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扫了一眼众臣,见大家都没有惊讶的表情,都在意料之中。他点点头,随即又道:“第二件事,我高丽的土地一分一厘都不会让给大明,我已决定做好战争的准备。”
这句话却引来了一片嗡嗡声。他的心腹郑道传起身道:“监国王大人,那我们准备怎样对付明朝使臣?”
李成桂阴沉着脸道:“没有必要再谈了,虽然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但也不能让他离去,立刻传我的命令。军队出动,将他的住处给我包围起来。”
此刻解缙已经来到了位于京城南部的贵宾馆,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高丽根本就没有诚意退让土地,谈判也不会有结果,他们千方百计就是想证明大明的土地是他们,解缙心里很清楚,李成桂是不会放他离去,会将他扣在高丽,显示谈判仍在继续,他会利用这期间积极备战,他必须得尽快通知辽王和李维正。
走上台阶时,解缙忽然对陪同他,也是监视他的高丽官员笑道:“我有一些行李还在船上,我要让随从去取一下。”
高丽官员是奉命监视解缙,对他的手下倒不在意,他点头同意,解缙便将行人司的一名官员拉到一旁。趁高丽官员不注意,将一个蜡丸塞进他的手中,急声叮嘱道:“高丽可能要拘押我,蜡丸是皇上密旨,你立刻乘船去辽东,一刻也不要耽误。”
行人司官员接过蜡丸,他立刻翻身上马,带领另外两名随从向码头方向疾驰而去,解缙一直目送他走远,并消失不见,这才向馆内走去,刚上台阶,突然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巨大轰鸣声,大家一齐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尘士飞扬,不知多少高丽士兵正向这边疾奔而来。
… … …
就在高丽和大明的立场无法调合之时,在摩天岭东北约数百里的一片森林外,两个黑影正艰难地沿着一条小河奔跑,他们皆是高丽人的打扮,但衣衫褴褛、满脸肮脏,看得出两人都已筋疲力尽了,他们终于跑不动,背靠背地坐在一块大石上呼呼喘着粗气。
这两个人都是从安边城逃出来的大明药商,其中一人正是李维正传报消息的辽东掌柜孙济,高丽军队占领安边城后将一百多名大明商人的钱物全部没收,并将他们用作伐木苦力,孙济因为和当地人关系好,又能说一口高丽语,因此他得到一份美差,给前方军队运送粮食,五天前。在返回安边城的途中,与另一名药材商人在夜间逃跑了。
孙济是五月中旬被抓,至今已过了两个多月,两个月的苦力和饥饿已经将他们折磨得骨瘦如柴,若不是求生欲望的支持,他们两人根本就逃不到这里,这里距图们江已经不到五十里,人迹罕至。
另一名同伴是辽东汉人,约四十岁,叫做秦风,他不会说高丽语,却能说女真话,这几天就是他用嘴里的两颗金牙向高丽女真人换得了一点点食物。
“孙老弟,我实在跑不动了。咱们找棵树过夜吧!”
