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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不敢破例。”
这表示陪坐为行规所不许,廖衡自然不便勉强,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放她去了。
其时吴少霖已经想明白了,廖衡手中有张名单,名单上的人会听他的指挥;但可能代价不轻,所以怕他挑不动这副担子。倘是如此,自不妨谈谈;反正自己挑不动,有人会挑。眼前必须弄清楚的是,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副“担子”?
“平老,”他这样说:“你能不能让我试一试,看我挑得起来这副担子不?”
“当然,我应该给你一个试的机会。”
“多谢平老,请!”
他举一举那杯“微笑的凯萨琳”:粉红色的液体,加上一枚碧绿的薄荷味的樱桃,酸甜而凉,易于上口。廖衡喝了一口说:“不坏!这趟得交老弟,是一桩快事。”
“多蒙平老不弃,荣幸之至。”吴少霖接下来问:“不知道那几位议员先生,请平老代表?”
“名单我暂时不能公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数目,一共十二位。”
“连平老自己在内。”
“不。”
“这样说是十三——,”吴少霖想到了一个现成名词:“十三太保?”
“我们没有想到十三太保这个说法。”廖衡微笑着点点头:“以后咱们就用‘太保’二字作为一个代号好了”
“是。”吴少霖问:“列位太保都在上海?”
“不!”廖衡屈着手指数:“五个在上海,两个在广州,一个在青岛,其余的在天津。”
“那末,怎么样才能把众家太保都请了来呢?”
“这,”廖衡想了一下说:“情形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像平老鼎力维持,自然应该格外优礼。”
“先不必谈我。”廖衡放低了声音问:“目前‘尺寸’如何?请你跟我说实话。”
“我怎么敢欺骗平老?目前尺寸大概五到八之间。”
“怎么?”廖衡问说:“连个整数都没有?”
“当然有例外,像平老,起码一个整数。”
“其余的呢?”廖衡摇摇头,“没有整数,就无从谈起了”
吴少霖想了一会说:“请平老给我一个底子,我好找人来挑这副担子。”
“每人一个整数。我呢,你们瞧着办好了;”
“对平老自然格外优待。”吴少霖问道:“付款的条件呢?”
“付款条件最伤脑筋,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总要想个彼此能信得过的办法。”
廖衡问说:“你们有甚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有是有个办法,尚在拟议之中——。”
吴少霖所说的办法,事实已在试行,凡是谈好了价钱的,先发一张支票,上面只有数目,没有日期;日期在大选以后补填,并须盖章,方始生效,否则等于废纸。
因此,领取的人不多。不过,不领不等于“不捧场”;愿意捧场的人,大多觉得津保派不至于过河拆桥,先领支票,后填日期,一番手续两番做,自找麻烦,到不如放大方些,事后再领。
廖衡当然不会同意这个办法,“老弟,”他说:“我在上海就听说了许多内幕,津保派之中,有人主张大选过后来个不认帐,拿到这种支票,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大不了牺牲一两家小银行而已。”
“这是没有脑筋的人,出的馊主意,津保派中的巨头,都有政治地位,要讲政治信用。这件事已成过去了。”
吴少霖紧接着又说:“再说,那家银行肯牺牲?就算小银行肯牺牲,大银行多年做下来的信用,是决不肯牺牲的。将来谈好了,平老要那家银行的票子,不妨指定。”
“外国银行呢?”
“当然可以,汇丰、麦加利、花旗、正金、华俄道胜、东方汇理;英美日俄法,一应俱全,平老说那一家,就是那一家。”
廖衡心想:支票是见票付款,中国的银行还可以事先约定、非到期不付;不到日子提示,可以设法推托,外国银行不会接受他们这种狗局倒灶的办法;到时候自己填上日期,便可兑现。因而点点头,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他聪明,别人也不笨,早已想到了;吴少霖认为有句话必须交代:“平老,不过外国银行的支票、日期也是事后再填。”
“不必费他们的心了,我自己填好了。”
“不!平老,外国银行的支票,笔迹要一致的。”
“有这样的规矩吗?”廖衡表示怀疑。
虽无这样的规矩,但可约定;吴少霖不便说明,硬着头皮答一声:“是。”
“那就谈不拢了。”
“平老,”吴少霖陪笑说道:“你老明儿,不是说,想个彼此信得过的办法吗?”
