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元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放下笔走到门口,向正在隔壁的藏书室阅读奏折的朱允炆望去,朱允炆正伏案勤奋的学习,朱元璋看着他削瘦的双肩,不觉暗暗叹了口气。
他背着手回来,坐在御案前又凝神想了一会儿,终于提起笔将“李维正”三个字抹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步步连环
西安府,这座中国历史上曾经辉煌一时的大都市,曾经见证了汉唐的强盛,在唐末的天下大乱中也渐渐走向了衰败,到了明初,它仅仅只是一个区域性的大城市了。
朱元璋也曾经考虑过将都城迁到西安,为此他还专门让前太子朱标来西安府考察过,但随着朱标的病逝。朱元璋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也有点力不从心了,迁都一事便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这个问题将来由他的儿孙们来考虑吧!
西安府是秦王朱樉的藩国所在。这位屡遭磨难的长亲王在朱允炆入主东宫后,也一度沉寂了,他撕去了伪装的面孔,继续着他荒淫而无耻的生活,还美其名曰:这是他无心上位的表现。
但他就此死心了吗?没有,就如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一样,朱樉的野心之火依然没有熄灭,只是被封闭起来,一旦时机到来,他的野心就会立刻炽焰万丈。
秦王沉寂了,他曾经活跃的手下也变得无所事事,他的幕僚邵闻达在去年生了一个儿子,老来得子使他欢喜异常,他开始认为自己还有延续子孙的能力,为了多生几个儿子,他在去年十月和今年一月,一口气连娶了三个小妾,生了儿子,娶了小妾,他的家庭负担也加重了,在秦王府领的一份薪水已经远远不够家里开销,他又在长安大街上开了一家大酒楼,可是经营无方,摊子铺得太大,才短短几个月便将他的老本亏掉一半,家里的老婆嫌他赚不到钱,总是和他吵闹,而几房小妾也因为从他这里捞不到油水补贴娘家,而对他伺候得也不那么尽心了。
养家糊口的压力使得邵闻达整天忧心忡忡,他卖掉了京城的房子。但依然不够弥补亏损,有心从燕王那里要一点钱,却又开不了这个口,他要立了功才能得到赏赐。可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开口要钱只会让燕王小瞧了他。
这天中午,邵闻达又和平常一样来到了酒楼,酒楼大厅里冷冷清清。十几个店小二懒精无神地站在那里,现在可是午饭时间,居然生意会这样差,其实邵闻达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问题就出在他决策失误,把秦王这块牌子搬出来,为了扩大声势,他在酒楼开业时特地用秦王的名义遍请西安府官员,当时来祝贺的人非常多,可谓场面火爆,但过了两天人就越来越少了,他后来才明白过来,正因为他打出秦王的牌子,才使绝大多数西安府的普通百姓不肯来他的酒楼吃饭,秦王在百姓中的名声太坏,那些来捧场的官员也只肯来这一次,但后悔已经晚了,这栋四层楼的酒家花了他几千两银子装饰,还有租金、薪水,每天都在亏他的老本,邵闻达心痛不已,想转让却没有人肯接这个“秦王的酒楼”。
酒楼的惨淡使他长长叹了口气,想转身回去,这时店里的掌柜却叫住了他,“邵东家!”
“什么事?”邵闻达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有人找你,说是你的老朋友。”
邵闻达一怔,他探头看了看,没有看见人,便问道:“人在哪里?”
“在四楼雅室等你。”掌柜将一张纸条递给了他,“他说,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邵闻达打开纸条,只见里面写着一个“燕”字,他心中猛地狂跳起来,也顾不得再问,飞奔向四楼跑去,
二楼、三楼各有一桌人在吃饭,但四楼却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只在最里面的一间雅室门口站着八名大汉,两边各站四人,邵闻达知道,来人就在房间里等他了。
“来人可是邵先生?”一名大汉上前向他拱手问道。
“我正是。”
“我家大人已在屋里等候先生多时了,邵先生请进。”
“不知你家大人贵姓?”
“他姓孙,邵先生不认识。”
“姓孙?”邵闻达仔细地想了想,他从来没有听说燕王身边有姓孙的人,他摇摇头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靠门边又站着两名带刀随从,身材高大,神情冷漠,而窗前却负手站着一人,看背影此人年纪不大,他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邵闻达连忙躬身道:“在下就是邵闻达,请问孙大人找我何事?”
