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的影子是非清晰的,拿来一比,连对乌云娟的影响也很明显了。他很快的发现了自己何以只觉面善,而一时想不起的缘故,原来只像的一半,双颊以下,鹅蛋脸、长隆鼻、菱角嘴,无一不似,此外,乌云娟的额头要比绣春宽些,但那双眼睛却没有绣春来的大,也欠灵活—那是必然的,身份不同,将端庄就得目不斜视,如何能有一双顾盼自如的眼睛?
绣春到底怎么样了呢?他恻恻的在想,心里浮起阵阵酸楚;而就在这时候,阿元悄悄回来了,纯叫喊着一丝诡谲的笑意。曹雪芹抛开绣春,定定神问道:“是怎么回事?”
“桐生把芹二爷对我们二小姐的误会,告诉我了。”阿元老实答说。
“喔,”曹雪芹问到:“你就照实告诉了你们二小姐?”
“当然不能‘灶王爷上天,直奏。’”阿元答说:“不过误会要弄清楚;桐生说,这不是空口讲白话的事。我觉得他的话不错,所以,我跟我们二小姐说,敢不敢做一件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问是什么?我才把芹二爷让他考了半天,连个影儿都没有瞧见的委屈,跟她说了;问她敢不敢来看芹二爷?我们二小姐,只要一激就敢作敢为了。”
“照这么说,是瞒着你家老爷、太太,偷着来的!”
“大小姐知道。”阿元紧接着问道:“如今,芹二爷可是明白了,我们小姐不是那种脾气孤傲人性的人?”
“看起来,”曹雪芹有些不甚情愿地说:“是我错了。”
“也不必说谁错谁不错。我只问,芹二爷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一句单刀直入,问到紧要关头的话,曹雪芹自然不能轻率回答;想了一下,故意问道:“照你看,我该怎么办?”
“现在是我们二小姐变成委曲了,芹二爷得有点儿意思表示。”
“哪行!”曹雪芹点点头,“不过,我可想不出来,该怎么表示?能不能写封信道歉?那样做,合适吗?”
这一下轮到阿元考虑了,她依着门、咬着嘴唇想了好一会,问道:“芹二爷,你到底大不打算去我们二小姐?”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曹雪芹仍有些闪避的意味。
在阿元听来,这话却很有分量,仿佛是在要求保证:“如果我倒想娶,你家二小姐可又不愿意了,那该怎么办?”这就不由得使他想起一件她未说来的事,乌云娟却有些负气的模样,曾经有过表示:“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人,倘以为我有求于他,那就大错特错了。”照此看来,说不定弄巧成拙,或者说是弄假成真,真的惹起了她的“小姐脾气”,不愿做曹家的少奶奶,那可成了个难以收场的僵局。
想想又不至于如此,且等将他的意向弄清楚,果然他“一见倾心”了,再跟她说实话,一起来想个万全之计,也还不迟。打定了主意,阿元便又说道:“我也知道不是你芹二爷一个人的事,至少还要老太太点头,不过那都好想办法,顶要紧的还是芹二爷你回心转意才行。”
“你这‘回心转意’四个字,我可当不起。”曹雪芹急忙解释,“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不愿意。”
这是当面撒谎,阿元觉得好笑,但也不必跟他辨,反正这样急着表白的态度,就很能让人满意了。
“好!芹二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现在把话说回来,我们二小姐受了委屈,得想法子让她心里好过些。”阿元想了一下说:“你说写信不大合适,这话倒也是,提名道姓的,落在外人眼里很不妥当,不如你做首诗!”
“啊,啊!”曹雪芹顿觉诗兴勃发,“行!我今天就做。”
“还有,再过半个月,是我们太太生日,最好也能意思点什么。”
“你说呢?”曹雪芹说:“若说办分重礼,只是我跟四老爷一句话的事,显不出我的敬意来。除非我写张字,或者画张画。”
“画张画好了。”阿元问说:“你想画什么?”
