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倒不必,我有车。等我先打电话回去问了再说。”
旅馆柜台上告诉他说:”杨丽来过电话关照,拍影片要到 9点钟才收工,一定会来;荣子则即不见人影、亦无电话。
刘子川心想,荣子必是有事羁绊,也要到晚上才来;只 要告知行迹,便不会失去联络。于是放下电话说道:”一个未 到,一个要晚上才来。”
金雄白与黄敬斋,都不知道对方跟腻侣的约会很认真;所 以都以为”未到”的”一个”属于对方;自己的”一个”要 晚上才来把心都放下了。
9 新知话旧
张宗昌在东北的故事。
那家好大一家人,3个儿子都已娶妻;8个孙子、5个孙 女;还有居孀的姑奶奶也带着1儿1女住在娘家。此时都被 唤了来见礼;金雄白、黄敬斋的年纪虽轻,但因算是老掌柜 的朋友,所以年龄比金、黄还大的那家老大,以晚辈之礼,向 客人请安。十来个从十五六岁到三四岁男孩子女娃,更是一 叠连声”公公、公公”叫得热闹。 ”真是,”金雄白摸着轻轻发烫的脸笑道:”把人都叫老 了。” ”那可是没法子的事——”刘子川刚说了这一句;只见黄 敬斋在向他使眼色,便走到一旁,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我不懂关外的规矩。”黄敬斋低声说道:”照这样子得给 见面礼吧?” ”你们的情形不同。”刘子川想了一下说,”给亦可,不给 亦可。” ”还是给吧!怎么给法?” ”给一个总的就可以了。你别忙,回头再说。”
他们在低声商量,那掌柜已经窥知端倪,不过世故已深, 觉得不宜说破;说破了反倒像跟客人要见面礼似地。反正礼 尚往来,如果真的给了见面礼,看情形在起货价款再让掉一 些,作为补偿好了。 ”请入席吧!”那家老大亲自来招呼。
走到饭厅中,只见圆桌中间摆着一个紫铜火锅、高高的 烟囱中,窜出蓝色的火焰;关外春寒犹重,一看便有温暖亲 切之感。
等客人坐定下来,调好作料斟满酒,那掌柜举杯相敬,笑 着说道:”没有什么好东西请贵宾,除了肉就是鱼,简直跟二 荤品一样。”
这是客气话,光是那支火锅就很名贵;名为白肉血肠火 锅,锅底却有鱼翅、燕窝、哈士蟆、紫蟹、白鱼、凤鸡之类; 这些珍贵食料却全靠一样酸菜吊味。酸菜切得极细,白肉片 切得极薄,入口腴而不腻;鲜嫩无比,那股纯正的酸味,开 胃醒酒,妙不可言。金雄白虽精于饮馔,这样的火锅,也还 是第一次领略。 ”留点量,留点量!”刘子川提醒他说:”回头尝尝那二奶 奶的坛子肉。” ”坛子肉是东北常见的荤菜,不过做得好也要一点儿诀 窍。”那掌柜说:”最要不得的是喜酒席上的坛子肉;哪儿找 那么多小坛子,还扣好了作料分量,用文火去炖?还不是纯 一大坛,临时找家伙来装,有名无实,简直就是红炖肉。”
说到这里,坛子肉上桌了;接着是一盘干烧鲫鱼。金雄 白觉得坛子肉不过如此,对那条鲫鱼却非常欣赏。
“这么一尺来长的大鲫鱼,就在我们江南,亦是很难得 了。”他赞叹着说:”无怪乎吴铁老说,不到东北,不知东北 之大。实在说,不到东北,不知东北之富。”
“富是富,”那掌柜说:”富要是保不住,反而生灾惹祸。”
“这话倒也是,”金雄白说:”如果不是东北太富,当年日 本人跟俄国人就不会在东北火拼。”
“啊!”刘子川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掌柜,有句话我老想 请问你。听说你在当年也是’别拉窝契克。’”
金雄白与黄敬斋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得相顾愕 然;敖占春便低声说道:”两位听下去就知道了。”
“是的。”那掌柜点点头,”我还跟张效坤拜过把子呃!”
