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宏劝架是在他热血冲动的十四岁,那时的他自以为能拦住那两团火,好让人对年少的太子刮目相看,可谁知道却是引火烧自身。
当时应天宏还不认识闻人方,他也不会在十多年的今天和别人一同再回忆太子挨揍这难得的体验,只能掩蔽的说道:“既然是在莫尚书手里,那就算了。”莫步云和于平均都是宣和帝的宠臣,就是当年误打太子,也不过罚俸一年降了三级,而那两人的确有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三级跳回来了。
闻人方不知道太子在莫步云手中吃过亏,但莫步云性如烈火、滴水不进是朝野上下都出名的,其兄莫步青更是性格古怪,兄弟两人的门路从没人能走通。
“那太子能不能想办法将江天暮调出刑部,或者,至少太子先见见江天暮,表示一下太子府对江家的诚意?”闻人方想想说道,江天暮那个性子让人很不好掌握,或许他还愿意在刑部呢。
“那你安排吧。”应天宏的态度是可有可无。

现在闻人方还见不到江天暮,江天暮此时正住在宫中的宝文堂,而平王得到宣和帝的吩咐,也到宝文堂向这两个异姓哥哥请教。
宣和帝是说了三人之间不必拘礼,不过皇子毕竟是皇子,平王不说话,江天暮和周欢也不能主动的说个没完。
偏偏平王就是个闷葫芦,三人对坐着半个多小时,他硬是能一个字也不说。江天暮着实觉得无聊,他宁可在刑部听莫尚书训人,那气氛可热闹多了,当然,前提是被训的人不是自己。
“殿下会踢球吗?”看周欢打算陪平王一直闷下去,江天暮只好先开口,还特别找了个男孩子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平王听他问话,吓了一跳才摇摇头:“孤…孤不大玩。”他脸上可没有一点感兴趣的样子。
“那就是会玩了,不熟不要紧,练练就好了。”江天暮却兴冲冲的拉他起身,“我在宝文堂拣到一个皮球,我们出去玩吧。”
“孤…”平王想不玩,但想到宣和帝昨天才吩咐他要向人家“请教”,又不好拒绝,犹豫间已经被拉出去了。
周欢看平王身边的宫女太监居然都不管,只好跟着出去。

宝文堂后面便有处小型御花园,里面假山水池、草坪空地一应俱全,江天暮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四条腿的凳子当球门,抱着捡来的那个明显有些年头的皮球宣布踢球的规矩:“人站在三米以外,球踢进凳子下面就算赢,但前提是不能踢到凳子。”
规矩很简单,平王却眨眨眼,他从不知道球还能这样踢,不是两边都要守门吗?应该是有人进攻有人防守吧?
周欢倒是感兴趣了,这凳子腿并不高,其间的距离也不宽,要稳稳当当进球,力度一定要把握好,这是练腿上功夫的好法子。
“我先试试。”本来就不可能让平王殿下先来,周欢又对这种另类的练功感兴趣,干脆主动先上场。
“行,你先来,然后我踢,再然后是平王。”江天暮把球扔到他脚下,并安排出场的顺序。
“看我的!”周欢一脚踢过去,球倒是顺利进了球门,可是用力大了些的关系,凳子也被带倒了。
“你输了,输了的人要在脸上画画。”江天暮又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毛笔,笑容可掬的向周欢走过来。
周欢这回不可主动了,他倒退一步抗议道:“你…你之前可没说有这规矩?”要早知道会受罚他就不先来了。
“是吗?”江天暮想了想,“大概是我忘了,不过现在说也不晚啊。”
谁说不晚?周欢抗议:“不过玩玩,干吗还要惩罚?”
“有压力才有动力呀。”江天暮想当然的说道,“你喜欢乌龟还是兔子?”他提笔准备现场做画。
“谁要乌龟…”周欢本能的反驳,脸上画乌龟能看吗?
“那就是兔子了。”江天暮手中的毛笔已经碰到周欢脸上,“别乱动,要不画坏了可别怪我。”
周欢这下真不敢动了,虽然他也不喜欢脸上画兔子,但真要推开江天暮?却显得自己经不起玩笑了,就当重新体现儿时乐趣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江天暮画得很快,三两下就完成了,他退后欣赏,还问平王:“怎么样?好看吗?”
