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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杏香耳朵尖,已听得门外人声;果然,不久听的叩门的声音,年前所用的仆妇去开了大门,门外是曹震,他是由仲四派了两个伙计,前后打着灯笼走了来的。
翠宝、杏香一起迎了出去;双灯高照,却只得一条人影,翠宝便问,“芹二爷呢?”
“在镖局子里等行李,”曹震大声说道:“今儿真是惨不可言。”
“怎么回事?”翠宝看着他身上问,“你穿的是谁的皮袍?下摆段那么一截!”
“仲老四的!”曹震接着跟护送来的人道劳;打发他们走了,才进堂屋坐下,谈路上所遭遇的意外,“魏升跟桐生,还在对付那辆车呢!行李里头有要紧东西,雪芹要在仲四那里看着,倘或散了,还得重新捆扎,费事得很,今儿就不来了。”
姑嫂俩都释然了,“预备了宵夜。”翠宝说道:“你喝着酒等芹二爷吧!”
将宵夜的饮食摆了出来,翠宝伺候曹震喝酒;杏香坐在一旁,神思不属的说话,其实只注意着大门外面。但听到翠宝问起曹雪芹的亲事,她自然而然的就暂且抛却门外了。
“那乌都统夫人,是我们太太从小在一起的。乌二小姐是才女,眼界很高;雪芹居然让她看中了。不过,这件事得要我们太太跟乌太太会了面,才能定局。”
“太太跟乌太太什么时候见面?”
“还不知道。”曹震喝了口酒,慢吞吞的说:“慢慢儿来!世界上凡是好事,没有不慢的。”
翠宝听出他话中,对杏香有暗示的意味,随即凑合着说:“这大概就叫好事多磨了。”
“对了!看着挺好、挺顺的一件事,往往临时就会起变化。不,”曹震紧接着改口,“不是变化,是有波折。”
“是啊!我想也不会变化。路子是不错的,不过不能一下子就走到,得绕个弯子,那也没法,只有耐着性子等。”
“不错,耐性最要紧。好比走长路,没有耐性,就会心浮气躁,越发走得慢了。如果有耐性,根本就不去想,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反倒不知不觉地就到家了。”
两人一吹一唱,整套话都是说给杏香听的。言者有心而装作无意,最能打动听者的心,杏香在想,耐性也有个限度,好事多磨会把耐性都磨光!见了曹雪芹必得跟他讨一个日子,耐性等到那一天?
“我不想再喝了。”曹震推杯而起;取出怀表,写开盖子看了一下说,“二更都过了。”
“你不喝碗粥?”翠宝问说:“是拿野鸭子熬的。”
“我不饿!你们喝吧。”
“咱们喝!”翠宝跟杏香说,“明儿就不好吃了。”
于是姑嫂俩喝野鸭粥;曹震手持剔牙杖,在屋子里一面踱方步,一面想心事。就这时突然听得有人叩门,杏香立刻停止咀嚼,侧耳静听;翠宝却大声唤到,“吴妈,吴妈,有人叫门。”话虽没有完,曹震已经借口:“我去!“随即掀帘而出。
“刚才怕熬了粥没有人喝,可惜;这会儿只怕又嫌不够了。”翠宝问到:“如果三个人都来了,粥不够怎么办?”
第十二章
“我看看去,”杏香答非所问地往外走,翠宝便也跟了出去,站在走廊上等着看,来了几个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只来了一个,是魏升;只听曹震在问:“芹二爷呢?”
“行李散了!看着桐生跟车把式在捆行李呢!”魏升答说,“我怕二爷不放心,特为来说一声。”这时主仆居停都已进了堂屋,魏升向翠宝与杏香都招呼过了,听曹震又问:“芹二爷什么时候来?”