窗前人慢慢转过身来了,回了一礼,淡淡一笑道:“先生请坐。”
邵闻达见他确实很面生,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不安,按理,他秘密投靠燕王之事只有极少人知道,一般来找他的都是那几个人,但今天却来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他迟疑一下问道:“你是…”
来人笑了笑道:“真是失礼。我竟忘记介绍自己的了,在下姓孙名济,辽东李总兵的属下。”
听到“辽东李总兵”五个字。邵闻达顿时魂飞魄散,他站起来便跑。后面的两名大汉却一左一右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邵闻达吓得脸色惨白。李维正竟然知道他是燕王的人了,那他还活得了吗?
“你害怕了吗?当初你设计陷害李总兵的时候,怎么会没想到有今天。”孙济取出一封信,扔在他面前冷冷道:“还认识这封信吗?”
看到这封信,邵闻达一颗心沉到了深渊,他这是几年前他写给燕王的效忠书,没想到竟落到了李维正的手中,这封信是吕思远从燕王身边费尽周折才搞到的,现在就成了邵闻达的丧钟铁证。邵闻达猛地扑上来,想抢这封信,却被身后两名大汉抓了回去。
孙济笑了笑,把信又收了起来,他蹲在邵闻达面前似笑非笑道:“看来你真的是害怕了,如果我把这封信给秦王,你会怎么样?‘咔嚓!’人头落地,我知道你刚刚生了儿子,他还年幼,可以叫别人为父亲。不再姓邵,你的女人也要被别的男人骑,当然,这个酒楼的烦恼你也不会有了,如何,要让我告诉秦王吗?”
邵闻达害怕得牙齿上下叩响。他的性命,他的儿子,他的女人,他心中一阵阵绝望,可听对方口气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便立刻颤声道:“你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李总兵的条件很简单,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只要你在投靠燕王的同时,也替李总兵做事,我们自然会替你保守一切秘密。”
邵闻达平静下来了,他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只要答应了,就会越陷越深,从此就会身不由己。可若不答应,他绝对就是死路一条,这时,孙济轻轻一拍手,外面走进一名大汉,手中拎着一只皮袋,他将皮袋往桌上一倒,骨碌碌地滚出一堆金光闪闪的黄金,大汉将金锭一一摆好,一共有十锭。
“我们知道你手头拮据,这里是五百两黄金,只要你答应,黄金就是你的了,你若不答应,一个时辰后我就应该能看到你的人头。”
孙济已经完全捏住了邵闻达的七寸,前有黄金诱惑,后有死亡威胁。邵闻达万般无奈,只得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一定有目的而来,就请直说吧!”
… … …
秦王朱樉的宫殿气势辉煌,宫殿群中有侍卫、太监和宫女数千人。从京城回来后,他又恢复了醉生梦死的生活,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女人堆里,谁也不见,此刻,他正躺在几个年轻的女人身上,一边喝酒,一边看一队舞姬的表演,虽然他好色无度,可整天玩女人他也有些感到腻了,而且身体每况愈下,女人玩得太多,他的精气亏损严重,使他好头脑始终处于一种昏昏沉沉之中。
看了半天跳舞,他忽然感到一阵腻烦,一挥手道:“都给我滚下去。”
舞乐声停止,舞女们纷纷退了下去,朱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头问一名老太监道:“你有什么好玩的点子。”
老太监为难地道:“殿下,要不我们去打猎吧!”
“打猎!打猎!除了打猎你还知道什么?”朱樉狠狠将杯子摔在地上。
这时,一名太监走进,跪下禀报道:“殿下,邵先生在外求见,说有重大情报!”