廖衡也觉得不便让吴少霖为难。于是从各种角度考虑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样,到那天集合在一起;投票之前在汽车里发支票。汽车开进议院广场,下车投了票就走,岂不干净利落?
“办法倒是很乾脆。不过,”吴少霖忍不住问:“进去不投票怎么办?”
“唉!老弟台,你怎么这一点都想不通?进了议院大门,又何吝于这一票?”
又说:“老实说,这一趟‘选以贿成’,通国皆知,好比已经做了婊子了,不卖×也是卖×,莫非还想造贞节牌坊?”
语虽粗鄙,倒是肺腑之言;吴少霖笑道:“平老真是快人快语。”
“别人可不如我这样子痛快。所以,”廖衡想了一下说:
“等我的人到齐了,少不得还要招待记者,我有一套‘借乾铺’的说法,到时候请老弟不必误会。”
“借乾铺”是南方堂子里的规矩、押客只是在堂子里借住一晚而已。
如今八大胡同的小班,也兴这个规矩;但议员为参加大选招待记者,而有此“借乾铺”的说法,吴少霖就莫名其妙了。
牛有些姑娘喜欢假撇清,明明心里千肯万肯,表面上不是推托‘身上来’,就是说头痛不舒服,只准客人‘借乾铺’。到了半夜里,谁知道他们是乾是湿?”
廖衡紧接着又说:“将来招待记者的说法,亦不过拿这个说法遮遮脸,叫人以为不过让‘魏武后人’这个大嫖客,借了一次乾铺而已。”
“妙、妙!”吴少霖柑掌说道,“平老如此坦诚相待,佩服之至。不过,尺寸方面,还望平老高抬贵手。”
廖衡随即反问:“你看呢?”
吴少霖盘算了一会说:“通扯一个乞巧;平老另加一个闰七月。”
这意思是每人七千、廖衡加倍;他想了一下问:“那末,一你那一份呢?”
中间人的佣金,自然是归他们出;吴少霖想要他一个“二八回扣“,又觉得大高了些。那知就在踌躇未答之际,廖衡却又开口了。
“这样,你老弟也是靠本事吃饭的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我这面就照你所说的,净收实数。另外你自己去做,那怕你再做出一个乞巧数来,也是你的。”
听得这话,吴少霖心头一喜,他想:“现在的“大路行情”,一票八千,照此计算,先就有一万多元到手。不过支票是开总数,倘或事后不认帐,有去无回,如之奈何?一
正沉吟之际,廖衡却又问道:“你是不是另有意见,不妨说出来商量。”
“我是要请教,支票怎么开法?”
廖衡自己都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因为他以为这件事会慢慢谈;不想急转直下地这么快,心理上尚无准备,所以一时无从回答。
“老弟台,说实话,这些细节,我还没有考虑到。”廖衡的脑筋很快,就这刹那间,已掌握到问题的症结,办法亦随之而生,“我看这样,我这里十三个人,总数多少,你们开一张支票给你。”
这个办法初听很好,细想不妥;第一,支票开了总数,是十三个人的票钱,到时候少了一两个人,无法扣除:少一个就是七千,风险甚大;其次,廖衡所用的支票,万一空头,变成镜花水月一场空,岂不冤哉枉也。为此踌躇难答。
“老弟,你我能谈得这么深,就无事不可言了。”廖衡的态度很诚恳,”你的为难,就是我的为难,尽管说出来,想法子解决。”
逼到这个地步。吴少霖不能不说实话,“开总票这一说,也有人提过,‘筹备处’方面认为有困难。至于分开来开,平老个人,当然没有话说,不过其余十二位倘若过河拆桥,我对我这面的人,就没法交代了。当然,我可以找平老;问题就在于此,”他加重了语气说:“我不想替平老找麻烦。所以不如早早想个妥善办法为妙。”
“你的话不错,如果早就料理清楚,到时候集合、上车、发支票、投票;出了议院大门,各奔前程,岂不干脆?”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好!”廖衡点点头,“你先老实告诉我,你想弄多少钱?”
