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立时对那家丁问道:“怎么回事?是咱们的马车碰着她了?”
“可不是,我亲眼看见的!”没等那家丁回答,旁边一个身材壮实的大婶立时仗义地嚷嚷了一句。
可下一刻,她就看到越千秋蹬蹬冲到了她跟前。发现对方那一身鲜亮招摇的装扮,她又有些发怵。
可谁曾想,越千秋竟是笑吟吟对她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叫道:“这位大婶,咱们的马车是怎么碰到人的,您能说一说吗?”
“其实……其实我也没大瞧清楚。”
胖大婶哪里见过这样画里仙童一般的人物,盯着人有些发呆,嘴里竟也是结结巴巴了起来,“我就是看到马车过去后,这小丫头从车轮底下滚了出来,随后捂着腿叫嚷喊疼……”
听她这么一说,越千秋大略有了些猜测,当下又笑眯眯地向其余围观者询问,很快得知仅有两三个人瞧见小女孩险之又险从车轮下逃生那一幕,却没人看清怎么撞上的。
越秀一也下了车,赶到那家丁旁边恼火地低喝道:“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也会没看见?”
那家丁苦了个脸,却还不敢回嘴。
问了一圈围观群众,越千秋再次回转来,仔细端详对方那衣裳上划破的口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伤口时,他就完全心里有数了。
这些伤口里除却擦伤,可还有其他的。不会错了,这十有八九便是吴府搜寻的飞贼!
敢情还是个小不点的女飞贼!
这时候,小女孩终于支撑着摇摇晃晃站起身,身量却比越千秋和越秀一叔侄高上寸许。
她可怜巴巴地扫了一眼围观人群,一瘸一拐靠近越秀一,突然伸出了手去:“公子能不能赔我几两银子?我自己去买伤药。”
周遭人群一时再次喧哗了起来,越秀一正要答应,冷不防肩头按上了一只手,回头一看是越千秋,他顿时有些不解。
“几两银子怎么够?”越千秋笑得灿烂而真诚,“满大街的人都看到是咱们越家的马车撞了你,万一你伤了筋骨,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原本还对马车撞人有几分义愤的路人听到越千秋这等回答,一时赞口不绝。
越千秋可不是单纯为了在人前刷好感度的,他当下又对小女孩拱手道:“敢问尊姓大名?”
“周……霁月。”小女孩满脸紧张,浑身绷得紧紧的。
“光风霁月,好名字。”越千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请问周姑娘,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再给你请个大夫治伤。”
“不……不用了!”周霁月一口拒绝,见围观人群窃窃私语,她才慌忙改口道,“我,我不记得家里在哪了……哎哟,我头疼……”
见小丫头捂住了额头呻吟起来,越千秋暗自嘀咕了一声。
装,你接着装!
他接下来的话,让围观百姓又喝了一声彩。
“那这样吧,你跟我们回去,我们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越秀一立刻急了:“你也太自作主张了,家里怎么能随便带人回去?”
“不然怎么办?我们按照她的话给了几两银子,可她不记得怎么回家,万一回头被人抢走银子呢?那岂不是我们的车撞了她,还好心办了坏事?”
当着所有人的面,越千秋义正词严地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长安你得学学爷爷,否则我当初是怎么被爷爷抱回去养活的?”
这话听着真是好有道理……
越秀一简直想翻白眼。别人对被收养的身世无不避之惟恐不及,可你倒好,直接挂在嘴边,连打比方时都不惜拿来用!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养子对吧!
见周霁月已经是呆住了,越千秋也不理会她,直接对着四面再次拱了拱手。
“劳烦各位,若是遇着她的家人来这儿找,请转告上珍珠街越府去接人。”
这下子,人群顿时轰动了,那称赞声一时不绝于耳。
周霁月面色连变,可看到越千秋请了之前那位胖大婶过来帮忙搀扶她上马车,还让家丁去一旁买了块毡毯给她裹着,她一时心里剧烈挣扎了起来。
是不顾一切跑?还是赌对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真撞着了她,她若是跟了回去,还能安安稳稳治疗伤势?她之前是实在支撑不住,这才在大街上就从车底掉下来的……
越千秋冷眼旁观,见周霁月挣扎再三,最终乖乖上了马车,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知道自己算是请君入瓮,诱拐成功了。他随即看着越秀一说:“马车就这一辆,你要上去吗?”