“只怕不能来了!我还得赶回去帮着拾掇行李。”
“好吧!你干回去好了”。
“是!”魏升答应着往后退。
“等等,“翠宝喊住他说,”喝碗热粥再走。““是,谢谢翠姨。”
这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魏升径自到厨房里去喝粥。杏香却格外体恤,“今儿晚上很冷。”他说,“让他喝点酒,挡挡寒气。”说完,从桌上拿起酒壶,又去了一碟风鱼,去送给魏升。
“杏姑娘,”魏升笑嘻嘻的站起来,“多谢,多谢!”
“谢倒不用谢!不过,我问你句话,你可别跟我胡扯。”
一听这话,就知道不能说实话了;魏升笑道:“杏姑娘先就疑心我了,倒像我骗了你多少回似的。”
“不多一回。上次你送我回来,我问你芹二爷提亲的事,你说从没有听说过,那不是骗人?”
“这我就不用分辨了!我确实没有听说过,你楞说我知道,这跟谁分辨去?”魏升有说:“你想,那时候我跟震二爷到热河才一天,跟何大叔一共没有能说上十句话,怎么回听说过芹二爷提亲的事?”
“那你现在是听说了。”
“是啊!”
“好!你说给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难题,魏升不知道那些话能说,那些话不能说。刚才进门时,听曹震教他的那套话,已可会意,少提“芹二爷”为妙。因此他只谈乌家那方面。
“乌都统、乌太太、武大小姐全看中了芹二爷,乌二小姐一肚子的墨水平常人看不上眼,要考过了再说---”。
“考什么?”杏香打断他的话问。
“考芹二爷,作诗作对子,得考中了才提亲。”
“原来考这个!”杏香不自觉地发笑,“王三姐抛绣球,乌二姐考女婿。”
“可不是嘛!少有初见的事。”
“那么,考中了没有呢?”
“你想呢?”
“考中了。”
“是的。”
“还有呢?”
“还有!”魏升摇摇头做个苦笑,“我可不知道了,我知道得就这么多。”
杏香不信,但又无法再多逼出他的话来,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胡扯!”
“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疑心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
“好!那么我问一句你一定知道的话,芹二爷这趟会京去干什么?”
“不是去接我们太太吗?”
先前应付的滴水不漏,这句话可漏了马脚;杏香心想,刚才问曹震,马夫人跟乌太太何时见面?他说还不知道。明明都已经进京奉迎去了,何能不知?显见的曹震是说假话。要捉摸的是他为什么要说假话?杏香心想只有一个理由,根本就是他要把她跟曹雪芹隔离开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如此,想跟曹雪芹见面的念头便于迫切;于是,毫不考虑地说:“我托你捎个信给芹二爷,请他明天一大早就来。”
魏升心中一跳,这跟曹震教代的话,大为抵触;曹震要他告诉曹雪芹,明天一大早就走。到时候杏香不见人到,追问起来,存心避她的真相就会拆穿,岂非大大的一场风波?魏升考虑下来,认为只有一个应付的办法,就是把杏香所托之事,透露给曹震;看他的脸色,在做道理。于是他说:“杏姑娘,你先请回吧!你的话,我替你带到。”
“一定要带到。”杏香犹自叮嘱一句,放回堂屋;曹震已回卧室,翠宝正在收拾桌子,杏香上前帮忙,在烛光下突然发现翠宝眉宇间堆满了心事似的,不由得一惊。“怎么啦?”她问:“你的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震二爷说了什么?但怕曹震听见,所以缩了回去。
翠宝不即回答,索性坐下来,摸一摸脸,然后支颐沉思---这是真的有了重重心事的样子了。杏香也坐了下来,凑近翠宝,低声问到:“刚才震二爷说了什么?”
显然的,就刚才她跟魏升谈话的片刻,曹震不知道谈了什么足以让翠宝发愁的事。那是件什么事呢?莫非她跟曹震之间,起了什么变化?
“二爷、二爷!”是魏升在外面喊。
杏香便去掀开门帘,放他进屋;曹震短衣拖鞋,也从卧室中踏了出来。
“我要回去了。二爷还有什么话交待?”