孙济比他小十岁,但精明能干,能做出正确判断,所以他是两人中的头,孙济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已是傍晚了,他点点头,向四周扫望一圈,见不远处正好有一棵孤零零的高大的松树,树荫浓密,他一指道:“咱们就上那棵树。”
深山老林中的夜晚是十分危险的,凶猛的野兽在四处觅食,只有在树上才稍微安全一点,两人吃了一点干饼,便一起向大树跑去,这棵松树少说也有百年树龄了,高五丈,笔直高挺,粗大的树干须三人才能合抱,两人这五天来夜夜爬树,都已经摸出一点爬树的门道了,他们借用一根用长袍撕成的绳条很快便爬上了大树,各找一个稳妥的树丫躺了下来,秦风累极,倒下便呼呼睡着了,孙济却无法入睡,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画有一幅潦草的地图,这是他们的逃跑路线图,一路上他都作了标记,他摸出一块石墨,在小河边上画了一棵孤零零的松树,他又看了看,便叹口气,将地图和石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他随即又低头回忆了一下,他在回忆高丽军营里看到的那些细节。生怕忘掉了,那是隐藏在森林深处一个湖边的大军营,四周都是陡峭的高山,军营驻扎有六七万军队。但马匹却很少,最多不超过三千匹。士兵们身着皮甲,有的拿长矛,有的拿弓箭,有的拿刀和盾牌,没有看见火枪,更没有听见“砰砰嘭嘭”的射击声,但他在卸粮时看见军械仓库内有四门火炮,都很老旧了,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旁边还有四箱炮弹,木箱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大明宝源局”五个字,另外军营的粮食也不多,他是商人,对数量很敏感,他认为粮库里的粮食最多能让军队支持十几天,而且军队的训练显得懒精无神,上上下下充满了抱怨。抱怨食物、抱怨没有军饷,抱怨土地太少,抱怨一切可以抱怨的东西。
孙济认为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他要把这些情报送给明军,天色已经暗下来,森林深处隐隐传来野狼长长的嚎叫声,一层白雾渐渐从林中升起,如云雾一般将他们包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味道,孙济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半轮明月,一阵困意向他袭来,他刚要闭眼,忽然河床那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他一下子惊醒了,捏了一下秦风,止住了他的鼾声,他慢慢坐直身子,探头向河边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正在河边饮水,约有二十人,黑蒙蒙的,看不清他们身上的衣甲,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似乎是高丽人的巡哨。
很快,这些骑兵收拾了马匹向这边走来了,孙济一下缩紧了脖子,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他合掌乞求这些人快些走,但事情往往是向坏的地方发展,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就停在了他们树下,好像是准备在树下过夜了,偏偏这时秦风的鼾声再次响起,孙济急得大汗淋漓,他狠狠地捏了几下秦风,都没能止住他的鼾声。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树下的交谈。“队长,你说高丽军的大营究竟在哪里?我们已经找了快半个月了,就是找不到他们。”
“我想咱们应该再找女真猎人问一问,或许他们知道。”
“不能再找了,找多了他们会出卖我们。”
头顶上,孙济已激动得满脸泪水。他们说的是汉语,无比熟悉的声音。这是明军,是自己的军队,他再也忍耐不住,在他们头顶上高声道:“我知道他们的军营在哪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奇袭安边
太阳早已落了,天空有几处明亮的星星开始闪烁,刚升起的满月在天际倾注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八月的辽东已经很有些寒意了,灰蒙蒙的雾霭在森林里升起,枯黄的草地和泥土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数百个巨大的火球在小河边连绵数里,照亮了一顶顶整齐的军帐。