如果是从前,朱樉头脑处于昏昏沉沉状态,未必有心思接见,可现在正是他百无聊赖之时,他倒很想见见邵闻达了,而且有重大情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但一时又想不清楚。便命道:“带他到我的书房去。”
朱樉已经近半年没有进书房了,尽管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但书房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赶在朱樉没来之前,几名太监赶紧熏香开窗,现在是二月中旬,正春寒料峭之时,太监们又端进几个大火盆,很快,房间里就变得温暖起来。
当朱樉坐在有几十名侍卫的簇拥的小轿中出现在书房门口时,邵闻达已经等候他快半个时辰了,邵闻达见朱樉到现在才来,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朱樉太沉溺于酒色了。而且仅仅一年时间,他便长得如同肥猪一样,头脑变得更加迟钝,不过他太了解朱樉,这个人并不是野心消失了,恰恰相反,他做皇帝的梦更加炽热,在宫里,他的排场、礼制完全是效仿他的皇帝父亲,他还偷偷在深宫里穿了龙袍。
现在,自己有重大情报禀报,他居然让自己等了半个时辰,他是变的太迟钝了,根本就丧失了争夺权力的敏感,这样也好,能更好地控制他。
“参见殿下!”邵闻达跪了下来,这是朱樉定的新规矩,所有人见他都必须下跪。
朱樉有近四个月没有见到这个自己的首席幕僚了,他摆了摆手道:“平身免礼。”
“谢殿下!”
他们进了书房,朱樉坐下来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殿下,属下得到一个重大情报,特来禀报。”
“什么情报?”朱樉向两边人挥了挥手,命他们都下去。
邵闻达见旁边没人了,这才压低声音道:“属下听说皇上已经出现几次吐血,并晕了过去,可见皇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其实邵闻达的这句话有重大漏洞。这种绝密的情报他怎么会知道?只要朱樉再继续追问下去,邵闻达就要露馅了,或者推作是道听途说。但朱樉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腾!”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乱颤,他激动地问道:“你是说父皇要不行了吗?”
邵闻达点了点头,笑道:“殿下的机会又要来了。”
朱樉却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连忙问道:“先生请说得明白一点,我的机会在哪里?”
邵闻达微微一笑道:“殿下没有想到吗?皇上若驾崩,朱允炆入东宫时日太短,难以服众,诸王焉能不起兵争夺皇位,属下听说燕王野心勃勃,早有夺位之心,晋王私造印符、龙袍,他也必定会起兵,还有齐王、宁王、周王以及武昌楚王,这就是晋初八王争位的重演,在这种情况下,谁的军队最多最强,谁就能笑到最后,殿下有近八万大军,是诸王中军队最多的藩王之一,难道殿下没有发现这是个机会吗?”
经邵闻达这么一说,朱樉确实恍然大悟了,说得对,连齐王、周王都有心争夺皇位,自己身为皇长子。名正言顺,更不能落后于人,他当然也要争,但朱樉也知道,他掌握的军队虽多,但并不突出,燕王、宁王、晋王的军队也是八万人,尤其是燕王的军队更是能打硬仗,加上燕王也能带兵,如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笑到最后。
他迟疑了一下,便忧心地说道:“要想夺取皇位,我手中的军队还是太少了一点。”
他却不知道,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被邵闻达牵引住了,邵闻达见他已经入了口袋,便笑道:“殿下不用着急,这个难题的解决之道我已经替殿下想到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使殿下陡增二十万大军。”
朱樉大喜,他急忙催促道:“你快说,什么办法?”
“殿下别急,听我慢慢说。”
邵闻达一步一步地诱引着朱樉,“属下听到一种传闻,说皇上要杀蓝玉,时间就定在四月诸王演兵之后。虽然这只是传闻,但属下通过种种迹象分析,皇上确实有清洗军队的可能,将那些功高震主的人一个不留地杀掉,蓝玉就是首当其冲,他在捕鱼儿海大战后不知收敛,反而愈加嚣张,屡屡出言不逊,真可谓第一功劳震主之人,前几年皇上杀了他的儿子就是一次严重的警告了,他却依然不知收敛,所以属下敢断言,蓝玉之命不久矣。如果这个时候殿下出手相助,救下蓝玉一命,他日诸王争位,手握大军的蓝玉、冯胜等人就会成为大家争夺的对象,殿下想一想,殿下既有恩于蓝玉,那时他又会效忠谁呢?”