而平王居然真的点头称赞:“好看,就像真的小兔子。”
第五十一章 有意思
被人在脸上做画,就算再好看周欢都没有欣赏的雅兴,何况他自己也看不到:“该你踢了。”只要江天暮踢飞了球,他一定亲手报仇。
江天暮倒是一点压力也没有:“看我的。”他准备踢球才发现凳子仍倒在地上,笑容怔忡了一下才又若无其事跑过去把凳子扶好。
周欢的眉头也皱了皱,他是尝过人情冷暖的,对平王身边那些宫人的态度格外敏感,那些人不是没眼力,而是根本就不愿意服侍平王。
平王虽然是庶出的,但怎么也是皇子,岂能容人这么轻视?联想到自己的周家,周欢对平王多了几分同情,可这么懦弱的人能当皇帝吗?周欢一样怀疑。
“我踢好了。”正当周欢分神时,江天暮得意洋洋的宣布。
周欢忙凝神看过去,果然球稳稳当当待在球门中:“你不是头一回玩这游戏吧?”周欢绝对不笨,他这武状元第一次踢球都掌握不好力度,除非是…
“是啊,从前在家没人陪我玩时,我都是这么练球的。”江天暮倒是坦诚相待。
上当了!周欢只有这个念头。
“平王殿下,该你了。”江天暮自己去捡球,把球扔给平王。
“孤…孤也要吗?”平王怯怯的看了看周欢脸上的画图,如果自己弄成这样,母妃一定会骂他的。
江天暮却很坚持:“殿下答应和我们玩了,不能毁约的。”还没玩就想着输了受罚,平王应当学学周欢,多些勇气。
“好吧。”毁约两个字吓住了平王,宣和帝最不喜欢不守信用的人,这点宫中人人都知道,平王鼓起勇气一脚踢过去,可惜球在离凳子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于是江天暮笑嘻嘻拿着毛笔走近他:“殿下喜欢小狗还是蝴蝶?”
“…蝴蝶…”平王只能选择不能拒绝。
周欢冷眼看那些平王身边的宫人,见有人把皇子的脸当画布也不阻止,仍像木雕泥塑的那样站着,不觉摇摇头,皇宫中怎么有这种下人,李公公不管吗?
“画好了。”江天暮满意的打量自己的杰作。
周欢看平王脸上的蝴蝶还确实画得不差,不过哪有把脸当画布的:“输了画画,那赢了呢?”他不能让人白画,得争取自己的利益。
“赢了就擦掉一张画,赢得最多的人还可以在输得最多的人的脸上任意做画。”江天暮补充比赛规则。
“行!”周欢一定要擦去自己脸上的小兔子,还要在江天暮脸上画满小乌龟!
平王也点头同意,他不求报仇,只求别顶着一脸蝴蝶回去。
三人意见统一了,比赛也开始精彩起来,周欢、江天暮、平王年纪都不大,仍是爱玩爱热闹的岁数,尤其是平王,在逐渐掌握窍门进了一球后,更是忘情的欢呼起来!
“谁这么吵!?”难得平王不局促了,就有人开口斥责他。
平王一看见来人,马上又恢复成了懦懦的样子,吞吞吐吐的开口:“…皇…皇姐。”
来人正是长乐郡主,仍然金钗锦衣,薄施脂粉,只是眉间淡淡的憔悴让人知道她最近过的并不快乐。
今天是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女儿女婿回娘家的日子,永安公主带着驸马和四个孩子也进了宫,本来长乐是打算见姐姐诉家常的,可还没等她走近,就看见姐姐一家欢欢喜喜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自己挑的驸马,心里顿时一酸。
长乐忽然就不想上前看姐姐展示自己的幸福了,她只想走到没人的地方静一静,可本来安静的花园却有人大声笑闹,心情不好她想也不想就开口斥责。
长乐郡主也没想到是平王在这儿玩,印象中这个弟弟平常可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心里有点为自己刚才的责怪不好意思,不过看到平王脸上画满了蝴蝶、蜻蜓和花朵,火就上来了:“你们怎么服侍殿下的?”她责骂的是平王身边的那些宫人。
这回那些宫人马上就跪下了,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大宫女还委屈的回答:“禀公主,殿下要怎么玩,岂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劝阻的。”
这不是当着平王的面说他坏话?!周欢意外极了,他原以为这些宫人阳奉阴违已经够大胆了,谁知道他们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家主人?!周欢看看平王,平王只是怕怕的样子,一点也不恼怒。
这孩子真是皇上的骨肉?要不是仔细地看平王和宣和帝眉目间的确有相似之处,周欢真要怀疑是不是哪个妃子混淆皇室血统了。
平王不气,长乐郡主倒是生气了:“不能劝阻?那要你们干什么?!如果殿下拿刀子往脸上划,你们是不是也不劝阻?!自己掌嘴!”