篝火哗哗剥剥作响,宿营的人声鼎沸,士兵们围在篝火旁忙碌地吃着晚饭,这里是位于图们江中段的一片森林边缘,离图们江约五里,一条小河在数里外蜿蜒曲折。一个月前,辽东军队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动,九万辽东军分兵两路,辽王朱植率三万广宁军进驻九连城,与鸭绿江对岸的两万高丽军对峙,副将李维正率六万辽东十卫军队则沿图们江向东进发,寻找最佳的渡河之处。
此刻,李维正在大帐里和数名指挥使协商作战事宜,虽然他直属只有三卫,但一个月前身在高丽的特使解缙转来了朱元璋的密旨,密旨中正式任命辽王朱植为主将,李维正为副将,二人全权负责对高丽作战,有了这份密旨,李维正就有了统帅辽东各卫的权力,他调兵遣将,在二十天前将辽东各卫军队集中一起,随即他与辽王商议,二人决定由辽王虚兵十万,在鸭绿江边充作主力,准备待命过江,而李维正虚兵三万,实率主力准备从图们江中段渡江,奇袭高丽军的大队人马。
半个月前,李维正已经得到了孙济的情报,从情报上分析,高丽军的装备应远远不如大明,士气也不高昂,理论上应该一战即溃,但初次领军的李维正并不敢轻敌,他还是决定以正奇结合的策略,对付高丽。
李维正用木棍指着一幅草图对大家道:“各位,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高丽的粮草重地在安边城,而他们的主力大营却与粮草重地相距两百里,如果我们能先断其粮道,占领安边城,高丽军心必乱,那时我们再以阵地战步步近逼,胜利必属我军。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候,等候安边城的好消息传来。”
众将不由面面相视,这些天李维正并没有派兵,谁去奇袭安边城?李维正见他们不解,便笑道:“事实上我在半个月前已经派兵了,只不过是从旅顺港出发。”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支由三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列队疾驶,为首的福船上,新任辽东水师千户陈万里正举着一具千里眼眺望着远方。他们十五天前从旅顺港出发,越过耽罗岛,穿过高丽海峡,继续向北在日本海中航行,他们的目标正是高丽北部的安边城。
三十艘大船满载着两千五百名士兵和各种军用物资已经在海面上航行了半个月,陈万里在过去的数十年里曾无数次在这片海域上航行,只不过那时他是个商人、走私者,而现在他却是将军,堂堂的大明千户将军,仅仅只过去了一年,他就仿佛做梦一样,这一切都来自于恩人,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而这种感激现在又变成了忠心,他知道李维正任命他为水师千户的真正用意。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这时,他的千里眼中隐隐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那是海岸,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陈万里曾来过两次安边城,安边城离大海只有五里。中间被茂密的森林阻隔,安边城北面还有一条河流,可以行船,但陈万里却知道,城池离海岸很近,没有必要坐船,而且沿河流而去,他们就将暴露在高丽人的眼前。
根据李维正给他的情报是安边城大约有一千驻军,城墙不高,还不到三丈,由于一百多年没有战争,城门已经很破旧了,可以用震天雷炸开。
陈万里虽然只是半路出家,没有什么领军经验,但他的两个副千户却会,不用他操心,他抬头见太阳还没有落海,便下令道:“传令后面的大船,降低速度,停止前进。”
他一声令下,桅杆上立刻挂上了令旗,船队开始慢慢地减速了,最后停在离海岸约五六里的海面上,等待着天黑。
安边城就是现在的朝鲜元山港,是一个天然良港,高丽虽然没有海禁,但高丽的人口和经济政治中心主要集中在西海岸,渔民也绝大部分在西海岸活动,虽然这里也有少部分渔民,但战争的阴影使外出打渔受到影响了,海面上竟看不到一艘渔船。
天色渐渐地黑了,上岸的先头部队已经发来信号,岸上的哨所已经被解决,可以安全上岸,一艘艘大船开始陆陆续续在岸边停靠,一队队士兵上岸了,火炮等重型武器以及四丈长的特制桥板也被马匹托上了岸。二千五百名士兵,除了掌控船的五百水师外,其余两千人全部上岸。他们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进了森林,海船也随即离开了海岸。
两千士兵在陈万里和两个副千户的率领下,在森林里疾速穿行,向安边城猛扑而去,在离安边城约还有两里时,军队停住了脚步,就在森林里原地休息,等待斥候的情报。
此时的安边城十分寂静,这里远离辽东,且有崇山峻岭和大河阻隔。又有前方数万军队护卫,更何况大明会不会和高丽开战还是未知,因此这里还感受不到大战来临前的压迫,也显然没有因为一个月前逃掉两个汉人而惊慌失措,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夜已经深了,城墙上看不见士兵的身影,只南北城墙上各有一名巡逻兵定式般地走来走去,根本就不看城墙下面的情况,确实,高丽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明军会走数千里海路长途奔袭。
