,知道护着自家人。
一旁的李荣见张永三言两语竟是说动了皇帝,自然嗤之以鼻。可他本就不打算直接和萧敬撕破了脸,当下也就没再火上浇油,只轻咳一声道:“那眼下太子殿下人呢?”
张永一直想的就是拖延这个问题,见皇帝果然回神看了过来,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皇上,奴婢那会儿被太子殿下支开后,就想着太子殿下会不会去寻兴安伯世子,于是就径直找去了徐家,不想徐世子正好不在,便打算在那儿等一等。谁知道大约半个时辰后其他几个人也都找了过来,得知太子殿下没来,他们就四下里去找了人,只奴婢抱着万一的期望还在那儿等着。后来果然有徐世子的小厮赶了回来,道是正巧太子殿下在羊肉胡同撞见了徐世子,徐世子就被太子殿下拉着一块去办事了……”
话还没说完,弘治皇帝就被气乐了,一下子打断了张永的话头:“正巧撞见?哪有这么巧的事,必然是早就串通好的!”说到这里,他想起朱厚照居然连太监都一并遣开,却偏生和徐勋暗自有约,心中越发狐疑,可想想直到今天为止,朱厚照都一直被他拘在承乾宫,日日押去文华殿听讲,而东厂报说徐家父子闭门不出,哪来的串通机会?
就在萧敬打算开口缓和气氛时,外头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皇上,仁和长公主求见。”
“皇妹?”要搁在平日,弘治皇帝必然不会轻待了自己长妹,可这会儿实在没兴致,当即皱眉道,“就说朕如今正忙,有事让她去见皇后吧!”
门外那通报的太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实话实说道:“回皇上,就是皇后娘娘陪着仁和长公主一块来的。”
糟糕!这真是大大的糟糕!皇后怎么来了!
尽管弘治皇帝正在这质问东宫内侍,可这消息已经事先吩咐绝对封锁,不得令坤宁宫知道,因而这会儿得知张皇后亲来,他哪怕身为天子,一时之间也有些头大了。还不等他想出什么应对之策,就只见门帘俶尔高挑,竟是张皇后亲自打帘气咻咻地冲了进来。
“皇上,究竟怎么回事,承乾宫的那些内侍怎会齐齐跪在外头,厚照又怎么了?”说到这里,她陡然看见了地上跪着的张永,一时眉头蹙得更紧了,旋即就以目瞪视萧敬李荣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说!”
“回禀皇后娘娘,真没什么大事……”
“是是,没什么大事……”
几乎是在萧敬和李荣同时矢口否认的时候,外间又一个人脚下匆匆地冲了进来,竟是梨花带雨地伏跪在地:“皇兄,北镇抚司欺人太甚,竟是抓钦犯抓到臣妹府上来了,还胁迫了良儿!皇兄您一定要为臣妹做主,还臣妹一个公道!”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67章 护犊爱妻,天子之怒(中)
北镇抚司跑到仁和长公主府去抓人?
此时此刻,别说弘治皇帝大吃一惊,就连萧敬李荣亦是吃惊不小。张皇后刚刚还打算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想起刚刚仁和长公主凄凄惨惨戚戚地跪在面前磕头求恳的样子,她这怜悯之心立刻上来了,连忙也帮腔道:“皇上,我刚刚听元娘说起此事,也气得不轻!就算锦衣卫那帮人有侦缉大权,可谁许他们这样胡来,竟敢闯长公主府,实在是胆大包天!”
“叶广居然会这样大胆!”
见仁和长公主跪在地上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弘治皇帝想起她还不到三十就守了寡,如今又遇到这种事,自然心生怜惜,当下就站起身,竟是亲自把人搀扶了起来,又头也不回地吩咐人去搬椅子。这会儿张永还跪在地上,腿脚更方便的萧敬自然赶紧抢在了前头。而仁和长公主虽然抽抽搭搭,坐下的时候却还不忘冲着萧敬谢了一声,随即才抓着张皇后的手。
“皇嫂,我那男人活着的时候就不争气,死了我也只当没他这个人,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小小年纪倒还懂事。我也知道朝廷加官都是有定例的,不求皇兄为他破例,可如今他都被人欺负了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仁和长公主说着又伏下身子掩面痛哭,弘治皇帝见张皇后在那劝着,顿时沉下脸吩咐道:“去个人到北镇抚司,问叶广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不请旨就私自去长公主府抓人,简直狂妄!”