“开什么玩笑,我骑马!”越秀一气急败坏瞪了越千秋一眼,指着一个骑马的家丁刚刚要开口吩咐,他就听到身后越千秋那理所当然的声音。
“那就最好了,我可不会骑马,不如长安你带我一程?”
越秀一扭头看到满脸无辜的越千秋,简直快气疯了。他哪能说,我也不会,也得人带着?
当最终被一个苦着脸的家丁带上马背时,越千秋这才瞥了一眼马车。
小爷我难得大发善心给你解围,你从车底下溜出来,却和我玩碰瓷?
几两银子事小,被人讹诈事大,少不得诱拐你回去问个清楚!


第14章 忽悠和示好
马车进了车马进出的越府南小门,最终稳稳当当停在了越府二门。
被家丁抱下马,越秀一百感交集。他比越千秋出门机会多点儿,但也就那么仅有的几次走亲戚,可那都是平淡无奇的,哪有今天这样一波三折?
然而下一刻,越秀一却突然发觉手腕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却是笑吟吟的越千秋:“长安,到我那坐坐如何?”
越秀一正打算回去对祖母好好说说今天的遭遇,此时自然有些不情愿。
可就在这时候,越千秋说出了一句他压根没法拒绝的话。
“长安,你多半在想,今天欠我人情,最好立刻还上,今后两不相欠,对不对?”
被说破心头小思量的越秀一登时警惕了起来:“你别想狮子大开口!”
“我没那么大胃口。”越千秋嘿然一笑,这才冲着越秀一眨了眨眼睛,“车上那位周姑娘如何安置还没解决呢。再说了,她家里情况也很难说,我们得商量个条陈,怎么请大夫,怎么回头对爷爷和大伯母他们分说清楚。你说对不对?”
虽说原本就不赞同越千秋糊里糊涂带了个人回来,但越秀一犹豫片刻,想到刚刚明明马车在路上碰到了人,可越千秋的言行举止却得到了街头围观百姓的一致称赞,他还是答应了。
他想弄清楚,为什么同样一件事,越千秋老是能比他做得好?
于是,他硬着头皮走到二门口,对等着自己的向二娘说:“我到清芬馆有点事情,你禀一声祖母和母亲,我一会就回来。”
听到这话,眼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裹着毡毯脏兮兮的小女孩,紧跟着,这个小女孩和素来最讨厌越千秋的越秀一全都跟着神采飞扬的越千秋走了,二门内外顿时掉了一地眼珠子。
为首一个家丁见门口的向二娘神情不善地看着自己,他暗自叫苦,却还不得不上前陪笑。
“向嫂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今天去邱家时,出了点变故……”这事最好还是不要声张,直接请大太太拿主意吧!
如果越千秋知道那家丁的说辞,他一定会嗤笑一声。
何止一点,今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简直邪门!
带人回到清芬馆之后,他吩咐两个小丫头去看好门户,这才对落霞说了周霁月的事。果然,落霞本就心软,瞧见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到自己的身世,立时怜意大起。
她对清芬馆的两个小丫头也素来当妹妹似的,此时就不容置疑地说:“公子,除了请大夫,她这一身脏衣裳得先换下来,沾上的沙土总得擦洗干净了,这才好包裹上药。不过公子,追星和逐月身量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衣裳恐怕不合适……”
“就暂时先穿我的。”越千秋想都不想就做出了决定,“你让人去茶房要点热水,然后挑一套我没上过身的给她吧,我和长安商量商量请大夫的事。”
周霁月有些不自然地扫了一眼室内陈设,见落霞笑吟吟的很是和善,越千秋又这样周到,她就低声说道:“就是点磕破皮的擦伤,不用请大夫了,敷点药膏,擦点跌打的药酒就行……”
实在是请了大夫,她身上那混杂在擦伤碰伤之中的刀伤恐怕就藏不住了!