安边城正如孙济所描绘,城墙不高,只有南北两扇门,城门十分破旧。但它的护城河却很宽,借助一条大河在周围挖了一圈包住城池,护城河却宽达三丈,两座活动桥板已被高高吊起,城池东西两面是茂密的森林,而南北方向都几乎没有什么森林,北方是大片草原,在它十几里外的南方便是黑黝黝的摩天岭了。
斥候探明情况,跑回来禀报,陈万里和两名副千户商量一下,如果从南北方向进攻,容易被城墙上的巡逻兵发现,从而造成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东面进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特制的桥板。
士兵纷纷站起列队,检查武器。军队开始行动了,他们迅速向森林边缘靠拢,森林边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离城墙只有不到一里了,借着树木的掩护,城墙上是看不到他们,更何况东城墙上根本就没有巡逻士兵。
“上!”陈万里低低一声命令,一支由三十人组成的特殊小旗队向护城河奔去,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士兵,个个都速度极快、身高力大。其中二十八人分两人一组,各拎一块特制桥板,另外两人则各背着一个铁锅般的震天雷,他们迅速奔到护城河边,依次搭上了桥板,便形成一座浮桥,桥板长四丈、宽两尺,特殊处就在两端各有两个半尺长的大铁钉,铁钉十分尖锐,二十八人在护城河两边用劲向下按,大铁钉便被深深地插入了泥土,这样浮桥就变得十分结实,他们动作熟练,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便完成了浮桥的搭建。二十八人就地趴倒,目光紧盯着另外两人。
另外两人便是执行爆破任务。他们沿着城墙根疾奔,片刻便到了北城门下,北城门是木制,已经十分破旧了,大门紧紧关闭着,两名士兵蹲下来,从背上取下了黑漆涤的震天雷,震天雷是由铁壳铸造,里面装有烈性火药,顶端有引线,这种威力巨大的爆破武器在南宋时便出现了。又称铁火炮,由投石机抛射,“一枚铁火炮爆炸后,使城土皆崩,城内数百人死亡,士兵多有惊死者”。后来的开花弹以及地雷、水雷都是根据它的原理而发明。
两人将震天雷紧贴城门放置。其中一枚安放在大门根部,而另一枚则钉在木门上,这两枚震天雷都是京城宝源局制作,燃烧时间都十分精准,只要同时点火,最后肯定会同时爆炸。
两人又取出火石、火折,嚓嚓两声,两团火苗同时在他们手上出现。他们点了点头,同时点燃了引线。“嗤嗤!”地燃烧起来,震天雷引线燃烧的时间是一盏茶,他们调头便向回跑,跑到浮桥边也趴了下来。这时所有的人都捂住了耳朵,屏住呼吸,神情紧张地等待着那一时刻的到来。
城墙上的巡逻兵走过来了,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第一次探头向下望去,就在这时,一股炽焰在城门上突然迸发,只听见天崩地裂的一声爆炸,赤焰冲天而起,一团巨大的白烟升腾,笼罩住了整个北城门上方。碎片和砖石向四周飞溅,紧接着整个北城门轰然倒塌,森林里所有明军士兵的心都仿佛爆裂开了,耳朵里被震得嗡嗡,许多人还被飞溅来的碎石打中。
陈万里见爆炸成功,他拔出刀狂喊一声:“冲进城去,不降者杀无赦!”
两千明军挥舞着刀枪,端着火铳,高声呐喊,踏着坍塌的城墙冲进了安边城,城中已是一片混乱,惊恐的哭声、喊声不绝于耳,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男人们探头向外张望,可当他们看见如狼似虎的明军冲进城,都吓得紧紧关上门,又找来大木棍顶住门,大街上跑来了一百多名高丽士兵,绝大多数人连皮甲都没来得及披挂,他们迎面看见数不清的明军杀来,皆惊得大喊一声,调头便逃,但很快便被滚滚而来的明军淹没了。
高丽军营离北城门不远,就在孙济住的那座客栈背后,由数十幢民宅组成,此刻绝大多数士兵都没有起来,他们被巨大的爆炸声吓破了胆。谁也不敢出屋,正坐起身议论纷纷。推测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说天雷,有的说地0震,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是明军杀来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杀!”杀气冲天的明军如大浪奔腾,近二千人涌进了高丽军营…
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十七日,一支大明水师奔袭数千里,在安边登陆,趁夜奇袭了这座高丽军的后勤基地,安边城及高丽储存在这里的三十万石军粮和物资全部落入明军手中。陈万里随即派五百人占领了摩天岭上的险道,截断了高丽军北上之路。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以石击卵