这位气质倒是像,也是个好姐姐,就在周欢对长乐郡主表示赞许时,长乐的目标转向他:“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往皇子的脸上乱画?”
怎么是他画的,周欢正要解释,却发现手里还拿着毛笔,刚才江天暮踢球要他帮忙拿的,这下可是…
江天暮倒是仗义:“郡主,是我画的,**而已,郡主不必兴师动众。”皇上已经降她为郡主了,可宫里还有人称她公主,可以想象她曾经有多受宠。
长乐怎么可能忘了江天暮,那亲眼目睹她笑话的三人之一,而他现在称呼自己为郡主,这郡主岂不是正拜他所赐!
“你好大的胆子!”长乐可终于抓到把柄了。
“谢谢。”江天暮只当做是夸奖。
其实**,真没必要这么追究的,周欢看向平王,只要平王说这只是游戏,那郡主就不便再责怪了,可让他失望的是,平王还是胆怯的低着头。
“我不是在夸你!”这边长乐郡主的火气更盛。
“什么事这么热闹?”又有两人走了过来。
这回换周欢忙施礼了:“宇文统领,莫先生。”在宫中当着众人面,周欢和宇文康从不叔侄相称,免得给人公私不分的印象。
宇文康饶有兴趣的打量他:“今天的装束不错嘛,谁给你打扮的?”
“…”周欢心中懊恼,他刚才光担心长乐郡主会降罪江天暮,却忘了这小子还在他脸上留下恶行,让人看了笑话。
“我们在玩游戏。”江天暮为周欢解围,主动介绍游戏规则。
“这个有意思。”宇文康更是武术行家中的行家,一下就听出这踢球着重的是什么。
“你脸上那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猫就是这么输的?”宇文康问周欢,其实周欢输球的原因他清楚,周欢因为身高体重的必要,下盘功夫扎得极稳,可就因为太稳了,灵活度欠缺些,这种比赛向来不是他强项。
“本来还有一只小鸭子,不过他后来赢了一球就擦掉了,周兄已经开始掌握窍门了。”江天暮欢快的语气让周欢分不清他这是在揭短还是在夸赞。
“那你呢?输了几个?”宇文康看着他干干净净的面容,语气着实不善。
“一个也没输。这可是我玩惯了的,输了还了得。”江天暮没计较他的语气,仍然如实回答道。
“拿你习惯的比赛,不是特意占便宜吗?”自家师侄明显是上了当,宇文康身为师叔,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可既然是我提议玩的,我当然选我知道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还怎么让别人和我一块玩?”江天暮不认同的道。
“…”这似乎也能解释,不过宇文康就是不甘心自己人吃亏。
一旁的莫步青看宇文康努力找词语偏心自家师侄,于是冷笑着缓缓开口:“自家技不如人,干脆点认了吧。”
“你说什么?!”江天暮毕竟是晚辈,宇文康还不好意思训他,但对着莫步青就无须顾忌了,“该是你那边上梁不正下梁歪吧?”或者说有其师便有其徒。
“宇文统领不介意的话,要不也上场踢一回?让事实说话。”江天暮马上站到莫步青一边,鼓动宇文康,如果能在这大内第一高手脸上做画就更好了。
宇文康可不是周欢,不会连比赛规则都没定就开始:“真要玩咱们就正式踢一场,事先把输赢说准了,我要赢了也不往你们俩脸上做画,你们去御林军剪一个月草坪就行了。”
就说的好像施恩一样,宇文康那种小儿涂鸦的画艺哪敢示于人前,莫步青皮笑肉不笑:“我也懒得动笔,你们俩要是输了就到御膳房洗一个月的碗。”
你们俩?那就是莫先生自动把他划归师叔那一队了,可他并不想掺和这些事的,可周欢也没有拒绝的权利,看着宇文康痛快的应下来,周欢只能自我安慰,幸好宇文康和莫步青关系不差,两人也就是嘴上争个长短,不会真让对方干一个月活,要是换成了于平均和莫步云,那赢注绝不止干一个月活那么简单了。
两个在皇宫地位尊贵的人正式比赛,当然不会在这小草坪上,宇文康提议去御林军专门的草坪,江天暮兴致勃勃的首先同意,拉了周欢就走,也不再理会平王和长乐郡主。
第五十二章 无愧悔