“你告诉芹二爷,我明儿上午到镖局子里去。”
这就是搭话的机会,魏升接口说道:“芹二爷明天上午会来。”说着微微使了个眼色。主仆俩这样眉目传语惯了的,虽只是眼皮一眨,曹震已经会意,随即问道:“芹二爷跟你说了的?”
“不是!杏姑娘要我带信给芹二爷让他明儿一早来。不过,”魏升转脸对杏香说:“如果今儿晚上收拾行李麻烦,睡得迟,明儿一大早,恐怕芹二爷起步来。”
这是暗示曹震有这回事,但他会挡住曹雪芹,至少不让他一早就来,那时就有腾闪回转的余地了。意会到此,曹震很从容地说道:“好吧!明儿早晨看,如果芹二爷来得早,我就不必过去了,在这儿吃了中饭动身。”这样说法,看是安排妥当了,魏升辞去,曹震回卧室;杏香帮着收拾完了,亦会自己屋子,在灯下静静的喝着茶等翠宝,不过心里却一直在捉摸一件事,看曹震神情,不像是他准备跟翠宝分手的样子。
因此,当翠宝一来,她首先问到曹震跟她的事:“震二爷到底什么时候带你到易州去?”
“不一定到易州。”
“到哪里呢?”
“他的意思,想跟他们家说清楚,把我接了回去。”
“那好啊!”杏香喜动颜色,“这真是件喜事!”不过马上警觉,即使喜事,她眉头何以没有喜色,反有忧愁?
“好倒是好!有件事我可真为难了。”
“什么是为难?”
翠宝不做声,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胸脯起伏,似乎要鼓起勇气才能把她的话说出来;可是,结果仍是沉默。杏香的脸色也变了!是何难事,如此难于出口。急躁之下,不由得声气就有些粗暴了。
“你倒是说呀!什么要命的事,这么为难?”
翠宝用歉疚的眼光看着她;突然,又低下头去说:“算了!等一阵子再说。”
杏香把她的话咀嚼了几遍,终于便出滋味来了;不过这滋味并不好受,不知是酸是苦?也不知道这酸苦的滋味,是不是该与翠宝相共?“向来是碍着我?”她问,“震二爷怎么说?”
话由杏香自己说破,翠宝自然松了一口气,“我是不愿意让你受委屈。”她说,“我已经低三下四了,何苦又叫人家把你也看低了。”
这是怎么说?杏香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曹家会看低了我?”
“你想,以我在曹家的身份,把你带了去,人家会把你看成什么人?虽说芹二爷,----”
“你别提他了!”杏香抢着说:“如今我跟了你去,连陪嫁的丫头都算不上,我不进他曹家的门,不算他家的丫头,还不行吗?”
“是啊!”翠宝附和着说:“所以我决定搁一搁,等芹二爷跟你的事办妥了,咱们一起进他曹家的门。”
“哼!”杏香冷笑一声,“你别做春梦了,哪里还有什么芹二爷跟我的事?震二爷早就算计好了,干脆一句话,只要你,不要我!”
翠宝先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不要你,我可不能不要你。”
“嫂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枉咱们姑嫂一场。你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就不用管我了,先打算你自己的事,你有了归宿,我也放心。”
“那么,”翠宝问到:“你呢?”
“我?”杏香内心茫然,老实答说:“这会儿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反正‘船到桥头自会直’,不能说一离了你,我连日子都不过了。”
“你一个人怎么过?”