“这还得捉摸,反正不离祝寿的格局。”
“那就慢慢儿捉摸吧!还有,这可是一桩大事,老太太到底来不来。”
“来!曹雪芹很有把握的,”一定来。“
“什么时候?”
“哪,”曹雪芹照顾着马夫人向乌家说过的话,“总得到春暖花开。”
“那可还早得很哪!”阿元踌躇着说,“宜乎快!最好能赶上我们太太生日。”她虽未说夜长梦多的话,但意思却看得出来;曹雪芹将她前后的话回想了一遍,不由得狐疑了。
“怎么?阿元,你好像还有话搁在肚子里?”
“是的。”阿元坦然承认,“不过,有话也是为了芹二爷,为了我们二小姐。”
“哪么,是什么话呢?”
阿元想了一下,用很果决的语气答说:“芹二爷也别问了,反正谈亲事总得乾宅多上进,而且好姻缘也都是求来的。”
曹雪芹默然,想起秋月的信,又想起绣春的影子,心里乱得很。见此光景,阿元至替他换了一杯热茶,便悄悄退了出去。她知道曹雪芹这时候需要有一段静静的时间去细想;她倒是宁愿他谋定后动,免得将来失悔,自己已于心不安。

 
第八章
饭桌归杏香伺候,她最盼望的一件事,曹頫晚上有应酬,只有曹雪芹一个人吃饭,便可以谈些心里想说的话;当然,也还要看另外有没有人在旁边?桐生还好,有阿元在就不方便了。这天的机会很好,只有他俩单独相处;可是,曹雪芹一座上桌子,就像有心事,扶起筷子却又放下,发了一会楞,视线在桌上乱转,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杏香不免差异,开口动问了。
“我找调羹喝汤。”
“那不是!”
原来酱油碟子与汤匙摆得太近,已靠桌沿;而他又直朝外看,难怪找不着。
“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曹雪芹舀了一匙汤,忽又到了回去。
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杏香自然关切,“你一定有心事!”她说,“能不能告诉我?”
曹雪芹不作声,定定神方始答说:“心事是有,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这叫什么话?你的心事,当然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不是这意思。”曹雪芹吃力得说,“我是说,我的心事,只有我自己才想得出办法。”
“你是说,谁都帮不上忙?”杏香紧接着又说:“我可不相信。除非你是做了亏心事,怕人知道。”
“没有!”曹雪芹着回倒是答得一点都不含糊,“就为得不愿做亏心事,才有心事。”这话意味就深长了。杏香不在多说,只是紧闭着嘴,一面思索,一面注视着曹雪芹的脸色。
“你听四老爷说过没有?震二爷哪天来?”曹雪芹突然问说。
“仿佛听说过的,”杏香思索了好一会答说:“就在这几天,江南有位来大人要来;震二爷要来接他。”
曹雪芹点点头,却又不再做声;杏香忍不住追问,曹雪芹便有些不耐烦了,“你别多问。”他说,“能告诉你的,自然会跟你说。”
从结识以来,杏香还是第一次受他这两句抢白,心里觉得委屈,眼眶顿时发热;赶紧自己硬起心肠来,总算没有让泪水流出来。曹雪芹也发觉了自己的态度,内心不免歉疚;只好自道心境,作为解释,“你不知道我心里很烦。”他说:“自己管不住自己。”
“我也看得出来,”杏香强自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事烦心;我疑心是为了我。不过,我实在也想不出来,是什么事让你心烦了。”
曹雪芹心想,她这话不能不回答;不答便是默认,马上寻根问底,惹得人更烦。因而很快的答说:“不是为你,与你无关。”
那么是为阿元?杏香这样在想,却不敢问出来,只说一句:“只要不是为我,我就安心了。”
经过彻夜的考虑,曹雪芹终于作了决定;而这个决定必须告诉桐生。开口之前,她想把秋月的新拿给桐生看。
“芹二爷,”桐生持信在手,却先问道:“是什么事?”