居然跟张宗昌是拜把兄弟,金雄白越发感兴趣;用心倾 听,才知道”别拉窝契克”是句俄语,意思就是会说俄国话 的通事。
这些通事,大多是下关东的”山东老乡”——在明朝,辽 东与山东认同乡;所以相沿至今,仍称山东人为”老乡”。那 掌柜下关东时,恰逢俄国人修中东铁路,他跟许多年轻力壮 的同乡,作了”毛子工”——老毛子的工人;慢慢都学会了 “毛子话”。及至日俄战争爆发,俄军要找许多通事;便由中 东路局选派会说俄语的员工充任。在俄军中的职位高低,即 以熟谙俄语的程度而定,居然有高到类似高等顾问之类衔头 的职位的。 ”不过,那到底是难得的一两个。说起来,老毛子打不过 鬼子,实在也有他的道理。道理是什么?就是用的中国人不 同——。”
那掌柜说,日俄战争时期,交战双方都极力想争取”地 主”的支持,但路线不同,日本人争取的是知识分子;科举 时代的知识份子,当然大部分是地方士绅。他们的这个工作, 早在甲午战争结束以后就开始了,以”中日一家,同文同 种”为号召;而且强调日本人都是徐福为秦始皇求海上仙方, 所带去的300童男童女之后。同时礼聘了一些落破文人到日 本去设馆授徒,教习汉文;为他们训练到东北来殖民的人才。
其中有个辽阳人,名叫于冲汉,他的”及门弟子”中,颇 多士官学生,在日俄战争时,都已成为中级军官。一到辽南, 首先就去拜访于冲汉,口称”老师”,执礼极恭。当时东北的 百姓,都称日本军官为”太君”;现在居然出了个”太君之 师”,自是地方上的大幸。于是惶惶然深恐身家难保的士绅们 都庇於于冲汉门下;日本军亦就利用于冲汉展开游说笼络的 工作,说他们是来帮助中国人打狼心狗肺的老毛子的;中国 人帮助日军,即等于自助。当然也还有些小恩小惠,骗得人 死心塌地,愿为日本人作走狗。
俄国军队却走的是劳工路线,以路局训练出来的一班通 事为核心,争取下关东而尚未落户的山东老乡为他们卖命;张 宗昌即是这班通事中的一个”头目”。 ”我跟张效坤拜把子是在宣统3年。没有多久,革命军起 义,他弄了200多人,其中还有老毛子,由大连上船到上海, 打算去投靠沪军都督陈英士。开拔要钱;我卖了一家粮食行, 得了4000银子,全都给他了,也是看出他将来一定会得意。 可是——。”
可是张宗昌没有得意多少时候。民国7年辗转归入直系, 驻湘西受吴佩孚的指挥;两年以后,吴佩孚自衡阳撤防北归; 湘军驱逐湖南人称之为”民贼”的督军张敬尧,以致张宗昌 在湘西站不住脚,拉队伍窜入江西,恰又为督军陈光远缴了 械,处境非常狼狈。
平时直皖战争只打了10天,便判胜负,直胜皖败;”马 厂誓师”的”元勋”段祺瑞鞠躬下台;而直系的灵魂吴佩孚, 开府洛阳,声名如日中天。张宗昌虽然不喜欢”吴秀才”,但 穷途末路;也只得暂且相投,心想是”老长官”,总不会不照 应;谁知吴佩孕因为张宗昌的部队,纪律太坏,与土匪不过 上下床之别,所以拒而不纳。
万般无奈,只得老一老脸皮,二次下关东;投奔”老 帅”张作霖,”老帅”顾念旧谊,给了他一份挂名差使,衔头 是”东三省巡阅使署高等顾问”,月俸千元;张宗昌往往一场 牌九就输光了。” ”那时的张效坤,可真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水。”那掌柜 把杯高谈,”我托人捎信给他,请他到哈尔滨来散散心。老弟 兄嘛,就算他欠了我的情,这会儿他倒楣的时候,我也不能 不理他啊。哪知道他不肯来,这么个大老粗居然还会掉书袋, 道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就凭这份爱面子的心,我就知道他 还能起来。果然——。”
果然,机会来了。民国11年4月,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 两路进兵入关,张景惠的西路军先垮,他亲自带领的暂编奉 天第一师,为直军缴了械;下辖东北军第2、第6、第9混成 旅,溃不成军。东路军是张老帅的精锐,亲自担任总指挥;但 受了西军的影响,亦不能不撤至山海关,结果是由英国传教 士调停,在秦皇岛的英国军舰上签订了8条和约。直军的代 表是第23师师长王承斌;他是辽宁兴城人,自然帮奉军的忙, 在谈和的条件上,很发生了一些有利奉军的作用,张老帅也 很见他的情。