朱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分析的透彻啊!但他眉头又一皱问道:“那我又该怎么救蓝玉呢?父皇肯定不会听我的。”
邵闻达呵呵笑了,“殿下只想绳子一头,怎么不想想绳子那一头呢?蓝玉现在在贵州屯田,手中有二十万大军,如果殿下以皇长子的身份给他写一封密信,告之他有杀身之祸,那蓝玉肯定会驻兵不动,不肯进京,皇上又投鼠忌器,不敢轻动于他。这样蓝玉的事就拖下来了,一年半载后皇上驾崩,殿下再以皇长子的诏书告之天下,历数朱允炆失德之举,振臂一呼,登高为诸王盟主,届时再邀蓝玉相助,许之以高官重爵,殿下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这个拥立之功,蓝玉又怎么会弃之不要呢?”
朱樉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上前一把抱住了邵闻达,无比感激地说道:“先生真是我的恩师也,孤王记下了,他日我登皇位,必封先生为文官之首。”
邵闻达也有点被这套周密的计划迷惑住了,可是这套计划却是李维正的精心布局,他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天下英雄辈出,将来大明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他确实该为自己的未来重新好好考虑一下了。
邵闻达所叹英雄辈出,其实是英雄之见略有所同,在即将爆发的蓝玉案这盘大棋局中,三个对弈者都在紧张地进行着自己的布局,朱元璋实力最为雄厚,他已经撒下了大网。设置了诸王演兵这个诱饵,并派出大量的锦衣卫准备随时收网,在这局对弈中,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可谓步步为营、胜算无遗。
而另一个对弈者李维正却避实就虚。找到了最弱的心脏部位,一剑穿心,在朱元璋的密密大网上,割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这个口子虽然不大,但足以让网中的大鱼脱网而出。
就在这时,第三个对弈者,也走出了自己的棋路。
北平,燕王府,朱棣伏案飞快地写着一封短信,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又读了一遍,便将它卷进一只蜡丸中封好,交给他的心腹,密探头子纪纲,并仔细吩咐他道:“你亲自跑一趟,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到贵州,秘密交给吕思远,命他按我信中的指示行事,此事事关重大,信件万万不可遗失。”
纪纲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他转身离去了,朱棣松了一口气,他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一株怒放的梅花,他忽然笑了,不由自言自语道:“蓝玉,你若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毒秀士劝
一羽信鸽从天空盘旋而下,准确地落在了总兵府衙门的后院里,一名亲兵早已等候在旁,他熟练地从鸽腿上解下一只红管,撒开脚就跑,衙门外已经有战马在等候,几名亲兵翻身上马,向金山卫城外的码头上疾奔而去。
李维正的办公地点是在宝船上。此时他正在船舱里给朱允炆写述职报告,在投靠了朱棣后,他给朱允炆的述职报告写得更勤更认真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做表面工作,更重要是现在已处于一个极为关键的时刻。是朱元璋正准备清洗军中高官的前夕,他如果不把自己紧紧绑在朱允炆这个战车上,一旦朱元璋杀红了眼,刀光所致,他也不一定能幸免。
李维正刚刚写完他准备在辽东办一百所官学,让所有孩子都能够入学。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亲兵禀报道:“大人,鸽信送来了。”
“让他们进来!”李维正放下了笔。
片刻,一名亲兵走进,半跪行了一个军礼,将鸽信双手呈上道:
“大人,是从西安府发来的信。”
李维正这几天一直不出海,就是在等这封鸽信,他接过鸽信,有些急不可耐地打开,信是孙济亲笔所书。一切顺利,邵闻达愿意投靠辽东。并说服了朱樉,此时朱樉写给蓝玉的亲笔信已经在路上了,同时他已派人去贵州给吕思远送信。
“干得好!”李维正心中十分兴奋,他把将信一合,他刻提笔继续将述职信写完,便将信交给一名亲兵,嘱咐他道:“这封信要立刻送往京城,今晚就出发,不要再等明天了。”
“遵命!”亲兵接过信,便火速离去。
办完了手中的事情,李维正这才吩咐道:“可以让陈玉来见我了!”