“你看了就知道了。”
看完信,只明白一半,想来要谈乌家的亲事。他静静地将信封好,放回桌上,很沉着的等着。
“乌家的事,如果找我的意思,太太会很为难,再说乌二小姐有这么亲自来解释,我再有什么话,就是不通人情了。”曹雪芹略停一下说,“你会京里去一趟,就说我照太太的意思办好了。太太如果愿结这门亲,最好早一点儿动身。”
“是!”桐生对他的决定很满意,也很得意,有一种干成一件很难办得事的感觉;他扬起脸答说:“天气也转暖了,我自有说辞,能催的太太马上动身。”
“也不必太匆促,定了行期,尽快捎个信给我;你就在家,伺候了太太来。”
“那当然,一定是这么办的。”桐生紧接着说:“乌二小姐自己来过,这话能说不能说?”
“问你自己啊!这件事大概我不让你说,你嗓子眼里也会痒的忍不住。”
桐生笑了,然后又问:“还有什么话要我禀告太太的。”
“有件事,你仍旧跟秋月说好了。就是---”曹雪芹很吃力得说:“杏香的事。”
听这一说,桐生眼睁得很大,“杏香怎样?”他问。
那神气有些咄咄逼人;曹雪芹颇感威胁,咳嗽了一声,方能发话,“我不能做始乱终弃的事。”
桐生跟曹雪芹读书,读过“西厢记”的曲本,当即答说:“她又不是崔莺莺,谈不上始乱终弃。”
“话不是这么说。”曹雪芹一鼓作气地说:“你跟秋月说,让她禀告太太,亲事归亲事,杏香归杏香,我不能喜新厌旧。”
桐生觉得他的话说得不够清楚,“那么,”他问:“芹二爷,你是想太太怎么替你办这件事?”
“请太太做主。能让我把杏香留下来。”
桐生沉默了片刻答说:“我说是说。不过这件事,我看太太也为难。”
“你别管,只把话说到了就是了。”
“是!”桐生拿他的话咀嚼了一下,意又所会,便即问说:“太太要是不许呢?”
“不会不许。”
“万一不许呢?”
“哪,那可是没法子的事了。只能问震二爷,该怎么办?”
“是的。”桐生点点头,“我也在想,这件事怕只有震二爷才能办。”
原来桐生别有意会,对乌家这门亲事,他从一开始就非常热心,这也是他对主人家的一片忠心,想起马夫人的心事,也想到曹雪芹的前程,觉得联姻乌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特别是在这天见了乌云娟以后,更下了一个怎么样也要促成这件好事的决心。可是好事多磨,起了那个误会,好不容易已挽回过来,决不能再生波折。但是,杏香却明摆着是个障碍。
“要不要再跟阿元商量?”他一直在想;他很佩服阿元,相信他一定会有消除这个障碍的好办法。但那一来必须泄漏曹雪芹的秘密,这会引起什么不可测的后果,他不能不顾虑。想了一夜,始终委决不下;第二天起来,先收拾了随身行李,然后跟曹雪芹去讨回话,“芹二爷跟四老爷说好了没有?说好了,我好跟何大叔去要盘缠。”
“等一等吧,听说震二爷马上要来了。”
桐生精神一震,“这是哪里来的消息,”他问。
“镖局子里送来的信。”
桐生灵机一动,随即说道:“芹二爷,我想先迎上去接震二爷,把这件喜事,先跟他说一说,免得一来了跟四老爷谈起来,接不上头。”
曹雪芹无可无不可的答说:“也好!”
得了这句话,桐生立即赶到镖局,打听到了曹震的行踪,跟镖局里借了一匹马,中午赶到尖站,很顺利地找到了曹震。
“你怎么在这里?”曹震问说:“是要回京吗?”
“不是。”曹震很注意的问:“是特为来接震二爷的。”
“喔,”曹震很注意的问:“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不是有事,何必特为迎了来?桐生只点点头,却不开口,曹震便知是必须私下才能谈的话。于是,他将随从都遣了开去;然后说道:“是什么要紧话?你说吧!”
“芹二爷的亲事,震二爷听说了?”
“是啊!我在京里听说了。”曹震问说,“乌家二小姐的脾气不大好,是不是?”