战争结束,奉军退回关外。徐世昌在直系的压力之下,早 就发布了免除张作霖东三省巡阅使及蒙疆经略使的”本兼各 职”;所以老帅在和约签订的第3天,”自立为王”——由东 三省议会联合会推举他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他对这一次入关锻羽而归,认为奇耻大辱;一到部队撤 回,立即筹划整编。经过此番考验,他已彻底承认一个事实; 由小站系统而来的”新建陆军”,不但不新,而且老朽腐败, 决不能再用了。因此,原来以总参议杨宇霆为首的日本士官 毕业生,如李景林、姜登选等人,都获得重用。不过新派军 官中,发生作用最大的一个,却不是士官生,而是奉天武备 学堂及陆大出身的郭松龄。
但是郭松龄与杨宇霆是对立的;那种情形就像荣禄之与 翁同龢,只是张作霖父子不同于慈禧母子,所以郭松龄虽是 “少帅”的人,仍为老帅所看重。至于张学良之于郭松龄,是 亦师亦友,十分尊敬;郭松龄对于张学良,亦是尽心辅弼,其 许甚至,对老帅当然也是忠心耿耿,但由于杨宇霆的挑拨压 制,难免有隔阂之处。
“那是民国11年秋天吧,有一天张效坤忽然又来找我了。 他跟我说,现在有个机会;这个机会非抓住不可。我问他是 什么机会?他说老帅要报仇,招兵买马,还要跟’吴秀才’大 干一下子。他这一说我懂了,他如果有人有枪,就不必再干 那个不顾不问也不高的高等顾问了。至于找我,不用说,招 兵买马要钱。那时我的买卖正旺,凑了5万大洋给他。”
原来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张宗昌虽未随军入关;而在奉 军倾师而出,后路空虚时,张宗昌却立过一场功劳——为张 作霖所赶走的吉林督军孟恩远,有个女婿叫高仕傧,与吴佩 孚暗通款曲,被委任为”吉林讨逆军总司令”;高仕傧富贵念 炽,同时也要为岳父报仇,运动他的旧部”中东路山林剿匪 司令”卢永贵,自中东路终点,向西直扑哈尔滨。
后方生变,前方自然震动;不过张作霖根据情报研判,高 卢所部连招抚收编的”红胡子”,不过一万五六千的乌合之众, 还不足以动摇。想起张宗昌会打烂仗,当即发了一道电令,命 张宗昌相机截剿。
于是张宗昌带领不到1000的人马,东向迎敌;敌众我寡, 心里不免惴惴然。那知一路打听军情,都说高卢在一个名叫 海林的小站,按兵不动;深入侦察,才知究竟。高卢二人,根 本不懂用兵;那一万五六千人,沿路分兵布防,到了绥芬以 西的第一大站牡丹江,已去十分之三四;而牡丹江以南百把 里,就是有名的绝塞宁古塔,铁路有支线相通,那里驻有正 规的奉军一团;高卢认为如果置之不理,有被拦腰截断归路 的可能。有人献议,奇袭之师,贵乎神速;只要兼程而进,拿 下了哈尔滨,东路各地守军,可以传檄而定。高卢二人,却 下不了决心;为防设在列军中的司令部,受到宁古塔守军北 上正面的袭击,特地将司令部移到牡丹江以西的小站海林,瞻 顾迟疑,有半个月之久,始终在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自困 局面之中。
这下张宗昌将高仕傧、卢永贵看透了,是一对饭桶。于 是跟路局多要铁汽车厢;下令关紧车门,免得被人窥破虚实; 然后命司机以全速向东疾驰。
高、卢二人慌了手脚,派刚刚招来的民兵当第一线迎敌; 收编的”红胡子”居第二线;作为基本队伍的山林警卫队,保 护司令部。他们的打算是,牺牲民兵,以挫其锋;便可靠 “红胡子”来替他们打一场硬仗;万一失利,带领基本队伍向 后转,犹可自保。那知民兵从未上过战场,甚至有连放枪都 不会的;到得张宗昌部下的那班亡命之徒,吹号冲锋,一面 呐喊张威;一面乒乒乓乓乱扔手榴弹,吓得双腿发软,不战 而溃。