越千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道:“那好,落霞找点药,先给她清洗了伤口换衣裳再来说话。”
等落霞把周霁月拉了下去,越千秋就换了一脸正色:“长安,你说接下来怎么安置这位周姑娘?”
“这还不简单,请个大夫来给她看一看,然后等她家里人来把她接回去,又或者问出地址把她送回去。”
越秀一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等到的却是越千秋哂然一笑。
“如果她家里没人来接?又或者她还是记不得回家的路呢?”
越秀一不禁瞪大了眼睛:“喂,你不会是真想把人留在家里吧?”
“有何不可?”越千秋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心,人是我坚持要带回来的,不会让你担责任,回头大伯母问你,你推说都是我瞎折腾就行了。”
越秀一登时气呼呼地拍案而起,不假思索地说:“你什么意思,我是那么没担待的人吗?”
“那你是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越千秋笑着向越秀一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好汉子!”
越秀一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面上颇为畅快,可心下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当。
忽然,门外传来了砰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碰翻了,紧跟着就是落霞慌慌张张的声音。
“大……大太太!”
越千秋看到越秀一瞬间变了脸色,他虽说也惊怒于外间追星和逐月竟然都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更惊讶大太太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可刚刚那番话冠冕堂皇,虽有忽悠成分,可他倒也不怕给人听去,须臾就镇定了起来。
外间的大太太看到里屋门帘打开,越秀一慌慌张张跑出来,紧跟着才是笑吟吟一脸从容的越千秋缓步而出,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祖母……”
“大伯母,我有点事和长安商量,这才硬拉他到了清芬馆,是我的不是。”
越秀一没想到话都被越千秋抢着说了,还直接赔了礼,顿时如释重负,却还是忍不住偷瞧了一眼大太太的脸色。
“你们叔侄和睦,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大太太见越千秋笑着请自己入座,她就欣然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随即方才正色道:“今天你们在邱家碰钉子的事,我已经都听说了。”
不等叔侄俩开口说话,大太太就凤眉倒竖道:“今天要不是千秋你急中生智,越家简直颜面扫地。邱楚安既然如此沽名钓誉,存心不良,若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他,别人还以为越家可欺!邱家就在我兄长治下,我回头就写信给他,让他给越家一个交待。”
对于这样的表态,越千秋少不得笑着恭维道:“大伯母到底想得周到。”
大太太看着淡定的越千秋,想到他今天把大名鼎鼎的邱楚安和余家幼子余泽云讥讽得狼狈不堪,可家里那些碌碌之辈却只死抠着他是养子,只知道他在鹤鸣轩日日糟书,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这个四房的养子到底成色如何?
她到底城府深沉,和蔼地说:“只是亡羊补牢罢了,哪里能谈得上周到?而且听说回程路上又接连遇事,也多亏了你沉着应对。长安太毛躁,以后你这个做叔叔的多提点他。”
“都是一家人,当然该互相帮衬,长安以后不妨来清芬馆多坐坐。”
越千秋笑容可掬地冲着越秀一眨了眨眼睛,一副咱们叔侄很和睦的模样。对此,越秀一不自然地笑了笑,压根不敢说话。
一旁的落霞见大太太谈笑风生,越千秋应付裕如,刚刚她失态撞翻椅子的惶恐渐渐淡去不少,连忙沏了茶送上来。
值得庆幸的是,大太太并没有挑剔她之前的举止失措,仿佛心思都在越千秋身上,她这才暂且按下心中惊慌,蹑手蹑脚溜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大太太却又笑着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千秋,我看你身上的衣裳不是大红就是大绿,可到底不是所有场合都适合穿艳丽的。但春装刚做过,现做只怕来不及了,正好长安那儿新做了四套素淡颜色的新衣,还来不及上身。他和你的身量差不多,我回头就让人送来。”
大太太既然婉转表示善意,越千秋看着越秀一那不大乐意却又不敢说的样子,当下笑吟吟地说:“多谢大伯母好意。长安,我这做叔叔的可就不客气抢你衣服穿了。我没什么别的谢礼,回头借花献佛,请爷爷从鹤鸣轩淘几本适合你的好书送你。”
此话一出,越秀一顿时面露喜色,可下一刻,他就被大太太瞪了一眼。醒悟到这一眼的意思,当下他只得委委屈屈站起身,干巴巴地说:“侄儿多谢九叔。”
越千秋不禁莞尔。终于听到越秀一迸出来一声九叔,不容易!