“不!是误会。”桐生放低了声音说:“乌二小姐私下来看了芹二爷,当面说清楚了。““什么?”曹震又诧异、又好奇地问:“你说乌二小姐私下来看了芹二爷?”
“是的。”桐生将经过情形,细说了一遍。
曹震是一直含着笑在倾听的;听完了,很兴奋得说:“这可真是一件喜事,乌二小姐的人才,足足配得上你芹二爷。而且---。”他将跟乌家结亲,对曹家有帮助的话噎住了。
“好事倒是好事,有一幢为难的事,要请震二爷做主。”桐生停了一下说:“杏香怎么办?”这一说,曹震愣住了,考虑了好一会才问,“你芹二爷的意思怎么样?”
“芹二爷的意思是,最好能请太太做主,把杏香留下来;如果真的不行,也就没法子了。”桐生又说:“这件事如果先跟乌家说明,怕太太难以开口;倘或事先不说,等乌二小姐过来了,忽然屋子里又跑出一个人来,乌二小姐一定不高兴,说不定----。”
“你别说了!”
曹震挥一挥手说:“我明白。你先找魏升吃饭去。”
吃完饭,一起上路;曹震只在临上车以前,说了句:“等我到了再说。”更无别话。桐生一直觉得曹震神通广大,什么事都难不到他;反正只要把话说到了,也就等于把事情办成一半了,所以也不在多说,跨马疾驰,到了承德,先到镖局还了马,再赶回家,曹震也是刚到。
一道当然先跟曹頫谈正事。第一件当然是修行宫草房的事;曹頫年前到热河时,正逢大雪,想度地形,当然有困难;皇帝对这层颇为谅解,交待平郡王传旨,只要天一晴,就尽快办这件事,而且定了个期限,在皇帝谒陵回京以后,便能看到图样。
“皇上起驾的日子,定了没有?”曹頫问说。
“定了,正月二十四起銮。”曹震曲着手指数,“这回只谒昭西陵、孝陵、孝东陵、景陵,来去大概十天功夫。今天正月二十,咱们有半个月的功夫。”
“半个月?”曹頫顿时紧张,“踏勘、画图、复奏,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找了一个好手来,明天就到;咱们尽月底以前把它弄妥当,我带复奏回京,正好赶上。”
听这一说,曹頫略微心宽,“今天太晚了,”他说,“明儿一早咱们先找乌都统,要他多派人照料。”
“喔,”曹震被提醒了,“听说雪芹快要做乌都统的女婿了?”
“是啊!我正要问你哪!你二婶,到底什么时候动身。乌家的亲事,总要等他来了才能谈。”
“还要谈吗?”曹震有些诧异。
“不是谈别的,是谈下定跟迎亲。”曹頫又说:“乌都统夫妇都很器重雪芹。乌二小姐也很赏识他;可不知道雪芹心里想得什么,仿佛不打起劲似的。”
曹震当然明白其中的缘故,但不便跟曹頫明言;还有杏香的事,更不能透露。想了一下,只是建议曹頫写封信,催一催马夫人。
“四叔最好今晚上就写。”曹頫又说,“明天等把人送到了,护送的人马上回京,正好把信带走。而且,打明儿起,要大忙特忙,怕四叔找不出功夫来写信。”
“好,我今晚上就写。”
这时何谨来回事,是将曹震的卧室铺排好了---原来就预备他住第二进,家具陈设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此时只是将他的铺盖打开来,料理一张床就算妥当了。可是曹震却愿意与曹雪芹同住,为的是结伴热闹,诸事方便。而且最要紧的是,可以细谈乌家的亲事,以及如何处置杏香?