这一来牵动了第二线的”红胡子”;高、卢一看情势不妙, 赶紧后撤,先退绥芬,继退东宁。张宗昌穷追不舍;高卢二 人不能不化装逃走,结果仍旧被抓住,奉”老帅”从关内来 电:”就地正法”。
张宗昌虽立了这场功劳,却只得了个”绥宁镇守使”的 虚衔;因为奉军的排外性很强,认为张宗昌是客卿,不宜予 以兵权;新派的将领,特别是郭松龄,又根本看不其他,以 致饷械两缺,郁郁不得志,及至得到”老帅”决心整军经武 的消息,张宗昌特地赶到沈阳,跃跃欲试的神情,溢于言表; 不道为人品了一盆冷水。
泼冷水的是负责实际整编训练责任的郭松龄,本来”东 三省陆军整理处”的统监是吉林省长孙烈臣,以张作相、姜 登选为监副;参谋长在名义上是张学良,事实上由郭松龄代 行职权。 ”东三省不是没有兵,是兵太多了。整编的目的在汰弱留 强;训练的目的在能适应现代化的战术。老兄是有名的勇将, 带的兵也能打;不过程度太差、纪律也有点问题。老兄,请 恕我直言。”
意在言外,张宗昌招来的亡命之徒,正在淘汰之列。他 碰了这样一个钉子,心里自然不服;但亦无奈其何。怏怏然 回到了防区,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
过不多久,又来了一个机会。白俄谢米诺夫为红军所压 迫,遁入中俄边境的绥芬一带,张宗昌灵机一动,向谢米诺 夫大表同情,建议他借地安营。谢米诺夫穷无所归,愿意接 受改编。张宗昌来找那掌柜,有了那5万大洋,事情就好办 了。
谢米诺夫的残部一共4000多人;再招上一批山东老乡, 总共7000,号称一万,军饷是自己发行的”军用品”,用白纸 填上一个数字,或是5元,或是10元,盖上绥宁镇守使的大 印,在当地使用,谁敢说它不是钱,至于那5万现大洋,是 要带到沈阳作交际应酬用的。
果然,在沈阳窑子里,一场牌九推下来,便有人替他在 张作霖面前说好话:“张效坤替老帅把白俄勇将谢米诺夫拉过 来了。他的部下,个个能征惯战,而且’家伙’都是最新的。 有这么一支红眉毛绿眼睛的队伍,摆出去都能唬人。”
张作霖被说动了心,许了张宗昌一个旅的番号。”老帅” 的命令,郭松龄不敢不遵;但心里却始终轻视张宗昌,于是 通过张学良提出意见,说张宗昌的部队,须先经过一番考验, 要确实证明能够打仗,才可给给予番号,编入序列。否则不 符”整理”的原则。
张作霖一听有理,吩咐照办。于是郭松龄拟了一个演习 计划,以集中在辉发河南岸,即名辉南,等候点编的张宗昌 部队,向西渡蛤蟆河进攻;守军是李景林所部的原第七混成 旅。在假想的”作战计划”中,给予张宗昌的任务,非常艰 苦;指定了一条迂回曲折的进攻路线,爬高山、下池塘,不 准规避取巧,而且限期非常紧迫。一看就知道是在整人! ”他奶奶的,郭茂宸这小子简直不是人揍的!”张宗昌一 面骂,一面下了决心:”好!俺干!叫你小子看看俺老张不是 孬种。”
张宗昌身先士卒,亲自跑在前面领队;”演习指挥部”逐 日有情况下达,往往刚息下来要”埋锅造饭”,军用电话中传 来了命令:”立即开拔,限某时到达某地,截堵敌人。”这样 折磨,几乎要把他的部下逼得发疯。
而且张宗昌发现,在这次作战演习中,隐伏着杀机。郭 松龄的计划相当周密,沿路警戒,如果他的部队受不了而零 零星星”开小差”,抓住了立即以军法从事,就地枪决;到演 习终了,如未能达成任务,可想而知的,不被收编,即被缴 械;倘作反抗,李景林已经获得授权,可以用”机枪点名”。
因此,张宗昌深切了解,这一次假想作战的失败,后果 比真的从火线上垮下来还要严重;但怕影响士气,对部下不 能说破其中的道理,只是不断地鼓励,要大家无论如何得咬 紧牙关拼到底;”一到了目的地就好了!”这”好了”之中,包 括娼赌在内。
到得演习日程,预定攻占阵地的时刻;张宗昌带着他的 五光十色的部队,居然渡过蛤蟆河,到达目的地。张宗昌一 半是真的竭蹶不支;一半是做作,到得”统裁官”所在地的 一处高地前面,从马上一个筋斗翻下来——他的腿长,实际 上等于由马上跨了下来,随即扑倒在烂泥地里,口吐白沫,即 还力竭声嘶地大喊:”杀啊!冲啊!”