这才是翠宝要来谈得事;盘马弯弓,落入主题,就不必再多说废话,她说她打算将杏香托付给仲四---当然,这也要靠曹震的面子;还有句没说出来的话,曹震的意思是,让仲四留意做个媒,将杏香嫁了出去;他愿意送一份嫁妆。杏香只听她说,并无表示;自己在心里捉摸,如何不受屈辱的一个人活下去?倘或真地想不出好办法,最后一条路,便是照翠宝的话,暂时投靠仲四。
“妹妹,”翠宝催问着说:“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我还在想,”杏香答说:“你不用心急,我既然许了你,不让你为难,你尽管放心去办你自己的事好了。”
翠宝脸一红,“我只是不放心你。”她说:“反正你一天没有安顿好,我一天不谈曹家的事。”
第十三章
魏升根本无意为杏香带信;曹雪芹也不会睡得很晚,什么收拾行李原是子虚乌有之事,早睡早起,在梳洗时便在盘算如何派桐生去看杏香,传达自己心里的一番打算。有一点是很明白的,有曹震在,桐生一去就会引起他的怀疑,而且怎么样也找不到跟杏香单独谈话的机会。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让桐生落后一步。
“看样子总要吃了午饭才动身。等我跟震二爷上了车,你到杏香哪里去一趟。”
桐生已知道干什么,平静的答一声:“是。”
“你跟杏香说,我不会丢了她不管,等我回京以后,我回想法子接她进门,请她耐心等着。”
桐生大不以为然,忍不住说到,“芹二爷,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来?何必弄个空心汤圆给人家吃?”
“你怎么知道是空心汤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那么,芹二爷,”桐生尽量装出合作的神情,“你是什么法子,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万一不大妥当,还可以商量。”
“我是找秋月,她一定有法子。”
他不能说找秋月无用,因为没有理由。这样,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桐生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把话说到了,你随后赶了来。”
“那当然,”桐生心想,别说秋月,就是“太太”也未见得能有什么法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就不必去找杏香。
哪知等曹震一来,曹雪芹忽然变了主意。原来曹震听得翠宝告诉他,杏香如何负气,既然已经有那样决觉得表示,就不必再迂回转折的移花接木了,干脆将杏香托付给仲四;当然,这件事还得跟仲四奶奶细谈,所以一早就赶到镖局来,曹雪芹听说他跟仲四有事商量,问明吃过午饭动身,而且不再去翠宝那里了,心想这不是私下去看杏香的绝好机会?
于是,他唤了桐生来,悄悄说道:“我自己去一趟,回头震二爷问起来,你随便遍个理由,可千万别说我到杏香哪儿去了。”
桐生不妨有此变化;阻拦无计,只有出以耍赖恐吓的手段了,“芹二爷,”他说,“这件事我可不敢保险;震二爷的事,可没有准谱儿,回头心血来潮,要再看一看翠姨,撞见了可别怪我!”
曹雪芹听他言语支离,神态又带着些桀骜不驯,再想一想他过去的言语行动,恍然大悟,他也是站在曹震这一面的。当下有被背叛了的感觉,怒气勃然茁发,但还是忍了一下。
“好,你这个猴儿崽子,你打算告密,让震二爷随后赶了来是不是?这儿我没功夫跟你算账,反正只要震二爷知道了这回事,我就唯你是问。”
吴妈没有见过曹雪芹,迎着脸问:“你这位少爷找哪一家?”
“就找你家。我找翠姨。”
吴妈不知道翠姨是谁?她受雇在此,不明白主人家的情形,只知道“太太”,“姑娘”与“震二爷”,因而一下子愣住了。
曹雪芹以为话已说明白,应该可以进门,不到一脚踏进门槛,立即被阻,“你这位少爷,一定认错地方了。”他说:“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什么翠姨。”
曹雪芹诧异,莫非真的认错地方了,退后两步认一人门,门框旁边,梅红笺上“曹寓”二字,还是自己写的,何曾认错?是了,他在想,这新来的老妈子不明就里,不能怪她。但正当要开口说明自己是谁时,一眼瞥见一条背影,不由得张口就喊:“杏香、杏香!”形象也是听得人声,出来探视,看清了是曹雪芹转身就走,听得他喊,不由得停步,但只是顿了一下,随又拔足,而且走得更快了。
这一下当然惊动了翠宝,出来一看,大为惊异:“芹二爷,”她迎上来问,“你怎么来了。”
吴妈这才明白,“翠姨”就是“太太”,赶紧开直了大门,曹雪芹一面进来,一面问道:“你们家是不是另外有堂客?”