第九章
这晚上,堂兄弟俩连床夜话,曹震听得多,说得少;他对曹雪芹的心境,完全了解,既不愿落个负心之名,又不忍让老母为难。唯一的愿望是乌二小姐能容忍杏香;如果事难两全,非舍弃杏香不可时,又将如何?他却无以为答了。
很显然的,果真走到那一步,曹雪芹也只好作个负心汉了。曹震心想,这件事跟他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如今只是如何将杏香做个妥善的安置,这个难题,只有自己来设法对付,跟他谈亦无用,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拿出什么主意来的。
曹震同时也想到,这件事还要处理得快,倘或杏香已知其事,以他心直口快的脾气,多半就会直接找曹雪芹去问个明白。那就很可能会张扬开来,对曹雪芹的亲事,非常不利,稍往深处一追究,自己脱不得干系,而且连带回把翠宝也抖搂出来;虽不会起什么大风波,但正当转运,有许多正事要办之时,最忌这种麻烦。
意会到此,他采取了断然的处置;第二天一早,在何谨为他预备的卧室中,悄悄将杏香找了来,一开口就说:“昨天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嫂子身子很不好,没有个得力的人照应,向你想得很厉害,我让魏升送你回通州,明天就走吧!”
“喔,”杏香问说:“我嫂子什么病?”
“偏头痛,晚上睡不着。”曹震胡编着,“又有肝气痛。”
“请大夫瞧了没有?”
“自然请了。”曹震答说:“大夫说,总是心境不好之故;有亲人陪着,让她不至于太寂寞,比吃什么药都强。我又不能常在通州陪她,只有靠你了。”
“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尽快赶回去。不过,震二爷,有件事我想问一问,听说乌都统家二小姐要许配给芹二爷,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有这回事没有?”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这得善于应付,好歹把她弄走了,始为上策。于是很谨慎的答说:“也不过刚开头在谈,成与不成还在未定之天。”
“若是成了呢?”
“成了不是一桩喜事吗?”曹震听她问的含蓄,便故意这样含含糊糊的回答。
“我是说我。”杏香终于明说了,“不知道当初的话,算不算数。”
“什么话?”
一听这话,杏香不由得就冒火;但转念又想,当初原是一种默契,自己暗示愿意等,曹雪芹按时不会让她空等;此外无论曹震或是曹雪芹,皆无明确的承诺。这就怪不得他要问“什么话”了。
于是,她冷笑一声说道:“震二爷要装糊涂,我也没法子。哪怕白纸写黑字,要不算还是白算,何况只不过彼此有那种意思而已。我倒不一定想来上谁,只觉得人心不应该变得那么快。”
“杏香,”曹震笑道:“你这一顿夹枪带棒的牢骚发得没道理!咱们在通州那么多天,也不知道谈过多少话;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那一句话?人心没有变,可也不能像你所想得那么容易,事缓则圆,你别心急。”
“我不急!”杏香觉得应该沉着些,便故意将话题扯了开去,“明儿什么时候走?”
“自然是一早。”
“好!我收拾行李去。”说完,他推后两步,准备退出去了。
曹震灵机一动,将她唤住了说:“我还有话跟你说,你等一下。”说完便走了出去,找到魏升,走远些有话交待。
“你马上去找芹二爷,让他赶紧躲开;最好今天别回来,回头如果杏香找芹二爷,你就说四老爷派他接来大人去了。“魏升点点头,匆匆忙忙的走了。曹震便回卧室,故意说了好些让杏香转告翠宝的话;拖延的够时候了,才放他走。
“四老爷那儿怎么办?应该跟他说一声吧?”
“不必!”曹震答说:“我来告诉四老爷好了。你管你自己去收拾行李。”
杏香点点头出了屋子,不回自己卧室,却依着柱廊,定下心来好好想了一阵,然后直奔后院,走向金粟斋,迎面遇见阿元,两个人都站住脚,各自打量对方,阿元的神态本来很平静,但看到杏香的脸色有异,他也不免有些惊疑不定了。
“是找我有事吗?”
“我找芹二爷。”杏香的声音很高。
“咦!”阿元诧异,“芹二爷不到前面去了吗?”
“前面?哪儿?”
“不是魏升来通知的,说四老爷找,匆匆忙忙就走了。”
杏香一听这话,顿时满腹生疑;明明看见曹震找到魏升,不知交待了些什么?怎么一下子魏升又为“四老爷”所差遣了呢?
“你做一下好了,”阿元倒是一番好意,“也许马上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