李荣斜睨了一眼萧敬,知道对方在北镇抚司上下素来兜得转,便轻咳一声说:“皇上,北镇抚司终究不比别的地方,让那些小孩子去不好。既是兹事体大,又事涉长公主,还是奴婢亲自去一趟,事情也办得隐秘些。”
“也好,你去吧!”
仁和长公主听到是李荣亲自出马,连忙用帕子擦了擦脸,竟是红着眼睛站起身冲李荣裣衽施礼,慌得这位老太监赶紧避开,连连说使不得。正闹腾的时候,仿佛老天爷也不想让这里的几个人消停似的,外间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皇上,司礼监陈公公来了,说是转来了北镇抚司叶大人的要紧密函!”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让他进来!”弘治皇帝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宣进了陈宽。等到陈宽捧着一封信匆匆进屋,他不等其跪下行礼就摆摆手道,“不用这些虚文了,叶广呈进了什么,拿来朕看!”
接过那封密函一看,见外头竟还费心地裹了一层油纸,弘治皇帝不禁呆了一呆。好容易费心劳神地拆开了,却发现里头居然有一层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这下子,他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随手抄起一把裁纸刀开了信封,取出来的竟还不是他预想中的信笺,居然还套着一个小小的信封。这下子,他终于不耐烦了,劈手撂下裁纸刀就怒道:“这叶广竟然敢消遣朕!”
萧敬本能地觉着这一套有些蹊跷,不像是叶广那个谨慎人能做得出来的。他也不在旁边帮忙说情,而是上前弯腰帮着拆那个小信封,好容易又裁开了,却只见里头是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方形小纸片。他斜睨了一眼弘治皇帝,见天子看也不看一眼,他索性就帮忙展开了,可才瞅了一眼那字迹,他就又惊又喜地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是太子,是太子殿下!”
“什么!”
弘治皇帝一把夺过了那纸片,一扫那不甚端正的字迹就认出确实是朱厚照的。字条上头统共不过二三十个字,全都是大白话——“父皇,儿臣逮着了一条大鱼,现在和叶广一块去审了,详情回来禀上,儿厚照。”
逮着一条大鱼?和叶广一块去审了?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弘治皇帝当了十几年的天子,于诗词文章上头不说很有心得,可至少也是中上水平,平日有些奏折上头那些辞采华茂的骈文他也决计看得懂,可这会儿面对这简简单单的二三十个字,他却怎么都看不明白了。在横看竖看足足看了好几遍之后,他终于品出了一丁点滋味来,突然看着站在那儿满脸茫然的仁和长公主问道:“元娘,先头你说北镇抚司的人去你府上抓人,那抓到了人没有?”
仁和长公主也只是听齐济良的一面之词,并不知道具体情形,此时呆了一呆之后就犹犹豫豫地说:“听良儿说,似乎是抓了一个人,还是他的贵客。”
“那北镇抚司去了几个人?”
“这……”
仁和长公主不知道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又真真切切确实不知道,这会儿顿时犯了难。见此情景,弘治皇帝顿时当机立断对李荣吩咐道:“你也不用去北镇抚司了,先去长公主府把事情打听打听清楚,北镇抚司究竟是去了几个人,都是谁,抓走了什么人,怎么抓走的,又是怎么胁迫的长公主之子,全都给我先问个清楚!”
“皇兄!”
见李荣遵令而去,仁和长公主顿时急了。这当口,弘治皇帝便摆了摆手说:“皇妹,朕不是不信你,而是事关重大,朕得问个清楚明白!若是真的他们擅闯你的长公主府,朕一定还你个公道!好了,看你哭成什么似的,来人,扶长公主下去好好洗个脸,带去坤宁宫歇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