第15章 唬人
大太太盘桓小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带着越秀一离去,始终绝口不提周霁月之事。
人家不提,越千秋当然也当没这回事。他带着落霞送到院子门口,等人看不见了,他就收起了刚刚那笑脸,斜睨了一眼如释重负的追星和逐月。
他吩咐落霞先把院门关上,勾勾手指示意两个小丫头跟自己回屋。一进门,他往居中的主位上四平八稳一坐,这才把脸一板。
“刚刚我让你们看着门户,为什么大伯母来你们也没有出声?”
一贯不大发脾气的越千秋突然翻脸,追星和逐月顿时有些措手不及。追星低着头只不吭声,逐月则讷讷解释道:“公子恕罪,我那时候吓呆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还怕大伯母吃了你?”
越千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继而就指着刚进门的落霞说:“我知道家里上下都怕大伯母,瞧瞧落霞,吓得撞翻了椅子,但至少她还知道叫一声!”
这哪里是夸奖,分明是揶揄!
落霞登时又羞又愧,快步上前跪了下来:“公子,是我失职,甘愿认罚。”
有人做了个榜样,两个小丫头方才恍然大悟,慌慌张张跪下认错。
“你们是我的丫头,不是大伯母的丫头,用得着见她就像见了老鼠的猫?连通报都不敢,任由她直闯到我面前来,像话吗?”
“今天我和长安没说什么要紧事,要是我这儿真有要紧事,你们却放了外人进来呢?”
“落霞会吓得撞翻了东西,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一声不吭?知道她撞翻的那把椅子是哪来的吗?是爷爷赏给我的东西,如今漆皮都磕破了!”
追星和逐月已经吓得缩成了一团,落霞却心中一动,抬起头时,见越千秋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她哪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是松了一口大气。
越千秋当然知道那椅子不是值钱货,可唬人就要唬到底,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他这才一锤定音地说:“落霞,回头领月例的时候,你把她们俩的一并收了,要是不出错,三个月后再给她们,要是还出错,那就直接扣了!”
两个小丫头背景简单,头脑更简单。于是,对于这样的宽大处置,她们喜极而泣,慌忙赌咒发誓地表示,下次绝不会再犯。
等这套很拙劣的吓唬结束之后,越千秋眼看着她们逃也似地出了屋子,这才伸了个懒腰。
示意配合演戏的落霞赶紧起来,他就耸耸肩道:“想笑话我就笑呗,大伯母一来,我还不是得赔笑脸?我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两个孩子而已。”
“公子自己也是孩子,硬装什么老成!”落霞终究是扑哧笑出了声,随即就轻声说道,“公子终究心软,否则直接报上去,扣了她们月例就行了。”
“直接扣月例,便宜的是管家的三伯母。她们那两个不得怨我?传出去之后,别人肯定还要说我苛刻。你向来对她们好,替她们收着,她们有了日后的盼头,做事就能勤勉仔细些。”
越千秋见落霞这才恍然大悟,他就拐回了正题:“你不是带着周霁月去换洗了,怎么会正好碰上大伯母?”
“我刚刚正是给她擦身时,想到东次间找一找活血散瘀的丸药和药酒,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大太太,心急慌忙之下就碰翻了椅子。”
见落霞有些不好意思,越千秋哪会再提撞翻椅子的事:“原来如此,她的伤势怎样?”
“那位周姑娘身上除却那些新伤,却还有不少老伤,看来从前吃过不少苦头。她有些困倦,我就先让她在我那张床上躺下歇一歇,反正我也用不着。”
不只是新伤有猫腻,还是老伤叠新伤?