周欢所料不差,宇文康和莫步青都是喜静不喜动的人,而与其自己下场斗不如看别人斗,所以两人只能象征性踢了几下,宇文康就招来麾下的御林军,让他们组队踢球,输了的修草坪、去洗碗。
这不是对着凳子练习,而是正规的两队比赛,洗干净脸的周欢也来了兴趣,江天暮反而摇摇头,不想和大家玩。
“我想去御膳房吃点心。”江天暮自从莫先生出现便一直紧跟在他身边,现在终于吐露其目的。
“那就去吧。”莫步青意外的好说话。
“那孩子肺不好,长时间剧烈活动他受不了的。”等江天暮和莫步青走了后,宇文康才对周欢说道。
周欢愣了下才明白师叔说的是江天暮,其实他也听江城暮提起过自己弟弟身体不好,可他第一次见江天暮,人家就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他怎么也不会特意往有病那方面想。
“师叔…那天暮他…”宇文康说的周欢自然信,可以后他怎么对待江天暮,师叔要提醒他什么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不着凉,不剧烈运动,活到一百岁都没事。”宇文康只是提醒自己师侄注意,“你别拉着他比武、比赛就行,免得到时候莫步青跟你拼命。”说到底,宇文康最关心的还是自家师侄。
“莫先生?”如果江天暮有什么,为他出头的也该是江豪楚和江城暮吧?怎么会是莫步青呢?
“莫步青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能不心疼?”宇文康淡淡说道。
这消息可让周欢极为惊讶:“天暮是莫先生的徒弟?”不是莫步云才是江天暮的顶头上司吗?还有江天暮为什么拜莫步青为师?为了好吃的?
宇文康这回没解释,只是再提醒他:“平王的事你也少管。”
“这个侄儿明白。”周欢也淡淡答应。本来他还看不惯平王的宫人以奴欺主,但他更不满意在长乐郡主指责江天暮时,平王仍低头不语的态度。
就算游戏的发起者的确是江天暮,但平王不是也没抗议在自己脸上做画,而且玩得还很高兴,那向自己的姐姐解释一下又能怎样?周欢不喜欢没有担当的人。

正月初六朝廷开始正常办公,江天暮和周欢出了宫回家。
赵剑秋在过完年上班第一天就向张铭山交上一份调查报告,苏奎江在外面有三处私宅,分别养了三个小妾,而且在宝源钱庄存了五千两银子,汇丰钱庄存了三千两银子。
以苏奎江每月二十五两纹银的收入,这已经构成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都察院可以找他“喝茶”了。
苏奎江被找来“谈话”,证据都摆在那儿,他没谈几句就招了,还把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吴人志带了出来。
进宫面圣的官员都由礼部主客清吏司安排顺序,他们不是按事情的轻重缓急,而是看谁给的好处更多,而且是吴人志拿大头,苏奎江自觉自己捞得少,当然出事了也没有代吴人志顶罪的情义。
一举整顿主客清吏司,张铭山对赵剑秋第一次独立办案的成绩很满意,他是资深御史,想也知道赵剑秋必定和其他尽责的御史一样,过年也不休息,仍然明察暗访。
天佑王朝公务员待遇极好,除了固定的工资外,逢年过节朝廷都有不菲的赏赐,冬夏二季还有地方上的炭敬、冰敬。而就是老了退休也不差,每年的养老金是原工资的百分之八十,逢年过节地方上的官员还会上门慰问,看病也由官家的医生负责,不收药费,人故去后还由官府办理后事。可以说,只要当官当到退休,就等于一生都有了保障,不会给儿孙增加负担,反而能荫及后代。
张铭山当年就是看中这些才参加科举考试的,如今他日子也过得奔了小康,而按照二品官的级别退休,他不但有养老金,还有圣上另赐的子孙田,足够他做个富家翁含饴弄孙。
张铭山对目前和未来的生活都很满意,所以他向来看不惯那些贪得无厌之辈,“皇上生活节俭,可对底下的臣子向来大方,居然还有这些人前仆后继往绝路上走。”
赵剑秋见过宣和帝吃饭不过四菜一汤,也得到过金饭碗的礼物,对张铭山的话表示赞同,“那大人…吴人志、苏奎江他们应该如何处置?”