亲临高地观阵的”老帅”大为感动;郭松龄亦无法再事 苛求,反而送个人情,作了很好的一篇讲评。张宗昌的愿望 达到了。
到了民国13年4月,吉林督军孙烈臣病故,遗缺由张作 相接任,让出第27师的番号给”少帅”张学良。吴俊升仍是 29师师长。这两师的番号是北方政府所承认的;另外”暂编 奉天陆军第一师”,派李景林为师长。依照郭松龄的建议,所 有的部队,整编为27个步兵旅,5个骑兵旅,每旅以3个团 为标准,用统一番号。张宗昌是”东三省陆军第三旅”旅长; 郭松龄是第二旅旅长,下辖步兵三团之外,另有炮兵一团,兵 强械利,是”老帅”的”羽林军”。
张宗昌也是粗中有细的人物,看出郭松龄必将大用;李 景林正在走运,于是倡议结盟,老大李景林、老二张宗昌、老 三郭松龄、老么张学良。这4个人在关帝庙里磕过头;也还 要给老帅磕头。行完大礼,张宗昌代表”异姓手足”,有所陈 述。 ”我们给老帅打天下。”他说:”大家都不要地盘;只要老 帅多赏点儿钱,让俺弟兄玩儿得痛快就行。”
平时直系名义上的领袖曹锟,得”安福系”之助,以重 贿当选总统;张作霖认为师出有名,再度讨伐曲时机成熟了, 于是由郭松龄派他所资助的留日学生戴世才,到四川活动,联 络刘湘,预备大举。到得13年9月”齐、卢战争”爆发,齐 是江苏督军齐燮元;卢是浙江督军卢永祥,一为直系,一为 皖系;皖系亦曾为直系所败,所以张作霖通电响应卢永祥;同 时声明奉天因受直系压迫,非一决雌雄不可。
于是直奉双方,立即展开了军事行动。奉方讨直的部队, 仍称为”镇威军,张作霖自任总司令,以总参议杨宇霆为参 谋长;下辖6个军,以第三军实力最强;这一军的军长、副 军长,正是张学良、郭松龄。
作战的方略是第三军与姜登选的第一军,组成联军,担 当山海关正面进攻;李景林为正、张宗昌为副的第二军与第 六军旗兵,西向热河,分攻朝阳、赤峰;第四、五两军是由 老将张作相、吴俊升率领,便让他们布防在锦州、绥中一带 作为预备队。
部署既定,下令开拔;曹锟得报,忧心如焚,以十万火 急的电报打给开府洛阳的吴佩孚,催促他进京,共商大计。
吴佩孚也知道直系的将领,各怀私心,貌合神离;新兵 既未练成,粮饷亦有问题,跟兵精粮足,唯张作霖之命是听 的奉军,不可同日而语。但既已成为直系的实际领袖,自然 责无旁贷,硬着头皮,专车进京,就任”讨逆军总司令。”
奉军兵分三路,吴佩孚针锋相对,在颐和园四照堂点了 三路人马,第一军彭寿莘是主力,抵挡山海关一路;第二军 王怀庆对敌朝阳方面的李景林;第三军冯玉祥出承德去应付 奉天的骑兵。另外又预备了10路援军,总兵力不下20万人 之多。
冯玉祥以翻覆出名,吴佩孚对他当然存着戒心,一方面 许以奉张一垮,保举他做东三省巡阅使;一方面却以十路援 军,部署在京畿各地,目的是防冯玉祥有异心。结果,他还 是在黄膺白策动,段祺瑞支持之下,倒了吴佩孚的戈。结果 是曹锟被囚,”秀才”被放,连带溥仪被逐;仿佛明朝徐有贞 一手策划”夺门之变”那样,黄膺白一手造成”首都革命”, 也是件得意之事。
不过,就算冯玉祥不倒戈,吴佩孚也未见得能免却失败 的命运,因为其余两路打得也不好,王怀庆一军首告失利,热 河的朝阳,开鲁先后失守。攻山海关的第1、第3联军。由郭 松龄自左翼攻击榆关正面;韩麟春自右翼攻击九门口。直军 居高临下,坚守阵地,在形势上处于有利地位,因而一时无 法拿得下来。
出海关不破,即令热河方面得利,并不能改变大局;于 是两军正副军长姜登选、韩麟春;张学良、郭松龄聚在一起 研究,决定了声东击西之计,山海关正面留一个旅,两个补 充团,作为佯攻;郭松龄带三个旅,增援右翼,集中全力攻 九门口。
九门口又九门水口,亦就是吴三桂请清兵,多尔衮大败 李自成的”一片石”。山海关的”边墙”自南而北,一折往西, 关隘无数;最南面靠海的一道关,在明朝名为南海口关,又 名老龙;此关之西30里便是秦皇岛。如果能出奇兵,由北面 义院口关已经夺得的据点石门塞,出击吴梅村”圆圆曲”中 所谓”电扫黄巾定黑山”的黑山窯,往南直指秦皇岛,则守 九门口与检关的直军被截归路,可不战而成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