片刻,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领走进房间,躬身道:“末将陈玉,参见总兵大人。”
陈玉是李维正从百户提拔起来的一名年轻千户,是火枪军的统领,他率领三千士兵驻扎在辽东外海的广鹿岛上,这三千人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全部配备了新式武器燧发枪的军队,是从辽东各卫火铳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就在广鹿岛上练习燧发枪的使用,另外,还有一支五百人的队伍驻扎在獐子岛上,他们则训练新式火炮,这两支军队都是绝对保密,与外界完全隔绝了音讯,只是每隔半月,有补给船上岸。
这次千户陈玉就是特地前来述职。李维正见他要向自己汇报,便摆摆手笑道:“不用说了,我现在就要去广鹿岛,我想亲自看一看我的火枪军的威力。”
陈玉连忙答应道:“是!属下这就陪同大人前往广鹿岛。”
一刻钟后,李维正的宝船缓缓出发了,驶向南方,它将绕过旅顺港,再调头前往广鹿岛。
船头,李维正身着军服,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他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颗心已经飞到了遥远的万里之外。
贵州,这里自古就是流放发配犯人的地方,边远闭塞,千年来都几乎没有得到过朝廷的刻意开发,一直到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正式批准了傅友地屯田贵州的奏折,三十万大军就地在贵州屯田,同年,朱元璋送其中二十万大军的家眷前往贵州,随夫长驻贵州屯田,贵州的土地因此出现了一个个的屯堡,延绵六百年。直到今天,他们的后代仍居住在这些保存完好的屯堡之中
洪武二十五年,蓝玉征罕东大胜,朱元璋随即命其赴贵州巡察屯田事宜,次年二月初,朝廷的宣旨官再赴贵州,加封蓝玉为太子太师,命其回凤阳总督诸王大演兵。
三月的春风吹绿了贵州大地。燕子在风中穿梭,山上到处是大片大片的杜鹃花、桃花、梨花,粉白相间、姹紫嫣红,而泥土的潮气,混合着野草和树叶的清香,又带着一丝茁壮秧苗的青气,弥漫着温暖的南方的空气中,引得人都要醉了。
但就在这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却有一种紧张和不安在悄悄地躁动着,在贵州中部平坝卫的天龙屯堡中,蓝玉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在考虑着一个关系到他一生命运的决定。
其实蓝玉只是路过此地,他刚才普定卫巡视归来,准备奉旨前往凤阳。但行至平坝卫,蓝玉突然决定去天龙屯堡拜访一位故人,正好一封紧急信件也赶到了,拦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此刻这封信就躺在不远处的桌上。信是秦王朱樉亲笔所书,蓝玉将这封信看了不下十遍,几乎把里面的原话都背熟了,其实朱樉就向他说了一件事,皇上已经决定拿他开刀了,这次他回凤阳,也就是他全家被灭族之日。
这封信使蓝玉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朱元璋在杀了这么多开国功臣后,终于将屠刀对准他了吗?其实蓝玉已经相信了,这不仅仅因为这封信是大明皇长子的亲笔所书,更重要是蓝玉对朱元璋太了解了。二十年时间,开国功臣还剩几个。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杀被贬。很快就病死,这些人哪来这么多病,偏偏他朱家皇族怎么一个都不生病呢?
自从他的儿子无辜被杀后,蓝玉就知道他的这一天迟早要来,但他却没想到竟会是现在,难道朱元璋不怕他在贵州造反吗?
“老将军,皇上这是欲擒故纵。他就是怕你起疑心,所以才让你来贵州,这样,再召你入朝时,你才不会有半点怀疑。”
说话之人就是蓝玉特地来天龙屯堡探望的故人,此人是苏州府周庄人,姓沈名富,世人又叫他沈万三,沈万三在洪武初年修城墙而触怒了朱元璋,被发配云南,那时元朝在云南的梁王已经归顺了大明,但洪武十四年,梁王再反,云南战火连天,沈万三在贵州少数民族领袖奢香夫人的帮助下来到贵州经商,他看准了三十万军屯大军的商机,在贵州、云南一带的茶马道上经商大获成功,又渐渐成了巨富。
沈万三今年已经八十八岁,已经快走到人生的尽头,他和从周庄逃来的子孙们就住在天龙屯堡内,李维正的表妹顾英买店铺就和沈家逃匿有直接关系,在这里,沈万三得到了他的外孙女婿,也就是现在云南西平候沐春的庇护,可以平静地终老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