按天佑王朝的律法,贪一万两纹银便是死罪,吴人志和苏奎江都够了这个数,虽然明白贪官污吏不杀不足以警戒后来者,但第一次办案就由自己送上两人的性命,赵剑秋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这和莫忘尘那回还不一样,莫忘尘是自杀的。
“自然是按律办,他们为了个人私欲安排面圣的顺序,这得耽误多少大事,这种人必须严惩不贷!”张铭山最恨的就是这点,如果是事成后收点好处,那向来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规则,御史们都不会抓住这些不放,最不可饶恕的就是先收钱后办事,先有了私心,怎么可能公正办理。
“进了都察院就要有嫉恶如仇的勇气,若是你还想对贪官污吏存妇人之仁,那不如趁早离开。”赵剑秋在矛盾什么张铭山清楚,像她这样犹豫的御史也不是第一个。
“老夫当年办的第一个死刑案子,那人被斩当天我是亲自去刑场看的,看着一个人就这样走上绝路,我当时哭得比那些犯官家人还难过,可当那些犯官的家人怒斥我,哭着说永不原谅我时,我也哭着回道,我永远也不会道歉的,因为我根本就没做错。事情已经过了十二年,可现在要是再问我,老夫仍然不会道歉。”张铭山回忆过去,有对已逝者的惋惜,更多的是对自己行为的无愧。
赵剑秋回忆她办的这件案子,苏奎江证据确凿,她自问绝没有栽赃陷害:“若是见了苏奎江的家人,下官也不会道歉的。”
依法办事,法不徇情,赵剑秋是自己选择进都察院的,她也无愧无悔。

适应了御史的工作,赵剑秋开始查办接手各类的案子,有与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的,有自己弹劾官吏不作为的,不过像苏奎江那样案情重大的贪官她没再遇到过,一者都察院不止她一个监察御史,二者这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干什么事都得小心,不是每个贪官都像苏奎江那么张扬的。
转眼赵剑秋进都察院半年了,于平均和张铭山对她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也把她当成有潜力的对象培养着。
所以在河南玉板县出了大事后,张铭山带着赵剑秋和曹永志听于平均详细介绍案情。
真的是大事,去年年初玉板县受了水灾,所以朝廷下令免除一年的赋税。今年早稻收割后,本来是归国库的,没料到在运往省城郑州的路上,叫人劫了。
打劫的据说就是玉板县本地人,考虑到事情可能另有隐情,都察院的暗行御史和刑部派去的官员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喊打喊杀,只希望调查出真相。
可事态并没往大家希望的方面好转,暗行御史和刑部官员居然都被那些劫匪杀了,而杀了官吏的匪徒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进了附近的深山,树起了反旗!
于平均的脸色极不好看,但不像火而像冰,他一方面是心疼自己的属下,但更知道这事出的极其麻烦。
那些居然不是普通的劫匪,居然成了反贼?!而这件事追究起来还是暗行御史当时没马上严办的原因,姑息养奸,都察院责无旁贷。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事情只要一牵扯到谋反,多小的事都会被放大数十、乃至数百倍,自己的同僚因公殉职,自己的部门还可能受处罚,谁能轻松起来。
曹永志想了想说道:“这件案子其实主办的人是刑部的…”暗行御史只负责私下查案,出了事不能光都察院背呀!
在场人都知道刑部也得负责,可人家也刚损失了,落井下石…似乎…
啪的一声,于平均的手猛拍桌案,他冷冷盯着曹永志,只说了一个字:“滚!”
张铭山也不去看满头大汗悻悻退场的下属,只是冷静的商量解决的办法:“事情既然一开始就是我们都察院没办好,那就应该由我们继续解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