这一问,吴少霖不能不考虑之后回答;心里盘算,要多了廖衡不肯,要少了于心不甘,酌乎其中,每票要他一千元。
“平老,我这面人多,总要一吊才分配得过来。”
一吊就是一千。廖衡问道:“你的意思,‘筹备处’至少得给八千,彼此才都有着落?”
“是的。”
“那末,我们来算算帐。照规矩回扣‘九二’就是八厘,八八六百四十元,你要一千就是一成四了。是不是?”
吴少霖心想廖衡的算盘真精,但算得不错,只好答说:“是的。不过——。”
“你不必解释,我的话还没有完。”廖衡作个手势拦他的话,“我说过,再多也是你的本事,一成四不算多。问题是从我们这面分出去,比较难办,只有我来顶名。现在,出席费是多少?”
“投票那天的出席费,已经有决议了,每位二百元。”
“好末,十三个人就是两千六?”
“是的。”
“现在再算旅费,除我以外,还有十二位要领,每位四百,一共四千八。”
廖衡问道:“四千八加两千六是多少?”
“七千四。”
“你的目标是一万四,对不对?”
“对。”
“好,问题容易解决。出席费、旅费归你去领;此外你跟‘筹备处’去说,我要先领一笔交际费,选好了,我打条子给你,请你代领,这不就行了吗?”
廖衡打的是如意算盘,他的票钱加倍以外,还要领交际费;这一点未必能如愿。
吴少霖发觉自己这面,可靠的只有七千四百元,比九二扣略好而已。但是,对方所得,却因廖衡花说柳说地,由“乞巧数”变成“中秋数”了!”
“怎么样?”廖衡问说:“老弟台对我这个办法,是否满意?”
不满意也只好认了,“很好!是平老的照应。”吴少霖委委屈屈地说。
廖衡自己也觉得算盘太精明了一些,因而伸一个指头,说道:“交际费我要一万。要到了,都是你的。”
这使得吴少霖心里舒服得多,随即问道:“平老能不能打个条子,或者写封信甚么的?”
“写信不必了,我打张条子吧!”
于是吴少霖跟凯萨琳要来一张厚洋纸信笺:取出杨仲海从上海带来送他的“康克今”金笔,拔掉笔帽,送到廖衡手里。
廖衡毫不思索地一挥而就,写的是:“兹由吴少霖先生交来交际费大洋一万元正。”下面具名“平园”,表明他是国会议员中,一个小团体的领导人。
当他在写收条时,吴少霖在心里盘算,觉得此公虽精明,但很上路,是缓急可待,值得交结的人。所以等收条到手,看了一下说:
“领到了,我替花君老二送三千元过去,作为平老送她的花粉费,你老看如何?”
“不,不!”廖衡向柜台看了一眼,“送老二不如送她。”
“遵命。”吴少霖索性再说一句漂亮话:。“不管领得到、领不到,我都会送她花粉费,让她感恩图报。”
“喔,”廖衡兴味盎然地:“怎么个图报法?”
“那还用说?自然是投怀送抱,任凭平老胡帝胡天。”
“好个胡帝胡天?”廖衡大笑,笑完了低声说道:“我真要来领略‘酒家胡’的风味。明天行不行?”