由于路途短,前线的军营一般都不会大量储存粮食,以为铁骑军队的快速机动,高丽军储存粮食的重地就在安边城,沿途均布有严密的岗哨,一旦明军有偷袭粮食的企图,便立刻会被发现,是以高丽军对安边城的安全十分放心。
从安边城运粮到高丽军前线十分有规律,以七天送一次粮,保证前线军营有半个月的储粮,但这次却足足断了九天,高丽主将李必开始意识到了事情不妙,他立刻派快马前去查探,得到的结果却几乎将他惊死,安边城早在十天前就已经被明军占领了。
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李必这才明白明军迟迟不进攻的真正原因,他们不是在等待本国皇帝的命令,而是在等待他们断粮,高丽军已经只剩五天的军粮了,李必立刻下令在附近村寨抢掠粮食,同时命大将郑栋明率一万军反扑安边城,并派人翻山越岭去开京向李成桂求援。
八月底,一万高丽军以急行军的方式向安边城进发。
安边城以北的道路并不平坦。绝大部分都是被森林覆盖的山地,这里交通艰难,只有一条沿海边的小道,尽管可以称为小道,但也是道路崎岖,坎坷不平,这也是高丽军骑兵极少的缘故,虽然耽罗岛可以养马,却没有用武之地。
一万高丽步兵以一种导乎寻常的速度向南疾奔,李必心急如焚,为了让士兵能尽快赶到安边城,夺回粮食,他不惜采用的破釜沉舟之计,每个士兵只准带两天的干粮。也就是说二百六十里路程,士兵们必须两天内赶到,否则就断粮,这也难怪,李必已经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安边城的突然被占使他军中只剩下五天的粮食了,就算去村中劫掠和这一万军队省下的粮食,也最多维持七天而已,更要命是北边的明军却拖而不战,明显是知道了他的窘况。
李必心里明白,李成桂这次押赌还未开战便已经输定了,且不说高丽军和明军的实力相差太远,而且李成桂偏偏在这个时候建立朝鲜新国。这个消息已经导致军中出现了严重对立,支持者和反对者皆旗帜鲜明,李成桂难道不知道并不是每一人都憎恨高丽吗?尽管他李必再三给士兵们解释这或许只是一种传言。但士兵们人人都清楚,这不是传言。很多士兵的家信都已经到了,军心不稳,再加上粮食危机,这场战役已经必输无疑了,李必为了争取最后一线希望,他不得不破釜沉舟了。
天刚亮,一万士兵经过一天一夜的强行军,都已经筋疲力竭了,可是他们也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还有一百七十里路,路程还不到一半,可干粮却去了大半,强行军导致饥饿感更盛,其实许多士兵吃完早饭后就只剩下最后一顿了,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就要断粮了,有部分士兵聪明一点,偷偷自己准备了一点干粮,可绝大部分人都只领到了两天的干粮,而且直到昨天傍晚,上面才告诉他们,行军的目标是安边城,士兵们当时就傻眼了。
一夜行军大家都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可早上不知谁先抱怨了一句,憋在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一路骂声震天,两天让他们赶到安边城,李必脑子出问题了吗?许多士兵根本不再忌讳,直接点出李必的名字破口大骂,问候他家的十八代女性,军官们不敢多管,更不敢说是要他们去和明军拼命,只是安抚他们,到了安边城便有饱饭吃了,尽管如此,士兵们都愤怒地质问:“今天晚上怎么办?”
怨气就仿佛最强悍的感冒病毒,不到一刻钟,一万人的军队都被传染了,甚至军官们也开始抱怨起来。人家的破釜沉舟只是砸锅沉船,没说要断粮啊!这是谁教大帅的馊主意?抱怨,李必抱怨李成桂判断失误,下面又抱怨他汉学不精,骂娘声就仿佛成了高丽的军歌,嘹亮而刺耳。
“郑将军!”一名军官从后面飞驰而来,叫住了主将郑栋明,郑栋明是高丽名门,也就是户部尚书郑道传的儿子,他领兵水平一般,但李必叫他去夺回安边城是有深意的。如果战败追究责任,那最后的根源就是安边城的失守,叫郑栋明去救城就是想把郑道传也拖下水,郑道传可是李成桂的心腹,为了保儿子,他就必须得保自己,这就是李必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至于夺下安边城,李必得到的情报是明军只有不足两千人,以万人对两千,就算不能全歼敌人,但也至少能夺回部分粮食,以让高丽大军顺利撤回到摩天岭以南。
郑栋明骑在一匹战马之上,他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心里也知道是什么事,不由叹了一口气,停下了马匹,他当然很清楚军中已是怨愤冲天,可他也没有办法,现在正是中途,前进粮食已经支持不住,后退军心必变,使他进退两难。
“韩将军,什么事?”他勒住马问道。
“大人,我记得附近有个大村寨。要不属下带人去弄点粮食来,否则就真的断粮了。”
郑栋明犹豫了一下,私掠民粮可是要吃罪的,可是眼前的情形…
郑栋明又叹了一口气,连李必也这样做了,他就算上行下效吧!他点点头便道:“好吧,你带三百名弟兄去搞粮食,我就在这里等你。”