越千秋狐疑地挑了挑眉,最后做出了决定:“带我去看看。”
清芬馆正房三间,东西则是各两间厢房,自从越千秋的乳母两年前被越老太爷礼送出府,西厢房就空了下来,改成了库房——尽管里头也就是些箱子,堆着些越千秋过生日时各处送的玩器杂物而已。东厢房住着追星和逐月,落霞虽有张床,可素来在正房那边亲自值夜。
此时,越千秋跟着拿了药丸和药酒的的落霞进了东厢房,他一眼就看到床上原本睡得正香的周霁月猛地睁开眼睛,赫然警惕十分。
擦干净脸的小丫头穿着他的旧衣裳,虽然年纪小,五官轮廓却精致甜美,乍一看去就好像是寻常的邻家小妹,谁能想到很可能是危险人物?
虽说那看似年纪和自己相仿,越千秋又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把人带了回来,可男女有别,他当然不会随便走得太近去招惹人家,因此就站在门口客客气气问道:“周姑娘可好些了?”
见越千秋离得远远的,周霁月稍稍松了一口气,见落霞拿了药丸药酒过来,她挣扎着坐起欠了欠身道:“好些了,谢谢九公子。”
越千秋却笑眯眯地说:“今天可是我家的马车撞了你,你还谢我?”
周霁月接了落霞递来的热茶,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这话,立刻呛咳了起来,双颊如同火烧。
吴府不但防范森严,还有那样的高手,好容易逃出后,她借着越家叔侄的威风,藏身马车下头躲过了搜查。然而,实在坚持不住的她不得不冒险在大街上从马车底下逃离,结果又被人发现,以为是越府的马车碰到碾压了她,她只能将错就错讨要几两银子汤药费。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年头还有如此善良仗义的大家公子,直接把她带了回家!
她刚刚说谢谢,其实是感激人家帮她突破了拦路搜查的那一关,可这怎么说得出口?
等这痛苦的呛咳过后,周霁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低头一声不吭装哑巴。
越千秋却仿佛真的打算好人做到底,当下继续关切地问道:“周姑娘之前说头疼记不起事情,现在可好些了?记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家住在哪?我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真的不用了!”周霁月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随即方才楚楚可怜地说,“我不想看大夫吃药,药太苦,大夫太凶……只要过几天,我一定会全都想起来的!”
“那好那好,你只管安心住下来。”越千秋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慢火炖靓汤,循序渐进,当下指着落霞说,“我这里清静,就只有落霞她们三个,你缺什么尽管和她们说。”
见越千秋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向落霞点点头就走了,周霁月放下了心事,再看落霞就多了几分轻松。
她从小就背负着长辈的希望,苦练武艺,几乎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如今置身在这陌生的越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原来富贵人家也有好人!
吃了一顿丰盛却不奢靡的午饭,越千秋没去鹤鸣轩,而是先躺下睡了个午觉。正当他做着一个美梦时,却被一阵用力的推搡给惊醒了。
一睁开眼睛,他就看见落霞满脸惊慌失措:“公子,老太爷被人送回来了,他今儿个在户部衙门发病,如今人还昏迷不醒!”
那一瞬间,越千秋只觉得仿佛一桶凉水当头浇下,头皮发麻,刚刚还弥漫全身的睡意顷刻之间无影无踪。


第16章 太贱了!
当越千秋风风火火冲进清芬馆通往鹤鸣轩的那道月亮门,他就只见丫头仆妇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人人屏气息声,只能隐约听见屋子里的动静。
确定越老太爷昏迷的消息不是外头瞎传,他只觉得两条腿瞬间犹如灌了铅似的,完全挪动不了步子,满心都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这七年来,长房二房和三房都发生过孩子夭折,可因为他一直和人保持距离,那又不过是名义上的侄儿侄女又或者弟妹,他的伤心自然有限。
可那个他一直叫做爷爷的老人却不同。
他是被越老太爷亲手抱回来的,他的名字也是老人亲口取的。在这样一个放眼看去全都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越府中,是越老太爷的荫庇,他才能够衣食无忧,平安长大!
他一直都在想怎样还上那份抚育之恩,难道就没有机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