原是开开玩笑,不道他居然很认真;看起来廖衡是个色中饿鬼,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未免太贪。照此看来,说他如何迷恋花君老二,亦恐未必。
转念到此,灵机一动,决定留着凯萨琳,作为将来花君老二跟他闹翻的藉口。这样,就不能让他轻易上手了。
“平老,”吴少霖说:“这些帝俄贵族,总忘不了自己过去的身分,所以初上来有些臭摆谱的味道,得要慢慢儿来。而且,平老初到,雨露所施,自然花君老二先沾恩溉,你说是不是呢?”
“甚么‘雨露’、‘恩溉’?”
廖衡笑道:“你老弟简直把我当做袁世凯了。”
吴少霖笑一笑,放低了声音说:“平老且先养精蓄锐,骑洋马得很费一番气力呢!”
“这倒是实话。”廖衡也是低声问说:“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宫方’的药来?”
“有,有!今天晚上我可以弄来。”
“今天晚上倒不必了。”廖衡停了一下说:“实不相瞒,老二那匹小川马,我刚才已经把她降服了。”
“好!”吴少霖说:“等平老骑大洋马的那天,我一定替你预备妥当。”
※ ※ ※
第二天依照约定的时间,廖衡在来今雨轩跟王坦见了面。
他本来是想打听打听大选的票价,看王坦能不能替他经手?
如今问题已经由吴少霖解决了,所以见了王坦只是叙旧而已。当然话题离不开大选。
“养怡,”廖衡问说:“有人说曹仲珊想当大总统,你也是劝进的要角之一,有这话没有?”
“我不是要角,我也没有劝进,不过说了老实话而已。”
“喔,我倒听听,你是如何老实?”
据说,有一天王硫芝问王坦,曹锟想当大总统,可当不可当?是当好还是不当好?
王坦作了个“两可两不可”之说,曹锟钱太多用不了,打算买个大总统的尊号自娱,可当;如果想做事,大总统的责任太重,曹锟干不了,不可当。若是为下台养老而当大总统,是最好的办法,可当;如果还不想下台,当过大总统不能再干别的职位,不可当。
“结果呢?”
“其实早有结果了;在我说这话之前,他们已经组织了三个小团体,有两百多张基本票。迟迟未见实行,是因为王孝伯、吴子玉几次跟吴大头谈不拢,后来是我去谈好的。”
“那你不是要角吗?”
“不是,不是!只供奔走而已。因为——。”
原来王坦跟吴景濂很熟,尤其是吴景濂的妻子跟他很投缘,而吴景濂惧内,所以王坦走内线,说服了吴景濂支持曹锟贿选。
“代价呢?”
“这个!”王坦伸出一只屈起了拇指的手。
“四十万?”
“大致是这个数。我去说妥当了,钱由王孝伯去谈;也由他过付。”王坦停了一下问。“老廖,你这趟来作何打算?”
“只是来看看热闹。”廖衡答说:“谈不到打算。”
王坦见廖衡问避不言,就不便深问,说些闲话,又要为廖衡接风。
“改天吧;”廖衡答说。“有个亲戚病得很重,我得去探病”
这是托辞;其实是回六国饭店去拟电稿,约他的“太保”到京。他们有一本自订的密码,翻译电码很费事,直到傍晚,方始竣事。
为了事关重大,怕泄漏机密,廖衡亲自坐洋车到电报局发了电报;复又回到六国饭店,打算睡一觉再作道理。
一进门,便发现吴少霖在大厅上等着。“平老”,他起身迎了上来,递上一份请贴,“津保派诸公,听说平老来了非常高兴,今天晚上熊省长跟边议长,请平老晚饭。”
“喔,屋子里坐。”等进入房间,廖衡又问:“还有些什么人?”