“没有啊!”翠宝不解的,“芹二爷怎么无缘无故问这么一句话。”
“不能没有缘故。刚才我看见杏香的影子,叫她她不应,反倒走得更快了;所以,我才疑心你家另有堂客,是我看错了。既然就是她,为什么不理我;必是对我有误会了。”
翠宝一时无从作答,只说:“里面做。”
近了堂屋,翠宝为随后跟进来的吴妈,解说了曹雪芹的身份;然后在吴妈张罗茶水时,她很快得一掀门帘,往外疾走,绕着回廊走向杏香卧室,想不到的事双扉紧闭,推一推还推不开,是在里面上了闩。“妹妹,妹妹!”她在门外喊。
“不必喊!”杏香在里面答说:“我不想见他。”
真是如此决绝,倒是翠宝所想不到的,她踌躇了好一会又问:“你真的不想见他?”
“自然是真的。”杏香尖刻地说:“莫非自己人面前,还使手段,玩儿假得不成?”
翠宝听出她话中有火气,却不知道她是发谁的脾气?但有一点是很明白的,她跟曹雪芹见了面,一定会吵起来,不见也好。于是问说:“那么,你有什么话要我告诉他?”
“没有话!”
翠宝心想,这又不是真的决绝;真的打算决绝了,反而会平心静气,或者默不作声,像这样赌气的态度,正见得她心里抛不掉曹雪芹。于是她说:“你先把气平一平,我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这样子对事情没有好处。我先去问问他的来意再说。”
“问也无用。”
翠宝不再答话,一路走、一路想,见了曹雪芹应该如何说法?如果据实而言,曹雪芹一定会自己来叫门,作低服小,说上一大套的话,也许杏香就会开门相见;这一来,又将如何?想到这里,觉得真的要好好捉摸了!曹震的主意,其实很不坏,她心里在想;快刀斩乱麻,已经都下手了,就得使劲,手一软,断不干净,反倒更不知怎么办了。主意已定,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处置;面对着焦躁不安的曹雪芹,翠宝显得格外沉着,“芹二爷,”她说:“你说得不错,杏香是误会你了,而且无悔得很厉害。芹二爷,如今说空话没有用处----。”
“决不是空话。”曹雪芹抢着说:“我一定想法子,让她跟我。”
“我也盼望她能在一起。不过,芹二爷,你应该有句实话。”
“怎么叫实话?”曹雪芹挠着头说:“我刚才说的,就是打心眼儿里出来的话。”
“光有心愿不成。我说的实话,是要芹二爷你规定一个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成?”
“这----,”曹雪芹嗫嚅着说:“日子可没法子定,得走着瞧。”
“瞧谁啊?”
“看看我们老太太的意思。”
“这应该容易定啊!”翠宝答说:“我听震二爷说过,太太膝下就芹二爷你一个,想来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太太一点头,事情就算成了。当然,这得在芹二爷完花烛以后,不要紧,杏香可以等。”
“不是!”曹雪芹很吃力得说:“事情不那么容易。”
“难在什么地方?不就是太太一句话吗?”
曹雪芹无法改口---需求教于秋月。他只相信她一定有办法;是什么办法,何时办成,皆无所致,这就根本谈不上是一句实话了。因此,他只能加重了语气说:“反正我尽力去办。能不能成功,有几分把握,我一回京就知道了。”
“那好!”翠宝很快的接口,“包在我身上,劝得她回心转意。今天她不愿见芹二爷,就不必勉强她了;勉强见面,一碰僵了,反为不美。包里归堆一句话,只要老太太答应了,不愁杏香不姓曹;不然,就说上一箩筐的好话,到头来还是免不了哭一场。“曹雪芹觉得她的话,说得非常透彻;既然她做了保证,一定劝得杏香回心转意,那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如今要担心的,只是秋月能不能想出斡旋难局的妙计?
第十四章
送走了曹雪芹,翠宝顺路又来看杏香;房门已经开了,因为曹雪芹已走,没有理由再闭门了。不过,她虽不会摒据翠宝,却仍旧绷着脸,而且不理不睬;翠宝不免心虚,将刚才自己跟曹雪芹说的话回想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妥,才比较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