“无非都是各团体的头头。”
廖衡点点头,却不是接受邀请的表示,“我想我表面上以保持超然的立场为妙。”他说:“请你替我谢谢。”
“是。”吴少霖随即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分机,接通了甘石桥一百四十号议员俱乐部,找到专管请客的干事,说道:
“劳你驾,转告熊省长。边议长,廖议员廖平老的身子有些不爽,大夫关照要多休息,今天不能赴席,务必请代致谢意。”
其实,吴少霖亦不愿他跟熊炳琦、边守靖见面,因为他归吴景濂指挥;廖衡所开的条件,在他没有跟吴景濂谈妥以前,如果当事人直接接触,有了结果,他这中间人便要落空了。
虽然廖衡很上路,不致于出卖他;但如果给了廖衡一个他是不劳而获的印象,亦不大好。
“平老,”他说:“我要向你据实报告。我是奉吴议长之命办事,平老交代的话,我要跟他说。吴议长到保定去了,明天才能回来;我准定后天上午来报告结果。”
“好、好!不忙。”廖衡说道:“今天我们先去完愿吧!”
“完愿?”吴少霖想一想明白了,“等我来通个电话。”
电话是打到花君老二那里,据说她也出条子去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吴少霖便留话,让她一回来就回电。
“平老今儿会过王养怡了?”
“是的。听了很多内幕。”廖衡问道:“你知道你们议长得了多少好处?”
“听说是十五万。”
“不止,加倍还多。”廖衡也学王坦那样,将手一伸。
“四十万?”
“不错,四十万。”
接着,廖衡又谈了些工坦告诉他的内幕。
正在说着,电话铃响了;吴少霖顺手拿起话筒,答一声:
“喂!”他猜想到是花君老二打来的,所以特为问说:“你是请廖议员讲话不是?”目的是要让对方听出他的语声。
“刚刚的电话,是你自己打给我的,还是廖三爷要你打的?”果然是花君老二,已辨出了他的声音。
“廖三爷要我打的,问你今天房间空不空?”
“本来不空,我叫他们辞掉了。”花君老二问:“你们什么时候来?”
“我请廖三爷自己跟你说。”吴少霖掩住话筒向廖衡说:“问你老什么时候去?”
廖衡点点头,把话筒接到手中,“老二,”他问,“你要不要我来?”
“废话!”
挨了骂的廖衡反而笑了,“你要我什么时候来?”他又问:“现在就来好不好?”
“问你自己!”花君老二发牢骚似地说:
“我等了你一天的电话,来不来?要来什么时候来;是打牌还是光喝酒,请多少客人?你为什么不早来一个电话,也好预备。”
“对不起,对不起!”廖衡笑说:“说实话,要请那些客人?我自己都不知道。好吧!我们马上就来;来了再说。”
“那就快来,我把条子都回掉了。”
廖衡搁断电话,站起身来说:“我们就走吧!”
※ ※ ※
名为“双台”,实际上只有一桌菜,因为廖衡的交游虽广,但此来情况特殊,熟人见面问一句:
“是为大选来的吧?”
那时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如果承认,下面或许就会问出不好听的话来;倘或不承认,那末进京又是干什么?
为此,他只请了四个跟他一样,态度暖昧,不愿谈大选的国会议员,另外是吴少霖所邀的单震与刘一鹤,再加上杨仲海,主客一共九人。
“今宵只可谈风月。”作主人的一人席就宣布;然后说道:
“少霖,叫条子还是你执笔吧!”
“是,平老。”
四名议员,都有相好的;杨仲海仍旧叫了栖凤阁老四,单震与刘一鹤难得到清吟小班来,一时都想不起有什么中意的人,便由吴少霖“荐条子”,他自己仍旧叫的梅春老七。
等开了席,所叫的条子,陆续而至,花君老二以女主人的身份周旋,小班的姑娘以及“跟条子”的“本家”、娘姨,自己人交谈,都说苏州话,一时莺声呖呖,曼呼娇笑,热闹非凡。
由花君老二开始,姑娘们一个个挨次敬酒。
从首座的山西籍议员张起元起,接下来是河南的岳咸斌、福建的王泽之、江苏的史大通;然后才是廖衡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